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伦被噎住,行吧,床上那点子事确实断不清,反正他晓得这是个骗子王八蛋狗东西就行了!
张定坤看他脸色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把搂住他腰,“绍伦你不能这样啊,始乱终弃搁女孩子身上是要跳河的,你不能因为我长得高大点强壮点就这么随意作践呀,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哪里始乱终弃……”
“你答应了搬过来,现下是打算反悔吗?”张定坤喋喋不休,“厨子是你说好我才定的,租车行也付了一年的钱,过几天我就要回月城了……”
方绍伦只觉得头疼,“就算搬过来,也得给人一个交待吧?就这么住下了?不得被人骂没家教。”
张定坤打蛇随棍上,“我让赵武跟你一块去收拾东西?”
“用不着,我今晚就睡魏公馆。”甩胳膊的力气大了点,带得腰腹间一阵酸麻,不由得白他一眼,“难不成说搬走,就立马搬?一晚上都不耽搁了?还有,你给我收拾一间屋子。”
张定坤扶着他,大惑不解,“还用得着另外收拾?跟我住一块得了。”
好让你天天晚上占便宜?想得倒美!
大少爷难得聪明了一回,主要是他对自己跟张三之间的武力悬殊有数了,那身胚压下来简直让人动弹不得,打又打不过,恼又恼不成,架在半空的滋味他算是领教了。
看他摇头,张定坤还不罢休,“这两层就属我这屋子最开阔,视野也好,反正我又不能天天呆这……”
方绍伦板起脸,“嫌麻烦是吧?那我就不搬了,住魏公馆挺好,上班方便,跟世勋兄一块还能时不时请教。”
张定坤没辙,“行行行,我按你的喜好收拾,保准让您满意。”只要人进了门,还怕不能睡一张床?他对此十分有信心。
方绍伦一回魏公馆,魏静怡气鼓鼓走过来,“绍伦哥哥,你这两日干嘛去了?饭也不回来吃,觉也不回来睡,总找不着你人。”
“我……找房子去了。”方绍伦不惯撒谎,只得实话实说。
“找房子?”魏静怡尖叫一声,“你要搬走吗?”
大少爷被这声尖叫弄得皱了一下眉,真要娶这么个姑娘,光嗓门就够让人受的了。
他点头道,“在府上也叨扰多日了,正好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公寓,离沪政厅近,上班也方便。”
“可是住这不好吗?吃穿住行,有仆从伺候周到,纵有什么不便,你尽管跟我说……”魏静怡疑惑的觑着他面色。
方绍伦叹口气,小姑娘已经把话挑明了,他不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抬头笑道,“静怡,我把你当妹妹,跟颖琳差不多,还让你照顾我,那怎么合适呢?”
魏静怡的面色瞬间就不好看起来,那一晚两人在房间里跳舞,她还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不想又起波澜。
她们这种家庭的女孩子总要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但若能在登对之余,品貌还很过得去便是万千之喜了。
原本一个袁闵礼,家世背景人才相貌桩桩都中意,不想被六姐截了胡。如今一个方绍伦,又只把她当妹妹,她哪里就缺哥哥了?
她恨恨一跺脚,用手帕掩着面庞跑开了。
魏静怡这还在其次,最重要得给魏司令一个交待。
但是当晚魏司令不曾回府,第二天也不见人影,方绍伦找到侍从一问,才知道他老人家去定城喝喜酒了。
方绍伦听了这消息,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自然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搬走,于是等了两三天,直把张定坤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但博新棉纱厂来沪城考察机器厂商的一行人已经到了,张定坤不能不出面领着周士昌和几个掌柜走访意大利、瑞士、东瀛、北美的几个机械厂办事处,腾不出手来抓人。
这天下午,好不容易钻了个空子,在方绍伦巡街的路上逮到了他。
车跟在马屁股后头走了半里地,待拐进一个僻静的地界,他才按了下喇叭。
方绍伦回头见是他,慢吞吞下了马,将马拴到一旁树干上,坐进车里来。
张定坤捉住他手,低声问道,“能骑马了?也是,休息了这么久,该舒坦了。”他自恃十分小心,并没有只图自个痛快。不到酣畅淋漓,不敢尽情驰骋。
哪里有那么久?不过两三日,方绍伦甩开他手,“找我干嘛?”
