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抹浓稠的绿,像一柄钥匙,瞬间捅开了昨夜的记忆锁。昨晚同样精心点缀的墨绿长裙,颈间缀着星芒的钻石。

她不是瞎子,她看得出一切都是挑选过的。

所以她才会在那个时候说出一些话——她的表白并不完全是一时冲动。

晏唯的目光也几乎同时捕捉到了姜弥。视线穿透片场略嘈杂的空气落在那件米白衬衫上,湿漉漉的发丝配上那张脸有种别样的引诱之意。

她们对视了不过两秒,姜弥已经脚步调转方向,朝沈若希那边走去。

晏唯眼睫动了动,垂落,盯着旗袍流畅的侧缝。耳边蒋蕖的声音适时响起:“手上这部杀青后,有安排吗?”

“没有。”晏唯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正好有个朋友的本子递过来。”蒋蕖语气平常:“我看着有点意思,回头发你瞧瞧?”

她心知肚明,若非多年前欠下那个不得不还的人情,晏唯怕是连自己手中这部戏的面子也不会给。所以朋友求上来,她也只能做个人情帮人递一句话而已。

“再说吧。”晏唯的回答很简洁。

蒋蕖似是不经意地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不远处姜弥的背影,笑了笑:“她对姜弥也很有兴趣,那角色我扫过几眼,气质,确实有几分贴合。”

晏唯目光未变,从调整的监视器平静错开,最后递到远处的方向。云层刚要被撕开,姜弥和沈若希站在微风里,那头及肩的短发在她耳边被轻轻吹动,不知道说起什么嘴角浮起笑意。

她问:“什么类型?”

蒋蕖一怔,侧头看晏唯,于是顺着视线又往那头眺了一眼,说:“都市,谈恋爱的。”

下一秒,晏唯已经收回视线:“嗯。”

蒋蕖便以为自己想多了,她狐疑几秒,又重新看向远处,姜弥确实是讨人喜欢,但和晏唯……

还是算了吧。

她和晏唯是有点交情,可如果说要哪个女生问她晏唯这人怎么样,适不适合谈恋爱,过日子,她的回答一定是否定的。

和晏唯在一起,正常人会发疯的。

蒋蕖不想得罪晏唯,只想着有机会提点姜弥两句-

片场内机器就位。

蒋蕖盯着监视屏:“a!”

梁永萍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距离浴室那场撕扯已过去整整七天,秦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连日泪水把她浸泡得形销骨立,一双红肿的眼泡嵌在憔悴灰败的脸上。

镜子里映出一张素白的脸,脖颈上那几处暧昧的印痕刺入眼底,关于白晓的回忆裹着昨夜的危险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寒意从脚底窜起,激得她肩胛骨一阵痉挛般的战栗。

身体不自主发起抖来。

秦水。

她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内侧,几乎尝到铁锈味。

她一定要找到她,她要跟她走。

对着镜子,梁永萍用力向上扯动僵硬的嘴角——一个练习笑容的痕迹。至少重逢时,别把这份狼狈摊得那么彻底。

可找到了,话怎么起头呢?

浴室湿滑的墙壁贴在背上那种刺骨的凉仿佛又漫上来。她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推开她呢?

窗口的光线在梁永萍脸上切出半明半暗的阴影,那句低语是秦水最后对她说的话:“永萍,我不会逼你了。”

然后,就是几日的死寂。

她无数次打开房门,抬头往二楼望去,可惜那里始终漆黑一片,前两天的早上,她没忍住上到二楼去看,敲了门,她在无人应答的门口站了片刻,失魂落魄间,她垂眸看见窗边那盆没有精神的绿萝。

梁永萍替它浇了水,她静静地看着它:“我要怎么说我爱你呢。”

梁永萍的思绪被一阵说笑声打断,她听见熟悉的嗓音,连外套都忘了套,她快速打开门,几乎是夺门而出。

接着,梁永萍愣在原地。

秦水还是穿着那身墨绿的旗袍,和初见一样,只是这一刻她不是孤身一人,一个同样漂亮精致的女人站在她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正低垂着眉眼和秦水说话:“哪有?那你不喜欢吗?”

梁永萍站在门口,发梢的水“滴答”垂到地上,砸出一个偌大的冰窖。

她和秦水四目相对,但对方很快像没看见一样,错开视线。

她听见秦水温声说:“喜欢啊。”

秦水低着头,但视线里所见却是女人脖子和唇角的痕迹,她在心底冷笑。

就算你不在,人家也照样能和未婚妻过日子。

你所以为的爱情,在梁永萍心里什么也不是。

什么被逼无奈只能留在那个女人身边?都是假的。

她抓住身边女人的手,头也没回往楼上走。

梁永萍发现自己在这一刻失声了,她张了张嘴,在泪珠滚出眼眶的瞬间,她猛地回头,狠狠关上门,她站在门背后大口喘着气,然后再死死咬着唇,生怕哭声被人听见。

她闭上眼。

都结束了。

半小时后,白晓买菜回到家中,看到没精打采坐在沙发上的梁永萍,皱起眉头斥责。

发现梁永萍始终没有反应后,她走过去把人抓起来,梁永萍才动手反抗。

但这一次,梁永萍拼死都没有跳出来。

沙发发出陈旧的响声,梁永萍闭着眼,好像还能听见秦水对另一个的温声细语,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现在这样的结果,是她应得的。

渐渐地,梁永萍连□□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她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差点跟不上你的节奏。”沈若希顺手接过赵佳递来的外套,转而递给姜弥,说笑道:“姜老师,深藏不露啊?”

赵佳扑哧笑出声:“沈老师可快打住吧!再夸下去,我们弥弥都要变成胚胎了。”

姜弥刚才的情绪还没消解,只能勉强回了个笑。她的心脏还泛着酸涩的疼意,堵得难受。

那个人是秦水,也是晏唯。在她心里,有片刻将虚幻和现实结合,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闷痛。

她的眼泪甚至不需要酝酿。

好像那个人,真的离她而去了。

姜弥刚哭过的痕迹还鲜明地烙在脸上看,她的眼眶晕开薄红,小巧的鼻尖也染着惹眼的粉,甚至细看之下,眼角还有泪痕。

那明媚弧度,与残存的脆弱,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沈若希看得羡慕,怎么能有人这么讨喜呢?她真的会忍不住靠近姜弥。她嘿嘿一笑,跳到姜弥旁边,低头打量起姜弥的锁骨:“你别说这个化妆效果真挺好的,看着跟真的一样。”

姜弥低头,但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嗓子还带着哭过的嗡声:“是啊,化妆师很厉害的。”

沈若希说:“刚才我看着你这伤,刚才你在那儿哭的,都觉得你好可怜一女的。”

姜弥叹口气,她有些太了解梁永萍了。

可怜么?可怜的。

可是一切的后果都源自最初的选择。

晏唯与演对手戏的李媛前一后步下楼梯。

“晏老师,其实我……是您的影迷。”李媛的声音在空旷楼道里响起。

“谢谢。”

“您的作品我都补了,《杀手L》尤其好,我刷了不下十遍呢。”

