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场景回到现在。

川合有栖的公寓里。

静默，巨大的信息量让在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川合有栖看起来很疲惫，她捂着脑袋了甩甩头发，鼻血已经不再流了，在脸上留下痕迹，就像是受伤了一样。

完整的记忆回来了。

她的大脑里，最新和最初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构建出了全新的领域，思维在碰撞，杂乱的神经网路在大脑里疯长，连接上了四肢。

如同新生，也仿佛是回到了最初。

“……”

沢田纲吉最初做出了反应，他直接走向川合有栖：“有栖，你不要被他所欺骗——”

下一秒，巨大的火焰席卷而来，无尽的压力就像扼住喉咙一样让他的话语打断。

“我在和我女儿说话。”格子脸面无表情，“轮不到你们插嘴。”

恐怖的火焰。

火焰就像是一只手掌一样，压在了众人的背上，让他们停在原地无法动弹，几乎连出声都变得困难。

这是人类会释放出来的吗？简直是异次元的存在，他不是人！

川合有栖疏淡地说：“放开他，爸爸。”

“不然我会生气的。”她的声音平淡，但很有效果。

川平停手了，沢田纲吉的脸色变好。

面对继承人时，他就和一个慈父一样，会听取建议，不做让人讨厌的事。

而面对众人时，他又变回了冷酷无情的伽卡菲斯。

他突然伸出手，碰到了沢田纲吉的头，轻轻一瞬间，就读取了他的记忆。

所有的计划，都被他读取。无所不能的异能者，操作记忆也是他能力的一环，之前能够修改川合有栖的记忆，现在则是读取了他们的记忆。

他冷笑：

“你们自以为聪明，背后做了很多手段，我纵容你们是因为你们做的一切都掀不起风浪，我不在乎。”

“但你们竟然把她牵扯进来。”

他气极反笑：“是那个玛雷小鬼干的？他虚构出那么多假料，就是为了掩盖你们正在操作的真相——让我的继承者和你们玩游戏，欺骗她的感情！”

白兰之所以选择线上、还有游戏的手段，而不是正面和川合有栖认识，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开她爸爸的监控。

虽然白兰不知道川合有栖的父亲到底是谁，但他知道有这个人存在：并且这个人的眼线遍布天下，只有转移到虚拟的加密网络中才能避开。如果正面和川合有栖接触，不出三天他们就全都大脑记忆清空各自回家了，能够撑到今天已经是意外。

谁能想到一个游戏，会导致今天的局面。

川合有栖叹了一口气：

“爸爸，他们没能骗我，他们的情报还没有我多，到现在为止，他们什么都没从我身上获取到，不要对别人妄下判断。”

“而且，【别人的行为是我们无法掌控的，我们要做的是自己做好严密的计划】，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你不该迁怒给他们，你欺骗了他们，那他们愤怒、反击、报复，都是计算之内的。”

川合有栖垂着长长的睫毛：“我想起来了。”

“在西西里的时候，你和我说过的话，我全都记起来了。”

“那时候你说过，【力量需要人柱力】，彩虹之子是被选中的牺牲者。他们以婴儿之躯承受诅咒，用灵魂作为燃料，维持这个系统的运转，这是‘必要的恶’。没办法的事。”

川合有栖向彩虹之子们解释道：

“你们被选中，并不是你们的错误。”

“只是因为为了维护七的三次方，每个时代都必须献祭出七个人，充当人柱力。而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

“若是七的三次方缺少了，地球就会陷入困境，无法进行循环，就像近几年的新闻上，频发的自然灾害那样，就是因为彩虹之子变虚弱了，世界的秩序在龟裂。”

Reborn：“……”他的表情看不出是意料之内还是之外。

史卡鲁：“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就要我们去死吗？！”

“没错。”

伽卡菲斯无情地说：“这是必要的，如果不牺牲彩虹之子，那地球就会毁灭，你们照样会死。”

“一切都是为了这颗美好的星球。”

