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的失态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很快就振作精神,带高杉桃和六道骸往基地里走去。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符合每一个末日幻想之中的地下基地。
四处可见是金属墙面, 但也用心漆了明亮的颜色,如偏浅的甜橙、柠檬黄等等, 不是一味的银白。
光线也不错,因为高杉桃明显感到她们进来之后,狱寺对着背上的六道骸盯了半天:“……他脸色怎么这么差?”
高杉桃摆手:“别提了, 你再让我跟你站着聊天, 我脸色比他还差。”她快困死了!
狱寺一听她这么说,也顾不上盘问面前这匪夷所思的情景,先跟拉尔·米尔奇一起找了间空房安顿她们两个人歇下。
地下的空间毕竟不如地上那么充足,这里的房间大多都是上下铺,一个房间至少能睡四个人,除了病房之外, 几乎见不到单人床。
听上去条件很艰苦, 但实际每一处都打扫得干净整洁,生活设施也都很便利, 甚至有的地方过于发达。
高杉桃一看就知道是强尼二的手笔, 只有他才会做这些充满了小巧思但派不上用场的改造。
譬如洗手间里能够自动感应后喷出泡沫状洗手液的机器,听上去很常见吧?但这机器能感应到你的心情进而喷出不同的形状。
心情不好,喷出来是桃红色的爱心;心情平平,喷出来是绿色的叶子;心情很好,喷出来是黄色的五角星。
高杉桃听狱寺介绍完,硬是撑着快粘在一起的眼皮去玩了一把,每次都是五角星,把手洗得香气扑鼻险些脱皮才上床睡了。
留下狱寺跟拉尔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是, 她一个千辛万苦跋山涉水从复仇者监狱扛着人肉负重来到彭格列基地的人,怎么心情就那么好??
高杉桃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一直睡到肚子饿得开始叫才起身醒来。
隔壁床的六道骸依然是人事不醒,她去摸了摸额头,又探了一把鼻息,确认这家伙没死才出门。
临走前还给他塞了个治愈光团,不知道有用没有。
回头还是得把他抓到病房里放着才行,不说醒不醒的,光是他这样一直不吃饭,怎么也得输点营养液才行。
但是我们这基地里有医生吗?
她一边盘算,一边跟随身体本能往有香味飘来的地方摸索前进,中途也不知道在哪里拐了弯,又向哪里转了头,总之还算顺利地摸到了餐厅门口。
拉开门,桌边众人齐刷刷抬头朝她看来。
又整齐划一扭头,朝某个位置上的人看去。
“看吧,我就说她自己会找过来的。”
明明很嗲,但又很冰冷的声音响起。
高杉桃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人也出现在这里的设定。
环顾一圈,她发现这间房间与其叫餐厅,不如叫起居餐厨一体式多功能厅。
面积很大很开阔,除了这条长桌,旁边还有一圈小沙发,围着一台挂在墙上的电视——当然是没有信号的,主要用来观看监控画面。
除此之外,在长桌后方正对大门的那一排长墙边是开放式厨房,以及一左一右两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
她很自来熟地过去给自己打饭,又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刚刚开口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再次跟她搭话:“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高杉桃满嘴的咖喱拌饭,土豆胡萝卜牛肉一股脑塞进去,含混不清地问:“多久?话说里包恩你什么时候来的?”
对面,穿着雪白连体衣,除了鬓角和脸蛋浑身没有一丝皮肤裸露,看上去种族好像都发生了变化的里包恩哼了一声:“昨天。”
以此为根据,高杉桃猜测:“睡了三天?”
她说的时候,眼神瞟到狱寺的表情,很肯定地点点头:“看来真是三天,看把狱寺吓得,就没想到我能猜这么准吧?”
狱寺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几天过去,他很快就调理好了状态,做回了之前那个能扛事不怕事的彭格列岚守。
反方辩友风太和碧洋琪一致认为其实现在的他比之前的他要更加能沟通,不再说什么都只是冷冰冰的鼻音回复,正方辩友狱寺坚称这是二次造谣,要求上报黑手党法院。
碧洋琪表示没有那种东西。
搞得狱寺很抓狂,他认为之前也就是太久不见,自己这段时间心情又实在不佳,整个基地全靠他跟拉尔两个人撑着,才会那么失态。
既然是特殊情况,当然不该一概而论啊!
……而且她绝对占了最先到这里的优势好不好!!要是他第一个见到的是里包恩先生,也会在里包恩先生面前k……不他本来就没哭!!是拉尔那女人造谣的!!
说起拉尔,她也在桌边,皱着眉毛,似乎不大高兴的模样。
她见高杉桃来了,先冲她点点头表示欢迎,又看向狱寺,有些质问的意思:“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煮那么多饭菜?虽然我们现在物资还算充裕,也不能随便浪费……”
狱寺摊手:“多吗?”
“当然很多了!”拉尔匪夷所思,伸手指向那边灶台上整整两大铁桶的咖喱,“就算咖喱调味重,能放好几天,也不是你……”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高杉桃已经把那两只桶一起提起来放进水槽里,用洗洁精泡好,准备一会儿洗掉了。
她一愣。
——等等,饭呢?
刚刚用她们的全部家当,十个电饭锅煮出来的,所有的饭呢?
还有那两大铁桶,拿去喂一个班都绰绰有余的咖喱呢?
什么意思?喝了?一口喝掉了??连咖喱带饭一起全部喝掉了???
她匪夷所思地看向高杉桃。
…………这位是在扮演什么吸尘器吗?