“有心了。”晏唯的目光擦过她的肩膀,投向楼下——沈若希正弯着腰,指尖几乎要碰到姜弥锁骨上。

晏唯极轻地蹙了一下眉心。

旁边李媛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都嗡嗡地混成了一片背景音。晏唯没等听清,脚步径直穿过楼道朝那两人走去。

沈若希面对着楼梯口,率先捕捉到那股迫近的气场,后背的线条瞬间绷直:“晏老师。”

姜弥发觉沈若希连声音都紧了。

晏唯略一颔算作回应,视线却如钉子般锁在姜弥脸上,她一言不发,空气仿佛被微微冻住。

姜弥喉间呛出短促的咳嗽,生硬地甩出一张社交底牌:“晏老师,你演得真好。”

旁边的沈若希连连点头:“是的是的,那个……我去看看那边景布。”

话音未落,人已迅速抽身溜走。

姜弥目送沈若希逃离的残影,再一回头,晏唯已近在咫尺。

那缕熟悉的、微醺的白兰地气息悄然漫上来,姜弥顺着这气息抬头,这才看见晏唯身后几步之遥,方才与她搭戏的女演员正望向这边。

姜弥下意识朝对方笑了笑。

那人见状,似乎抬脚想要往前,她连忙敛了笑,脚下暗自后挪半步,想和晏唯拉开一点安全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晏唯发现了她的念头,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眼前一片白色掠过,颈侧锁骨处忽地一凉——晏唯的指腹毫无预警地贴了上来。顺着上了高光的锁骨线条,用拇指轻轻一蹭。

姜弥的身体瞬间僵住,细密的战栗猛地窜过脊柱……

她仓促环顾四周,视线掠过几张投向这边探索的脸,心脏缩了缩,声音低得只剩气音:“很多人!”

晏唯的目光胶着在alpha薄红的耳垂上,胸腔里那股沉郁的无名火奇异地消散了,涌上一点特别的畅快。

她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转瞬又恢复成漠然的模样。她收回手,指尖上残留的触感让她轻轻磨了磨。

“妆花了,擦一下而已。”她声线平稳,像在陈述事实:“姜弥,你慌什么?”

姜弥:“……”

“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在想怎么谢谢你。”

姜弥哽住,晏唯明明就是在戏弄她……

晏唯往前又踱一步,几乎要擦过姜弥的肩膀:“是么?那你好好想。”

不等回应,她已果断转身,只是经过沈若希时,眼风似不经意又似精准地掠了一眼。

沈若希脊背寒毛倒竖。

“……”晏唯确实不是看上她了,晏唯好像是想弄死她。

她狠狠搓了把手臂,等晏唯走出安全距离,一个箭步冲到正准备补妆的姜弥身边:“弥弥弥弥,快说,影后刚才对你做了什么?我角度不好啥都没看清!”

姜弥眼皮都没抬:“……没有啊。”

顿了顿,还是觉得需要糊弄一下:“就……我锁骨那块儿妆有点小瑕疵,她好心提醒我来着。”

一旁的化妆师恰好低头检查,满脸疑惑:“这不挺好的吗?哪儿花了?”

“……”姜弥默了默,果断开启话题转换大法:“沈老师,你欠我的饭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吃?”

沈若希一听来了精神:“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吧?”

“今晚……不行。”

“你有事?”

“嗯……约了人。”

“谁呀?”沈若希脱口问。

姜弥抿了抿唇,本来想撒个小谎,又怕日后万一穿帮,光速思考了几秒,说:“就一个前辈。”

道具车推过来,碾过水泥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沈若希只捕捉到个模糊轮廓:“长辈?”

姜弥意识到这个话题对她似乎也很不友好,决定终结。她快速点头说:“嗯,是是。”

她心虚地瞟了一眼晏唯消失的方向,反正晏唯也听不见。

第37章 听听

“那只能下次再约了。”

沈若希理解地点点头,跟着姜弥的动作也掩嘴打了个哈欠,语气无奈:“咱俩这顿饭,是不是八字不合啊?感觉能一路排到明年去。”

姜弥深以为然,她微仰着脸,任由化妆师手里的粉刷在颊边轻柔扫过。

之前她甚至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晏唯从中做了什么,但随即又否定了。

晏唯是有点在意她,可还不至于做到这份上。

二场戏拍完已近正午,姜弥接过临时助理递来的湿巾,仔细擦去脸上特意抹上的灰尘。

“弥姐,赵姐刚来电,让您记得看下手机。”助理小声提醒。

姜弥心头一紧,猜测多半是Apple那边有了动静。她拿出手机朝休息室快步走去,边走边对助理说:“你去休息吧,不用跟着我。”

走出几步,确认周围无人,她才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佳的电话。

“结束了?”

赵佳的声音第一时间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Apple醒了。”

姜弥胸腔里那口浊气终于缓缓吐出。

“现在情况怎么样?”

“状态还是蔫蔫的,不怎么开口。问过你一次之后就再没吭声,我也不好多问……但总体看应该没大碍,我在这儿守着,你先做正事,不急着过来。”赵佳语速快得几乎没给姜弥留出呼吸的间隙,话题立刻跳转:“你那边呢?还顺利吗?”

“还行。”姜弥的思绪显然还在另一端:“吃东西了吗?”

“喂什*么都吐,就勉强喝了点水。”赵佳怕她更揪心,补充道:“别担心,我看着办,会想办法让她补充点能量的。你自己在片场也当心点。”

“嗯。”

电话挂断,姜弥指尖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订了一份牛肉粥直接送到酒店房间。

随即又给赵佳追了条信息:【点了apple平时爱喝的粥,到了让她多少喝几口垫垫。我争取早点过去。】

陈乔这件事更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不彻底解决这个隐患,apple就算这次缓过来,也逃不过陈乔日后的刁难。

和晏唯的这顿饭,无论从她和晏唯关系还是从解决陈乔这件事上看,都变得至关重要。

临近傍晚收工,姜弥再次发消息询问情况。这一次,赵佳的回复隔了许久才弹出来:

【体温飙得吓人,刚请了医生过来看。】

没过多久,消息又闪出来:【恐怕还得你来劝她才行,你跟晏老师吃完饭今晚确定还能过来吗?】

姜弥心里一动,这话问得……

她肯定会去啊。

吃完饭还能干嘛……

【回。】

姜弥回完消息,盯着手机屏幕,心却微微悬了起来。

现在来说,她其实觉得先安抚apple会更要紧一些。

她凝神片刻,目光不由得投向远处晏唯休息室紧闭的屋门。

埝头一出来,那扇门便像是一道厚重的壁垒,似乎已经昭示着毁约可能带来的危险。

姜弥左思右想,最后深深吸进几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抬手,指尖轻轻敲在休息室门上。

门内很快传来Surui的应声,门打开,见到她时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回头瞥了眼正对镜而坐的晏唯:“姜小姐?”

