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两位古人类的消失，大家逐渐恢复了身体了。

尤尼头痛地捂着脑袋，身为巫女，除了刚才川平和川合有栖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她在冥冥之中看到了很多。

川合有栖和川平的记忆都传输给了尤尼，同族的三人有了一样的脑电波。

尤尼不禁流下眼泪：川合有栖，她的过去，她曾经的抵抗，还有现在的释然，全都是有原因的……

得知这一切后，尤尼告诉了众人。

“……她之前，经历过这些，所以才会这样着急，都是有原因的。”

听完的众人露出了五颜六色的表情，川合有栖会如此冲动，和她之前就迫切找到答案的原因是一样的。因为她已经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

狱寺表示要把川合有栖逮回来抽脑袋：

“她突然之间认什么亲！脑子有病吗！那个理论是纯粹的狗屁一通！”

“突然之间和变了一个人一样，死混蛋金毛到底有几副面孔啊！”

山本武没有微笑：“她不应该直接下了定论，就算现在没有方法，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的。”

其他人与川合有栖不熟，不知道她的一切往事，经过尤尼的解释，他们也得知了真相。

川合有栖，就是川平（伽卡菲斯）的女儿，他的继承人。

这十年间停止的原因是：主持彩虹之子人员更换的人选已经变更给了川合有栖，她才是现任拥有更换彩虹之子人员能力的人。

作为继承人的川合有栖，坚决反对代理人战，她不希望彩虹之子的悲剧继续下去，甚至因此生了病，川平不得不分了很多精神和时间在关心女儿的精神状况上，不敢轻举妄动让女儿更崩溃，只能等待时机让川合有栖恢复再进行【代理人战】。

同时，川平其实也在思考，有没有办法可以改变彩虹之子的更换。

迂腐的大人也为她改变。

然而。

答案

没有变，还是没有办法。

没有彩虹之子作为人柱力，七的三次方无法维持，所有人会死。

川平有想过把奶嘴再一次分割，做成彭格列指环和玛雷戒指的样式，七的三次方中，贝与海都不会夺走生命，是因为他们分到的晶石部分更少，设置为可拆卸的戒指也不会汲取太多生命。

但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奶嘴不能改造。

那怎么办？

川合有栖抱住自己的脑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川合有栖的心声不仅传达给了川平，也传达给了尤尼。其中的痛苦真切得仿佛在切肤。

——我不想他们死，但我也不想地球毁灭；我理解爸爸的做法，我不赞同爸爸的理念；我想要做救世主，但我救不了所有人……

她的脑子混乱到几乎没办法平静，睁开眼，便是同样的问题一直绕在头顶。

川合有栖是最优秀的孩子，她善良、有共情力、能力出力，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好。

而这件事，她最想做好的事，偏偏是她唯一无法做好的事。

残忍的命运将她卷入旋涡，直到精神崩溃，直接休学住进医院。

精神病医生也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因为她没有心理上的疾病，她只是无法解决眼前这个问题，她想要的也只是解决这个问题。

最终，她的父亲川平做出了决定——改变她的认知，消除掉她关于彩虹之子、七的三次方、西西里的所有记忆，并且封印了她的能力，让她变回最开始的普通孩子。

这样，才勉强让川合有栖的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她不再日夜不休地钻研解救彩虹之子的方法，不再损害自己的生命。

她终于变回了不知道真相前的平和样子。

可现在，一切回到原点，她又得知了真相。

正如川平想的差不多，她第一时间选择牺牲自己。

即使怨恨川平，但看到川平为了川合有栖而动摇的样子，还是会生起悲伤。

川合有栖决定用自己的灵魂保护七个奶嘴，用自己一死换彩虹之子的诅咒停止。

她甚至都没有选择“一个人继承七个奶嘴直到生命尽头换人”这个方法，因为这不是可持续的，奶嘴吸取她的生命，让她虚弱，这几百年间也许是和平了，可之后呢？

在川平和川合有栖都死了之后呢？

就放着不管吗？

让之后的人全都去死吗？

没有办法了，只有让她的火焰永生永世燃烧才行。

狱寺隼人咬牙，一拳敲击墙壁：“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谁同意她一个人冒险了！”

“十代目，你有什么办法……？”

沢田纲吉强迫自己沉稳：“她还不能献祭，因为尤尼的奶嘴有一半在我这里。”

“十代目，你绝对不能给她！”

“我会的，而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她主动出现。”

“她一定会来找我要奶嘴。”

沢田纲吉笑起来，双眼里没有笑意：“到那个时候，我会把她关起来，让她重新想想清楚。”

看向身边人时，他有些担忧：“Reborn，你……”

Reborn毫不犹豫地说：“就按你的办。”

“我们还没有沦落到牺牲一个小孩来换自己活下去的程度。”

弗兰支持：“抓到她，然后敲她的脑袋。”

云雀恭弥：“这在并盛，属于违反风纪，咬杀。”

六道骸：“竟然让我可爱的库洛姆伤心，真是罪孽深重，我不允许她这么轻松地死去。”