他残酷地问：

“全地球的人和七个人相比，谁都清楚哪边重要，我只是做了我

应该做的，我拉下了电车难题的拉杆。”

“你们要恨就恨我，没必要牵扯我的继承者！”

伽卡菲斯身上的火焰变大，就像泥浆笼罩，其他人不仅无法移动，近乎无法呼吸了。

突然，一阵温暖的火焰传来。

那火焰来自川合有栖，是她身上燃烧起的晴属性火焰，保护了众人。

“他们没有对我出手，直到刚才，他们才知道我是你的继承人。”

“你误会了。”

伽卡菲斯的面前，川合有栖突然微笑起来，看向父亲：

“爸爸，你说得对。”

“国小一年级的算术题而已，很简单。地球上的76亿人比7个人更重要。”

沢田纲吉惊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话是她说出口的。

川平看着她，欣慰于她终于清醒。

川合有栖仰头，她的双眸因坚定而变得明亮，随着话语，逐步点亮：“多简单啊，76亿大于7，而7，又大于1。

“我想明白了，牺牲少数人就好。”

川合有栖向前走，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所以，选择我。”

“我自愿代替彩虹之子。”

“一个人没有七个人重要，是吧，爸爸？”

她平静地看着川平。

爸爸，你最满意的继承人，你唯一的孩子，将会为了你所坚持的理念赴死。

这就是我想出的，最好的结局。

*

川合有栖提出代替彩虹之子成为人柱力。

这段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她的意思是牺牲自己取代其他人吗？

“没用的。”川平冷静地打断，“如果牺牲一个我们的族人就能停止彩虹之子的命运，我早就不会再这里。”

“我第一个就会选择牺牲自己。”

“但就算我的火焰比他们强大几十倍，但结果就是不行，必须要7个人柱力。”

川平说：“而且，如果你要一个人承受七份的压力，你的身体会撑不住……！”

“我就是这个意思。”

川合有栖冷静地说：“毁掉就好了。”

川合有栖：“【一个人无法支持下去】，那是爸爸你以为的吧，你想象的，还是用人的**来支撑。”

“而我找到了新的办法——【若遇到苦难，就跳出身体的束缚，用灵魂来思考】。”

“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讲过的吗？若一个人死去的时候有着巨大的执念，那就会留下永不熄灭的火焰。”

她捧着手心，刚才要来的8个奶嘴：“灵魂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啊，当我碰到他们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办法是行得通的。”

“奶嘴需要火焰，他们也许会撕碎我的身体，而这更好了，因为痛苦之后，我留下的火焰会一直燃烧，直到世界的尽头。”

川平：“你要将自己变成奶嘴的奴隶吗？”

“你知道这样，你会送死……”

川合有栖坚定地点头：“我知道。”

她再次说：“我早就知道了，这样做我必死无疑。”

“无论是当场还是之后，我都会献出生命，而这是我愿意的选择。”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西西里的那一次吗，这件事没有告诉你，我接受不了彩虹之子的真相，在在西西里岛哭了。”

“那时候海风好大啊。”她用怀念的语气说。

【——“我一定会救你！我发誓，用我的名字起誓！我一定会回到这里！”】

【——“等我！！等着我！！”】

在游戏里出现的，那个声音不是别人。

就是过去的我。

我发誓了，我一定要救彩虹之子，也要救我自己。

白兰的偷的病历本里，直接模拟了川合有栖整个大脑，包括了她的潜意识。

那个愿意相信她的人，不是别人，不是神明。

是我自己。

是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意放弃的我自己。

而现在，到了兑现诺言的时刻了。

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我重叠在一切

川合有栖再一次说：

“爸爸，牺牲我吧。”

“让这一切结束。”