几乎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晏唯从镜中投来的目光,随即不动声色地向旁侧退了半步,为姜弥让开进门的路。

“我…出去打个电话。”

Surui随便找了个借口,擦身而出。有的情况既然知道了,那该有眼色就得有眼色。

姜弥在原地静默了一两秒,直到在镜面中与晏唯的眼神再次相接,才稳步走上前。她的声音维持着镇定:“晏老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晏唯没有回头,盯着她只动了动眼瞳,单音节从唇间吐出:“讲。”

似乎有预感姜弥要说的话不是她想听的。

“今晚的约,能不能改到明天?”姜弥声音低了。

是她先答应的,总没那个底气。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而至。姜弥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双来自镜中、属于Omega的目光,沉甸甸地穿透空气,却极威胁性地笼罩在她身上……

姜弥本来就没想着隐瞒,但这会儿又犹豫起来。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

“apple那边状态不太好,我可能要先去看看。怕到时候太晚了,所以想跟你商量,要不改成明天吧?”她斟酌着说。

所以失她的约没关系,看其他人则更重要。

晏唯的目光早就冷下来:“你确定?”

姜弥太熟悉这种压迫感。

她默了默,说:“晏老师,你先别生气……”

她盯着晏唯看了几秒,缓缓走到晏唯身边,放低声音:“我不是要违约,我是怕你等久了。想着明天时间会更宽裕一些。”

玫瑰与白兰地织成的蛛网将人裹缠,晏唯道:“交易筹码?”

“嗯?”

晏唯:“你现在这些话,是因为交换的条件,是么?”

这似乎是她要的结果,但她想到的是,前两天她们之间不算很愉快,如果没有apple这件事,姜弥会这么低下来跟她说话吗?交换的前提是姜弥是为了帮apple,而不是真的想跟她走近。

现在同样,为了apple,她又可以失约放她鸽子。

多微妙的情绪。

危险的火苗在晏唯瞳底窜动,她齿关轻磨着舌尖,目光滑过姜弥颈间随吞咽起伏的弧线,如果姜弥下一秒敢点头,她可管不了什么苹果还是橘子。

“不是。”

姜弥捏了一下手指:“真的就是怕你等你久了。”

镜面映出姜弥低垂的轮廓,晏唯的视线被发丝阴影阻断。她忽然旋身仰首,目光望进Alpha颤动的眼睫深处。

“等久?”

她几乎把Alpha的所有细微表情,都一笔一笔望进眼睛里。

姜弥一顿,她这次好像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所以是打算待多久?

她想到刚才晏唯问她那意思,大抵是觉得因为“交换”的原因,她们才又能好好说话了。

晏唯并不知道,实际上是她感觉到了晏唯往前一步的心意,如同那晚晏唯的精心打扮,如同那晚晏唯打来的电话,也如同清晨晏唯第一次的邀请。

这些都是和之前不一样的,像春汛试探着冲击她的堤防。

她在晏唯面前没那么多防备。

所以,她也愿意进前一步。

只要晏唯有这个想法,她甚至可以比晏唯多走很多步。

她也是受到了apple这件事的启发,她了解晏唯吗?晏唯又真的了解她吗?

好像都没有。

她愿意尝试。

赌一次又何妨?

纵前方是镜花水月,捞一把虚妄的光也算是捞过。

当然,她也不知道最后的目的地在哪里?又有多遥不可及和梦幻,也许最后她也只是和那个梦擦身而过,但至少,她试过选择。

本着这些想法,姜弥开口道:“我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现在她有困难,帮忙的那位谈总是你的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了一点情况?apple遇到了那样的人渣……今天情况还不太好,赵佳说她刚醒,所以我想先过去看看。也没打算待多久,只是怕来不及跟你吃饭,就是这样。”

她看了看晏唯的神情,脑海里忽然像闪过一抹流星,眼睫因为即将要做的事而轻轻颤动,然后她伸手抓住了晏唯披肩的一角,就像小孩儿抓着大人衣角那样,她试探着扯了扯:“晏老师,所以明天,行吗?”

晏唯眼睫如蝶翼轻颤。

视线垂落处,那只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正攥着她的披肩流苏,她好像直接感觉到女人温热的触感。

她凝视这截欲退不退的腕骨,忽然伸出食指——

指尖触上姜弥手背的刹那,Alpha整条手臂骤然绷紧。

就那么一根手指头。

勾上她的几根手指,再从缝隙往掌心里钻去。

像一条小蛇从掌心快要钻到心里去,姜弥的手指松开晏唯的披肩,往后缩,又被晏唯勾回去。

“别动。”

命令裹着玫瑰信息素撞进耳膜。姜弥僵在原地,便真不动了。

她任由那根作乱的手指在掌纹间游走,垂首时,瞥见晏唯唇角消融的弧度,忽然福至心灵——

原来要顺毛捋晏唯,只需献祭一只手。

不对……是晏唯好像也挺好哄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捷径。

思绪刚过,她忽地听见晏唯淡声说:“再说一遍。”

晏唯的指令还悬在空气里,姜弥的耳廓已泛起绯色。

“说什么?”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姜弥刚要开口,只见晏唯抬眸又说:“不过换个称呼。”

姜弥有点没听懂:“什么称呼?”

话没说完,对上晏唯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心一跳,话头微微顿住,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姜弥尚未咀嚼出深意,晏唯倏然倾身,白兰地香气碾过她的锁骨:“不是长辈么?”

姜弥:“?”

她刚才说的话,晏唯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说来也巧。

Surui新找来的助理经常抱着衣架杵在阴影里,那姑娘两日来只敢在晏唯三米外递衣捧镜。

今天在片场也是一直跟在晏唯身后,今天晏唯先行离开后,她蹲在后面,就在化妆师后面帮忙整理东西……

也不知新助理是有眼力劲儿,还是机缘巧合。

刚才到休息室给晏唯送东西,就这么轻巧说出来。

“姜老师晚上好像要和长辈吃饭,刚才和沈老师聊天的时候说的,我刚才在旁边听到了。”

休息室吊灯的光晕突然变得粘稠。

“姜弥。”

Alpha喉结滚动:“嗯……?”

“我该是你哪门子的……”晏唯忽然用指尖划过被她玩红的手指:“长辈?嗯?”

姜弥:“当时需要搪塞——”

命令裹着热气撞上耳膜,晏唯的指尖已轻轻挑起她下巴。

“喊来我听听。”

第38章 属于

“喊一声来听听。”晏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促狭。

这话不过是之前情急之下的托词,晏唯哪能真算她的长辈?

姐姐?也不算啊。但可以先蒙混过去吧?

这个念头清晰又磊落,可在晏唯的注视下,卡在姜弥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声。

晏唯显然很不待见“长辈”这顶帽子。

她有些明知故问:“……喊什么啊?”

姜弥还在思考,晏唯的指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晏唯的脸又凑近了几分,语气里带着点置身事外的慵懒:“那是你自己的事。”

姜弥的声音细若蚊呐,终于挤了出来:“姐姐……”

“嗯?”晏唯让姜弥直视自己的眼睛。“大点声。”

不知为什么,本来挺正常的两个字,现在在晏唯的视线下,就突然变得羞耻起来。

“姐姐……”

“什么时候姐姐也算长辈了?”

“就叫姐姐,不行吗?”

晏唯后耳登时浮起一层绒毛,姜弥想抽身离开,被晏唯伸手圈住她的腰肢。姜弥一怔,有些不敢动了,然后她顺着晏唯的力道,轻轻跌进晏唯的怀里。

和上次在休息室差不多的姿势,但气氛却要和缓许多。

晏唯却还是很无情。

“不行。”

“……”

“那还能叫什么?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晏老师,我错了行不行?”

