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一旦出现,便如附骨之蛆般无法剔除。周舟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能睡着,睁眼闭眼想到的都是姜锐故作轻松的语气,以及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梦境。
他纠结了许久,还是不能放任事态脱离自己的掌控,隔天立马打电话问姜锐出发的时间和车站——至少他得确保人安安全全地到目的地。
天还没亮姜锐就被周舟的电话给炸醒,没好气地喊:“周舟!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平日周舟早就和他骂起来了,今天却一反常态,耐心地问他旅行的具体规划,简直比他爸妈还关心他的人身安全。
扪心自问,周舟是他从小到大关系最亲密的朋友,这毋庸置疑。但就算姜锐再怎么接受不了,都必须承认高考是一道分水岭,跨过这道分水岭,三个月后周舟会拥有崭新的生活和朋友,而他要再一次回到那个压抑的狭小的校园,以复读生的身份参与一场没有定数的赌局。
他不是见不得朋友好的人,周舟是他的好兄弟,他比谁都更希望他如愿以偿,同时,他又无法面对自己的无能与失败。
他对周舟产生了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绪,这种情绪一冒头便被他扼杀。他不能放任沮丧与妒意吞没自己,不想破坏与周舟的关系。
也许独自出去旅游一段日子,他会变得更加成熟,可以更好地维护他们的友谊。
面对周舟的问题,他沉默了半分钟,如实告诉对方时间,又在挂断电话后改签车票——又提前了一天。
心里的石头短暂落了地,周舟总算松了一口气,立马打开网站开始订票,沉闷了一天的表情终于展露出些笑意。姜锐挂电话前特地强调不要他送,周舟只好采取不太光明磊落的尾随,无论如何,他都要姜锐平安无事。
姜锐出发当天周舟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过后便咬着面包直奔高铁站。他在最角落坐下,紧盯着电梯口,好第一时间发现姜锐的身影。
车站人来人往,他固执地等待着好友,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对方。他看得出姜锐现下对他的疏远之意,这情有可原,换作是他,心态只会更差。也许等到明年六月,他们可以重新去这座城市旅游一次,让过去的不愉快都被新的记忆覆盖。
直到大厅广播开始通知检票,他还是没有等来姜锐。连打几通电话,得到的回应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的视线扫过拥挤的人群,来不及再思考,当即转头打车去了姜锐家。
给他开门的是姜锐的父母,看见周舟时面露惊讶,“小舟,你怎么来了?”
“阿姨,你知道姜锐去哪了吗?”周舟喘着气问。
“他昨天早上就出发了,他没跟你说吗?”
如同一道惊雷落下,周舟僵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告诉姜锐父母他的梦?在这个世界他根本没有机会透露;告诉他们时刻与姜锐保持联系?只是治标不治本。
除非……他心念一动,迅速告别了姜锐父母,回到家收拾好必要的行李,再次回到高铁站。这一次,无论姜锐高不高兴看见他,他都要时刻陪在他身边。
再棘手再困难的事情,周舟总是能坦然应对。然而在姜锐的事情上,他的心中始终盘桓着压抑与不安,他难以解释这种情绪的由来,似乎是在冥冥之中提醒着他什么,他只能竭尽全力让预知的未来不要发生。
周舟独自踏上了去往安城的列车,姜锐的手机仍然是关机状态。四个小时的车程每分每秒都让他焦虑万分,只恨自己不能立马飞到姜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