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壁也没法给她新的,因为新的给了也不能用,出门在外的所有通讯都暴露在密鲁菲奥雷的监控之中。
“这也是我建议您前往彭格列基地的另一个理由。”草壁表示,话里有话,“进入基地后有信号屏蔽器覆盖,至少‘内部’通讯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高杉桃当然不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离开之后走了半天,发现这彭格列基地该死的入口其实就跟云雀家共处同一片森林之中。
只要横穿过去,很快就能找到,但偏偏她拿到手的只有一个固定的地址,草壁应该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觉得横穿森林是什么捷径,并没告诉她这件事。
因此从森林里出来,绕了半天,又回到了森林里去,实在很让人生气。
呵呵,这种时候,就连缺德地图都不禁让人怀念起来了呢。
不过一切都好起来了,她把睡成死猪的六道骸箍得更紧一些,小跑步前进。
基地外露的铁门已经近在眼前。
看到那节露出地表的建筑,她一下就想起来了——对啊,这是个地下基地!好像还是用地下商业街跟地铁站连接起来建造而成的!
难怪露出第一面的这个部分这么像地铁入口。
那是密集的树木之中,少见的一块空地,离溪水也很近,相较周围来讲地势算是偏高,这一处据点的选址还真有点东西。
高杉桃又往前走了一步。
“不许动!!”
低沉的女声突如其来,喝止她:“再往前进一步我就要开枪了!”
高杉桃停下脚步,也许是她的配合给了对方信心,森林边缘走出一个瘦高的人影。
来人披着宽大的披风,又戴巨大的防风镜,将整张脸都遮住。
“你是什么人?肩膀上是什么?”
高杉桃老老实实,有问必答:“我是高杉桃,肩膀上是六道骸。”
蓝色长发的女人皱起眉:“六道骸?”
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六道骸?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这人被关在复仇者监狱里,不到生命的尽头是不可能外出的?
她当即断定这是个满口胡言,想要通过欺骗进门的家伙。
也没客气,手上□□瞄着高杉桃脚边直接开火。
“现在离开,否则下一枪瞄准的就是你的心脏了。”她警告。
高杉桃也是拿她没办法,一边闪避一边解释:“其实是这样的,拉尔、你是拉尔没错吧?我是那个……瓦利亚的人!我是Xanxus的未婚妻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毕竟在十年前或十年后的世界,她都跟拉尔·米尔奇没有交集,套近乎都找不到话题。
只能再次桃假X威,扯着瓦利亚的大旗给自己的身份背书。
好在拉尔不是不听人说话的类型,开了两枪,狐疑地放慢动作,见高杉桃没有立刻找机会突破,还是站在不远处保持安全距离,才肯仔细观察她的样貌。
也不怪她下手太快,实在拉尔的视力收到彩虹之子诅咒的影响,本来就不大好,且这种极端时期,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这时平静下来仔细端详,总算从脑子里捞出一丁点残留的情报。
“……高杉桃?”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高杉桃赶紧点头:“是我是我!就是我啊!”
拉尔半信半疑地收回武器,眼睛往她肩头一瞥:“那这个……?”
“也是货真价实的六道骸啦!”高杉桃催促,“我们是不是先进去比较好?这家伙最好是能躺着静养,毕竟刚从罐子里出来没多久。”
……要不要相信她呢?
说实话,拉尔心里是倾向于相信的,但进入彭格列基地并不是她点头就可以,至少要有一个守护者……
就在这时,基地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人走出来。
沙哑的声音冷淡地叫她:“拉尔,监控上看着还是太显眼了,就不能快点解决吗?”
拉尔心中暗叫不好。
对了,今天偏偏是狱寺在基地。
自从那天之后,狱寺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很差,可以说差到极点,像一间堆满木柴、煤炭、枯草的房间,抽走全部湿气又淋上汽油,这时,只需要一丁点火星,就能直接引爆全场。
她虽然不能说很欣赏这人一惊一乍的作风,但这位岚守对彭格列十代目的忠心,只要不是密鲁菲奥雷那群没人性的家伙,都无法不为此喟叹。
拉尔不能责备他什么,只是担心情绪激动的狱寺在这时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就凭刚刚粗浅的过招,拉尔已经能够断定,这个高杉桃绝不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不是六道骸随机抓来当搬运工的倒霉蛋,而是——
一个她和狱寺联手,恐怕都不好对付的强者!
