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夜里没有车流经过的大桥,周舟拥抱住齐霁,以亲密的姿态依偎在他身后。他握住齐霁戴戒指的中指,说的却不是齐霁期待的语句。
“齐霁。”
“我需要你。”
说了那么多遍的喜欢和爱,周舟才说出那深深的渴望。如果告白无数遍也不能拉近他们那无形的距离,那么周舟想知道,最原始最具象化的需要,能不能拉住齐霁。
需要你,只是你。如此这般无可辩驳的事实,会让你眼里的不安融化吗?
齐霁幻想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即便周舟柔情似水地看他,说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他也没有向自己求婚。
他应当为现状窃喜,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索性开始对着镜子练习笑容。
周舟脚步很轻地走近他,吓得齐霁心跳加速。他把晒干的毛巾摆到毛巾架上,看镜子里表情诡异的人,笑话道:“怎么了?又做什么坏事了?”
齐霁有苦难言,哀怨地说:“都怪你。”
“我又怎么了?”周舟指着自己问。
“你今天太过分了,让我产生了很多,错觉。”齐霁大声说,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像在强调周舟才是做坏事的人。
周舟又靠近他一步,循循善诱道:“那你说说看,都产生什么错觉了?”
又来了,齐霁想,他又要用这种温柔的语气骗别人吐露真心了。齐霁进圈套的次数一多,意志力大大增强,勉强能抵抗周舟的糖衣炮弹。
说出来指不定被他一通笑话。
“你不许问,我要跟你冷战十分钟。”
至于为什么是十分钟,齐霁早就想好了答案,因为散步太久,傍晚的烤串似乎都在胃里被消化完了。他想再晚些时候吃顿宵夜,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吃,这种责任当然要落到他男朋友身上。
“齐霁,如果不是错觉呢?”周舟用手指捻走他落在衣服上的头发,不疾不徐道,“让错觉变成现实,总会需要一点时间。”
齐霁本能地要去咬嘴皮,又在周舟的注视下尴尬松嘴,他不满道:“你说点我能听得懂的人话行不行?”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等待一小会儿就够了。”
周舟下午的预料一点没错,散完步回到家,齐霁先是短暂地眯了半个小时,睡醒后冲了个澡,睡意便不复存在,开始亢奋地看剧打游戏。
在齐霁三分钟热度的无数爱好中,也只有这两样不用动脑的事坚持最久。
周舟摸了摸他微湿的发尾,催他把头发吹干,对方就撒娇说“打完这把就去”。
对齐霁的习性了如指掌,周舟深知他口中的“这把”极有可能到凌晨才会结束,只好拿来吹风机亲自给他吹头发。
风速温度都刚刚好,齐霁拿身后的恋人当靠枕,惬意地随周舟给他打理头发,终于舍得把手从游戏机上放开,在对方大腿上动手动脚。
吹到一半,周舟忽然说:“要是给蛋挞吹毛的时候它也有这么乖就好了。”
蛋挞的体型日渐宽阔,齐霁对它的形容词渐渐从“一根”“一条”变成了“一滩”,胆子却越来越小。想起蛋挞每次对吹风机恨之入骨,只有裹着毛巾才会老实一会儿的样子,齐霁也笑起来,下一秒又假意板着脸说:“你能不能别一会儿夸我一会儿骂我,我怎么总有种被你掌控情绪的感觉呢?”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就刚刚啊,”一说到这个,齐霁就来劲了,扭过头认真算账,“你说我一边玩游戏一边开电视机,嫌我吵,还说我乱扔垃圾,我明明是准备等下一起扔的,你都没耐心听我解释。”
周舟为他吹干最后一缕发丝,拔掉吹风机,客厅重归宁静,只剩下游戏里不断重复的音效。
他对齐霁的指控实在是百口莫辩。
每次齐霁熬夜都会兴奋好一阵,在他怀里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让他关掉电视机是怕声音太杂太吵闹,影响齐霁晚上的睡眠质量;至于提醒他及时扔垃圾,是齐霁被地上没及时收拾的东西绊过好几次,怕他又不留心摔跤才说的。
许琴在他刚在海城和齐霁开始同居时,发来过一长串话,大意是说齐霁比他年纪小,周舟的生活经验更多,要多照顾包容对方,一起生活难免会发生摩擦,现在她没法立刻赶到他们身边,周舟得有更充足的心理准备。
然而周舟早有预料,刚恋爱的那半年,他们就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矛盾、争吵早有心理建设。
和齐霁同居的生活并不都是欢声笑语,热恋的悸动也不可能永远留存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对齐霁的爱从未减退,但生活会扔给他们更多的包袱。
齐霁会因为学校里繁忙的事务而冷落周舟,偶尔会把脾气带到家里,即便他大半的坏脾气都向外倾泻,但周舟依然会被他那时的别扭敏感影响。周舟也一样,连着加班几日后,一样会懈怠回应齐霁的话语。
但周舟不会再逃避问题的存在,而齐霁也愿意满足周舟的想法,改变某些小习惯,尽管事后总要抱怨两句。
许琴煞费苦心说了一堆,却没告诉他们具体的解决方法。周舟自己却已经找到了答案。生活本就百味杂陈,只要他们仍然相爱,就没有无法调和的矛盾。
也许爱是让自己的灵魂打上对方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