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垫了许久,齐霁的重点显然在最后一句话上,周舟了然一笑,这一次显然真心多了。
路边的长椅被日光晒热,齐霁毫不在乎形象,整个人仰靠在椅背上,嘴上不忘说“我要进行光合作用了”。周舟看着他放松惬意的表情,与他相视一笑。
柔软的发丝蹭过齐霁脆弱敏感的脖颈,他痒得一激灵,又被周舟垂眸沉思的样子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周舟浑然不知他痴迷的眼神,埋下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喉结,游疑道:“如果我让你失望了呢?”
“我为什么要对你失望?”齐霁颇为不解,越说越理直气壮,“我对你从来就没有多余的期望,你为我做的每件事,我都很感动,但那又不是你的义务,我怕你太辛苦还来不及。”
周舟的擅自闯入,破坏了他对人际关系设下的刁钻标准。他给予自己的每一份善良和温柔,都远超他的期待,像礼物一样从天而降。
他和周舟之间,早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感情了。
并非全然的爱情,却也不是单纯的亲情。想要为某个人付出一切,倾尽所有,这种感情的学名究竟是什么?齐霁想,他或许要花很久很久才能研究明白了。
“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开心,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我希望我可以成为让你感受到幸福的人,”齐霁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但你不需要勉强自己,不管和你在一起有多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如果周舟感到疲惫了,就让他来保护周舟吧。
好不容易熬到探视时间,周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齐霁跟在他身后,捏住对方衣袖一角,试图以此让周舟镇定些许。
赵嫣然仍处于昏迷状态,光是看见她插着气管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周舟倏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心率也随之升高。
即使窗外阳光正盛,室内的阴冷却挥之不去。从看见赵嫣然那紧闭着眼的,宁静的模样开始,周舟就难以扼制住心中的忐忑。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与曾经陪周舟玩闹累了,在躺椅上小憩的样子无二区别。可不停运作的医疗器械,用以维持她呼吸的管子,都无言地提醒周舟,他最重要的亲人正遭受着何种痛苦。
他想听她开口喊他一句“小舟”,又或是睁开眼,朝他露出前几天才见过的笑容。他还没来得及坦白恋爱对象,还没分享他因齐霁而获得的快乐,齐霁甚至还提议过,找个机会带上她一起去旅游。
只是周舟的愿望一个都实现不了,在生死面前他无能为力,只能等待命运不再捉弄他们,等待没有定数的昏迷期结束。
他抬起手,隔空抚过她满是皱纹的面庞,“冬天就要过去了,你不是最喜欢去公园看花了吗?你一定要撑到春天啊……”
“对不起,没有早点告诉你,我很早之前就遇见了喜欢的人,你上次也见过的,就是齐霁。你不是说过,谈恋爱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吗?他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你也会为我感到开心吧?”
“我不要你的房子,就算你把我赶出家门也没关系,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不要了。”
眼泪的咸湿气味在嘴边蔓延开,他的坚强在生命面前不值一提,周舟边说边流泪。
分明还有那么多话没来得及说,短暂的探视时间就用尽了。齐霁知道他没有说话的心情,选择沉默地挽住对方的胳膊。
回家路上,他和周舟双双无言,唯有周舟吸鼻子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哪怕只是身为旁观者远远看着,他都能体会到无力与悲怆,遑论曾与赵嫣然朝夕相处的周舟。
一回到家,齐霁便在冰箱里翻找起前几天剩下的肉和菜,他能为周舟做的事情太少,默默地陪他痛哭一场,在他难过时做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似乎已是他能做的全部。
他问了两遍晚饭想吃什么,却都没人应答,扭头一看,周舟竟还站在鞋柜旁发呆。哪里还顾得上解冻肉,齐霁趿着拖鞋快步走到对方身边,对方这才恍若初醒般回答他的问题。
抱住正欲说话的恋人,齐霁低声道:“我知道的,你现在有多难过。”
周舟对他说过很多句“没关系的”“会过去的”,安慰的人换成自己,齐霁竟也只说得出类似的话。他怜惜地摸摸周舟的眼皮,又碰碰他干燥发白的嘴唇,一遍又一遍轻唤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