“不行。”

显然,好像没听到满意的话,她不会罢休。

姜弥感受着Omega的温度,犹豫道:“可是除了姐姐,还能叫什么?”

晏唯也不知怎么,越是看她无所适从的样子就越想逗弄姜弥,她声色清冷道:“别问我,你自己想想。”

姜弥也是豁出去了。

只觉得自己倒霉,怎么随口一句话,也能被晏唯听见。

她嘟囔了一句:“嗯嗯,嗯嗯嗯?”

“?你自己听听能听见吗?”

晏唯的腿打开,把姜弥拉得更近,姜弥光靠把手放在晏唯肩膀和椅子后背无法完全撑着,随着晏唯又一次用力,她惯性爬上去,她的膝盖抵进晏唯之间。

姜弥没有忘记晏唯还穿着旗袍。

她当然不敢往下看,只是想到晏唯这会儿的姿势,她的心脏就已经要跳出来。

她的膝盖就那么挤进去,整块皮肤都像被温热包裹,然后在都差点抵进危险之地时,她死死控制了距离。

她呼吸微微加重:“……阿嗯,行了嗯?”

晏唯深吸一口气:“好好说。”

“阿姨。”行了吧!!!

姜弥闭着眼,赴死一般。

这是她最大的尺度了!

“行么?”

晏唯挑起眉梢,她自己也愣了愣,没想到姜弥当真想了一个答案出来。这会儿她就觉得姜弥实在可爱。

无人看见的这处,晏唯牵动唇角,她轻轻在姜弥腰后挪动,好像到这里也够了,再逗下去,这小狗恐怕是要咬人的。

姜弥又问:“行了吗?”

“你觉得呢?”

“挺好的!”非常好!好到她的脚趾要抠烂了!

晏唯却好像玩开心了:“那以后就这么叫吧。”

“?”

姜弥顿住,什么意思?

啊?

这合理吗?

姜弥有点急了:“但我还是觉得姐姐更好听,晏老师你还这年轻,叫阿姨,配不上你。”

晏唯慢悠悠逗她道:“是吗?可我挺喜欢的。”

姜弥:“?”

喜欢?

她果然对晏唯确实还是不够了解的,她尊重每个人的xp,但让她对着晏唯喊阿姨,她真的会羞死啊。

“不行就算了。”

“阿姨。”姜弥深吸一口气,她这次听出了晏唯逗她的心思,好吧,她不会输的,她往晏唯凑了凑,有意无意降低音调:“阿姨。”

“阿姨。”

“阿姨。”

“阿姨。”

谁怕谁啊。

姜弥连着在晏唯耳边喊了好几声。

“嗯,大点声。”

姜弥咬了咬唇,她脸已经红得要滴血,行,她根本玩不过晏唯。

她的耳边都是晏唯的呼吸,她感觉到晏唯侧头,说话时气息全都在她的耳朵边上。

晏唯依旧道:“大点声。”

“姐姐。”

晏唯闻言,饶有兴致:“怎么改了?”

姜弥叹口气:“叫姐姐好不好?姐姐比阿姨好。”

晏唯听着这语调,手指微微握紧,长长呼出一口气,幽声说道:“再喊。”

“姐姐……”

“声音太小了。”

“晏老师,可以了吧……你是想外面也听见吗?”姜弥低声控诉,她倒是愿意配合,但外面随时都会有人走过,而且她进来的时候没有锁门。

晏唯低笑一声,姜弥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但她猜测晏唯这会儿的情绪应该还不错。

“怕什么?”

她的手往后落在姜弥腰侧的软肉,指尖勾动衣摆,然后轻声问:“可以?进去的话。”

虽然是询问,但似乎知道姜弥会纵容她的。

姜弥的耳垂红得快滴血了。

她真的不相信晏唯没谈过恋爱……

她点头的下一秒,温凉的指尖攻入,紧致而白嫩的皮肤被她随意对待。周围空气静的只能听到加重的喘。

一深一浅。

那是女人自然的身体反应。

晏唯听在耳朵里,她侧过头:“怎么不喊了?”

“要喊多久?”

“喊到我满意。”

“这样你就能消气了?”

“你先试试。”

姜弥其实感觉出晏唯的喜悦来,无论是声音还是身体的,每当晏唯触及她的皮肤,那只手就会轻轻颤动,她的腿也是,有两次忍不住来夹她的膝盖。

她温度也在不断攀升。

她轻轻喊:“姐姐。”

“姐姐……”

晏唯下意识仰了仰头,脖子靠近姜弥的唇:“姜弥,吻我。”

姜弥一顿,抬头望见晏唯的眼睛,她还没忘情到这个地步,外面随时就会有人,甚至敲门进来,她……

“唔——”

晏唯耐心实在也不怎么样,在姜弥犹豫的两秒,晏唯已经托起她的脸重重吻上去。

她需要含住什么,才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安宁。

一个深吻结束,姜弥发现抵在中间的月退已经被完全夹住,那么紧。

晏唯的额头抵着她的,然后交代她。

“往前。”

姜弥照做,只感觉到令人震撼的热,像遇到一片被烧热的芦荟水,隔着一层不了也能感觉到润泽和黏腻。

她喉咙干涩,姜弥终于垂眸往下看了一眼,两条雪色,墨绿都挤在她的膝盖上。

此刻和刚才的位置变了一变。晏唯这会儿更多是靠着姜弥的,好似是因为太过动、情而失了力气,她的腰直起来,不由自主微扭,好像只是被那膝盖抵着是不够的。

“姜弥。”

“嗯?”

“帮我。”

姜弥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刚才有两次听到外面路过的声音,她都背脊发僵。

“现在不行。”

她忍了忍,由着晏唯将手指拿过去,她碰到旗袍的布料,然后手指淋上水。

晏唯才不管她刚才是怎么说的,她凝神道:“你先招的我。”

姜弥:“……”

她真冤啊,她做得最多的也就是扯了一下晏唯的披肩而已。

门口忽然传来“哒哒”的敲门声。

姜弥这会儿是真紧张起来。她绷直背脊,目光是那双正盯着她的,冰冷却参着动情的眼睛,她闻到空气浓郁的白兰地信息素,混着她的牛奶味。

像跳进了海水,两个人都是一片潮湿。

外面传来声音:“晏老师,蒋导让您过去一下。”

晏唯眯了眯眼睛。

姜弥趁机道:“晏老师,你快去吧。”

她的膝盖像往下的缩,晏唯伸手从后托住她的腿弯,掌心泥泞一般的濡湿,她口腔里水分不断在蒸发,进入了饥|渴阶段。

“以后不许再用这个称呼。”

“哪个?晏老师?”

“嗯。”

姜弥脸红地默了默:“但是在外面我要是喊你姐姐,也不好呀。”

她只是没发现晏唯居然喜欢这个称呼。

对上晏唯目光,姜弥随即道:“那外面叫晏老师,私下再叫那个?”

“哪个?”

“姐姐……”

“不太愿意?”