Reborn递给沢田纲吉一副手铐：“你拿去把她拷起来好了。”

原本以为沢田纲吉会害羞，结果他很自然地收下了：“有再坚固一点的吗？”

白兰抽离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仿佛在看结局前的序幕，他微笑：

艾莉丝，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不是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双向的。

他们对你产生感情的同时，你也对他们产生影响。

你的结局，一定不会止步于此。

究竟会变成怎样。真令人期待。

*

川合有栖会去哪里？

这个问题让沢田纲吉思考了很久。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做好了准备：

首先，是让白兰和尤尼、彩虹之子一起，检查目前的线索，查看还有没有方法可以改变彩虹之子的命运。

其次，他让威尔第和彭格列技术组联手，给自己注射了药物，短时间内不会再发生变小的事。

第三，就是大家团结在一起，找到川合有栖，说服她。

不管她怎么打算的，都要说服她，说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跪下求她，总之不能让她去送死。

Reborn的身体虚弱，但精神很好，对沢田纲吉说：“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无论如何，现在7^3中的21个人都站在你这边，我们还没那么脆弱，不至于马上死掉，你的决策是对的。”

沢田纲吉也是这样想的。

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为了别人牺牲一个无辜的人就是不对。

可是，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如果没有的话，就算找到了川合有栖也是没用的，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加一起都打不过现在的川合有栖，他们人种的火焰含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川合有栖之前都压根没有认真和他们打，只是在放水。

方法、方法……可恶！为什么我们的火焰不能和他们一样强大呢！如果有足够强大的火焰就可以了，起码可以分担她的痛苦。

沢田纲吉狠下心想：……如果真的想不出办法，那也可以先缓兵之计，让我来继承大空解放尤尼，其他的彩虹之子再坚持一会，等我找到最终的办法。

眼下，最先需要做的是找到那个使用了美杜莎之发地狱戒指失踪的人。

在使用了戒指后，没有人能找到她，她大概会想要来我身边偷走奶嘴，但我已经把奶嘴放在了最安全的地方，我找了一个保险箱放在地下室，上了多道保险，除了暴力破解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开那个保险柜，她想要就必须现身。

他心中的不安让他不断地捏动骨节，发出骨节碰撞、令人肉麻的声音。

“咔嚓、咔嚓”……

川合有栖会去哪里？

这个问题有很多答案。

代入她的角度看的话，走向必死结局前的人，会做什么？

大概是和众人告别吧。

沢田纲吉让手下去关注她的人际圈，有没有突然出现的信件或者礼物，那可能就是川合有栖给的。

除此之外，她能去的地方还有很

多，比如西西里岛上古人类的遗址、川平神秘的住处……这些都是可能的。

沢田纲吉的大脑告诉分析着：

她一直都是那么擅长逃跑，她会躲到哪里去呢？在地狱戒指的作用下，无法通过寻常的手段找到川合有栖。联络所有人，建立信息网络，再问同样身为地狱指环拥有者的骸和弗兰，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能放弃任何线索和希望，我绝对会坚持到她现身的那一刻……

“嗨。”

熟悉的声音传来。

沢田纲吉错了。

川合有栖总是意料之外。

拥有完整记忆的她，不会躲避，也不会害怕，她将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川合有栖正坐在他面前。

她高高在上地坐在窗台上，小腿晃荡，仿佛等候多时一般，对着即将回家的沢田纲吉打招呼：

“一天没见，就和隔了半辈子一样。”

金色的头发就像流淌的金子，发梢随着晚风轻轻摆动，披在身后闪烁出冷冽的光芒。

这个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人微笑地说：

“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吧？”

*

金发、蓝眼睛，一模一样的相貌。

但只是通过表情都能够知道她的精神发生了变化。

这既不是游戏中的川合有栖，也不是之前缺少记忆畏惧人群的她，这是一个完整的人格，是古人类与人类混血的她。

最相似的，应该是她小学的时候。

川合有栖灵巧地跳下窗台，她的面容更加生动了，站在沢田纲吉面前说：

“我们单刀直入？”

“我要你那一半的奶嘴，给我。”

简单、干脆利落。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复杂：

“你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生气还是发笑。

川合有栖歪头，看他的样子就看看一个解不出题目的同学：“你还没有想清楚吗？”

沢田纲吉感到喉咙发痒：“我要想清楚什么？”

“你要救哪一边。”川合有栖冷静地问，“我认为这还是很好判断的，人多的一方更值得拯救。”

沢田纲吉生气地说：“人的生命是可以这样计算的吗？你这样子的话和伽卡菲斯有什么区别？！”

“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区别。”川合有栖温柔地蹙着眉，双眼带着一种忧愁，“我是他的女儿，他伤害过你们，所以我来赎罪，希望你们不要再恨他了。”

“我对伽卡菲斯的感情和你现在的决定根本没有关系！”

沢田纲吉悲痛：

“有栖，当你说出‘牺牲我’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你一刻都没有在乎过我吗？”

川合有栖微笑着看着他，眼睛里充盈的爱意，就像星星一样闪亮：“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如果你不是首选的彩虹之子候选人的话，我想我当时没办法那么快下决定。”

