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淋了这么久的大雨,加之路上一直不肯吃喝,他本就虚弱,现下又起了高热。
嬴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上的绳子咬断,再解开脚上的绳子。
他站在荒郊野外,不知这里是何处,放眼望去,都荒无人烟。
嬴絮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又病又饿,捡起地上的果子就吃了两口。
可惜果子被水泡了太久,已经坏了,他吃完后,又吐了起来。
嬴絮走了三天三夜,拖着病体,几次都晕倒,躺在地上不知道昏了多久,醒过来继续走。
只要能见到人,只要能写一封书信,只要就能送到姬国姜家,就能被接回去了。
嬴絮的身上有许多珠宝首饰,都是姜姻送给他的,这些都能作为送信的报酬,定能回去的!
嬴絮咬着牙走,路上碰到了难民队伍,他心思单纯,每次出门都是阿姻陪着,没见过恶意,也没被苛待过,更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
嬴国刚刚兵变,许多家族都被查抄流放,许多人都被处死。
国祚不稳,到处都是流民。
嬴絮衣着华贵,穿金戴银,还是一个病弱的八岁孩子,很快就被流民们抢劫了。
给他剥得就剩一身里衣丢到地上。
嬴絮反抗不过,唯一能护下的就是不值钱的一本书,还是被雨水泡烂的书——《吾妻阿姻》
嬴絮混在难民队伍里进了城,他病得愈发厉害了。
城里有人施粥发馒头,嬴絮也想去领,可是却抢不到,他找到代写书信的摊位,想要给阿姻姐姐写信,可是身无分文被赶走了。
嬴絮发誓他家真的很有钱的,送信的报酬定会百倍偿还。
可代写书信的人瞧他一身破破烂烂,连身囫囵衣服都没有,果然是个病得说胡话的人,什么姬国姜家?
能攀上那种世家大族的人会在街头流浪?
又是一个疯的,摊主将嬴絮赶走了。
嬴絮病得更重了,缩在破庙里躲雨,冻得瑟瑟发抖,等他又一次昏迷醒来时,发现浑身上下仅剩的书被添了柴。
柴火已经灭了,可他还没有取到暖。
就在嬴絮以为要死了的时候,被阁主捡走了。
——
嬴娴说完,没好气地看着姜姻:“若非是为了你,嬴絮这个没出息的怎么会半夜跳马车?我一觉醒来,他早就不见了,原路返回也没找到他,你知不知道当时外面有多危险?到处都是流民,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孤身流落在外,还能活下去吗!而且他浑身都被捆了绳子,这让他怎么活下去?姜姻,是你害了他!”
尽管姜姻不知道嬴絮跳车后,都发生了什么,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是我害了他……是我没保护好他……”对于嬴娴的指责,姜姻没有为自己辩白,因为她无话可说。
嬴娴倒没想到姜姻这么说,她抿了抿唇,语气稍稍好了一点,问:“你刚才说找到阿絮了?他还活着?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后来我也拿着画像举国上下找了他好几年,都没有音信来着。”
姜姻没法回答嬴娴的话,她说不出话了。
阿絮,你当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姜姻下了马车,她被寒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身上的茶水还没干,冷风一吹,更冷了。
身上再冷,也比不上这一刻的心冷。
本来姜姻是昼夜兼程往回赶的,她听完了嬴娴的话,就准备先一步快马回姬国,但是前面雪崩了,积雪将路堵死,绕路而行要多走五日,于是姜姻不得不派人去清路。
押送队伍原地修整。
姜姻去了囚车旁,看着被锁在囚车里狼狈的阁主。
姜姻将阁主从囚车里拖了出来,摔在地上。
“姜姻你这个卑鄙小人!”阁主已经骂了一路,还没骂累。
姜姻将阁主的头按在雪地里。
“兵不厌诈,但现在不是听你骂我的时候,蓝絮,你当年是在哪里捡到他的?”
阁主被埋了满脸的雪,他的身上都是伤口,血化在伤口里,他疼得呲牙咧嘴。
但阁主却在嘲笑:“姜姻啊姜姻,你还真爱上蓝絮那个蠢货了?”
姜姻拿起马鞭,一鞭子抽在阁主的背上,顿时皮开肉绽。
“你再敢骂他一句?!”姜姻怒道。
阁主自知事败成了亡国奴,定是没有活路,他被姜姻骗得凄惨,他恨姜姻还来不及呢。
姜姻想知道的事,他偏偏就不说,若能将姜姻活活气死,岂不更好?