“不要冲动,狱寺。”她抓住青年的手腕,低声告诫,“这个人来路不明,手里挟持着六道骸,你不要……”激怒她……
话没说完,狱寺已经挣脱她的钳制,朝着那陌生的女人大步走了过去。
拉尔扶额,心想一会儿这两个人打得两败俱伤也就算了,要是动静太大引来密鲁菲奥雷才是最糟糕的结局,要真是那样最好是呼叫一下同样在日本的山本,叫他紧急救场……狱寺你冲动行事的时候有想过要让你最讨厌的山本来帮忙救场吗?嗯?不羞愧吗?……
只是走神一瞬,狱寺已经来到高杉桃眼前。
他状态看上去确实很糟糕。
高杉桃只扫了一眼,就得出结论。
狱寺本来皮肤就很白,要说的话,跟库洛姆相似,是一种久久不见天日、硬生生闷出来的不健康的白。
其实纲吉和云雀也很白,但人家白虽白矣,还是血气十足,肤色也是白里透粉,一看就能活很久。
十年前已经够不健康,十年后脸颊瘦削,眼下青黑,眼里的红血丝简直都快爆开了。
整个人看上去像只憔悴的无足鸟,飞到哪儿都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
高杉桃毕竟也还是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心里顿时生出一些怜悯之情,伸手要去碰狱寺的脸。
拉尔疾呼:“等等!不要动手,有话好说!”
但下一秒,拉尔的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不是,狱寺,你小子明明看见人家抬起手了,还乖乖低头,是要干什么?
坚韧的女战士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还是说六道骸醒过来了?有功夫给她下幻觉了?
但拉尔有自信啊,她不可能是被下了幻觉还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啊??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狱寺不知道拉尔在想什么,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考虑其他任何人。紧绷的精神在见到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像一只鼓囊囊的气球突然泄了气,彻底瘪了下去。
但见过气球的人都知道,越是饱满的气球,越是脆弱、一戳就破。
反而彻底失去了顶在身体里的那股气,不管再怎么用针去扎,也只会留下小小孔洞,而不会猛然炸开了。
他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但都没有说出口。
狱寺只是突然觉得非常疲惫,脖颈也无法再笔直地支撑他的头颅,重力令他不自觉垂下脑袋。
如果高杉桃依然只是Xanxus的未婚妻,只是瓦利亚的一员,只是曾经凑巧跟他们有过一些交集,一起完成过一些任务的同伴,那么狱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露出这种神态的。
但是,但是。
但是她不仅只是一个和其他人没有区别的“同伴”,她还是他曾经的老师。
是那个虽然很少出手,但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安心的人。
色彩浓烈的记忆栩栩如生涌现上来,他的灵魂仿佛也被那些清爽明丽的、青春洋溢的色彩涤荡一清。
所有成熟的、冷漠的、镇定的、游刃有余的,属于成年人狱寺隼人的那些东西,忽然全部被拆除了。
……反正是在高杉老师面前。
他想,低一低头也没关系吧?
稍微做得没有那么好,也没关系吧?反正他最青涩笨拙的时候,高杉老师就已经是大人了,反正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小孩,反正在她看来他估计一直都很幼稚,所以……
没关系吧?
很快,那只手就盖在了他的头顶。
高杉桃摸了两把他的银发,狱寺是那种世界末日来了也要洗头的家伙,虽然有点黯淡无光,发质也毛毛躁躁,但手感还行。
她把手指伸进发根里,从下往上梳理一遍,又从他的额头一路摸到后脑勺。
青年半眯起眼睛,任由她把刘海从额前拨开。
高杉老师的手是什么样的呢?
握着刀的时候,是铁一样结实有力,根本没法击破的;
把玩着口哨翻漫画书的时候,是懒洋洋的,叫他看了总是气得牙痒痒,认为这家伙为师不尊,很该给十代目赔罪;
买冰棍请他们吃的时候,又热得很不合群,跟山本那家伙一样天生体温偏高,难怪那么爱吃冰棍。
十年的光阴,忽然扑面而来。
那时候还在并盛中念书,盛夏,放学后走进校门口街对面的便利店,冷气和便利店特有的洁净味道让人长长叹息。
狱寺也跟着叹息。
声音却有点发抖。
“……你怎么才回来呢?”
憋了半天就憋了这一句,高杉桃抽了抽嘴角,还是用指尖勾起青年的下颌,拇指按在他眼下的黑眼圈上:“好啦,别哭啦,老师来了,放心吧。”
狱寺一愣,随即怒了:“谁哭了啊!别以为你以前当过我的老师就可以信口雌黄!”
“是、是,我信口雌黄,狱寺同学,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狱寺不大自然地别开眼:“……想进就进啊,又没人会拦你。”
高杉桃眼睛一转,笑眯眯看向拉尔。
拉尔:“……”
拉尔:“…………”
她面无表情地侧身:“确实不会。”
“欢迎来到彭格列基地,高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