“啧,明知故问是不是?!你答应了搬我那里……不是,你的房子让我住着算怎么回事呢?主人家都不在,我住得颇不安心。”
“要点脸吧张三,”方绍伦嗤笑一声,挖他两眼,“魏伯伯这两天不在,我等他回来。”
“魏公馆难道没有女主人吗?内宅都是女人管着,说一声也不算失礼。”
大少爷再忍不住,皱眉训斥道,“你这程子闲得慌?安心做你自个的事吧,等我请示过魏伯伯自然要搬的,这么着急干什么?!”
张定坤被怼得无话可说,眼珠一转,换了个策略,“绍伦,”他伸出一只手来牵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三哥实在是想你了,咱俩都是初识情滋味,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想?”
他一只手搁在档杆附近,张定坤趁机攥住,轻轻摩挲。
屁的个情滋味,是肉滋味吧?!
方绍伦想啐他一口,结果一转头,张定坤的唇就贴了上来。
他大惊失色,这可是大街上,车窗玻璃明晃晃的,然而肩膀已经被搂住,一下挣脱不开,他本能的顺着座椅滑下去半个身体。
这下可顺了张定坤的意,他如影随形的俯身下来……
等方绍伦好不容易挣脱开钳制,已经乌发散乱,满面飞红,一张红唇更是如油膏浸染一般,色泽鲜亮饱满欲滴。
他挥掌要打,张定坤却捉住那只手掌,将自己面庞贴上去,轻声道,“绍伦,咱俩可是拜了关公的,我亲你天经地义,你可不能再打我了。”
他语声低微,无限委屈似的,一双眼睛饱含深情的盯着他,这会倒不像狼了,像狗,一条无家可归被大雨淋湿的老狗。怎么看怎么可怜。
方绍伦一时怔住,转头愤愤道,“下次再别这么着了,大街上呢,你要再这么不分场合不分青红皂白的,那,那……还是要打的。”
“是,保证再不敢了。”张定坤一脸小媳妇样。
他的狡猾之处便在于该强硬的时候半分不让,让他停绝不肯停,让他下去也死活不下去。但该软弱的时候,身段比谁都放得低,方绍伦简直拿他没办法,叹口气,重又翻身上马,巡街去了。
两天之后,魏司令终于从定城回来了。对于方绍伦要搬走,大感讶异,“可是家下仆从有怠慢之处?你尽管告诉伯伯……”
“不不不,”方绍伦忙打断他,“魏家上下绝无半点怠慢,绍伦心里也感激不尽,不瞒伯伯,是绍伦自由散漫惯了,原先在东瀛就是单住,这回又刚好找着一个合适的公寓,交际应酬也方便。您是最开明不过的,想必能体谅。”
说到交际应酬,魏司令倒是能理解了,别人家住着,就算仆从伺候周到,朋友间交际倒确实不方便。
不过由交际想到另一层,男子的交际多半与女子有些关系,既然要往外交际,自然是对内无意了。看好的乘龙快婿要飞走,不免让人愀然不乐。
对于他搬走这事,举双手赞成的只有魏世茂。“张三哥那公寓我去打过一次牌,装修阔气地段又方便,要我是绍伦哥也愿意住那去,多自在。”魏四少爷酷爱吃喝玩乐,又爱交朋友,自然觉得自由比什么都可贵。
方绍伦却没有急着搬,总莫名想到一些不太好的词汇,比如“羊入狼窝”,比如“自投罗网”,他想拖到张三回月城。
结果,先接到了郭冠邦请客泡温泉的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