“也没有。”姜弥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姐姐,只是突然这么喊,有点,有点羞耻。”

晏唯咀嚼了一遍,心里忽地有些发痒,那么阳光开朗活泼的姜弥在她面前却总流露出羞耻的样子。

就只是这么一个念头,她就能更湿。

晏唯想,内|裤肯定是穿不了了。

“晏老师?”外面的人还在催促。

晏唯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用姜弥的奶香味把那股子火往下压,最后是姜弥先从晏唯手里抽出,她夹着声音把自己当作晏唯的助理,对外面人说:“晏老师马上去,你先走吧。”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外面的脚步声很快远去。

姜弥低头把衬衣理了理,然后看了眼晏唯,白皙的腿还那么放着,就还坐在椅子上打量她,但这画面却并不迷乱,反而有种异样的美。

晏唯两条长腿很快交叠起来,脚下的高跟鞋尖轻轻擦过姜弥的牛仔裤。

姜弥感觉腺体有一瞬间的躁动,她低声道:“要不你先出去?等你走了我待一会儿再出去,或者……”

给我一套剧本装一下。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

晏唯打断了她:“你觉得你的问题说完了?”

姜弥一顿,想了一下:“晚上结束会太晚了,明天不行吗?”

晏唯眼底的情绪压下来,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之前的冷淡,可以说姜弥在今晚又拒绝了她。

其他的,不过是话说得好听。

姜弥想的是,今晚如果看完apple再和晏唯去吃饭,那今晚她可能就真回不去了。

她不是不相信晏唯,她是有点不相信自己了。

所以姜弥只是避免危机,尤其从刚才来看……她们一旦有相处时间,事情就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

如果能避开,她还是想先减慢速度。

“明天晚上我提前订好餐厅。”姜弥说。

晏唯把旗袍裙摆理顺搭到腿上,目光从姜弥思量的脸上错开,才道:“随你。”

姜弥缄默几秒:“又生气了?”

晏唯没说话。

姜弥道:“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更生气诶……”

晏唯侧眸,余光瞥她。

“就是你能不能先帮我找一个律师,她们这种相处情况拖得越久,事情就越不好处理,就怕再遇上添加违约费什么的。晏老师,你能帮一下忙?”

晏唯闻言,抽了一张纸巾,把嘴边划掉的淡色口红印一一擦去,她有些用力,白皙的皮肤很快红起来。

下一秒,她的手被姜弥盖住。

“别这么用力,都红了。”姜弥知道晏唯有点不高兴了,但她从没想过晏唯的行为是不可控制的,连晏唯自己都控制不住。

晏唯道:“不帮。”

姜弥:“刚才你说了不生气的。”

她都喊了那么多声了……

姜弥发现现在晏唯生气的样子,不是那么让她紧张和着急了,好像是她今天又突然找到了新的和晏唯相处的方式。

而且,她能摸索出晏唯是因为在生气了。

她蹲到晏唯身边,仰起头:“姐姐,帮我找个厉害的律师,行吗?”

晏唯垂眸,只能看见alpha一开一闭的红唇。

她的手指落在姜弥的下唇,轻轻揉了揉,然后突然挤了进去。

姜弥一怔,她想开口说什么,被晏唯抓住机会,手指就那么滑溜的到她口腔里。

和她的舌头缠在一起,像玩一样。

姜弥没经受过这种玩法,唾液顺着晏唯手指往下,她想让晏唯退出来,然后那双干净的眼睛看向晏唯。

晏唯便突然有一种正在犯罪的错觉。

她稍稍抽出去,然后用那湿漉漉的手扣起姜弥的下巴,问:“你这么顺从是因为有求于我吗?”

姜弥唇间亮晶晶的,她眉心却轻轻皱了一下:“是因为你喜欢。”

是因为你喜欢,所以不自觉想要你喜欢。

她当然也想要明确的关系,但她只是突然觉得,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只有一种相处方式。晏唯的经历是不一样的,或许,她们可以有一些相处的时间。

她说过了。

她可以尝试的。

直到她发现,一切行不通。

到时候她会放弃。

不过这时候的姜弥也没有想过,原来最后就是一切都是有可能行不通的。

可是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捧着一颗诚挚的,没有任何隐瞒的心给晏唯看。

你看,我喜欢你。

你看,我有多喜欢你。

那你,也能不能更喜欢我。

不是身体,不是腺体,不是精神,是拥有全部的我,是完整的我。

她就是很热烈的,想试一试。

她仰着头,毫不掩饰。

“姐姐,我喜欢你。”

晏唯的五脏像经历了一场震动,眼前的人一瞬间像极了逗弄人心的妖精,她指尖在渐渐干涸,心却在一点点饱满起来。

她再望那双眼睛的时候,心突然有些发疼。

身体里的占有欲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点,所有冰冻的血液沸腾着,每一粒细胞都在叫嚣——

那就只喜欢我,只在我身边,只属于我。

第39章 命令

暮色时分,淮城的天色已昏沉如墨。

姜弥在去酒店的路上看了眼手机,赵佳说蒋喻英到现在依然状态很差,她下车拐进街角餐铺,在蒸汽米香中重新打包了一碗馄饨。

打开酒店门,姜弥一眼就看见蒋喻英的背影,那人仿佛凝固在阳台玻璃门前。

她反手轻轻关上门,她看见蒋喻英肩胛骨收紧,连关门声都能惊得蒋喻英瑟缩,但人始终未回头。

姜弥与赵佳对视一眼,对方眼底的疲惫已道尽一切,其实蒋喻英从清醒后就始终如此,又怕她太麻烦她,吃了吐,吐了吃。

只是没全告诉姜弥,怕扰了片场里的她。

姜弥咬住后槽牙,将馄饨交给赵佳,鞋跟叩击地板的声响被地毯吞没,她换了一次性拖鞋,然后才走近那孤绝的背影,吐字轻得像怕惊散薄雾:

“是我。”

蒋喻英的脊背如冻僵似的。

几秒钟后,那种悲伤的禁锢突然从骨缝中碎开,她整个人如同融雪般坍落几寸。

那截苍白的脖颈终于转动,蒋喻英回过头,酒店房间内的灯光映亮她失焦的瞳孔……直到撞进姜弥的目光里,那潭死水才缓缓有了裂痕。

姜弥喉间顿时涌上一阵酸涩。

她看着对方眼睑下鸦青的阴影,压抑不住哽咽道:“我们都在。”

她向前半步:“别怕。”

这句话像碎石落进沉潭水,蒋喻英的颤抖从指尖漫至全身,泪珠挣脱眼眶,在消瘦的下颌缓缓凝成透亮的泪珠。

当视野彻底被泪水吞噬,她扑进姜弥温热的怀抱,失声痛哭出来,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赵佳忍不住动容。

她和姜弥共事的时间很长,认识apple也是顺其自然的事,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apple还是那个团里的一员。

人长得漂亮,笑起来真是像花一样好看,年纪小又有活力,梳着双马尾的少女踩着舞台的节拍转身,满眼都是梦想的光。

作为同期在荆棘丛里攀爬的逐梦者,apple做得很好。

那双眼睛无论跟谁说话都是亮晶晶的,永远充满了希望。和姜弥一样,同样没有亲生妈妈,却同样拥有一颗炽热的心。

但现在,那张脸被折磨得如此憔悴,眼神里没有半点光泽。

姜弥指尖拭过蒋喻英颧骨上的湿痕,纸巾吸饱咸涩。她道:“有件事我没跟你商量,自己做了主,但我觉得你会同意。”

蒋喻英微微抬眸。

姜弥道:“我找到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团队,很快她们就能帮你和陈乔解约,如果有可能,我们得把陈乔狠狠拉下去。因为我怕再拖下去,陈乔那边会有新的动作,所以一会儿她们可能明天就会来找你了解情况。”

蒋喻英喉骨轻微滚动,挤出一个字:“好。”

指节深陷在肉里:“弥弥,我很没用吧?”