狱寺也说不上是发愁还是幸灾乐祸,拍了拍拉尔的肩膀。
尽管他们两人一向在性格上有些不对付,但此刻拉尔的神情竟然也让他想开口宽慰两句:“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拉尔,这家伙——高杉桃,我国中时期的老师——她非常……”
里包恩接嘴:“能吃。”
狱寺点头:“也能打。”
“……这个我昨天已经见识过了。”拉尔说,看似镇定了下来。
但里包恩毕竟跟她有多年的交情,稍一观察,还是能轻易看出她眼神正在放空。
特种部队女教官,相比起同职位同年龄的异性,能力更加优越、头脑更加冷静,不管是哪方面的素质都堪称人类顶尖。
可乐尼洛说当年他们有一项训练是在沙漠里烤十二个小时然后负重越野十公里,在终点解一道大学水准的数学题。
整个训练营全军覆没,一个留下成绩的都没有,所有人群情激奋,起哄让教官示范。
拉尔就上了,跟着他们一起烤得满头大汗水分蒸发,紧接着扛起圆木匀速十公里,最后就像刚临时抱佛脚过完期末地狱周的普通大学生那样解出了数学题。
这样的拉尔·米尔奇,正在放空。
里包恩遏制住自己哈哈大笑的冲动,往后边的沙发上跳去,跟高杉桃简单讲了讲他到这里的经过。
“肯定是被十年火箭筒打飞了呗,还能是因为什么?”高杉桃按了半天遥控器都没调出任何频道,愤愤地说。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里包恩不跟她纠结这个,又简单地像是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那样说,“据狱寺他们说,十年后的我已经死了,所以不会有人传送回去。阿纲他们估计会一直调查这件事。”
高杉桃依然毫不意外,点点头:“我知道的,凭你那张嘴早晚也要死。”
拉尔抱着手站在沙发背后,闻言,嘴角抽了抽。
她忍不住观察里包恩的脸色。
她的这个老友,要说他脾气不好,其实为人相当绅士,也守原则,对于朋友该帮则帮,大多时候很讲义气,否则拉尔和可乐尼洛不会交这个朋友。
但要说他脾气好……
任何一个死在他枪下的人,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身为世界第一杀手,里包恩的自尊心和骄傲都不一般,她跟可乐尼洛对他也不会这样讲话。
拉尔不由自主垂头,将目光落在里包恩脸上。
晴属性的彩虹之子面不改色:“容我提醒,其实十年后的你也没有出现。”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十年后的人,只是之前偶然去了十年前而已。”高杉桃振振有词,“并不是因为我死了!”
“这可不好说呢,我看你招人恨的程度并不比我低。”里包恩冷笑,“况且,这件事我知道,阿纲他们可不知道。你可以想象一下那群小鬼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高杉桃洋洋得意的脸一下裂开,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里包恩满意地捏起自己的鬓角。
拉尔则再一次抽了抽嘴角。
至于吗,就为了这点事……幼稚!!
“不、不至于吧,纲吉那么相信你,肯定不会觉得你死掉了。”高杉桃试着说服自己,“同理,也不会觉得我死掉了,毕竟我很强嘛——狱寺!你来说!”
狱寺:“?”
他能说什么?
按照他对自己性格的了解……狱寺想了想,说:“比起担心你和里包恩先生,我可能会更担心十代目的心情……国中生十代目遇到这样的意外,肯定会焦虑很久的。”
“那个沢田?”拉尔持相反意见,“我可从没见他因为什么事情而焦虑过,你是在开玩笑吗?”
她一说完就觉得不好。原本这基地里的所有人,就算是一向喜欢铁血风格教育的拉尔本人,和只对弟弟铁血教育的碧洋琪,都尽量避免这段时间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拉尔可不会觉得这么短短几天他的情绪就恢复好了,因此严阵以待,生怕狱寺突然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台词、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反应。
狱寺倒也如她所想,愣了片刻,好像太久没听见那个名字,走了很久的神。
表情却没有变得尖刻、锐利,反而渐渐软化。
狱寺是个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他有相当敏锐的观察力和共情能力,只是大多时候更倾向于保护自己,将带刺的一面转向全世界。
但如果需要他来转告别人这个痛苦的消息,具有人情味的狱寺就上线了。
他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想尽量减少消息带来的冲击:“……就在前段时间,十代目也去世了。”
高杉桃啊了一声,狱寺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沉痛说:“是在跟白兰那家伙谈判的时候去世,那个混账……嘴上说是要和平谈判,其实根本没有打算维持什么狗屁和平!”
说着说着,又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只是他的阴谋而已!假装还有谈判的余地,其实只是把十代目骗去了现场,当着我们的面对十代目开枪……他只想把所有人赶尽杀绝,然后统治世界……!!”
他说到这里,抬头,并没在高杉桃脸上如愿发现跟他一样悲痛欲绝的表情。
狱寺立刻皱起眉毛。
他觉得这跟他心中此刻激荡的感情不符,高杉桃的表情不该是这样的。
十代目对她一直很友善,很亲切,以前他们的关系不是也很好吗?还经常约出去一起吃饭,谈一些他这个左右手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怎么到这时候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竟然还能保持平静?实在无情无义!
他眉毛立刻就竖起来了,别说里包恩和高杉桃坐在长桌上,正在收拾桌子的风太几个人都注意到他的情绪,随时准备上来打圆场。
但没想到狱寺很快又蔫儿了。
怪事。
风太偷偷跟强尼二交换眼色,决定回头要告诉还在出外勤的碧洋琪姐。
……狱寺哥可是【黑手党界难以阻止他发飙排行榜NO.3】呢!
顺便一提,第二是Xanxus,第一是阿纲哥!因为阿纲哥是平时几乎不生气,但真正生气的时候谁也阻止不了的类型!
拉尔却只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这位岚之守护者,面对那女人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吃瘪。
要说吃瘪,其实也谈不上,狱寺只是忽然又想起来此刻还昏迷不醒的六道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