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16/仲春 糖果仙子与爱笑的少……
晚自习放学,教室里闹哄哄了一阵,随着走读生陆陆续续地离开,又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林稚音应该要走了,但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有件事没办。她从课本里拿出舞蹈社的申请表,犹豫再三,写了自己的名字。
从樾刚才被黄瑜喊去帮忙抬东西,忙完回到教室,看到林稚音还在,以为她和上次一样在订正卷子,走到座位上往她桌上一瞧,看到了熟悉的申请表。
他一喜,道:“你想加入舞蹈社?”
林稚音回神,再要藏起申请表已经来不及了。
从樾从她手上抽走那张纸,扫了眼已经填好的申请人,乐道:“这就对了,想跳就跳,顾虑那么多干什么。”
“我帮你把申请表交给陶芯。”从樾顿了下,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林稚音说:“下个月校庆,舞社现在估计在排练,我带你过去,直接把申请表交给负责的老师。”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快刀斩乱麻,不给自己留下后悔的余地。
林稚音咬咬牙,下定决心逼自己一把,遂点了点头:“好。”
平湖中学虽然在学习上要求高,但也很鼓励学生丰富课余活动,各展才艺,所以学校里有很多社团,每个社团都有自己的活动场地。舞蹈社的活动室在体育馆内,学校专门批了一个舞蹈室,供学生练习跳舞。
林稚音跟着从樾到练舞室的时候,社团的成员们正在排舞,排的正是采茶舞。
看到练习室里众多的陌生面孔,林稚音一阵不安,心底隐隐地生出了退缩之意。还没待她付诸行动,从樾就动作迅速地走上前,把申请表交给了在一旁督促学生练舞的老师。
舞社的指导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叫韩裕华。韩裕华接过从樾递上来的申请表,再顺着他手指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林稚音下意识站得笔直,内心忽然有些紧张。
见到林稚音的那刻,韩裕华双眼发光,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她招手示意林稚音走近,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从脸蛋到身材,无一不满意。
韩裕华学舞蹈的,现在又在中学当舞蹈老师,眼睛毒的很,别的不说,学生是不是跳舞的料,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眼前这位学生,脸蛋漂亮不说,身材比例也是顶好的,盘顺条亮,仿佛天生就是为舞蹈而生的。
“以前学过跳舞吗?”韩裕华问林稚音。
林稚音攥着书包带子,回道:“练过芭蕾。”
“芭蕾啊,难怪你身形这么挺拔。”韩裕华越看林稚音越满意,心里已经通过了她的入社申请。但成员们都在,她不好有失偏颇,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便对林稚音说:“我们社入社都有一个小小的考核,这样,我放一段音乐,你简单跳跳。”
韩裕华拍拍手,让正在排舞的成员们停下休息,过来看新人跳舞。知道申请入社的人是林稚音,舞社的人都十分诧异,纷纷好奇地围过来。
林稚音站在人群中心,成为了关注的焦点。周围陌生的面孔似乎幻化成了一张张狞笑的脸,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林稚音倏地回神,转头看过去,从樾指了指她背上的书包,说:“我帮你拿着。”
他见林稚音的表情不太对劲,以为是紧张的,心很大地开解道:“你别紧张,就当现在是在庙前广场,围观的都是镇上的观众。你看陶芯,像不像刘姨,都有八字刘海?”
林稚音看向陶芯,她的发型的确和刘姨很像。
有了这样的心理暗示,林稚音的魔障一下子就被破了。
她松一口气,将自己的马尾卷起来,扎了个利索的丸子头,再摘下书包,从樾顺手就接了过去。
不知道韩裕华是不想为难林稚音,还是想看看她的芭蕾舞底子。她找了一首舞曲,林稚音光听前奏就知道是《胡桃夹子》第二幕的音乐——糖果仙子之舞。
这首曲子林稚音太熟悉了,在剧院的时候曾表演过很多次,加上私底下无数次的练习,她的身体肌肉已经形成了记忆。现在听到音符,不需要特意地去回想,她本能地就可以做出反应。
林稚音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踮起脚尖,自然地融入了音乐,跟随着跳跃的音符,轻灵地跳动、旋转。
从剧院舞团退出后,林稚音再没有去舞蹈室里练舞,但私下在家里还是会练习基本功。这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每天不开开肩,拉拉韧带,踮踮脚尖,她就觉得身体很僵硬,没被激活似的。
所以虽然长时间没有高强度地练舞,她有些退功,但因为基础扎实,她的动作并未生疏很多。至少在不精通芭蕾的人看来,她的动作看不出什么瑕疵。
练舞室里没有一丝人声,所有人都在屏息欣赏着林稚音的舞蹈。
她穿着宽松的校服,没有穿芭蕾舞裙和足尖鞋,但轻盈柔美的动作却让人忽视了外在的东西,只看得到她不断变换的舞姿。
真像糖果王国里的仙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入迷了,就连已经看过林稚音跳舞的从樾也看呆了。
他决定原谅唐潇潇想拿自己去换林稚音的邪恶念头。
情有可原。人之常情。
谁看到这样的林稚音能不迷糊?