“你想知道,我偏偏不说。”
姜姻左右望了望,看到随行士兵在架锅烧水,她拉着阁主脖颈上的锁链,将人拖到了锅前。
“你……”
不等阁主说完,姜姻拉起阁主的一双手,按倒了锅里。
锅里是煮化正在沸腾的雪水。
阁主发出一阵惨叫,惨叫后又是破口大骂。
姜姻在收到娉娘的几次情报里,曾得知,刑房里固定惩罚就是被沸水烫。
所以阿絮身上那些丑陋的伤疤,许多都是被沸水烫出来的。
所谓留下伤疤,才长记性。
“现在能说了吗?”姜姻一直都没有将阁主的手从沸水里拿出来。
阁主眼看着自己的一双手都要被烫熟了,他实在撑不住了,连忙说:“我说,我说!”
姜姻拉着锁链,将他的手从锅里拖了出来。
阁主立刻将烫得全是水泡的手插|进雪里,并未缓解,只是更疼了。
阁主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狐疑地问:“难道蓝絮当年说的是真的?”
“你说什么!”
阁主被姜姻揪住脖子上的锁链,提到了半空来。
“我说我说,你放开我……”阁主被摔回地上,继续说:“八年前,城里城外到处都是难民,我就去街上捡些漂亮的小孩回来培养成细作,就捡到了他,他确实生得漂亮好看,不过生了重病,给他治病就花了我不少的药钱,但他那个脑子都病坏了,说什么自己是姬国姜家的未婚夫,要……要写一封书信……”
说着说着,阁主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因为从姜姻的反应来看,阁主也意识到了不妙。
“……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吧?姜姻,他就是个乞丐……真的……”阁主生怕心里想的那件事成真,那可太不妙了!
“为什么不答应他!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姜姻说着就对阁主一顿拳打脚踢。
阁主被打得直呕血,血吐在雪地里,他一个劲儿地求饶。
“……那种情况……谁会信啊……姬国远隔千里……他一个乞丐……咳咳……再打我真就死了……”阁主被打得牙都碎了。
姜姻这才停手。
阁主得了一口喘|息,差点被发疯的姜姻给活活打死,看来……那蓝絮?真的就是姜姻的未婚夫婿?
那么这么算来……
蓝絮真的就是姜姻的竹马——阿絮?!
这怎么可能啊?!转念一想,蓝絮长得像,就是因为……他真的是!怪不得当年捡回来的时候,瞧着他一个乞丐竟然长得细皮嫩肉的。
“接着说!”
阁主咳出血,“他几次逃跑,都被抓回来了,就……就丢进刑房里打他来着……”
姜姻打断道:“我不是要听这个!我问你!他为什么失忆了!是你打傻的?”
阁主连忙说:“阁里有味药,有的小孩抓来,不肯听话,就喂一颗,他就想不起往事了,只当自己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就不会往家跑了。”
毕竟……若是细作有家可归,就会动了逃跑的心思,就不受控制了。
“解药!”姜姻不想多说废话,她只想拿回解药,只想换回她的阿絮,好好补偿他。
阁主见姜姻心急如焚,看着自己几乎蜕皮的双手,他故意坏心思地说:“没有解药,姜姻,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姜姻又要继续打人……
“有有有!我交出解药,但你得发誓一定会放我一条生路。”阁主没想到沦落至此,竟然还有能拿捏姜姻的把柄。
姜姻说:“交出来,我饶你不死。”她嘴上这么说着,但绝不打算放过阁主。
阁主说:“你得发誓,如有违背誓言,叫你永生失去那个叫阿絮的。”
姜姻咬着牙发了誓,“现在能说了吧!”
“就在我的密室里,名叫前尘丹那瓶。”
阁主的话音刚落,姜姻又来继续打人。
阁主就知道姜姻不可信,他无处躲闪,被打得连动都动不了,他自知今日必死,便嘲笑道:“姜姻,你恼羞成怒了,你最该恨的不是你自己吗?你怎么不打你自己呢?所谓你的阿絮走丢了,没想到走丢到我这里来,你不是神通广大吗?怎么连你的爱人都寻不回?你知道你的阿絮在我的手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的日记手稿里写着怎么怎么宠爱他……写着他要月亮你都跳湖去捞……可他在我这里……我都不拿他当人看的……咳咳……我说他一个流浪的乞丐怎么长得细皮嫩肉,吃饭还挑三拣四,原来他就是你的阿絮……”
姜姻停了手,她栽倒在地上,积雪埋过了腿,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
阁主被打得奄奄一息,见这番话果然够诛她的心,他继续嘲笑道:“你拿我出气有什么用?还不是你弄丢了他?你没弄丢他,他会沦落至此吗?姜姻,你最该恨的人是你自己!”
