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没有人真的很懂航海，才是这艘船最本质的问题啊！

不过这个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高杉桃立刻抛到脑后，转而问另一个问题：“大比武？那是什么？”

旁边的德雷克已经眼睛发亮。

这人从小对“海军”这个群体就十分敬仰，有个叛贼父亲也没妨碍他深度了解海军内部知识，这时候就跟她科普：“……大比武是海军内部四年一度的盛会，通常是中将级别以下的海军都可以参与，各支部平时分散在伟大航路各处，每到这时也会派出最精英的人选前往参会。”

四年之前，她才多大啊？又不是人人都像罗西南迪和德雷克那样从小在海军身边长大，没听说过也情有可原。

“虽说比武本身考量更多的是个人的武力，但也会对升迁评价产生很大影响！”德雷克隐隐有点官迷的趋势，“毕竟像萨卡斯基先生说的那样，本部的诸位中将乃至战国元帅，都会到场观战！”

高杉桃理解得很轻松：“大阅兵版奥○会嘛！听上去好像那种学院竞赛流故事里会出现的某一个篇章……”

海上的时间过得很快，刚离开福尔夏特岛好像没有多久，天已经黑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只有四个人在船上——而且是四个体型还算正常的人，很难填补另外四人的空缺，也让四皇三缺一号看上去格外空旷起来。

高杉桃趴在船舷上，旁边是一如既往一无所获的鱼竿。

她两手越过栏杆自然下垂，多少对这样平静的甲板有些适应不良。

唉，果然还是喜欢人，各种各样的人，刚刚离开的人、很久不见的人……

“好饿！”她跳上二楼，“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以罗西南迪走在甲板上都能踩着裤脚把自己绊出鼻血的邪门能力，是当然不能接近厨房的。

德雷克自然地系上前不久才买到合身款式的天蓝小熊围裙，将已经长到脖颈的橙棕色头发从系带里撩出来。

脚边挤过来一个人影。

克尔拉很熟练地露出讨好的笑容：“我也来帮忙！我不会吃白食的！”

说着，也确实很熟练地抓起食材开始清洗、切块。

德雷克的手顿了顿，并没出言阻拦，在克尔拉松了口气的时候，摸摸她的头。

“虽然说吃白食也不要紧，但是，克尔拉，你可以在这艘船上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德雷克告诉她：“如果做这些事能让你觉得安心，能让你获得一夜香甜的美梦，那么就这样做吧。我们的船长，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克尔拉没说话。

只是在把切好的蔬菜倒进锅里的时候，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热汽还是太熏眼睛了。

吃完饭，德雷克上瞭望台去观察，高杉桃去书房找些本世界的海军故事集，争取在抵达本部后也不会露馅。罗西南迪也跟着进来，开始教克尔拉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

他有带罗的经验，虽说那小子手脚利索些、做事省心些，但性格糟糕啊！遇上克尔拉这样温顺乖巧，一句不顶嘴的小孩，罗西南迪感动得不行，又心疼她之前的经历，一边教一边偷偷流眼泪。

忽然，船舱内部的喇叭滋滋滋响了，德雷克的声音从中传来：“前方有船。”

他说话跟罗西南迪不同，少有废话，语气词更不用说，一向有事说事，整个人气质就容易显得很是沉稳可靠。

高杉桃瞥了一眼旁边还在抽抽噎噎抹泪的金发男子。

金毛和德牧。

她抓起内部通讯用的简易电话虫：“喂喂？能听到吗？”

“可以。”

“是什么船？”

“……”德雷克放下望远镜，“不清楚。他们没有额外的旗帜或者标识。”甚至连船帆都是素色的。

无论什么船，既然出航，就一定会挂上旗帜表明自己的身份和立场。这不仅是一种象征，更是一种识别同类、避免攻击的手段。

问题来了，一艘没有显眼旗帜，也没有标识的船只，会是隶属什么样的主人？

“已经快遇上了。”德雷克声音很温和，问她，“要不要我去看看？”

高杉桃没答应，让他直接下来。开玩笑，这种卧虎藏龙的非主线剧情时间段，对面是谁都有可能好吗？

万一就遇上了闲的没事出来钓鱼的红发呢？那上哪说理去？

克尔拉留在书房，大船上仅剩的三个成年人都站在了甲板上。高杉桃按着船舷上的栏杆扶手，让罗西南迪替克尔拉开启了静音屏障。

即便她身边没有恶魔果实的特殊效果，深夜的大海依然万籁俱寂，只剩前方那只巨船划破海浪，迎面驶来的声音。

依稀能感觉到，有不少人啊……高杉桃侧耳细听，能感觉那船上的热闹劲，不是普通海贼船上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张狂，而是井井有条、来往有序的热闹。