两分钟长短的音乐结束,林稚音舒展双臂,微微弯腰,优雅地做了个致谢的动作。
韩裕华激动死了,在心里直道捡到宝了。她当场宣布:“以后稚音同学就是舞蹈社的一员了,大家鼓掌欢迎她。”
掌声响起。
林稚音恍了下神,因为通过入社考核而高兴,同时也感到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决定对不对,鼓起勇气往前迈一步,会不会又陷入曾经一样的境地中。
……
林稚音在学校里算新晋红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关注。
第二天,她进入校舞蹈社的事情就在年级里流传开了,知道这事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问“真的假的?”。大家都很难相信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毒舌女神”居然会跳舞,还主动加入了学校社团。
要知道她之前可是连班上的小组活动都不乐意加入。
上午大课间跑操,卢成宇挤到从樾身边,兴冲冲地问:“你听说了吗?班花加入我们学校舞蹈社了。”
从樾淡定点头。
何止是听说,他本人就在现场。
卢成宇:“真想不到啊,她之前不还说自己不想跳舞了吗?”
从樾个儿高,一眼就从众多黑漆漆的后脑勺中看到了林稚音。他坐她后桌,对她饱满的头型太熟悉了。
他妈唐潇潇之前怎么形容的来着,哦,完美的头骨,像一颗鹌鹑蛋。
“喂,人人木越,我问你话呢。”卢成宇拿胳膊肘捅了下从樾,再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嘀咕道:“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从樾收回目光,假装没听到卢成宇后边那句话,回答他上一句的疑问:“有什么奇怪的,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她之前不想跳,不妨碍她现在想跳。”
卢成宇接道:“我就是奇怪,班花之前都不爱和人接触的,现在居然主动加入舞蹈社,这是要下凡了啊?”
下凡?
从樾想了下,林稚音的确是有点高冷,不怪别人觉得她不接地气。但他几次和她接触下来,发现冷漠好像只是她的一层保护色,真实的她其实是有温度的。之前她和阿姨们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就很温和。
所以与其说是下凡,不如说她是从壳里探出了脑袋。
“之前还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班花跳舞,现在机会就来了,诶,从樾……”卢成宇撞了撞从樾,压低声音“密谋”道:“傍晚舞蹈社排舞,我们溜过去瞧瞧?”
最近李老头抓得紧,课间都不让打球,被抓到就是没收篮球,屡劝不改的还叫家长。所以从樾这段时间课间都老老实实的,只有在傍晚的时候才能去球场过一把瘾。
傍晚放学到晚自习上课前可是珍贵的篮球时间,从樾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浪费。但话又说回来,今天是林稚音去舞蹈社的第一天,他也挺好奇她表现如何的。
球可以找时间打,但林稚音第一天排舞错过就错过了。
从樾心里拿定主意,瞥向卢成宇,拿腔拿调的:“卢老板,这可是你让我去的啊,不是我对林稚音不一样。”
卢成宇都无语了,从樾怎么还记着这事呢?不知道表现得越不在意就越在意吗?
不过这会儿有求于人,卢成宇不敢回怼,顺着台阶就下:“啊对对对,是我逼着你去的,你对班花绝对没有那意思。”
从樾满意了,爽快道:“看在咱俩同桌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一趟。”
……
周一下午全校的最后一节课都是班会课,因为校庆在即,排练时间紧,韩裕华就让舞蹈社的所有成员这节课去练舞室排舞。
下课铃一响,卢成宇迫不及待地拉上从樾跑去体育馆,到了练舞室一瞧,豁,门口还有窗户上扒的全是人。
学校的才艺社团,如合唱社、舞蹈社、话剧社……排练时经常会被围观。
从樾之前在学校的武术社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就常有人去看他比划,后来他嫌学校武术老师教的东西浅显,不如白石镇常常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李叔厉害,觉得没意思,便退出了社团。
舞蹈社也是众多学生课余爱围观的社团,社里女生多,跳起舞来赏心悦目,平时社团排练,练舞室外面就会站着一排人,不过今天格外多。
“额滴乖乖,消息传得够快的啊,看林女神这号召力,今天来这儿的都来看她的吧。”卢成宇目瞪口呆,啧啧感慨道。
前段时间平湖中学的超话上发起了新一轮校花评选投票,林稚音这个转学生以黑马姿态强势入围,一下子被人熟知。不过她在校时间短,平时又不与人往来,很多人对她心怀好奇,现在知道她进了舞蹈社,都按捺不住地前来一睹芳彩。
“各位学弟,长幼有序,发挥下敬老爱老的精神,让学长先看。”卢成宇不要脸地挤开一排排学弟,扯着从樾从后排杀到了前排,占据了视野最好的视角。
和上午一眼就认出林稚音的后脑勺一样,从樾往练舞室里扫了眼,立刻精准地捕捉到了林稚音的身影。
边上的一众学弟纷纷感叹“是那个学姐吧”“长得真漂亮”“不愧是校花候选人,跳起来都比别人好看”“我想追她”。
从樾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说要追林稚音的学弟。
他的眼神其实没什么情绪,真要说的话也就是同情。但学弟莫名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威慑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问:“学长,追学姐也长幼有序,要让你先来吗?”