*

阿尔科巴雷诺，即彩虹之子的真相是：所有人都是伽卡菲斯为了保护奶嘴，而创造出来的人柱力。

奶嘴是最重要的，它绝不可以遭到破坏，并且需要不断地往其中注入火焰。彩虹之子只是用性命作为代价来保护奶嘴存在的牺牲品而已。

之所以要选择最强的七人，是因为奶嘴需要很强大的火焰，并且伽卡菲斯要求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彩虹之子都能够保护奶嘴。

但是彩虹之子是不能永远当下去的，随着时间的过去身体会无法承受，诅咒奶嘴带来的坏处也越发明显，所以没有办法，伽卡菲斯就只能在每一次彩虹之子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选出新的牺牲品。

这已经是维持了上千年的秩序，如今却有人站了出来，喊着“牺牲我吧”来打破。

简直不可理喻。

川平感到愤怒：“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经历了这么多后，你还没能成长吗！”

“我教育你不是为了让你得出这样一个不顾及自己的结果！”

“因为七的三次方是我的朋友！”川合有栖同样怒吼回去，“我没办法看着这样的命运降落在现在的阿尔克巴雷诺，未来的沢田纲吉身上却什么都不做！”

“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个人，那个人只会是我！”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震撼住了。

川合有栖学着之前川平说服她时候的样子，一字一句缓缓地说：

“爸爸，7，700，000，000人和7个人比，应该牺牲哪个？”

川合有栖伸出手说着又接着摆出了两个数字：

“爸爸，7个人和1个人比，应该牺牲哪个？”

川平的眼皮直跳。

“很简单不是吗。”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选我吧。”

“牺牲我，放过彩虹之子。”

*

当少女站出来选择牺牲自己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们认识到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有栖，你在说什么……？”

“喂，你冷静点，你别做出傻事！！”

尤尼咳嗽着大喊：

“不、艾莉丝小姐，我对你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让你牺牲自己的灵魂！”

川合有栖超然地回头看她：“啊，我知道。”

“你是想牺牲你自己的灵魂吧。”

她一语道破了尤尼当时的想法：

“我爸爸以前和我说过的，彩虹之子的大空可以牺牲自己，复活其他的彩虹之子。你是希望通过牺牲自己、献出自己灵魂的手段，来给大家续命吧。”

站在尤尼身边的高大男人：“公主！”

尤尼没有反驳。

川合有栖无奈地笑了：“你果然是这样的孩子。”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会这样。”

“所以我也愿意保护你。”

尤尼：“不可以！”

川合有栖笑了：“尤尼，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你，你一定会同意的不是吗？”

“你才是拥有着最纯粹，也是最傻的奉献精神。你的年纪还这么小，我起码活的日子比你久了，所以我来。”

狭小的客厅里，众人都想要挣扎，阻止川合有栖的行为，但川平的火焰依旧压制着众人。

所有人中，只有川合有栖和川平面对面站着。

而川合有栖一言不发，只是直直地走到自己的父亲面前。

川平冷静地开口，如果不是看到他颤抖的嘴唇，一定看不出他内心的触动：“……我不会接受这个建议。你顶多只能救一个人，只能替代一个人，那这就是没有必要的……”

“我会代替他们所有人。”川合有栖与他相似的面孔养了起来，直直的看着父亲的脸。

“你之后没在我身边，所以不知道，我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七种火焰，比小时候好多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身上就会燃起不同颜色的火焰。

调节的大空、分解的岚、镇静的雨、硬化的雷、增值的云，活性的晴，构筑的雾……

橙色，红色，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

七种颜色强大又美丽的火焰笼罩了她的全身，每一个都无比强大。

“玩游戏的时候，我把能力都找回来了。”

感谢白兰的脑神经游戏，在游戏里她习得的技能，会通过脑神经同样反射到她自己身上。

川合有栖歪着头笑了：“我很感谢你教育我，让我变强，所以我每一种火焰都玩得很好，就像彩虹之子的奶嘴需要的，一样好。”

“你也不需要担心后继无人的事，我想，我死后的执念足以支撑火焰永远燃烧，「7枚彩虹之子的奶嘴」将不需要有人接替，而其他的彭格列指环和玛雷指环，本来也不需要干涉。”