给人一种很有组织……的感觉？

那船跟她们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眼看已经快要遇上，也没掉头或让位，连挪开一截的意思都没有，直直冲着四皇三缺一号就这么迎头过来。

险之又险，擦肩而过。

两艘船贴得相当近，这距离已经超出常理，近到让大船甲板上的两方人马都跟着感受到了强烈的起伏。

一般来说，因为两方的船都会对海面流动形成影响，就算是舰队也要排布得到才能保证各自的速度。

明明看到前方有船却不离开，显然对方也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人，大半夜不靠岸不睡觉亮着灯在这儿等着。

“……对面有人在甲板上。”高杉桃的手下意识按住木刀，“罗西南迪，静音屏障。”

假如能顺势替对面静音，那么突袭的时候就能真正做到“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不用多言语，罗西南迪的静音屏障从书房的位置扩展开，试探性地自他们这一头向外推去。

虽然完全看不见，但高杉桃能感觉到那道叫人什么声音都无法听见、怀疑自己是否失聪的静音屏障已经越过两道船舷夹住的海面，往对方的船上去了——

“推不动了。”罗西南迪额头上开始溢出汗水，“对面有人在阻止。”

德雷克立刻扭头看向对面的甲板，手心按住腰侧的长剑。

面前那艘船比四皇三缺一号还要高一些，他必须要昂头才能看清对面船舷和甲板联结的最低处。

霎时间，闪电将整片夜空照亮一瞬，又立刻暗淡下去。高杉桃因为这忽然的光亮而无法适应黑暗，闭了闭眼，但这不妨碍她将刚刚看到的情形牢牢记在脑海里。

——一张巨大的、比卡塔库栗或者烬整个人都要大许多的脸庞，在桅杆旁的一张褐色斗篷底下一晃而过。

因为脸庞太过巨大，她都没注意这人到底有没有身体……或者到底是不是一个人类。

说是浓妆艳抹也不过分，这种级别的妆容上辈子她也只在人妖酒吧那里看到过好吗！说来要是西乡隆盛在此，还能交流一下化妆心得……

嗯？等等？

她伸长手臂去掌舵室要停船，德雷克见状，翻身上桅杆去卷帆，罗西南迪帮忙放锚，好奇问：“为什么停船？是你认识的人吗？”

“也不算认识，就是好像见过……”

那张脸——紫眼影紫卷发紫嘴唇，存在一个比一个强的巨型五官，就算在相貌奇形怪状的海贼世界里也算是很有记忆点的一张脸！

虽说高杉桃依然对2D转3D的人脸识别有些吃力，但她觉得自己应该不太可能认错刚刚那张脸，那分明就是大名鼎鼎的人妖王——安布里奥·伊万科夫！！

很自然、很顺畅地，高杉桃立刻想到了另一个人——山治！！

……不对。

按照她之前推理的时间线，这时候山治说不定还只是小茄子一枚，在自己家里每天给小老鼠喂炒饭呢。

不过人妖王好像也是有自己国家的，后来山治不就去她家里练习厨艺和踢技了吗？人妖王国的女王出航，跟之前九蛇海贼团女帝出航也差不多，在高杉桃看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船上连一盏灯都没有。

要知道，就算是四皇三缺一号上现在满打满算只有四个人，也是在前中后甲板上都各点了一盏灯的，走廊里就更不用说了，反正燃料归海军报销，高杉桃用起来一点不手软。

这么一想，真是很神秘啊，人妖王国，连国家级舰队都如此不招摇……她用手势在身后嘱咐罗西南迪和德雷克向后退，心里却想，伊万科夫的荷尔蒙果实好像可以改变人的性别不是吗？要是她性转成男人，肯定是超级无敌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又幽默可亲的——美男子一枚啊！

对面的船也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

“……敏锐的女士。”