从樾:“……”
……
舞蹈社最近的主要任务就是排练“采茶舞”。
这个舞蹈对生长在平湖的学生来说是不陌生的,早些年,市里一些店铺开业,还有各种大小活动上,都有“采茶舞”这个节目。虽然近几年少了,但舞蹈社里的大部分学生小时候都看过。
不过看过归看过,她们都没跳过,所以学起来还是费劲的。
学校的舞蹈社不是专门的舞蹈机构,更像是兴趣小组,加入社团的学生不一定是有过专业学习的舞者,更多的是舞蹈爱好者,自己跟着视频自学,水平一般。
倒是有一些学生是学过舞蹈的,但现在年轻人都追赶时髦,学的基本上都是更加酷炫的街舞韩舞。比如陶芯,她就是学的街舞。
这一类学生有一定的舞蹈基础,但是跳起“采茶舞”来也很吃力。不同的舞蹈有不同的范儿,要从街舞范儿改为民间舞的范儿,和跨专业无异。
而且,对于跳采茶舞,社里不少学生有意见,觉得这个舞蹈土了吧唧,乡里乡气的,一点美感都没有。学校让校庆上表演这个,纯属“政治任务”,她们不乐意跳。
学生舞蹈水平参差不齐,心里还有抵触情绪,加上上一届成员都毕业了,刚招进来的新成员还懵懵懂懂的,和老成员认识时间不长,更别谈配合了。
怪只怪平湖中学成立在下半年,它要是在上半年建校,事情就好办多了。
韩裕华倍感头疼,好不容易做好了学生的心理工作,让她们愿意学采茶舞了,但排练的时候总是不尽如人意。
“停,停一下。”韩裕华把音乐关掉,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直接指出问题:“大家不要各跳各的,互相配合一下,不然整个舞蹈看着很乱。”
“还有,一些同学道具运用的不是很熟练,有些人扇子都打不开,回去要多加练习。”
“下个月就是校庆了,到时候会有电视台的人来学校拍摄,大家也不想这幅面貌上电视吧?”
韩裕华说完,练舞室里响起一阵抱怨。说到底,这些学生还是觉得跳这种民间舞蹈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韩裕华叹了一口气,挥了下手让她们中场休息。余光见林稚音站在角落里,还持着扇子在练习舞扇的动作,不由得心生喜欢。
林稚音今天第一天来舞蹈社排舞,因为学习进度落后,韩裕华单独给她“补课”。这棵苗子有天赋,悟性又好,几种采茶步教个一遍就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韩裕华还发现林稚音舞感特别好,跳起这种不熟悉的舞种也能和音乐契合得非常完美,让这样的一颗好苗子跳“采茶女”实在可惜。
而且,过于出彩的人放进队伍里,表现得太拔尖了反而影响整体的协调性。刚才合流练习,林稚音第一回和别的成员一起排练,就衬得其他“采茶女”的动作更不连贯。
“稚音,你过来。”韩裕华招手,等林稚音走过来后,问:“刚才陶芯和玉瑾她们在一旁练习‘采茶扑蝶’,你看到了吗?”
林稚音点了下头。
“你看到陶芯跳的动作了吗?能记住吗?”
林稚音迟疑了下,斟酌道:“只能记住一点。”
“一点也够了。”韩裕华又招手示意陶芯过来,从她手里拿过竹篾蝴蝶,递给林稚音,“来,你试着跳几个动作我看看。”
林稚音下意识看向陶芯,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摆明了不太高兴。
“稚音?”
林稚音回神,接过竹篾蝴蝶,简单地做了两个舞蝶的动作,中规中矩,并不惊艳。
韩裕华有些意外,总觉得这不是林稚音该有的实力,不过也可能她就是不习惯使用道具,没经过训练,还控制不了竹篾蝴蝶。
“蝴蝶”这个角色是采茶舞的重中之重,跳得好了可以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陶芯虽然跳得还可以,但是她柔韧性差了些,一些跳跃的动作总是做不到位,就没那么有美感。
韩裕华本来想让林稚音试试舞蝶的,但她的动作太生疏了。时间紧迫,下个月就要表演,韩裕华已经等不起另一只“蝴蝶”破茧起飞了,只能按照原来的来。
……
最后再过了一遍舞蹈,韩裕华就放学生去吃饭。
林稚音把折扇和茶篮放一旁,独自往外走,到了门口,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到了从樾,还有他的同桌卢成宇,以及他们身后一排探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男生。
林稚音:“……你怎么在这儿?”
“呃……”从樾毫不犹豫,直接抬起手指向卢成宇,“卢老板想看你跳舞,我陪他过来的。”
卢成宇一脸的“WTF”,从樾就这么水灵灵地把兄弟出卖了?真不是人!
“班花,你别介意啊,我就是好奇才过来看看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卢成宇似乎是怕收到之前宋衡一样的“待遇”,忙发誓一样,表明自己“绝无二心”。
这时候陶芯和胡玉瑾从练舞室里走出来,陶芯一见到从樾,立刻喊道:“喂,从樾,你来练舞室干嘛?”
