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床虽然狭窄到齐霁翻身都难受,却能有效地缓解齐霁的空虚,聊胜于无地缓解了他对周舟的思念。枕头边的缝隙被他从家里打劫来的小狗玩偶填满,入住新宿舍的第一晚,齐霁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魏成夏的坦白美丽多少。
隔壁房间的室友经过两天的熟悉,早就打成一团,聒噪地聊着天,声音透过隔音堪忧的墙壁,吵得齐霁头突突地疼。
这阵噪音直到熄灯后才平息下来,吹着冷空调,齐霁将大半身体裹在被子里,柔软的睡衣和被套包裹住他,散发着周舟同款洗衣液的味道。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他们早餐吃过的煎饼果子,这个奇怪又奇妙的想法一出现,他就给周舟发了句没头没尾的“好想吃煎饼果子”。
一个小时前刚抵达家中的周舟说:“明天几点起床?我给你点外卖。”
他前两天刚换上了一个小猫主题的输入法皮肤,空格上有一只卡通形象的小橘猫,他第一眼就觉得跟蛋挞神似。每按下一个键,就会有气泡从小猫头顶飘起来。于是他在小床上翻了个身,在手机键盘上敲出一个个泡泡,“八点钟,记得别放榨菜。”
那些泡泡也许顺利落在了周舟身上,齐霁似乎从、文字里听见泡泡飘落的声音,寂静无声,却充斥在他耳膜边。过了五分钟,周舟忽然发来一段视频,他手忙脚乱地翻出耳机塞上,调大了几格声音,随着一声“喵”,蛋挞的尾巴就跃进屏幕里。
紧接着是周舟的声音:“蛋挞,快看屏幕。”
被猫条引诱的蛋挞没出息地转向镜头,仿佛知道这段视频是拍给谁看似的,甚至又上前一步,鼻子贴着镜头蹭动几下,周舟就在一旁解说:“我猜你肯定想蛋挞了,就提前让它付费出场一下。”
拖着进度条回味了好几遍这个时长三十秒的视频,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和周舟的家,大喊一声周舟的名字,对方就会耐心地抱住他,一低头就可以抓住满屋子乱窜的蛋挞,逮着它狠狠摸两把。
退出视频,他又回到逼仄的床上。
他飞快地打字:“怎么不让我看看你的脸?”
说是这么说,齐霁却没真期望周舟发一张照片过来。每一张有周舟的照片几乎都出于齐霁之手,他顶着一张齐霁又喜欢又嫉妒的帅脸,却从不热衷于在镜头前表现自己,光是让周舟适应他随时随地、无处不在的抓拍,都废了老大劲。
但这都难不倒齐霁,他愿意保留周舟害羞的权利,他的眼睛比任何镜头都要灵敏真实,忠诚地收藏好全部的周舟。
视频弹窗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周舟打来的视频电话——齐霁一愣,手却无师自通地按下接通键。
周舟看了看齐霁身后昏暗的背景,“你要是不方便说话的话,只听我说就好了。”
“这样子能看清我的脸了吧?”周舟笑着凑近屏幕,事无巨细地跟他分享起回家后的事情,“我去接蛋挞的时候,我同事说它在他们家表现得可乖了,天天跟家里原住民腻在一起。还有,它跟你一样聪明,知道只能祸害自己家里的东西。”
“明明和你在一起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但我一回家就又饿了,就给自己煮了碗面,不是都说胃也是人类的情绪器官吗?可能我的胃也在想念和你一起吃饭的感觉吧。”
“齐霁,要是晚上睡不着觉,就打电话给我,我陪着你睡觉。”
分开不足二十四小时,周舟就攒了这么多要对他说的话,齐霁听到一半就开始吸鼻子,但满足的笑容比眼泪先一步浮现,齐霁压低声音说:“周舟,我想你了。”
“我也是,”周舟把镜头对准怀里的蛋挞,一人一猫挤在四四方方的屏幕里,齐霁看得移不开眼,算上右上角小框里的他,全然是一张随意却圆满的全家福。
齐霁想起周舟晚上赶车的劳累,不忍再侵占他休息的时间,互道晚安后便主动挂断了视频。相册里俨然多出了几张截图,是刚刚的周舟和蛋挞互动的场面。
爱情不可抵抗,但失眠同样来势汹汹,煲完电话粥的齐霁非但没能快速入睡,睁着眼反倒更加清醒。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周舟一定会不问缘由地安抚他,即使第二天就是工作日,但齐霁不想叨扰他的睡眠,不得不靠辗转翻身来酝酿睡意。
有些年月的床架并不完全静音,偶尔齐霁翻身动作太大,身下的床板就会发出吱呀声。他对魏成夏仍怀有最后一点作为室友的良知,只好僵硬地抱紧玩偶,强行闭上眼睛。
好在这次的失眠,只是出于陌生的环境。黑夜再怎么漫长,他就算始终睁着眼,也终会等来黎明。
唯一让齐霁难受的,便是疲惫的肉体与亢奋的精神之间的交锋。被周舟治愈的疲惫又在他离开后翩然出场,他甚至能幻听到一阵阵电流声,却无法控制他那活跃的,不能停止思考的意识。
“齐霁,你睡了吗?”魏成夏的声音从对面床铺传来。
齐霁好笑道:“我要是睡了还能听见你说话?”
“我也睡不着,要不要下来透透气?”他掀开一半床帘,齐霁从自己床帘的缝隙向外看去,看见他床铺里暖黄的灯光,以及有些凌乱的头发。
失眠的人不仅仅是他,这个认知让齐霁产生一种卑鄙的快乐,他回了句“嗯”,抓着扶手几步跳下楼梯。
齐霁拐到阳台,打开凌晨唯一能开的一盏小灯,双手抓住栏杆,扭过头看向对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魏成夏此刻偶像包袱尽失,按照他的习惯,即便是睡不着出来透气,也该把仪表整理得干干净净。
但齐霁平静的目光让他放弃了多余的想法,他搬来另外一把椅子,在阳台另外一端坐下。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齐霁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