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力量正在减弱,即使不断地重置世界,抹除人们的记忆,也无法阻止有人发现端倪。至于我,我是上个月回到这里的,我猜,是因为别的世界并不稳定,祂怕我们这些背叛者捣乱,才把我扔回这个相对稳定的世界,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还留在这里。”
齐霁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本能地想抠弄指甲,脑子里忽然闪出周舟的声音,只好闷闷收回手,说出一个过于大胆的想法:“既然祂的力量越来越弱,那是不是会有一天,祂会无力控制我们?”
“正常来说是这样,”魏成夏面露忧愁,“但没人知道那一天要等多久,万一是几百年呢?到那时候,我们的灵魂还在不在都不好说,更何况,我不觉得我们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顺利活下来,被灭口的几率显然比幸存的机会大得多。”
魏成夏的话并不讨喜,却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离开这个世界后,他能不能顺利活下来都难说。
就在这时,系统问他:“你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真的不避着我点吗?”
齐霁仰起头,深深吸一口气,“那你先告诉我,我能不能活到下个世界。”
“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不知道,”系统难以理解他的执着,齐霁莫名从它没有起伏的机械音里听出了怜悯,“但按照我的推测,也许不能。”
对赴死有了充分觉悟的齐霁释然一笑,绕回系统问他的问题:“行,作为交换,我勉为其难回答一下你的问题。”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控制不住除任务进程之外的事情,只要我没有违背任务内容,没有破坏世界线的走向,凭借你的权利,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说得没错吧?”
系统不说话了。
齐霁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在他依靠伤害自己保持清醒的日子里,白天过得浑浑噩噩,晚上躺在空旷的,冰冷的床上,他的神志却高度清醒。闭上眼就会出现模糊的幻影,那是介于清晰和虚无之间的周舟。
多看一眼就会让他心悸。
盯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他开始试着梳理纷乱的线索。从他第一次拿起刀片割向自己开始,系统就会疯狂地警告他,逼迫他去治疗心理问题,时不时以惩罚威胁他。
可除了刚开始做任务的几年,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处境,处处与系统作对,以至于被强行操控意识外,系统无法强迫他做任务之外的任何事,就连他多次接近自杀的举动,也只能借助言语警告他。
怀疑一旦生根,就难以拔除,与周舟的相遇遥遥无期,他只能靠想些有的没的度日。齐霁将他的猜测压在心底,在后来的世界试探着系统的底线。
每隔一段时间,他的手腕就会多出几道疤痕,肉体所受的伤,会原原本本地留在躯体上,篆刻在灵魂里,这点与系统说的无异。但系统无法让他松开手里的刀,也不能放空浴缸里的水。
与世界线、任务对象无关的内容,系统全都无权管控。他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
系统以为沉默就让他放弃猜想,然而沉默是另一种回答,答案昭然若揭。齐霁重新看向魏成夏,眼睛笑出一个弧度,“我不怕死,但是我怕周舟难过。”
“为了他,我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什么周舟过得好,他就心满意足,都是假的,都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话。会为他的未来焦虑担忧的周舟,会用手心接住他眼泪的周舟,会不辞辛苦为他穿梭于两城之间的周舟,那么好的周舟,他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周舟因他失去了多少,他就要加倍弥补回去。
如果他的未来里没有齐霁,齐霁就不再是齐霁。他亲手织起了他和周舟的宿命,从初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