从樾:“这里是体育馆,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平时这时候不都打球去了吗?”陶芯看向林稚音,想到昨晚从樾陪林稚音来交入社申请表,了然地哼一声,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你是来看林稚音跳舞的。”
这话也没说错,但被陶芯这么说出来,总觉得意思不太对。
从樾咳一声,说:“我来看看你们采茶舞排练得怎么样了,别到时候上了电视,丢了学校的脸。”
陶芯“呸”一声:“乌鸦嘴,我们练得好好的,到时候只会给学校长脸。”
从樾懒懒的:“最好是,我看你们现在练的就不怎么样,跳的都没白石镇的阿姨们跳的好看。”
“你胡说,我们怎么可能跳的比镇上那些阿姨难看?”陶芯作为舞蹈社的新晋社长,十分在意社团的荣誉,对从樾的话非常不服气。
他说她们动作不熟练也就罢了,说她们跳的不如乡镇的阿姨好看,陶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从樾耸肩:“不信,你问林稚音,她前两天还看过阿姨们跳舞。”
陶芯惊讶,回头看向林稚音,问道:“你去白石镇看表演了?”
林稚音沉默地点头。
“难怪你学动作这么快,原来是之前看过表演了啊。”陶芯有些骄矜地抬了抬下巴,傲娇道:“不过就算你‘采茶步’学得快,也跳不来‘蝴蝶步’。”
“谁说林稚音跳不来蝴蝶的,她之前——”从樾下意识就要反驳,一抬眼接收到了林稚音制止的眼神,顿时住了嘴。
陶芯:“她之前怎么了?”
从樾卡了下,把那句“在白石镇跳的非常好”咽下去,模棱两可道:“她之前没学过,练一练指不定就上手了。”
陶芯还以为从樾要说什么,搞半天是帮林稚音找台阶。她“切”了一声,对从樾道:“你以为舞蝶很容易啊,我可是学了一个多月才学会,一下子就能上手,除非天赋异禀。”
林稚音还真是天赋异禀。
这话从樾只在心里说。
刚才看到林稚音在练舞室里笨手笨脚地舞蝶,和在白石镇那天晚上的水平相差很多,他就知道她是想藏拙。
虽然从樾不太明白林稚音为什么要隐藏实力,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真实水平,他就替她保密。
……
陶芯和胡玉瑾要去吃饭,从樾和卢成宇要去打球,林稚音要回教室,一行人便兵分三路,散开了。
从樾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球,心满意足地和卢成宇一起去食堂吃饭。卢成宇去面食窗口点了碗面,从樾嫌煮面又要等一段时间,直接拿餐盘打饭。
端着餐盘找座位的时候,他目光一瞥,看到了在食堂角落里坐着的林稚音,还有站在她身边和她搭话的小学弟,正是刚才在练舞室外说要追林稚音的那个。
动作挺快啊。
从樾见林稚音微微皱着眉,表情隐忍,想了想,端着盘子走了过去,往她对面的桌上一放,低头对她说:“原来你坐在这儿啊,让我一阵好找。”
从樾突然冒出来,林稚音愣了下,莫名其妙道:“你找我干什么?”
“一起吃饭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一起吃饭了?”
从樾坐下,双手环胸,控诉道:“喂,林稚音,你进舞蹈社好歹我也是出了力的,你不能过河拆桥,翻脸就不认人吧?”
从樾语气不满,眼神像被冷落的怨夫一样。
林稚音被噎住,想想从樾也的确是帮了忙,就没有赶他走,任由他坐在了自己对面。
一旁的学弟:“……”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学姐已经名花有主了。
学弟表情讪讪,自觉退场,离开之前还嘀咕了句:“果然要让学长先追。”
从樾暗暗摇头,心想这小学弟肯定没听说过林稚音拒绝人的战绩,敢这么贸然地和林稚音搭讪,要不是他出现,他的少男心指定要受到不可磨灭的创伤了。
“我要是不过来,你刚才打算以什么理由拒绝那个学弟?戴眼镜?丑?个儿不高?”从樾问。
“单眼皮。”林稚音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单眼皮的男生,眼睛小。”
从樾下意识眨了眨眼。
他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来着?
他的眼睛应该不小吧,唐潇潇之前还说过,他这双眼睛遗传她的,又大又有神。
不对,他想这个干什么?
“这算什么理由。”从樾咳了两声,拉回跑马的思绪,问林稚音:“你对男生的外表要求就这么高?稍微不符合你的标准,你就不喜欢?”
林稚音对异性根本没有所谓的标准,别人长得什么样她完全不关心。每次有不识趣的男生缠上来,她都是随便找个对方身上的特点丑化一下,这样回绝起来会很有效率,还能断绝后患。
不过这样的理由没必要和从樾解释,没有前因后果,他依然会觉得她言语过激,就让他继续这么认为好了。
从樾见林稚音不回答,当她默认了。他突然心生好奇,嘴快道:“如果是我呢?”
林稚音抬头:“嗯?”
