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齐霁家和学校两头跑,这么久了也没好好感受周舟长大的地方,因而格外亢奋。在陌生的地方,和爱的人一起漫无目的地散步,这恰恰是齐霁最想要的礼物之一。
周舟陪着齐霁逛了一个一个小摊,不理解为什么一条商业意味浓厚的步行街都能让他这么高兴,但既然是对方的生日,他也没扫兴地说这边都是奸商,只是让齐霁想要什么就说,今天他来买单。
齐霁逛了一圈,最后只是买了两根淀粉肠,献宝似的递给周舟一根,评价道,“我觉得还是淀粉肠最好吃。”
“天天吃这种垃圾食品,小心变笨。”周舟啼笑皆非地接过油光发亮的香肠,要不是因为日子特殊,他早就押着齐霁去啃蔬菜了。
“你不要吃就给我吃,我这么聪明,稍微变笨点没事。”齐霁气急败坏地去抢,这人却幼稚地把手抬高,他跳起来也够不着。
“你的主要问题不是笨不笨的,”周舟逗弄着他,自己忍不住笑场了,“是有点矮。”
说完他又咬了一口齐霁抢不回去的淀粉肠,齐霁越是瞪他,他就越忍不住笑,憋得肩膀都在颤抖。被眼前的光景吸引,齐霁反而不闹腾了,将周舟的笑容尽收眼底。
“怎么了?真生气啦,不会还要我哄吧?”周舟俯下身,半是关切半是调笑地问。
齐霁哼哼唧唧地甩开他往前走,“没生气,原谅你了。”
沿着主干道逛了一遍,周舟问他要不要往边上的小巷子走走,齐霁的笑僵在脸上,开始焦虑地绞着手指,神色格外为难。
说不害怕是假的,发生的事无法抹去,齐霁对于狭小街巷的恐惧曾一度达到顶峰,宁肯绕路半个小时也不愿走漆黑的道路。周舟为了帮他克服恐惧试过许多方法,十指相扣时齐霁还能转移注意力到周舟身上。只要周舟一离开,噩梦般的往事就会裹挟住他,紧张恐惧到无法呼吸,整个人都缩在角落里,生理性的泪水不住地往外流。
那时周舟急得连忙抱住他,不停地告诉他没事了,事后齐霁对自己的无能十分自责,周舟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给你害怕的机会。”
齐霁拿回忆里的承诺麻痹着慌乱的心,身旁的周舟觉出他的不对劲,疑心齐霁在这种地方遭遇过不好的事,关心道:“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别勉强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齐霁摇摇头,坚定道:“没事,去逛逛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在他身边的,是周舟,不是梦里虚幻的、抓不住实体的存在,而是真正的,曾经拯救过他的那个人。
齐霁和他并肩走在石道上,将颤抖的手藏到口袋里,对着周舟解释:“我以前出了点事,所以会有点害怕巷子之类的地方。”
周舟的步伐停住,忽然替他戴上卫衣的帽子,把抽绳拉紧,才重新与他并肩而行,“害怕的话,就看看我。”
藏在帽子里的耳朵骤然一红,这次却不是寒风干的好事。
到了冬天,昼长渐短,六点多河边的彩灯就稀稀疏疏地亮起来,周舟带着齐霁一路逛到河边,明显感觉到身边少年的身体整个放松下来。
有一对穿着校服的情侣坐在石凳上,肩上还背着书包,旁若无人地聊着天,背后撑着一把雨伞,营造出一个谁都无法破坏的世界。
齐霁路过他们,眼前浮现了无数与周舟亲密的瞬间,那无数个让他念念不忘的瞬间,有些艳羡地挪开眼。
“看人家谈恋爱羡慕啦?”周舟笑侃着说,“你过完这个生日就没有早恋的机会了。”
“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一样,不过……你高中有谈恋爱吗?”
“也就一周换一个的频率而已。”周舟故意说谎逗他,齐霁连他的小名都知道,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从未谈过恋爱的事。
“屁,”齐霁拆穿他,“你摸鼻子了,说明你在心虚。”
周舟板着脸教育他:“别整天谈恋爱谈恋爱的,你有这心思还不如想想等下吃什么。”
“我要吃臭豆腐,还有螺蛳粉,”齐霁真诚地盯着他,“哦对了,还有烤冷面!”
要是按照齐霁的口味来,早晚把自己又作进医院,事实上他白天就定好了附近一家花园餐厅的位,不容齐霁反抗就把他推进了餐厅。
“你搞这么隆重干什么,”等待上菜的间隙,齐霁揉了揉眼睛,“这还是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陪我过生日呢……”
头顶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周舟几乎分不清那是灯光还是齐霁要哭不哭的眼泪,“之前呢?”
“我一个没爹没妈没朋友的人,别人都讨厌我,谁会在乎一个讨厌鬼的生日呢,”齐霁真假参半地说着自己的人生,“我能长大就不错了,多的东西我也没想要,那也不属于我。”
唯一的意外,是周舟的出现。
“那是别人没眼光,你的福气在后头呢,比如说,你现在遇到了我这样有眼光的人,”周舟也学着齐霁的口吻自卖自夸,“虽然,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但是这点遗憾,我还是能为你弥补的。”
齐霁与他的人生相似又相反,他的前十几年快乐顺遂,而后急转直下;而齐霁早早地失去了所有,却依然恣意妄为,浑身的少年气。
这会是他们相遇的理由吗,周舟异想天开地猜测。
周舟给他倒了杯饮料,齐霁就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眼中的光点像翩飞的蝶,“这种日子就让我喝点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