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齐霁已经没有气力说一句完整的话了,他把亮着屏的手机挪到周舟眼前,屏幕上一则新闻——
受恶劣天气影响,途径某市的列车临时停车。
文章末尾注明了受到影响的车次号,第一行便是蒋听乘坐的班次。他不再向齐霁发送消息的时间点,就是列车经过那座城市的时候。
没人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何时才会停止,文章评论区下网友纷纷发表着或不满或担忧的言论。
黑色的文字在他眼前晕成一大团重影,齐霁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哽咽着问周舟:“怎么办……他会不会赶不上?周舟,我害怕他来不及……”
结局无力更改,他只是希望蒋听不用承担双倍的痛苦,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数?
“不会的,”周舟克制住同样的不安,安抚起齐霁的情绪,他知道这些天来,齐霁的心情始终像根绷紧的弦,伪装的平静之下,是一触即断的理智,任何计划外的意外都让他乱了手脚,“齐霁,你难道不相信自己吗?”
“我想相信,可、可是我不敢……”齐霁一字一顿地说。
他宁愿这是一场痛到极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醒过来的梦,也不愿意接受,这就是真正的现实,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从不怀疑的真实。
“这不是真的,对吗?你快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齐霁无助地看着他,眼睛里泛起红血丝,似乎任何挫折都能将现在的他击溃。
远处不明所以的组员仍在为一等奖的好成绩激动,其中一个跑来问他们晚上要不要办一场庆功宴,一低头却看见失魂落魄的齐霁,他惊讶道:“齐霁这是?”
周舟不动声色地把人护在身后,随口解释:“他有点胃痛,你们去吃饭吧,我等下先带他去医院挂水。”
他不假思索便相信了周舟的话,关切道:“行,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联系我们啊。”
齐霁蜷缩在他身后,没有流泪,却比哭泣时更让周舟难受。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在学校里久留,周舟没有犹豫,也没有征求齐霁的意见,二话不说便带着他回到自己寝室。
他的室友这两天随着学院老师去了外地,直到下周一才会回来。这会儿屋子里空空荡荡,他拧干热毛巾,轻轻给人擦脸。
手指经过脸颊,他疼惜地蹭蹭齐霁的眼角,想说的话都淹没在齐霁的眼神里,他轻叹一声,安静地看他。
“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吗,”周舟拉过椅子,在齐霁正对面坐下,“你不用为没做到的事情自责,没人知道今天会是这样的天气,宝宝,这不是你的错。”
“你总把事情想得太坏,万一列车很快就正常了,蒋听刚好能赶去医院呢?”周舟说着最乐观的假设,“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只要他愿意和家里人沟通和解,我们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可如果没有呢?”齐霁僵硬地发问,不敢再想下去。他也不想替自己的好友作这些糟糕的假设,可他一旦停止思考,思维就会被恐惧占据。
他无法停止想象。
在无能为力的事物面前,齐霁更想做一个自私的人。知道命运无常,知道事事称心如意很难,知道人生没有十全十美,他却自私地,单方面地期望好事都降临在他们身上。
他的人生因周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周舟在他阴冷的心上擅自开了一扇窗,阳光晒进来,月光洒进来,爱意也随之渗进来。他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爱和关心,怎么舍得他们难过。
蒋听依然没有回复他的信息,齐霁累得无法开口,只好疲惫地,不舍地,苦恼地看向周舟。
“睡一觉吧?我替你等他的回复,到时候马上告诉你,好不好?”周舟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周舟找他的次数太多太频繁,齐霁这才发现,这竟然是几个月以来他第二次踏足对方的寝室。即便如此,在他陌生的生活空间里,依然处处可见他的痕迹。
桌面上相框里是他们的合照,书架上是齐霁买来后懒得看,便随手塞给周舟的书籍,就连他床帘的颜色,都是齐霁亲自给人挑选的。
他换上周舟拿给他的睡衣,尺码大了,松松垮垮地垂下来,周舟觉得不妥,蹙起眉,像怕他着凉似的,又给他多套了件外套。
“睡吧,一有动静我就叫醒你。”他拍拍齐霁的头顶。
齐霁已经迈上扶梯的最后一阶,忽然又转过身,对他说:“你能上来陪我吗?”
他看起来真的很需要周舟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