“如果是我和你告白,你会用什么理由拒绝我?”从樾是好奇才问的,问完后却莫名有些紧张,忍不住干咽了下。
林稚音没想到从樾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下后,认真地打量他。
她以前拒绝人的那些惯用话术,长得丑、个儿不高、眼睛小、塌鼻梁……放从樾身上都不适用,一时半会儿还真挑不出毛病。
从樾下意识挺直了背,像接受检阅的士兵,见林稚音一直不说话,似乎有点为难,忍不住扬起唇,颇有些得意道:“怎么样,我长得还不错吧?”
林稚音被他的笑晃了眼,失神片刻,别开眼道:“太爱笑了,不稳重。”
从樾嘴角的笑容顿时凝住:“喂,林稚音!”
第16章 17/仲春 “铁树”少年少女要开花……
卢成宇端着一碗面找了半天,才在角落的位置上看到从樾。
这小子,几分钟没见着,又和班花坐一起了,就这样,他还敢说他对班花没有不一样?以前怎么没发现从樾这么丧良心,看见美女就丢下兄弟不管,陶芯说得对,可不就是见色忘义!
卢成宇端着碗走过去,到了桌前,小心翼翼地问林稚音:“班花,我能坐这儿吗?”
“坐呗,干嘛要问她。”从樾已经吃上了。
卢成宇瞥他一眼,心想我可没你这么大面子,班花又不欠我人情。
林稚音看了卢成宇一眼,再看向从樾,后者十分悠然自在,好像和她很熟似的
,干饭干得可香了。
这会儿又钝感力十足了。
林稚音暗叹了一口气,卢成宇和从樾关系好,她总不能让从樾坐着,却把卢成宇赶走,只好轻轻点了下头。
卢成宇受宠若惊,放下碗坐下后,杵了从樾一下,在桌子底下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牛逼啊,兄弟。
吃完饭,时间不早,晚自习差不多要开始了。
卢成宇去超市买水,从樾喊他给自己带一瓶,随后追上林稚音,问了刚才一直想问却没机会问的问题:“你舞蝶舞得很好,刚才在练舞室,为什么故意表现得很差?”
林稚音缄默片刻,回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答案:“‘蝴蝶’出场的时间太短了,我不想跳。”
“采茶舞”顾名思义是表现采茶女采茶的劳动场景的舞蹈,采茶女作为舞蹈的表现对象,她们的表演是从始至终贯穿的。
采茶女上场的时间的确长,但跳采茶女的人多,大家扮相一样,动作整齐划一,很难从中出彩。相比起来,“采茶扑蝶”虽然只是采茶过程中的一个小场景,却是整个舞蹈的高潮部分。即使“蝴蝶”出场的时间短,也非常吸睛。
而且,“蝴蝶”的舞蹈难度大,对舞者的要求更高,就像是芭蕾舞舞团的首席,“蝴蝶”的舞蹈水平往往象征着一个舞团最高的水准,一般人都会想要争取这个位置。
就像陶芯。
它不仅是一个角色,更是一种认可。
所以从樾听到林稚音不跳“蝴蝶”的原因是表演时长太短时,愣了一愣,诧然道:“因为出场时间短,你就不想舞蝶?”
林稚音点头:“嗯。”
“可是出场时间短不一定就不出彩。”从樾说:“‘蝴蝶’可是除了茶婆之外,最亮眼的角色,很多人都想跳。”
“我知道。”
知道却不争取,那就是纯粹不想跳。
从樾思索片刻,试探地问:“你不想跳主角?”
林稚音抿抿唇,摇了摇头。
从樾问:“为什么?”
林稚音似是想起了什么,蹙了下眉,很快敛起情绪,面色平静道:“跳主角不一定好,泯然于众也不一定不好。”
话是这么说,但一般人都会想要拔尖、出彩,鲜少人会想成为平庸者,隐于人群之中。
从樾一时半会儿捉摸不透林稚音的心思,有些可惜道:“我觉得你来舞蝶比较合适,不过……既然你更喜欢跳采茶女,我也支持。”
林稚音心念一动,回头看过去。
从樾扬起唇,耸了耸肩道:“我打球还有不想打前锋的时候呢。”
夕阳西下时分,少年却似正午的盛阳,那样的热烈、明亮,让人不可逼视。
林稚音心口一跳,慌张地移开视线,视野中却还残留着从樾灿烂的笑容,挥之不去。
他果然太爱笑了,连带着她也变得很不稳重。
……
没有节目要排练时,舞蹈社和其它社团一样,都只在傍晚的时候开展活动。因为校庆要表演节目,所以这段时间韩裕华让成员们晚自习下课后留下半个小时,去练舞室里排舞。
林稚音和周黎说自己加入了校舞蹈社,要排舞,让她每天不用这么早来接自己。周黎知道后,不但没有责怪她高三了还参加社团活动,荒废学业,反而非常高兴。
之前在江城一中,学校的老师好几次找家长,说林稚音在学校里不和同学来往,什么活动都不参加,也不交友,特别孤僻。
周黎还担心长久下去,林稚音会失去与人交往的能力,自绝于世界。现在看到她愿意往外迈一步,她感到很欣慰。
班主任黄瑜倒是找了个时间,在晚上上自习的时候,把林稚音喊到办公室里谈话。黄瑜没有强制性地让林稚音退社,但也委婉地表示,高三了,学习任务很重,还是不要把时间花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
从樾那节课正好被英语老师喊去办公室训话,他和林稚音背对背站着,挨着不同老师的训,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黄瑜轻声细语地说:“稚音,虽然你的成绩不错,但是高考竞争很激烈的,稍微松懈,成绩可能就掉下去了。”
林稚音回道:“老师,我不会影响学习的。”
黄瑜:“这种事情不是你主观上说不会影响就不会影响的,谁也没法保证你把精力花在别的地方,成绩不会掉下去。”
林稚音还没说话,后边的从樾倒是突然来了句:“那就等下次考试成绩出来再看。”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
从樾回过头,嬉笑着对黄瑜说:“黄姐,这都还没考呢,你焦虑得太早了。等下次考试,林稚音的成绩真的掉下去了,你再说她也不迟。”
黄瑜和英语老师反应过来,从樾自己挨着训,耳朵却听着后边的话,不认真听训就算了,还敢横插一杆,出声顶撞班主任。
两位老师内心:嘿——这小兔崽子。
黄瑜一改对待林稚音春风拂面的态度,板着脸:“我这叫防患于未然,真等稚音的成绩受了影响,谁负责?”
