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勉力继续说道:“若此项改革成实,我家中父母妻儿怕是再也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他的眼眶中渐渐蓄满泪水,“而那些本就生计艰难的人家,更是再无活路!届时,云中道将饿殍满地、哀鸿遍野!”
台下有人抬起袖子擦拭眼泪,人群中还响起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今日我们同在此处,为的就是共抗苛政!”行商抬袖拭去泪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此番苛政,全因那昏庸太子为中饱私囊,迷惑圣心!只要我们联合起来,万民请命,陛下定能察觉民生之多艰,从而叫停这场改革!”
他扫视台下的人群,掷地有声地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忽然,人群中某处有人高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萧承烨眉头一蹙,望向声音来源,准确捕捉到了人群中的一张脸。
“问得好!”台上的行商面色一肃,沉声说道:“我们要冲进节度使府,砸他个稀烂,让那昏庸无能的太子滚出云中道!”
“好!”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砸他个稀烂!”
萧承烨又迅速转头望去,记住了那人的样貌。
群情开始激愤起来,却仍然有人面带犹豫之色,担忧地开口道:“太子就住在节度使府中,冲撞太子銮驾可是杀头的大罪!这如何使得?”
行商目光如电地射过去,斩钉截铁地道:“要的就是冲撞太子銮驾!咱们这么多人,他们难道能将咱们尽数屠尽不成!再者说,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的神色坚毅:“我们要让朝廷知道,逼得太急,兔子也会咬人!不给老百姓留活路,这江山,他就坐不稳!我们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云中道的劳苦百姓,更是为了全大楚的长治久安!就算抛头颅、洒热血,又有何妨!”
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一个含笑的声音紧随其后:“好一个抛头颅、洒热血!”
台下的喧嚣平息了几分,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台上的行商面色微变,也跟着看去。
只见楚祁笑吟吟地走出人群,迈步走上台阶,来到台上,走到行商身旁。
行商面露疑惑,试探着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是?”
楚祁含笑答道:“我只是一介闲人,听闻阁下一言,如同醍醐灌顶。”
见他语气平和,不似来砸场子的,行商松了口气,拱手道:“既然大家都为此事而来,不知兄台有何高见?”
楚祁环视人群,目光渐渐冰冷,声音一沉:“依我之见,当将这些散布谣言、惑乱人心、居心叵测之人,当街处斩!”
行商瞳孔骤然一缩,刚要开口,地面却忽然震动起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蓦然出现一片铁骑,竟约有百人之数。披甲持戟,披风猎猎,迅捷如电,疾驰而来。
萧承烨闻声回头,见此场景,心中一震。
行商见状,脸色瞬间煞白,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跑。然而他还未下台,一柄寒光闪烁的剑便架在喉间。
他顿时僵在原地,唇间血色尽失。林一神色冷峻,稳稳地持着剑,将他一步一步逼回台上。
台下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住,一时鸦雀无声。
人群外围有几人远远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忽然高声喊道:“朝廷要杀人啦!快跑啊!”随即转身钻出人群,率先往外逃窜。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大乱,外围一哄而散,内围争先恐后地向外挤。
然而铁骑的速度实在太快,马蹄声此起彼伏,转瞬之间便已至眼前,合围之下,剑戟森然,步步紧逼,竟无一条漏网之鱼。
有人瘫坐在地,有人掩面痛哭,有人面色苍白如纸,也有人目光闪烁不定。
在萧承烨的指引下,骑兵从人群中抓出几个商贾百姓,均是方才出言煽动附和之人。
他们被押送到台上,在长剑的逼迫下,与台上的行商跪在一起,轮流颤抖着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们的来历无一例外,均是恒昌商会、丰年粮行或是天顺镖局等几大商行的人。
全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之声不绝,不少人面露忿忿之色,显然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
楚祁冷眼扫视全场,声音响彻如雷:“我乃当朝太子楚祁!”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百姓们神色惊惶,纷纷屏息抬头望向台上。
楚祁缓缓说道:“此次朝廷所下政令,并无半字提及增税。而是要将地方用度交由朝廷审查,以杜绝贪腐之弊!这些行商为一己私利,居心叵测,煽动人心,意图阻挠改革,其罪当诛!”
台下的百姓闻言,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但肉眼可见的,怒气消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