“我、我没有……”姜姻咬牙切齿地说。
阁主笑得发|颤:“你的日记手稿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是你弄丢了他,现在虽然失而复得,但是姜姻,他早就不再是你的阿絮了,你原来的阿絮什么样,你比我更清楚,你再看看现在的他,都是因为你,他才变成这样的!”
阁主见姜姻失魂落魄,他知道现在说什么最诛心了,他继续嘲讽:“姜姻,最该死的就是你了,第一次我召回蓝絮,他还受了刑伤,还被挑了手筋脚筋,这不都是你打的吗?他早年在阁里,三天两头就被我打一顿,可你呢?你不是他的爱人吗?你为何打他?你同我一样,都不拿他当人看!你连信任都没有,你连他都认不出,你还算什么爱人?!”
姜姻大叫一声,完全失态。
此时,前面的士兵过来禀告,说前面的路清理好了,可以继续通行。
姜姻指着阁主说:“把他关回囚车!”
姜姻跟亲卫交代了两句,又折返从查抄的货车里搜出解药,骑马就先一步往回赶。
她是半刻都等不及了。
——
姜姻昼夜兼程赶回了姬国。
大事已成,姬国女帝为姜姻平反,姜家下狱的人全部都放了出来。
而年迈的姜母被藏进另一处别院,毕竟她身子不好,不能在牢狱里折腾。
姜母得知嬴娴被女儿亲手活捉,她只是站在阳光下摇头。
这件事,还是被女儿知道了,到底还是瞒不住了,这又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呢,希望陛下能看在灭了嬴国的份上,宽恕姜家私藏敌国皇室的罪责吧。
公布真相的时候,蓝絮又从密道溜出去,跪在雪地里为妻主祈求平安。
直到被阿婷抓到带走。
“公子,别闹了,家主事成了,我们该回家了。”
于是阿婷带着公子回了姜府。
蓝絮站在门口,他的身子还发虚,站不稳。
“我们……不是回嬴国吗?”蓝絮问。
阿婷说:“嬴国亡国了,等家主回来亲口跟你解释就好了。”
蓝絮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叫做嬴国亡国了?
妻主不是叛逃了吗?不是带兵打回来吗?不是要接我回嬴国吗?
嬴国为何亡了?
蓝絮浑浑噩噩的,抱着孩子,他在等妻主回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姜姻终于先一步赶回来了,她只是给陛下带了一个口信,并未先进宫汇报,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先跟蓝絮说。
姜姻风尘仆仆地闯进了寝殿,还好还好……蓝絮还在。
“阿絮!”
时隔八年,姜姻再次唤出了这句久违的称呼。
“妻主,你是在唤我吗?我是蓝絮,我不是你的阿絮,但是……妻主为什么他们说嬴国亡国了?为什么姜家的人都放出来了?妻主不是叛逃了吗?”蓝絮有许多的问题。
姜姻将前尘丹倒出来一颗,说:“先吃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嗯嗯。”事已至此,蓝絮尽管满心疑虑,但还是无条件地相信姜姻,妻主让吃,他就乖乖吃了下去。
然后不等姜姻说一句话,他就昏迷了。
“阿絮?!”
姜姻怎么都叫不醒他,叫来府医诊治,也说不出名堂来。
姜姻又叫人去查看所谓前尘丹这瓶药,倒是和阁主说的药效一样。
并不是假的药。
蓝絮一连昏迷了三天三夜,姜姻也寸步不离地守了三天三夜。
他醒来的时候,姜姻就趴在床边守着。
“阿絮,你终于醒了!”姜姻喜极而泣,但又低下头来,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神情面对失而复得的阿絮了。
阿絮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挤出了一个笑来,说:“阿姻姐姐,我睡了好久吧?肚子好饿呢,我想吃桂花糯米藕了,你能亲手给我做吗?”