“不是!”姜弥的声色突然加重:

“谁说你没用,那就是她蠢。你要是没用,孤儿院那些孩子每个月那么多吃穿用度是谁帮的忙?你要是没用,你的养母又是谁在照顾?你要是没用,当初陈乔早就破产了。”

她心里很闷,说没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是假的,可她也很心疼,apple曾经这么一个自信开朗的人被磋磨成这样。姜弥看着眼前的人,现在的apple,就像是台风天里被连根拔起的柳树,已经脆弱不堪。

“apple,没用的人不是你,是陈乔。这件事从头到尾错的人都不是你,如果非要揪出一点错,那就是你曾经看错了人。”

apple忍着哭:“我以后不会了,弥弥,我真的不会了。”

她与陈乔从初识到相守,悄然跨越了十年的时光。

她的每一天,从普通的衣食住行到情绪的每一个起伏,都被陈乔的身影填满。她是她最理所当然的分享者,承载着她绝大部分的喜怒哀乐。

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她几乎确信,这条并肩的路,陈乔必定是唯一的终点。未曾想,一切终归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虚空。

所有曾信以为真的温暖和爱情,竟都是虚幻的泡影。

原来,在陈乔眼中,她不过是个苍凉的笑话。

十年。

她生命中还有几个这样的十年?

每当这个念头浮起,泪水就像决堤般汹涌。

蒋喻英不想哭,她反复告诉自己必须坚强,可那份剜心的痛楚,她一想起来,眼泪就完全不受控。

“弥弥。”她对着姜弥,更像对着自己低语:“我会挺过去的,真的,我一定能好起来。”

她只能一遍遍地保证。

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也能让为她着急和担心的朋友好过一点。

姜弥先是拭去自己眼角的湿润,接着又抽了纸巾轻柔地抹去蒋喻英脸上的泪痕。她的眼神异常坚毅,声音沉稳:“别怕,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们会陪着你。”

“别让善善和姜护知道。”蒋喻英声音微哑,“我不想她们跟着担心。”

“当然了,尤其是姜护那性子。”姜弥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她要是知道,怕不是要冲去把陈乔的脸打烂!”

脸打烂没什么,是怕到时局面恐怕难以收拾,牵扯更多节外生枝的风险,这个时候能避免就避免。

“听赵佳说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姜弥语气里带着坚持,说:“我买了馄饨,必须得吃一点!”

她注视着蒋喻英,继续说道:“哭吧,想哭就放声哭出来,把十年间付出的一切、承受的伤害,统统宣泄干净。但是apple。”她加重了语气:“你得对自己说,就这一次,这是唯一一次!”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往后余生,绝不再被那个人渣影响!更不再为那个人渣掉一滴眼泪。

赵佳在一旁轻声补充,每个字都带着分量:“别回头,也别心软。”

“我不会。”这次蒋喻英的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

安置好情绪稍稳的蒋喻英,姜弥走出酒店大门时,夜色已深。

她的多数随身物品,包括几份待看的剧本,都还留在剧组下榻的酒店。赵佳看出了她的挂虑,主动留了下来,在客房照看apple。

回到停在路边的车上,姜弥靠在座椅里,取出手机。指尖滑动着通讯录的名字,片刻的迟疑后,精准地停在了一个特别的备注上。

短信随之发出:

【晏老师,休息了吗?】

她盯着屏幕静待了片刻,没有回应。

车窗降下,沁凉的夜风涌入,迷了她的眼睛。

紧绷的心弦一旦松懈,汹涌的倦意便铺天盖地袭来。她强撑着不断下坠的眼皮,心神却仿佛被无形的线牵着,牢牢系在那尚未亮起的屏幕上。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将沉未沉的时候,掌心突然传来短促而清晰的震感。

像被细微的电流击中,姜弥的神志骤然清明,几乎是立刻点亮了屏幕。

【没。】

这么冷淡。

失望吗?好像是有一点的。姜弥想了想,身体微微坐直,回复道:【你帮我跟谈总说声谢谢吧?如果不是她……】

字打了一半,她觉得这种事还是等明天见到晏唯说比较好。在酒店的时候,apple也是这个意思,谈照新这种级别的人物,她们应该是请不动的,但如果可以还是想亲口道声谢。

姜弥删去,重新打出:【在干什么?】

姜弥握着手机,感觉像握着一个蛋糕,有一种无端的紧张和期待。

她已经想好了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可惜,又等了两分钟之后。

屏幕上,只有一句简洁的询问跳出来:【怎么了?】

姜弥盯着这三个字,指腹在屏幕边缘无意识地摩挲。

若不是白日里在休息室被拖了那么久,那人近在咫尺的压迫感此刻也仍在脑海中灼烧般清晰,她都怀疑现在对面的人是不是晏唯本人了。

她跪了一天了,也得让她起来站站吧……

姜弥:【没。】

她试探着大胆,学着晏唯的语气发出消息。

这一次,对方沉默的时间足以支撑她抵达酒店。

直到下车,手机屏幕也未曾再亮起。

姜弥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要将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深处,随后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力道,将手机塞进了随身的提包。

回到酒店房间,姜弥顺手将提包和外套,留在入口处的边柜旁。她把自己陷进靠窗的单人沙发里,在满室静谧中沉坐了片刻,才起身走向浴室。

热水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她裹着毛巾质地的浴袍踏出氤氲水汽,没几步想起什么,折回玄关,手指探进提包深处。

屏幕亮起,提示有一条新信息。

指尖划开,映入眼帘的,是来自晏唯的短信。

【头疼。】

呼吸不由自主地凝滞,姜弥立刻回复:【是不是*着了凉?】

回应依旧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时间在电子屏幕的静默中被拉长,每一秒都清晰可感。

仅仅两三分钟的空白,那份悄然积聚的,难以名状的情绪便一点点冲破心房。

她没再多想,拨通了电话。

“滴声”重复几遍。

那头终于接起来。

静默只维系了一瞬,姜弥温声询问:

“你还好吗?”

听筒里,传来的首先是一段沉重而不稳的呼吸声,数秒之后,一个沙哑磨损的音节才艰难挤出:“嗯。”

姜弥追问:“药呢,吃了没?”

“没。”

声音短促、冰冷。

“酒店房里……有没有备用的?”

“没。”

对方的状态显然糟糕透顶,连敷衍的言语都不愿意。姜弥又问:“测温度了吗?发烧没有?”

这一次,回应她的并非直接的答案。

先是一声极力压抑、略有些扭曲的抽气,仿佛在对抗体内的滚烫浪潮。

紧接着,低哑的音色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嘶哑,沉沉念出她的名字:“姜弥。”

那声音又像带着钩子。

姜弥心头一跳:“……在呢。”

听筒那端沉默了一息,再开口时,只剩熟悉的能穿透耳膜的压迫感。

“你在哪?”

