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垂下,管家则坐上车辕,向着家丁吩咐道:“回山庄。”
“是。”家丁应声,挥动缰绳,车轮滚动,马车往扬州城外行去。
江南道的园林与京城截然不同。小桥流水相依,回廊蜿蜒曲折,绿柳婆娑,夏荷摇曳,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当然,这一切楚祁都无法亲眼目睹。眼前一片茫茫的白,他只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湿润气息,夹杂着淡雅清幽的草木花香。
脚步停下,推门的声音响起,管家恭敬地说道:“二位公子,就请在此别苑稍作歇息,小的这就去禀告老爷,稍后再来引二位前往正堂。”
“有劳了。”萧承烨微微颔首,牵着楚祁走进房间,将他引至一张雕花檀木椅上坐下后,松开他的手,迈步关上房门。
门外的鸟鸣声和流水声被阻隔开来,房内陷入寂静。
萧承烨缓步走到楚祁面前,抬手欲为他解下眼上的发带。楚祁却仿佛能看见一般,一把稳稳抓了住他的手腕。
“兄长?”萧承烨略显诧异地低声唤道。
“他们不过片刻便会回来,不必取下。”楚祁淡淡道。
“是承烨的错……阴差阳错之下,让兄长不得不如此。”萧承烨有些懊恼地低声道。
楚祁似笑非笑地微微抬头,面对着他的方向,说道:“怎么,不要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了?”
“承烨其实心中明白……只是想要任性一回。”萧承烨倾身拥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兄长竟也由着我胡来。今日那匹马,若不是您有武艺傍身,又能听声辨位,我都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楚祁淡然一笑,抬手搂住他,语气温柔:“我很喜欢你的任性,这意味着你是真正的欢喜。”
闻言,萧承烨将他拥得更紧了几分,声音低沉:“只是苦了兄长,让您行动有诸多不便。”
“无妨。”楚祁轻抚他的后背,道,“早年行商时,常在夜间赶路,摸黑行路是寻常事。”
萧承烨却敏锐地察觉到这话里的不同寻常,抬起头问道:“即使是夜间行商,也应当有篝火或者灯笼吧?”
“青州匪患猖獗,只能借着月色前行。有时月色晦暗或天气寒冷,偶点篝火照明取暖,却常常引来山匪。他们惯于扑灭篝火,让客商猝不及防地陷入黑暗,再趁乱劫掠。”楚祁语气淡然,“所以后来我们吸取教训,无论月色如何,夜行时绝不点火,宁可摸黑赶路。”
萧承烨听得心中隐隐作痛,不敢再问,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半晌,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那为何我们此前在青州日夜兼程,也常点篝火,却只遇到了石六一行呢?”
楚祁转头对着他,笑道:“我们那时走的是瑞州府和云岭府,这两地早已没有真正的山匪。只有南黎府地势险恶,匪徒狡诈,才屡禁不绝。”
萧承烨的神色复杂起来:“为绝匪患,兄长想必花费了不少心力吧?”
“也还好。”楚祁笑道,“后来我们人手渐多,便喜欢在夜间点燃篝火行商了。”
“……”萧承烨一时语塞,然后无奈一笑,道,“原来兄长这一招示敌以弱,屡试不爽啊。”
“兵不厌诈。”楚祁笑嘻嘻地道。
萧承烨放开楚祁,直起身,斟了一盏茶,放到他手中,笑道:“足智多谋的兄长,请用茶。”
楚祁微挑眉梢:“多谢烨儿。”随即端起茶盏,轻轻啜饮。
萧承烨又斟了一杯茶,坐在茶桌另一侧的檀木椅上,端起茶盏,透过缭绕的茶雾,目不转睛地看着楚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扉被叩响,管家的声音响起:“二位公子,我们老爷有请。”
于是萧承烨牵起楚祁的手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在管家的引领下,穿过蜿蜒回廊,踏过半圆拱桥,走过数道拱门,来到盐庄的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