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不是他单方面的幻想,而是终将发生的命运呢?
他知道周舟为什么欲言又止,又为什么那样焦急——在最初的梦里,他们都曾看见过周舟的命运,那错轨的宿命似乎又一点点被掰正,突兀地发生在他们的生活中。
先是蒋听,再是陈放,现在终于要轮到他和周舟了么?
饭后陈放本想多陪齐霁一会儿,等到周舟回家后再离开,只是对方坚持让他先走,他看着情绪低落的齐霁,吞吞吐吐几次,还是拗不过对方的固执。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一只脚刚迈出门,陈放又调转方向,扒在门板后面嘱咐他,“等他回家了,你给我发个消息,不然我会担心你们的。”
齐霁恹恹地点头,陈放一走,他便关了家里所有的灯,抱膝坐在沙发角落上,任由黑暗吞噬自己的影子。
屋内只剩下他一人,心跳和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过于安静的氛围大概会催生更多疑问,比如他和周舟的未来,再比如他能为周舟做些什么。
答案令人失望,他看不见他们的未来,对眼下的难题更无能为力。面对其他人的命运,他尚且还能以上帝视角提前谋划,极力改变。但谁又能来干预他和周舟的命运?
不做梦的时候,他害怕下一个梦境随时就会降临,然而命运的镰刀真的就要落下来,齐霁又抗拒这凉薄的现实。
晚上八点,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扭动的声音。
周舟意外地扫视过昏暗的屋子,终于在沙发上发现了齐霁。灯光骤亮,齐霁转过身,瞬间对上周舟略显疲态的脸。
“你回来了?”他愣了愣,说着就要朝厨房走去,“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周舟在他眼前站定,堵住狭窄的过道,“不急,齐霁,让我抱抱你。”
他不明所以地投入周舟的怀抱,熟悉的气味钻入身体,他埋在周舟身前,想念无需诉说便喷薄而出,他所有的不安、委屈、不解,似乎都会被对方坚定的怀抱化解。
然而,齐霁同时感受到对方藏在拥抱里的脆弱。
“医生说她的情况不是很好,病情随时有恶化的可能,还要住院观察几天,”周舟闷声道,“她的其他儿女,也不是真的盼着她好……他们只在乎她的钱和房子。”
齐霁抬起手,轻拍着周舟的肩膀。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周舟抱着他不断哽咽,泣不成声。
周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垂头丧气地说:“明明上次体检的时候,她还一切都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齐霁怔怔地望着他通红的泛着血丝的眼睛,在对方想要松开手臂之前,主动重新圈住对方。
他记忆中的周舟总是意气风发、游刃有余,仿佛没有能难倒他的问题,齐霁想不通的、不想面对的,总是有周舟冷静地替他考虑。明明眼泪只是毫无用处的无机物,周舟却从不舍得看他流泪。
他也想学着周舟爱人的方式去爱他,却学得手忙脚乱,慌乱无措。
说到底,看似无所不能的周舟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他应该烦恼校园生活,烦恼恋爱中的琐事,而不是为命运所困,在巨大的不确定性前要为了保护自己而保持镇定。
这个认知,在当下周舟袒露出脆弱的一面时,变得如此清晰。
“这不是你的问题啊,”他胡乱抹着周舟的眼泪,“你都做了那么多了,是命运非要作弄我们……这压根就是不是你的错。”
翌日早上,周舟就在厨房与专程早起忙活的齐霁撞了个满怀。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周舟的声音不免掺了焦急,“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我还在找你呢。”
齐霁关切地托起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见周舟眼下的黑眼圈没有加深,才放心地退开几步,指着正在煲汤的小锅说:“你今天中午还得去看奶奶吧?我就想着煲点汤,你一起带去给她喝。”
就连齐霁自己也想不到,前几天刚从陈放这学来的营养汤做法,居然会用在这种地方。
周舟显然愣了几秒,随即朝他笑笑,低声道:“好,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