浓重的阴影和冰凉的夜雾，将一道声音掩隐得模糊不清。

对面那只船也终于点了一盏灯，甚至还不是壁挂或者立式，而是手提的油灯。

火光熹微，摇摇欲坠，但也始终明亮地燃烧。

罗西南迪的静音屏障撤了回来，往舱室的方向一路密封过去，确保克尔拉不会因为即将可能来临的战斗惊醒。

德雷克则握住左腰下的长剑，动动鼻尖，他轻声说：“要下雨了。”

的确，即便是高杉桃这种对航海一窍不通的人，也懂得看云识天气。

不远处的高空已经团积起一大片浓黑的云层，太厚太重，让那片天空看上去都不像平时那样高而远，好像只需要伸手，就能够到那块云，触碰到里面积蓄许久的雷电。

云下更是聚集起一卷怎么看怎么恐怖的狂风，水汽和漂浮的杂物将风的轨迹暴露，慢慢回旋成一道严密的漩涡。

身前是巨大的船只，身旁是雷云和龙卷风……

“但是，怎么看上去这么熟悉？”如此紧急的时刻，高杉桃摸了摸下巴，疑惑发问，“这个构图、这个登场、这个能力……”

对面甲板上，巨大的身影往旁边让了半步，一个瘦高的人影慢慢走到灯火中来。

“——假使已经知道，前方就是无情风雨，你还会不断前行吗？”

昏暗的灯火伴随猛然袭来的闪电，将那人的脸猛然刻进了高杉桃三人的眼底。

瘦长的脸孔、略显凶狠的下三白、紧紧抿起的嘴唇，唇角自然向下，显得严肃又不近人情。

但他一笑，左脸类似古代神秘石刻的鲜红方形花纹跟着动了起来，把原本古板严肃的气质冲散，显得无比狂傲。

“回答、或者不回答，都无法改变前路……”男人的声音回荡在两艘船只之间，“是吗？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嘎吱嘎吱。”

“只管前行，而不去看掠过身侧的风雨……”

“嘎吱嘎吱。”

“这也不失为一种智慧……”

“嘎吱嘎吱。”

旁边那张巨大的脸忽然放声大笑：“哇哈哈哈嘎嘎嘎！龙，人家根本没有在听你念经嘛！无往不胜的口才一点用场都派不上了啊！”

滔滔不绝的男人顿了顿，目光往下闪去，立刻就有电光紧跟而来，替他照亮视野。

只见对面那只船的甲板上，高杉桃从口袋里摸了一只图克孙岛特产无核苹果，德雷克抽刀一切为三，一人拿着一块，嚼得汁水四溢，三脸空白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呢？”

“不知道……”高杉桃三两下吃完苹果，“都说了讨厌谜语人了！！”

罗西南迪定了定神：“旁边那人叫他‘龙’，这张脸……一定没错，是世界上最凶恶的罪犯、革命家，龙！旁边那人一定就是革命军的干部，‘人妖王’伊万科夫！”

“最凶恶。”德雷克重复了一下这个定语，眉毛皱起来，“虽然怀疑这个评价的正当性，但远离一些总是好的，刚刚那一眼看上去……”这男人的确不太正常的样子。

两人相视点头，决定先跟高杉桃达成一致意见，然后立刻撤退，趁对方还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攻击行为……

转过脸，他们意图沟通的那个人正在摆动手臂，准备助跑。

罗西南迪脸色一白：“等、等等——”

高杉桃才不等。只见她向后两步，蓄力冲刺——

下一秒，人已经弹射闪现在了对面那艘巨大的船上！！

两脚踩在船舷上蹲下，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还没来得及进化的一款山居动物。

罗西南迪：“……”

德雷克：“……”

两人颤巍巍伸手，徒劳无功地阻止：“喂，你该不会……”

“你可以操纵天气吗？龙？呃……龙先生？”高杉桃相当自来熟地跳到别人家船上，两只眼睛被伊万科夫手上的提灯照得发亮，“虽然有点冒昧，但你能帮我一下吗？帮我吹点风啊雨啊什么的，让我的船能一直顺风走——就五天！只要我能顺利赶到海军本部不被上司扣工资……”

她直接盘腿坐下，两手合十：“拜托了！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让四海第一通缉犯、无数国家武装革命的暗中黑手、字面意义和象征意义上同时呼风唤雨的男人，用那双直接或间接扼杀无数人命的手，给你调动船帆？

罗西南迪和德雷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她太目标导向，还是太目中无人。

总之，两人都释然地笑了。

“哈哈，真是上了一艘伟大的贼船呢。”

罗西南迪干巴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