“在酒店。”姜弥心头那点犹豫瞬间熄灭:“你很难受吗?我去给你——”

话未说完,晏唯打断了她的话语,那声线里裹挟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气息:

“上来。”

第40章 心悸

蒋喻英推开酒店门,胸腔里闷塞的钝痛和烧灼感让她很想逃离这暂时的庇护所,到外面空气里喘口气。

赵佳在隔壁房间,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熟。这两天为了照顾她,没少辛苦赵佳,怕人担心,等人回房间后,她才敢动身。

走廊尽头,电梯银色的金属门恰好开启。

她走进去,按下底层的按键。

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脚上还有些发软,但长期以来的“偶像”规训,让她无法松懈地靠在轿厢内壁上。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试图将纷乱的思绪尽数吐出去。

电梯门还没关上,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还没看清,电梯门打开。

空气里瞬时弥漫开一丝清冽的冷松味。

谈照新的目光一顿,她对蒋喻英现在倒是很不陌生了。

视线落在蒋喻英带着病态疲惫的脸上,语调平稳:“出去?”

她或许觉得这不太适合她们之间的关系,她们并不熟悉。

谈照新又道:“我是说,你没问题?”

蒋喻英看清人,一瞬间想起在酒吧包厢内,她于昏沉中被女人单手拉起,虽然听不清她和周围的人说了什么,可那掷地有声的语气却成为某段梦里让她安心的存在。

她对谈照新是感激的。

“谈总。”她已经知道谈照新的身份了,虚弱地打完招呼,点点头:“透透气,昨晚的事……”

谈照新却没再追问,侧身走到另外一侧,就在电梯门即将又要再次合拢的刹那,一只涂着艳丽蔻丹的手突然伸了进来,强硬地挡住了即将闭合的门。

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声音闯进来,带着一股张扬的,几乎刺鼻的香水味。

“照新!你走这么快干嘛?”麦迪语气娇嗔,带着刻意的抱怨,视线掠过靠在角落的蒋喻英时,仿佛扫过一堵碍眼的墙,目光中充满了警惕。

她几步抢到谈照新身边,高跟鞋尖在转身时一个不协调的磕绊,手肘带着不小的力道,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蒋喻英的臂膀。

本就强忍不适的蒋喻英猝不及防,被撞得身体猛地晃了晃,胃里一阵翻腾,虚弱的眩晕感,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地向旁边倒了一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快如闪电,就这么稳稳拉住了她。

谈照新眉头微蹙,动作干脆,往蒋喻英身前站了一步。

“你干嘛拉她?”麦迪的眼神瞬间由轻蔑转为惊怒交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们认识?!”

她的声音拔高了八个度,目光立即刺向谈照新背后的女人:“好好站着都能倒?是不是存心的?”

“够了,麦迪。”谈照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针似的穿透力:“注意分寸。”

麦迪气地冷笑:“我注意分寸?”

那张精心描绘的妆容便显得有些狰狞:“我还没问你呢!这么紧张兮兮地护着?又是从哪儿捡回来的?谈总现在专好救济这种半死不活的?”

刻薄的话语像淬毒一般。

谈照新眯了眯眼,目光极具压迫感地落在她脸上:“同样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二次。麦迪,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除非你真的不愿意好聚好散。”

麦迪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这毫不留情的警告噎住。

她死死盯着谈照新,又狠剜了一眼被挡在后面的,几乎只剩下苍白轮廓的脸。

几秒钟窒息的沉默后,高跟鞋重重一跺:“行!谈照新,你行!”

她猛地按下最近的楼层按钮,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挤了出去,随即带着满腔怒气消失在走廊尽头。

电梯里,突然一时只剩下冰冷的寂静,很快,在尴尬中电梯重新下行的细微嗡鸣。

空气里那刺鼻的香水味还未散尽。

谈照新看了眼还没恢复惊慌的蒋喻英,随即走开两步,恢复了礼貌的距离,再侧过身看向她,嗓音平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抱歉。”

她本不该再出现在这里,这一次,对麦迪为数不多的心软也消失殆尽了。

蒋喻英忍着胃里的不适感,吸了口气,让自己站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顺:“没关系。谈总,酒吧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谈照新闻言,看着眼前的蒋喻英突然陷入沉默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她在蒋喻英强撑的神色和明显的虚弱间逡巡。

电梯指示灯跳动着数字。

空气快要再次凝固时,谈照新突然开口,声音是纯粹的客观,甚至带着点职业般的探究审视:

“蒋小姐,有个问题可能不太礼貌。”她顿了顿,语出惊人:“你没有用药物的习惯吧?”

蒋喻英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彻底的不解,原本被疲惫和生理不适占据的眼底,此刻一片茫然。

“……啊?”

电梯冰冷的金属壁映着谈照新不太自然的脸,她抿了下唇,的确问得有些奇怪。只是几次见到蒋喻英,都不是很健康的样子。

她看着蒋喻英脸上因措手不及而放大表情,那声“啊?”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清晰又无助。

低咳一声后,目光深敛,谈照新几不可察地转开视线,掩饰住眼底的尴尬,仿佛刚才那个惊悚的问题只是随口一提。

“没什么,我说错话了。”她道:“帮你的事,要谢就谢晏唯吧。”

电梯门适时打开,抵达底层大厅。

谈照新抬手挡了一下门框,示意蒋喻英先走,动作绅士却无形中拉开了距离。

蒋喻英还有些恍惚,不适感和那个突兀问题的冲击混杂在一起,她抿了抿苍白的唇,低声道了句:“谢谢”。

忽然,谈照新又把人喊住。

“对了,要谢,最好让姜弥去谢。”

蒋喻英张了张嘴,她虽然不知道谈照新的话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一下头:“好。”

回答完,便先谈照新一步走了出去。

谈照新看着女人单薄又带着点虚浮的背影,消失在大厅门口的人群里,这才慢悠悠拿出手机。

心里想着,这么晚还一个人出去,合适吗?

不过也没想太多,指尖划过屏幕,几乎没有停顿,直接拨出一个号码。

听筒里响起接通音。

几秒后那边接通,不过晏唯并未开口。

电话这头,谈照新开门见山:“这两天怎么样?”

听筒那边晏唯似有不稳的呼吸,那语气却更冷,像淬了冰:“有事?”

谈照新:“问问。”

“用不着。”晏唯语气里的不愉几乎要冲破话筒。

谈照新在电话那头耸了耸肩,不过她也立时听说晏唯语气的异样,不是单纯的愤怒或抗拒,似乎混杂着某种生理性的不适。

“晏唯。”谈照新认真了些:“你声音怎么了?”

晏唯那边沉默着,那沉默像预示着什么即将失控。

晏唯:“挂了。”

“等一下。”谈照新开口阻止,语速快了几分:“有件事。之前那个未成年人的事,那女孩儿的妈妈油盐不进,情绪有些偏激,最近有可能会有点小麻烦,你知情就好。”

谈照新说着话,却清晰地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骤然变得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气息短促而混乱,像是在努力平复什么,又像是某种难忍的痛苦突然加剧。

“晏唯?”谈照新的声音彻底沉下来:“你……是不是病了?”