“我负责。”从樾斩钉截铁,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干脆道:“黄姐,你让林稚音去舞蹈社跳舞,我帮你盯着她的学习,保证不让她的成绩下滑。”
黄瑜都要被气笑了:“你还保证上了,你拿什么保证?”
从樾拧眉沉思,过了会儿下生死状一样,一咬牙,狠狠心道:“她的成绩要是下降了,我就把篮球上交。”
黄瑜这下是惊着了。
之前从樾课间打球,被段长抓了好几次,都告到班主任这里来了。黄瑜几次想要没收篮球,从樾跟护崽似的,打死都不上交,说什么“球在我在,球亡我亡”,搞得黄瑜拿他没辙。
现在他为了给林稚音做担保,居然把他的“命根子”交了出来?
从樾突然妥协,黄瑜并没感到欣慰,看着眼前并肩站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她一边觉得赏心悦目,一边感到淡淡的忧愁。
唉,中学老师最怕遇到的棘手麻烦,它要来了。
尽管从樾再三保证自己会盯着林稚音学习,但黄瑜作为班主任,肯定不能将班上学生的学习交给另一个学生。
不过她也退了一步,同意林稚音去舞蹈社,但要她一定不能耽误学习,如果下次考试成绩下滑得厉害,林稚音就得考虑退社。
从樾那边,被英语老师揪着耳朵又一顿训,说他自己的成绩都保证不了,还敢去保证别人的。既然他这么喜欢做担保,不如把他的篮球拿来做抵押,下次考试英语成绩再考那么几分,就把球充公。
从樾说什么都不愿意,阿谀谄媚,撒娇卖萌,搞得两位老师都没眼看。
刚才为了林稚音,从樾能痛下心来,到了自己这儿就哭爹喊娘,舍不得他的球了。也不知道他是对林稚音的学习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黄瑜真是没招,挥了挥手,让林稚音和从樾回去自习。
学生走后,两位老师不再端着,相视一眼后,无奈地笑了。
黄瑜揉了揉太阳穴,感慨道:“完了,班上的铁树要开花了。”
“铁树”指的是从樾,也是林稚音。
早在黄瑜高二成为六班的班主任后,私下里,她就和其他老师一起评估过班上最有可能早恋的学生,从樾无疑是重点怀疑对象。
他的条件实在太优越了,个儿高,长得好看,成绩还好,运动神经也发达,简直buff叠满,是中学里妥妥的男神标配。
虽然黄瑜常常说他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但心里其实是很喜欢这个学生的。阳光开朗还正直,从来不干为非作歹的事,心胸非常开阔豁达。
青春萌动的时期,少年少女很容易就擦出火花。黄瑜本来以为从樾这样招女孩子喜欢的男孩,早恋的几率会很大,但高二一学年观察下来,她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从樾的世界很纯粹,或者可以说是简单粗暴,除了来学校上学打球,再就是去白石镇当净炉手——他的这个身份在学校里很有名。此外,他至多就是课上偷偷看看漫画,骑自行车追追公交,再没有旁的心思。
班主任的情报网可是四通八达的,黄瑜常常听到消息,说哪个班的谁谁谁给从樾表白了,甚至还有不同年级的学姐学妹,但结局无一是被妥善地拒绝。
这种事情听多了之后,黄瑜就放下心,把从樾从重点关注对象的名单里划掉了,同时还觉得好笑:这小子白瞎了这么好的条件,完全不开窍,简直“铁树”一棵。
而林稚音,黄瑜更不担心了。她观察了两个月,发现这个新转来的漂亮学生简直是高岭之花一朵,别说男生,和女生都走得不近,也是“铁树”一棵。
现在警铃再次敲响。
这两棵“铁树”不开花则已,一开花就一起开。
黄瑜忧虑道:“我要不要给他们两个调一下位置,让他们别挨在一起了?”