姜姻此刻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时无言以对了。
“好。”姜姻立刻去做。
现在是寒冬,没有新鲜桂花,但姜府的冰窖里,永远都备着冰冻的桂花。
姜姻疯了一样闯入厨房,将所有人都赶了下去,她在做饭。
阿婷站在厨房门口,驻足在此,她本是想来说,押送的队伍已经到达一日了,陛下也下了三道手谕召见,可见家主现在的模样,她深知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于是便站在门口守着家主。
阿絮慢吞吞地起身,他眼中没有神色,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脸,对着铜镜笑了一下,又摸了摸身上的伤疤,他笑不出了。
阿絮再次打开密室,站在里面环顾一圈,想起自己曾经跪在这里求画中人保佑阿姻,又求画中人原谅自己的争宠。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阿絮去了隔壁,让乳父都下去了。
他摸了摸熟睡的女儿,在女儿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他张张口,想留下一句话,却不知道该留下什么话了。
我以为,是替阿絮公子生下的女儿。
原来,我就是啊。
姜姻还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做饭,她八年没做过菜了,弄得手忙脚乱。
阿絮提起笔,想给阿姻留下句话,但还是放下了笔,他看着睡熟的孩子,留给你一个孩子,足够了。
阿絮翻窗去了马厩,牵出一匹马,驾马闯出了府门。
正在厨房做菜的姜姻得知,扔下一切也骑马去追。
阿絮才生产半个月,他的身子虚弱,几次差点被马颠下来,好在姜家的马都是上好的马,并未将他摔下去,可他小腹的伤口还是被震裂了。
阿絮熟悉城外的路,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的山上玩。
他骑到一处悬崖,下了马。
这里他曾经和阿姻来过的。
小时候,他们曾一起看话本子,说起过有情人殉情的故事。
他当场就发誓,若是阿姻姐姐先走一步,他就来这里跳崖,也跟着死。
这样就能一起投胎转世啦。
阿絮站在这里,吹着寒风,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已然不在乎了。
“好冷啊。”
阿絮喃喃自语一声,他不是衣着单薄的冷,也不是产后虚弱的冷,是心冷了。
姜姻追了上来,她看到阿絮站在悬崖边。
她记得这处悬崖,她记得他们小时候曾经在这里说过什么话,也知道阿絮要做什么!
“阿絮!快回来!”姜姻跑上前来——
阿絮后退一步,他站在了悬崖边,距离坠下,只有一步之遥了。
“阿姻姐姐,别上前了。”阿絮心灰意冷地说。
姜姻不敢再动,她知道阿絮已经想起来了,可她一句还没解释呢,她连忙说:“别、别冲动,你先回来,听我慢慢跟你解释好吗?”
阿絮苦笑了一声,说:“回哪里去呢?回姜府吗?以什么身份呢?细作蓝絮吗?还是回桃源县?可我回不去了……那我回哪呢?回嬴国吗?可嬴国被你灭了啊。”
姜姻心急如焚,她真想立刻冲上来,可阿絮已经有半只脚悬空了。
“我没……我没杀嬴娴,你的亲人还活着,你先回来,听我解释好吗?”
阿絮重复了一句:“亲人?我是有一个亲人,就是我刚刚生出的女儿,可惜我不能陪她长大了,阿姻姐姐,你知道吗?我经常在想,如果真正阿絮回来了,我在你的心里,是否还会有一席之地呢?看在女儿的份上,你也不会赶走我吧?我曾经自私又卑劣地想过一次,就一次,希望阿絮不要回来了,这样可以一辈子当他的替身,一辈子被你爱着,可为什么……我就是阿絮呢?”
“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当年我弄丢了你,我没有去找你,我以为你死了,我……”
阿絮摇摇头,他脚下的土又松动了些,一些土从悬崖边落下,落入万丈深渊。
“我当年要是死了就好了,就不用经历这么多了,桃源县的那块无字碑,是给我的立吗?当时看你那么伤心,就猜到是你爱的人,可你为何……认不出我呢?阿姻姐姐,我流落在暗阁,被喂了药,我忘了过往,可你……也忘了吗?”
