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假期一转眼就过去,齐霁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还没晒够太阳,还没和周舟说尽心里话,就不得不拎着背包返校。
他和周舟正在收拾一月没住人的出租屋,蒋听就急匆匆地提着水果找上门来。
寒假的前半个月蒋听忙得晕头转向,等他终于结束了实习,想找齐霁闲唠几句时,对方又遇到了诸多麻烦。齐霁没有力气多说,只在电话中随意交代了几句混乱的现状。
可光是寥寥几句,就让蒋听担心至极。蒋听从未想过,像齐霁和周舟这样的人,竟然也会遭遇这些与他相似的经历。
心疼,难过,辛酸,种种复杂的感情交加,蒋听刚一见到他俩,话都没来得及说,眼眶就先红了。
“你们最近还好吧?”他打量完他们的脸色,支支吾吾地问。
“就算不好,还能退学不成?”齐霁跟他开了个玩笑,在这个感性的人就要掉眼泪之前,扔给他一块抹布,“你要么去沙发上坐着,要么就帮我们搞卫生,自己选吧。”
蒋听嘴角抽了抽,表情苦涩,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起抹布就开始帮着擦瓷砖。
周舟去了最近的菜场买菜,蒋听这才拉住齐霁,小心翼翼地问:“周舟他……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尽管周舟看上去若无其事,与他相处的态度也如常,但蒋听还是感受到微妙的违和感。
这种状态,蒋听再熟悉不过。在他失去母亲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快好了,要走出来了,却仿佛与身边的世界隔着一层雾,就算是出于善意的关心和安慰,也无法穿过浓雾,抵达他的心口。
而这一次,齐霁不再避而不谈,直白承认道:“是啊,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有时候很沉默,有时候又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他绞紧了手指,闷声诉说,“只是我不能强求他保持某种状态,遇到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会崩溃的吧……我以前那么依赖他,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却束手无策,听起来是不是很失败?”
蒋听走到他身边,不认同道:“齐霁,你别这么想。在你‘无论是谁’的假设里,难道不包括你自己吗?在自己难过的时候,还要分心去照顾另一个人的情绪,这本来就很难,要我说,你们对自己都太严苛,总想着要尽善尽美,却不考虑这样子累不累。”
“所以你们两个能够体谅彼此到这个地步,已经够厉害了,”蒋听侧过脸,唇角弯起几不可见的弧度,“不要给自己增加那么多压力和负担,不然一定会有一个人先被压垮的。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见你们……重蹈我的覆辙。”
齐霁的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中,表情看不真切,他向蒋听投来极为复杂的一眼,像是无声的哀叹,又带着浓浓的担心。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句蒋听没听清的话。
等到齐霁重新开始收拾客厅,蒋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他说,我宁愿被压垮的那个人是我。
晚餐是简单的清汤挂面,为了犒劳帮忙打扫的蒋听,齐霁专程为他多煮了两个白煮蛋。
“每次跑你们这蹭饭,总给我一种被你们当儿子养的感觉,”看着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居然帮他剥蛋壳的齐霁,蒋听咀嚼之余不禁感慨,“齐霁,你现在简直被母性光辉笼罩了。”
齐霁白他一眼,把蛋扔他碗里的动作都粗暴起来,“想当我儿子?那晚上留下来帮我洗碗。”
“也行,”蒋听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用不用帮你们做明天的饭?”
他和蒋听照常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周舟在一旁看着他们,眼底有隐约的笑意。忽然,齐霁转向周舟那边,将他温柔的表情尽收眼底。
饭桌上其余二人都有些许诧异,问齐霁怎么一惊一乍的。齐霁狡黠一笑,往周舟碗里添了一筷子肉丝,看着周舟说:“就是想让你多吃点。”
“哪里来的酸臭味?”蒋听装模作样挥了挥周围的空气,“我要收回刚才的话,我才受不了你们这对狗男男。”
周舟的笑容让齐霁心情大好,懒得和蒋听继续胡侃,兢兢业业替他们夹菜,大有一副不吃撑就别想走出这个门的架势。
再嚣张的气焰,周舟扫过来一眼也就浇灭了,他按住齐霁积极夹菜的筷子,催促他把自己的碗吃干净。四目相对,齐霁立马认输,安安静静地埋下头吃面。
蒋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的互动,齐霁和周舟既然能把日子过得吵闹充实,面对打击,也早晚会走出来。
他一眼就相中的朋友,一定不会复刻他曾经的日子,他坚定地这样认为。
把蒋听送回学校宿舍,屋子里骤然变得冷清起来。有客人在时,齐霁还能开几句玩笑活跃气氛,他也不无粉饰太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