她诚恳地说：“选我吧，这绝对是值得的。”

“1，比n个7，绝对是更小的那一个，对吧？”

川平的脸色铁青，一直都以高傲的审判者状态出现的男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崩溃：

“艾莉丝，你是在报复我吗？”

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彩虹之子的监视者，只是一个父亲，他几近卑微的说：“是爸爸错了，你不要赌气，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不是的，爸爸。”川合有栖露出感恩的笑容，“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就算我们之前有过矛盾，但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我一直认为你是全世界最厉害、最坚强的人，你是我的榜样，我非常爱你。”

“而现在可以让我来了，你所肩负的使命终于可以放下了。”

川合有栖的两只手都放在自己的胸前，她像是要献祭自己的生命一样。

“爸爸，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都很辛苦，你需要调节那么多彩虹之子的事务，平衡7的3次方背后的势力斗争，躲避复仇者对你的追杀，还有彩虹之子对你的怨恨——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看到这些，但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我是你教导出来的，你和我都一样，当我们被人怨恨时，总是没有办法地感到痛心。”

“一直以来，你都辛苦了。”

“选我吧。只要选了我，这下子不仅是彩虹之子的诅咒，围绕着最后的古人类，【川平】的诅咒也即将接触。”

“我是自愿的，为了你们。”

只要牺牲我一个，就可以拯救所有人。

这不是很好吗？

川平试图

最后说服她：

“你还不够成熟，你不知道，在你几千年的寿命里，个体都是过眼云烟，当你最后回头，会发现这是沧海一粟。唯有整个地球的命运值得你牺牲……”

川合有栖微笑：“我从来就没打算活那么久过，无限延长的生命只是负担。”

“最起码，在现在，在此时此刻。我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他们。”

“我不会改变我的主意，我会说服你。”

川平忍不住大喊：“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要牺牲自己一个人满足我们所有人？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种做事办法！！”

“自我牺牲是最愚蠢的行为！你要知道你真的很重要，不仅是对、对我……”

“这不是你教我的，不要自责。”川合有栖温和地看着父亲变红的眼睛，“而且我不认为这是牺牲，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愿。”

说到这句时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早就看彩虹之子的机制不顺眼，想把它毁了的。”

“与其让我看着父亲做出让我失望的事，看着我的朋友接二连三地死去，而我却要在自己漫长的寿命中不断反刍这些痛苦，不如让我去死。”

川合有栖微笑：

“我也考虑到了自己的，这就是我目前最好的结局。”

“现在，没必要的闹剧会在我手上迎来结局。”

川合有栖拿出了刚才要来的奶嘴，放在手上。

集齐了，“七个”奶嘴。

还有口袋中，“你”给我的，锦囊妙计。

【地狱戒指——美杜莎之发。】

这是你作为开发者，给我的礼物。

她微笑，看向父亲：“这次的见面比我想的还要短。”

川合有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那是美杜莎之发的能力，戒指来自白兰，使用的诀窍来自弗兰。

那时候，小青蛙凑在她耳边说的便是这个。

“只要下定必死的决心，就可以使用地狱指环，不被控制了。”

川合有栖感到释然。

原来是这么简单啊。在游戏里的时候，我只是当做玩闹，没办法驾驭它，而现在的我，没有人可以动摇我的精神。

疼痛不会让我摇摆、死亡不会令我畏惧，就算是感情，也得后退一步。

她的眼睛看过那个小孩，小孩已经吓傻了，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难过的神情。

“我……！”

“不是你的错。”川合有栖轻声说，“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别自责。”

她戴上了是游戏里就出现过的美杜莎之发地狱指环。

隐藏气息，就连死神都无法找到。

“我只是通知你们，并不是在商量。这是我的决定。”川合有栖的身体正在点燃火焰，“而据我们所知，我下定决心的事，没有人可以让我改变。”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