她的大脑里回忆着说：“我一定还会再迷茫很多吧，我会想着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和你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我还很年轻，我第一次遇到了喜欢的人。”

“我想要和你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做很多事，去外面旅游，去跳伞。”

“可惜来不及了，是我躲避了太多年，让彩虹之子空受折磨。”

“——但既然你注定要死，还是我来吧。”

她说出的话比诅咒更伤人：“起码牺牲我的话，还可以拯救更多人不是吗？”

沢田纲吉几乎说不出话。

川合有栖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就像落下咒语：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别人主动承受诅咒，看到你分担了尤尼一半的诅咒，这才让我确信了你一定会成为下一任彩虹之子的大空。”

她微笑，歪着头凑近沢田纲吉，贴近颤抖的脸颊，声音传入沢田纲吉的耳朵：

“亲爱的，你和我一样疯狂，拥有英雄主义的自我牺牲精神，只是这次，我的赌注比你大。”

“会是我赢。”

*

这段话不是第一次听了。

那时候，就有人说过。

白兰笑意盈盈地看着沢田纲吉：

“纲吉君，你为什么不明白呢。”

“不正是因为她不接受的话你也会死，她才接受那么快吗？”

“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啦，我只是提醒你。”

“你要知道你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的，因为你爱我，所以你才会在最后看向我。

而我同样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

“你死的话，我第二天也会跟着来。”

沢田纲吉双眼紧紧看着川合有栖，笃定地说：“你舍得吗？”

他毫不犹豫地拿枪对准自己。

“你死了的话，我活着也只是忍耐而已。”

“你知道我说到做到，从不骗你。”

他早就做好了为川合有栖付出一切的准备。

面前，川合有栖淡然的反应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我会让我爸爸帮忙扭曲你的记忆。”川合有栖平静地微笑，“我会帮大家都安排好一起的，没有一个人会记得我，你们都会得到解脱。”

“你、会安稳地成为彭格列的新一世，维持‘贝’的秩序，至于其他被盯上的那几位候选人，山本武、狱寺隼人、云雀恭弥、六道骸……他们也会平安无事，没有人的未来会有影响。”

她说：“我已经和爸爸说过了哦，爸爸很痛苦，他没有给我答复，但我会让他同意的。”

她歪头：“因为，我们不可能，在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之后，现在才来叫停这个机制吧？”

“既然牺牲七个人可以，牺牲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温柔的话语，仿佛在娓娓道来一般，而不是在诉说上“自我牺牲”这种事。

川合有栖非常笃定，她会让川平同意的，如果川平不同意，那说明他之前的理念是错误的，这和守护地球的核心要义违背。

沢田纲吉怒吼：“伽卡菲斯的想法是错误的！他错误的教育会害死你！”

“他没有害我，我是自愿的。”川合有栖重复，“就算我不是他的女儿，知道这个选择后，只要我还是我，都会这样做。”

“最开始，等我发现爸爸隐藏了这么多事的时候，我确实有埋怨过他。”

“但我不恨爸爸。”川合有栖垂着眼，“我知道他费了这么大精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个继承人，为了整个地球。他其实，很早开始就已经身体不好了，他并不是永生的，坚持到现在，只是因为放心不下这个地球。”

沢田纲吉说：“……你既然不恨他，那你怎么舍得让他送你去死？”

他质问：“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他会怨恨自己吗？”

“没办法的事情呢。”

川合有栖就像当初的川平一样理性：

“当我们试过了所有的办法之后，只能选择牺牲少数的人，这是大家不得不接受的结果。”

“你们可能发现了，白兰的游戏里，我爸爸也在的，但他没有参加游戏，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给我下的心理暗示费了太多的精神力，医院扫描我的脑子的时候把他残留的部分也扫了进去，白兰模拟时用到了我病例里的设备。所以他在游戏里也一直陪着我，就像在外面的时候一样。”

“在给我下了精神暗示后，他几乎失去了自己的生活，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保护我，纵容我做出出格的事，帮我向身边的邻居和街坊打招呼，拜托他们照顾我。”

“我知道的，他其实真的没有错，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了。”

“但我还是会站在他的对立面，我会用上一切，只为了找了一个新的七的三次方维持方法。”

“我会救所有人。”

沢田纲吉几乎是乞求了，如果求她就可以的话他愿意跪下：“我们可以再缓缓，再思考新的方案，我们现在又有了你和伽卡菲斯的情报，所有都不一样了，还来得及，求求你，有栖……！”

川合有栖温和地看过

他依旧不适的身体：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其他彩虹之子早就撑不了几天了吗？”

“越拖着只会有更多的考虑和估量，没有必要。”

“没有更好的方案，这是几千年来都没改变的既定事实。”

川合有栖压下心头的想法，瞬间摆出了战斗准备，身上燃起强烈的火焰，正如她的决心。

她伸出手：

“沢田纲吉，把你的奶嘴给我。”

“如果我不做的话，尤尼会活不下去的，你的老师会死，你自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