英语老师摇了摇头,说:“黄老师,听说过罗密欧朱丽叶效应吗?俩孩子现在可能只是关系好而已,你要是从中干涉阻挠,指不定会激发他们的情感,起到反作用。”
有道理,黄瑜叹一口气:“那就放任不管?”
“以不变应万变,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异性有好感很正常,我们平常心看待,注意引导就行。”英语老师资历深,谈起学生的感情问题来很有经验,“而且我看从樾不是那种不靠谱不着调的男孩,不会做出不负责任的事情的,你就放心好了。”
黄瑜闻言点了下头,最后决定顺其自然。
第17章 18/仲春 珍贵的机会当然要拿珍贵的……
高三教学楼的教师办公室都在奇数楼层,六班的教室在四楼。从办公室里出来,林稚音和从樾一起往楼上走。
晚自习还没下课,教学楼里静悄悄的。
在楼梯上,从樾回过头对林稚音说:“黄姐已经同意你去舞蹈社了,她人其实挺好的,你不用怕她。”
林稚音眼神微动,忍不住问:“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在办公室的时候,从樾没想那么多,就是听黄瑜话里话外都是让林稚音退出舞蹈社的意思,没忍住就开口了。
“再怎么说,你加入舞蹈社也有我的原因,申请表还是我给你拿的,黄姐说你,我不能置身事外。”从樾看着林稚音,煞有介事地说:“你要是因为去舞蹈社耽误了学习,我多少有责任。”
林稚音想到从樾刚才振聋发聩的“我负责”,心念一动,垂下眼道:“加入舞蹈社是我自己的决定,就算我真的因为练舞影响了成绩,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忘了,刚才我可是把篮球压在了你身上,给你做担保。”从樾痛心疾首道:“那颗球是我爸给我买的限定款,跟了我好几年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好兄弟。”
林稚音失笑:“你既然这么宝贝,干嘛要把它拿出来给我做担保?”
“珍贵的机会当然要拿珍贵的东西来换才有诚意,不然黄姐不会轻易松口的。”从樾说得理所当然,还朝林稚音得意地挑挑眉,“你看,我一说给你做担保,她就退了一步,同意你去舞蹈社了。”
珍贵的机会要拿珍贵的东西来换。
林稚音的心弦被轻轻拨动,倏地别开眼道:“要是我下次考试没考好,你的篮球可就要被没收了。”
“所以我会遵守和黄姐的约定,好好盯着你学习的。”从樾扣了扣眼睛,再点点林稚音。
“不过……”他一顿,接着说:“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两边兼顾挺累的,就算你下次成绩下滑也没什么,高考还早呢,之后再追上去就好了。”
林稚音闻言,眸光微闪:“你又不要你的球了?”
“要啊,不过真上交就上交吧,又不是交了球我就不能打球了。”从樾耸了耸肩,反过来安慰林稚音,“所以你不用太有压力,有我给你顶着,黄姐不会为难你的。”
林稚音翕动唇瓣,想问从樾为什么要帮她分摊压力,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暧昧不清,好像自作多情一样。
从樾是天生的热心肠,大概又在乐于助人了。
她把多余的问题咽下去,进教室的前一秒,和从樾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去‘同父异母’的好兄弟的。”
从樾一笑:“那敢情好。”
回到教室,桌上又多了两张白花花的试卷,简直就是催命符。
总复习开始后,高三的学习强度一天比一天大,也不怪黄瑜不愿意让学生去参加社团活动。
林稚音轻叹了一口气,没时间抱怨,坐下后就投入到了试卷当中。
晚自习下课,听到铃声的那刻,林稚音习惯性地放下笔,想要收拾了东西去练舞室。几秒后又想起韩裕华傍晚时候说了,今天晚上不排练,周末再集合练习。
林稚音忘了和周黎说今天晚上不排练的事,估计周黎现在还没过来,她便不急着离开,拿起笔又刷起了试卷。
从樾抬头活动了下脖子,见前面的人一动不动,身子往前倾,问:“林稚音,你不去练舞室?”
林稚音头也不回:“今天不排练。”
“哦,那你不回家?”