“我、我……是我的错!是我没第一眼就认出你,是我错了,我……我当时还……你回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姜姻跪倒在雪地里,她的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坑,就如同她此刻千疮百孔的心,和他遍体鳞伤的身心。
“阿姻姐姐,你曾经说过的,说就算我变成了小蝴蝶、小螃蟹、小鱼、小鸟……哪怕是变成了一朵花……一阵风……你都会认出我来的,你不是说,我是妖精变的吗?为何我什么都没变,你却没认出我呢?”
“我……”姜姻无言以对,她强迫自己必须说出点什么,必须把阿絮哄回来,不能再失去他了!必须说什么!
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呢!
阿絮笑了出来,说:“阿姻姐姐,你起来吧,雪地太冷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曾经答应过,要一辈子保护好我,要我不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阿姻姐姐,你食言了。”
“是、是我食言了,让我补偿你好不好?!”姜姻不断往前挪去……她伸出手,想要慢慢往前……想要将他从悬崖边带回来。
“补偿?拿什么补偿呢?反倒是我补偿了你,我拼死给你生了个女儿,我甚至生完还想再给你生一个,算了吧,我还是不生了……”
“好,你说不生就不生,你先回来,回来好不好?”
阿絮摇摇头,他的泪落在了寒风里,风太大了,将泪都吹散了。
“阿姻姐姐,你是不是……在给我令牌那天就认出我了?”阿絮本不想问的,因为这样的答案,他无法承受,他问出口之前,就已经想到了答案。
姜姻:“……”
“我就知道,你那个时候就认出我了,可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呢?如果那个时候告诉我,我不会怪你的……阿姻姐姐……你在怕什么?你怕知道了我姓嬴,你怕我会阻拦你打嬴国是吗?怀胎十月,我日日为你担忧,夜夜为你祈祷,但换来的只是一场利用,你怕我出卖你,是吗?”
“我……我不是……”姜姻的语气磕磕巴巴,她不是冻的,她是心虚。
“不是吗?既然不是,为何那个时候不告诉我呢?就算你告诉我,我也不会阻拦你的,我更不会向阁主告密,不会坏了你的计划,我要是真的会那么做,八年前,就乖乖跟伯母回嬴国做小皇子了,八年前也不会跳车,流落街头。我果然是个傻子,怪不得阁主总是骂我蠢货,怪不得他们都说我是傻子,原来我真的是啊,你带兵攻打嬴国时,我总是偷溜出去,跪在雪地为你祈福,我在求四方神仙,定要保佑你旗开得胜,定要让你平安凯旋,原来你打的,是我的母国啊。你当真以为我会坏了你计划吗?我都怀上你的孩子了,我怎么会坏了你的大计呢?阿姻姐姐,你对我,当真一点信任都没有吗?我从小无母无父,在你家和你一起长大,我早就当你家是我的家了啊……”
“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的。”姜姻自己的话说出口,心虚得都在颤|抖了。
“无所谓了。”阿絮叹了口气,“我不是很在意了,因为你变心了,不是吗?你答应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的,你为什么爱上了那个旭贵君呢?你食言了啊,我却没有,我就连被打失忆了,我换了身份,我爱上的人,也是你,我从来都没变心,不管我以什么身份,还是忘了前尘,我都没变心。”
“是我错了,我以为你死了……我只是……只是拿他当替身……”姜姻心虚地解释着。
蓝絮还是苦笑。
寒风好冷啊,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样痛。
那也没有阿絮的心更痛了。
“拿他当替身?那拿我也当替身是吗?我竟然还傻傻的以替身为荣,我经常趁你上朝时,偷溜进密室,学里面的画像,我想更像一点来着,第一次挖伤疤的时候,你就看到胎记了吧?为何那个时候,你还是那样对我呢?你总是在骗我。”
“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姜姻无力地喊着。
阿絮垂下眸子,“事已至此,为什么还在骗我呢?阿姻姐姐,你怎么变了呢?八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会骗人呢?你以前说过的,说你永远都不会骗我的,所以你这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以细作蓝絮的身份潜伏到你身边吗?你叫我小骗子,那你岂不是大骗子吗?好啊,那我们就一报还一报,我骗你一次,你也骗我一次,我们……两清了。”
“不!不要两清!我还欠你好多……阿絮?阿絮!你别死,你回来……”
姜姻见着他的身影,她连站都没站起,就往前扑去——
可是,阿絮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跳下去了。
一声刺耳的锐响。
是姜姻的指|尖擦过阿絮背后的衣裳。
她抓了个空。
“啊——”
姜姻也跟着往下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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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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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头疼,我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