回答她的,是通话被掐断的冰冷的忙音。

顶层套房里,气压低得骇人。晏唯背靠着沙发,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一旁明明灭灭地闪烁。

身体里那股不祥的燥热感,像火烧一样汹涌地蹿上来,包裹她的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滚烫的沙砾。

肌肉深处泛起一种难言的酸软,骨头缝里都在往外沁出无力的感觉,头也沉得厉害。

胸腔的厌恶感和身体不适交织着,喉咙干涩非常。

焦躁。

一种混合了生理性痛苦的焦躁。

指尖下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点亮,距离姜弥打来电话,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分钟。

人还没来。

无名燥火猛地窜起,灼烧着她的神经。

更糟的是身体内部也开始不对劲——那团闷热从骨髓深处漫溢开来,四肢百骸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冷还是热,只知身上全是潮湿。

她急需一点慰藉,哪怕只是片刻。

晏唯狠狠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视线瞥向桌面,她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一把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瓶苏格兰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倾斜,倒进厚底的玻璃杯。

几乎是灌了下去,辛辣呛烈的液体,狠狠挤入她的口腔,尖锐的刺激短暂地麻痹了那令人窒息的闷胀感。

一声脆响,空酒杯从她手指间脱力地砸在大理石桌上。

尖锐的碰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也是同时,房间门铃响起来。

在这个极度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但是世界又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只有她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

晏唯拖着沉重的步伐,几乎是踉跄着走到门边。

门打开的瞬间,酒店走廊偏冷的灯光涌了进来,光晕之中,姜弥的身影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黑风衣包裹着清瘦的身形,额发带着点室外的潮气,垂在光洁饱满的额前,遮不住一双清澈干净却又难掩焦急的眼眸。

姜弥就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她身上似乎还沾着一点外面夜晚微寒气息,与房间里沉闷滚烫的空气全然不同。

晏唯的状态也让姜弥眉心微蹙——细密的汗珠覆满她的额角,脸色透着一种不自然的潮红。

几乎是下意识地,姜弥的手已经探了过去。

指尖触及那片滚烫的皮肤时,她心底猛地一沉。

晏唯也是随之一抖,突然的触碰让她一下冒出冷汗,手臂泛起一层颗粒。

“这么烫?”姜弥收回手,语气焦灼:“量体温了吗?”

晏唯看着姜弥,身体的疲累让她整个人烦躁不堪,她转身要找什么撑住自己。

姜弥见状,就知道晏唯没有做这事,她皱起眉,嘟囔道:“怎么不量呢?你这烧得太厉害了。”

她下意识就往房间走:“上次的急救箱里是有体温计的。”

姜弥准备去找那个放温度计的抽屉。

转而想起什么,她转身去拉晏唯,想让她回房,晏唯手腕一紧,她垂眸看了一眼,却默不作声地偏开身体,步履有些虚浮地径直走向沙发。

接着她的背脊重重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姜弥站在原地默了默,随即想起上一次在这里,晏唯也是这样,抗拒睡在卧室。

她记得莫云好像说过,晏唯不喜欢睡房间的床。

她来不及多思考,敛去多余的动作,俯身从一旁捞起毛毯,轻轻抖开,然后盖在晏唯身上。

视线不经意掠过茶几,那个空荡荡的高脚杯抓住了姜弥的目光,杯底还残留着一抹暗红的液体。

“你喝酒了?”姜弥脱口而出,声音里的担忧更深:“那……这感冒药能不能吃还两说了。”

姜弥低声说着,一边在晏唯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去掏手机,准备找人问一问。

指尖刚触到冰冷的手机壳,突然,一具温热的身躯沉沉地,毫无预兆地挨了上来。

:=

晏唯从身侧靠上她的背脊,那份由内而外蒸腾出的热度,隔着衣料灼烫着她的皮肤,她微微一僵。

“很难受?”

姜弥维持着表面的平稳,侧过头低声问,声音干涩了几分。

没有回应。

只有晏唯略显粗重的,带着异常热度的呼吸一阵阵拂过她的后颈。

姜弥迅速在手机屏幕上划动,越看眉心皱得越厉害。

“晏老师,你怎么还能喝酒呢?喝了酒不能马上吃感冒药了……”

晏唯的心脏一下又一下,那样有力又那样脆弱,她听着自己呼吸的声音,听着姜弥的焦急的话语。

不一样的。

她每次生病的时候,关心她的人都很多,谈照新也好,Surui也好,其他人也好……

和她们关心她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她闭了闭眼睛,身体还是那样难受,但她的神经却在一点点放缓。

姜弥耳边的呼吸似乎轻了一些,她转头动作轻缓,小心翼翼地扶着晏唯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躺平。

然后再快步走进浴室,冰凉的水流淌过她的手指,接着,她拧开毛巾。

姜弥再重新回到沙发边,半蹲下来,将晏唯那濡湿的鬓发拨开,用凉毛巾轻柔地覆上晏唯汗涔涔的额头,小心地擦拭。

凉意似乎带来一丝慰藉,晏唯的眉头松动了些。

“身上不舒服……”晏唯闭着眼,声音低哑含糊,像压抑着某种翻涌的不适。

姜弥会意,手中的毛巾下移,沿着她被汗浸湿的纤秀脖颈,落在裸露的皮肤上。

毛巾沾上的水汽带走些黏腻的热汗,但是还不够。

“进去擦……”

晏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灼人的气息和一丝不容拒绝。

姜弥擦拭的动作瞬间定格,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她的指尖紧紧握着湿润的毛巾,耳边“进去擦”这三个字让她没反应过来。

刚才她完全没有任何心思,这一瞬间,她的目光反而不受控制地扫过晏唯身上,今天晏唯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及膝休闲连衣裙。

脖子就算了,要是身上……

姜弥的目光像是被烫到,飞快地从晏唯身上移开。

“碰都碰过,你又怕什么?”晏唯语气又躁起来,潮热的神情十分不耐。似威胁一般,喊了一声名字:“姜弥。”

她虚弱得很,虽是威胁,听在姜弥耳朵里却像一种撒娇的语气。

姜弥:我真是疯了吧?

姜弥停顿了几秒,最终,像下了某种决心。

她咬了下内唇,手小心翼翼地从薄毯下探进去,落在晏唯小腿的裙摆边缘。薄毯被她的动作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姜弥指尖冰凉,带着毛巾上的水汽,极其缓慢,而又无比谨慎地,向上探索着裙摆下的皮肤,试图擦拭那些被织物覆盖住的汗意。

布料细微的摩挲声里。

晏唯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凉意和不经意的触碰,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极轻的抽气,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下。

覆盖着的薄毯随着姜弥的动作,裙摆撩起褶皱,在她腰腹位置鼓起一个无法忽视的痕迹。

仅仅是晏唯的声音,就让姜弥感觉一股热气,从自己身体深处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脸颊也隐隐发烫。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发起烧。

这个念头,连同身下这张熟悉的沙发,猛地将她拽回了那个同样燥热的夜晚——那时耳边回荡的,也是这样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带着令人心悸的湿意……

“你在想什么?”

晏唯低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在只有两人呼吸交织的寂静空间里,清晰得如一场震动。

姜弥擦拭的动作便就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