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被挡得严实,唯有从纤细的指缝里漏出几许光亮,听到楚扶暄这番话,祁应竹从而望向他的眼睛。
楚扶暄重复:“不要抓着了,给我吧。”
露台外,江面寂静无声,祁应竹僵持片刻,有些无奈地松开力气。
随即,楚扶暄拿过手机,翻了一下短信箱。
如今基本是软件联络,使用短信的场景不多,除开一些系统提醒,零星有几条商务类的沟通留言。
之前祁应竹与他说起过,父亲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发消息,全是单方面自言自语。
祁应竹从没回复,收到就会屏蔽,对面则换着号码来打扰,有时候发吃饭照片,有时候拍医院病历,甚至催过婚,说他到了该成家的阶段。
山穷水尽的几句废话而已,祁应竹也没去管,但此时,他对象踱来踱去地研究。
“这两年他怎么还在抽风,我第一次看到。”楚扶暄道,“你都不和我说。”
祁应竹道:“他很久没冒出来过,上次是我们刚领证,现在我们已经结婚三周年了。”
语罢,他低声思索:“中间好像发过一次,我当时在陪你买夜宵,直接删掉了记不太清楚。”
楚扶暄可以接受这个理由,蹙着眉头朝祁应竹点点脑袋。
他细究:“为什么能打听到你电话啊,总经理的隐私谁管管,公关部门到底干没干活?”
祁应竹心想,如果非要自己选的话,薛振最好还是别干活。
他再解答:“我的号码从大学开始没变过,迁户口的时候联系过亲戚,他大概是在那儿套了出来。”
如今他与那边全然断了来往,无意去计较这点,横竖掀不出风浪。
祁应竹身为事业群的高管,等于半个公众人物,官网上便能搜到许多新闻,但这些信息局限于工作领域,鸿拟从大门到楼内就有三道安保,正常想见他都得提前半个月预约。
私底里,他更不可能被找上门,不然这套房子早被外包商和渠道方踏平。
他已经走得足够远,时至今日,与血缘上的父亲完全背离,彼此的关系只剩下这一串数字。
“以前发过来的删干净了吗?你手机里没有记录,我一条条翻起来像查岗。”楚扶暄嘀咕。
他何止像是查岗,这副架势俨然在检阅自己的所有物。
祁应竹很配合:“嗯,很早就清空了。”
楚扶暄微微颔首,明亮的目光总是轻盈又跳跃,而在这时,却有让人平静的魔力。
继而他不假思索向对面拨号,替祁应竹卸掉最后这层负累。⒐唔②①⑥呤2吧⑶
楚扶暄虽然出身优渥,但没被关在温室里,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能在偌大的企业坐稳位置,自有一套处世的眼界和手段。
面对祁应竹父亲这类人,任何沟通都是浪费,不值得规劝,也没必要挑衅,但凡多搭理一个眼神,都仿佛将他高看了一眼。
逢年过节来扫兴,对面的用意并非关心,说白了默认祁应竹在看,借此索取父亲的身份和权威,那么楚扶暄就要让这台独角戏彻底架空。
铃声响起三声之后,楚扶暄露出狡黠的微笑:“你好,你是哪位?”
接到这通来电,对面猝不及防,但没来得及说话,被楚扶暄问得一头雾水。
他明显慌了起来,问楚扶暄是什么人,为什么有他儿子的手机。
“等等,我买完这张电话卡没几天,刚收到了你的留言没搞懂。”楚扶暄语气天真。
这些话落到对面堪称残忍,他补充:“你自称是爸爸?可你说出来的话,哪句像是亲生的呢?”
“还好这个电话现在是我的了,他看不到。”楚扶暄恶劣地扯起嘴角。
“反正告诉你一声,不要继续打扰我,你找我讲有什么用嘛?和你又不沾亲带故。”
对面没有很快挂断,大概在质疑真实性,然而,楚扶暄对付得滴水不漏,越聊越是给人心头添堵。
“知道知道,以前的号主是你儿子,但现在归我了啊,你也没有好好养过,不怪人家往外跑。”
楚扶暄轻描淡写地解释着,字里行间却非常尖锐,平静的声调冷漠又讥讽,又让人没有办法辩解。
话音落下,电话被气急败坏地掐掉,显然是不能招架更多。
楚扶暄瞧着页面跳转,澄澈的眸子略微眯起,仿佛外出打架大获全胜,得意于自身的表现和战绩。
他回过头,矜持地向祁应竹扬起下巴,然后轻快地熄灭了手机屏幕。
“他不会再和我争了。”楚扶暄通知,“以后他看到这串号码,先得想想今天是怎么找罪受。”
那层浅薄的联系被彻底斩断,他伸手圈住祁应竹的脖颈,步伐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间。
关上移门时,有些凉风漏进来,没吹散屋内暖意,倒让两人因此贴得更紧。
祁应竹说:“他本来也抢不走,我是你用结婚文件绑定的家属,早就摸着心口发过誓。”
楚扶暄朝他眨眨眼:“你会不会觉得我任性?”
祁应竹匪夷所思,否认道:“没有,这么说的话我更随意,我一直当自己没有爸妈。”
后半句几乎是刚出口,楚扶暄接茬:“我的就是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