“我妈妈还没来。”
从樾又“哦”,过了会儿,他戳了下林稚音的肩,等她回头后,问:“今晚的卷子你有没有不懂的题,我给你讲讲。”他顿了下,讪讪道:“除了语文和英语。”
林稚音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从樾往后一靠,一手搭在椅背上,斜斜地坐着,一副嘚里嘚瑟的模样:“我的实力你是了解的。”
林稚音知道从樾大概是听了黄瑜的话,在督促她学习。不过她在学习上向来习惯自力更生,遇到难题连老师都很少求助,更别说请同学解答了。
何况现在在教室,就从樾和她讲两句话的功夫,周围已经有同学看过来了。
她不想被关注。
“我没有问题要问。”林稚音淡淡道。
“真的没有?林稚音,我平时可是不主动给人讲题的,你确定要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从樾着重强调了“宝贵”两个字。
林稚音不为所动:“不用了。”
从樾不死心,收回手,身子往前倾:“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林稚音:“……”
“真不用?”从樾继续往前,整个上身都要趴在桌上了。
骤然拉进的距离让林稚音瞳孔微缩,她的呼吸微微一窒。
看着满眼写着“求求你了,问一题吧”的从樾,林稚音想笑又不能笑,最后轻轻一抿唇,低声道:“晚上的物理卷子有一道题我没做出来……”
从樾满意地支棱起身体,拿起桌上的笔潇洒地转了一圈,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嘚瑟的模样,一挑下巴,骄矜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
……
进入舞蹈社之后,林稚音在社团里一直很低调。她是最迟加入的,和新老成员都不熟,也不想破冰。一旦有人想要和她拉近关系,她就会十分防备,几次之后,便不再有人想要和她交朋友。
在群体里独来独往并没让林稚音感到难受,她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反而很安心。她把成员们当成同事一般的关系,不需要特意亲近、交好,一起配合完成一个项目就好。
每次排练,林稚音都很享受,她太久没有尽情地跳舞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便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虽然采茶舞是她之前没接触过的舞种,但正因为没接触过,所以每个舞蹈动作都是新奇的。
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刚学芭蕾的那段日子,每一天都有期盼,因为做着喜欢的事情而感到开心。
周六下午,韩裕华让舞蹈社的成员到学校排舞。
林稚音中午吃了饭,和周黎说了声后就出门了。到学校后她先在校园里晃荡了一圈,快到集合时间了才往练舞室走,踩着点到。
刚进练舞室,林稚音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惊讶地看到了刘姨和梅姨。
梅姨两三步走到林稚音身边,回头对刘姨说:“阿芬,你看,‘小蝴蝶’真在这儿呢。”
刘姨看到林稚音也很高兴,笑盈盈道:“今天来学校之前,我还和小梅说你跳舞跳的那么好,不知道会不会在学校舞蹈社里,没想到还真在。”
韩裕华走过来,意外地问:“刘姐,梅姐,你们认识稚音啊?”
梅姨:“认识啊,我刚才和你说,发现了一个舞蝶的好苗子,就是她。”
韩裕华面色诧异,倏地看向林稚音:“稚音的‘蝴蝶”跳得好?”
林稚音心头一跳,不自觉地攥起了手。
梅姨疑惑:“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把她选进舞蹈社里来跳采茶舞,肯定知道她的实力。”
似是怕韩裕华不相信,又像是炫耀家里孩子一样,梅姨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说:“上次稚音在白石镇上表演,有人拍了视频,我还存下来了。”
“你看。”梅姨把手机递给韩裕华。
韩裕华看了视频就知道刘姨梅姨说的不假,林稚音确实跳的非常出色。第一次舞蝶能发挥成这样,说明她是有天赋的。
那之前她为什么要故意隐藏实力?
韩裕华没有当场询问林稚音,把手机还给梅姨后,笑着自嘲了两句,说自己没当伯乐的眼力见,一匹千里马就在眼前居然没发现。
林稚音见韩裕华没有戳破自己,暗松一口气,心里头却又非常的不安。
韩裕华拍了拍手喊集合,等学生们都站好后,给她们介绍刘姨和梅姨。
刘姨和梅姨以前是平湖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专门跳的采茶舞,她们年轻的时候,经常跟着团里到处表演。
那时候人们的娱乐活动还很少,有歌舞节目看都欢欣鼓舞的,市里的各种活动会邀请她们,乡下农忙过后,农民庆祝丰收,也会请她们去跳舞庆祝。还有大小庙会、节庆典礼,几乎处处都有她们“采茶”的身影。
后来,国家经济腾飞,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娱乐活动也多了。歌舞,尤其是民间歌舞,渐渐的就没人爱看了,像采茶舞这样的舞蹈,年轻人嫌土气,也没人传承了。
舞蹈团经济效益不好,为了盈利生存,便不再排采茶舞,追赶起潮流,改表演现代歌舞了。梅姨和刘姨在团里没有用武之地,加上年纪也大了,便退出了舞团。
这两年,国家倡导发扬传统文化,弘扬民族精神。平湖政府响应号召,开始颁布抢救保护民间传统文化的各项政策,像采茶舞这样的非物质文化才渐渐被人重视起来。
梅姨和刘姨表演采茶舞的经验丰富,韩裕华今天请她们过来,就是想让她们来看看学生们的表演,给予指导意见的。
看完学生的排练,刘姨和梅姨认真地上前一一指导,之后还和韩裕华提了几个现阶段学生们跳舞时存在的问题。
默契度不够,道具使用不熟练,演员的情绪不够饱满,感染力不足……如果想要跳好采茶舞,这些都要解决。
另外,梅姨和刘姨还建议韩裕华重新分配学生的舞蹈角色。这话说得很委婉,但韩裕华明白她们的意思,她自己心里也有这个打算。
因此,排舞结束后,韩裕华把林稚音喊到了一旁,轻声询问道:“稚音,你是不想舞蝶吗?”
林稚音抿了下唇,说:“我接触采茶舞的时间短,对这个舞蹈还不是很熟悉,担不起‘蝴蝶’这么重要的角色,我想……还是让练习时间更长的同学来表演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