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郎长摇摇头,端起茶杯,瞥一眼旁边那个不知道神游到哪个警察局去了的后辈,平淡开口:“所以,为什么对她生气?”
“谁生气了……喂我说,你都不知道具体情况,区区一个连气场都已经退化成史莱姆的老头,在这里瞎说什么啊!”
次郎长微微一笑,喝一口茶:“老夫虽然不敢说是什么精通人性的男讲师……”
“这个谁都能看出来吧!”
“但是,却很了解懦夫。”
次郎长一句话把银时干沉默了,他自己倒不沉默,慢悠悠地自省:“连心爱的女人也不敢主动争取、连最重要的朋友也保护不了……就连这条街道,也要靠你们一起才能保住。我当然是个懦夫。”
银时脑袋往桌上一磕:“别骂了老头,别骂了别骂了,不管你在骂谁都立刻停止——算我求你,行不行?”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混账,稀里糊涂地度过自己的日子就够了,他可从没想过要去染指别人的生活——肩负起那样的责任,不是他能够做到的。
就连家里那两个小孩,他也从没觉得自己对他们有多好,毕竟连工资都不发的老板,就算在员工陷入麻烦以后会出手帮忙,也只是微微贯彻一点人道主义的精神、不至于堕落成人渣而已。
“有时候想想,做人渣还挺轻松的。”他说。
次郎长闭着眼喝茶:“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要是个人渣的话……”他脑子里很自然地浮现了某个同学的形象,“我肯定会不择手段、全力破坏……”
会吗?
就算是那个高杉在这里,他会这样做吗?不择手段也要把阿桃留下来吗?
……不一定吧。毕竟那可是高杉桃。
也说不定?毕竟那可是高杉晋助。
银时根本说不上来,此时此刻究竟是因为头脑混乱而无法分析,还是因为分析出来的结果太糟糕而头脑混乱。
假如、当然只是假如、退一千万步后的假如……假如,高杉晋助那种为了追赶时髦宁可留单边刘海遮住眼睛的混蛋听见她说要走,要离开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额外变态的想法——
那他现在的心情,又算是怎么回事?
“你有仔细地问过她吗?”次郎长淡淡问,“虽然说要走,但是去哪里,去多久,以后还回不回来……这些话,你有问过她吗?”
当然没有。
高杉桃只需要说一句“我要走了”就能结束谈话呼呼大睡,而银时要翻来覆去恐惧的问题就多了。
次郎长一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嗤笑一声:“胆小鬼。”
“……是是是,反正你就随便说吧。我就是胆小鬼、懦夫、没有勇气的男人,让你看穿了还真是抱歉啊。”
“其实说你胆小,也并不准确。”老人的声音被茶浸透,湿漉漉,散发出难能可贵的、苦涩的香气,“只是太重要了。”
银时不语。
……只是太重要了。
“越重要的人,越不能由着自己的脾气对待。”次郎长说,“否则,会后悔的。”
“…………区区一个连呆毛都跟女儿对不上号的死老头而已,不要装出一副人生导师的口吻啊。”
银时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我也知道啊……我都知道的。”
*
与此同时,宇宙中的某艘大型飞船上。
战舰模样的飞船尾部冒着青烟,非常漫画风地表明了它正在面临遭遇战的现状。侧面分明只是几艘小船,却把整艘巨大战舰都逼停了。
“那么之后合作愉快。”高大的夜兔族人正要伸手,对面的天人却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让你们师团团长来。”
阿伏兔耸耸肩,他倒无所谓,不如说少做这些麻烦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但谁让团长神威大人是那种社交属性为负数的性格呢?
不过既然这位师团长不介意,他也不会介意的。有哪个驯兽师会介意将一个鲜嫩美味的活人,放到狮子的嘴边呢?
神威于是走过来和这长一个青蛙头的师团长握手:“呀嘞呀嘞,还真少见啊,居然会有人想要和我握手。”
“哦哦!超痛!好舒服——啊——”青蛙头那张绿脸上流露出微妙的红晕,“神威团长,您的强大,果然和传闻中如出一辙……”
神威心里已经开始感觉无聊,但又碍于合作身份,不得不保持微笑:“嗯嗯?”
“实不相瞒,我等也对宇宙中最为强大的力量感到好奇……”
他突然开始讲起一些神威根本听不懂的虫洞、平行宇宙、量子力学之类的话语。就在夜兔团长已经快要开始打呵欠的时候,青蛙头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一件事,我想您应该会感兴趣。”
这艘战舰原本就是他们两个师团合力攻下,神威环顾四周,除了青蛙头和他那支二十人左右、聊胜于无的亲卫队,就是他和阿伏兔。
……以及用隐形投影潜伏在暗处的鬼兵队。
所以应该算都是自己人吧?神威很快下了判断,催促青蛙头赶紧讲。
“事情是这样的……”
他讲了一个,神秘珍宝的故事。
这珍宝原本在一次海盗们的科技实验中诞生,代表着最先进的生物科技和万里无一的运气。只是当时并没发挥出完全的力量,因此被不识好歹的实验人员认定为废弃品,投放进了垃圾仓。
“——也就是俗称的地球啦!!哈哈哈哈哈,那里不就是我们宇宙天人的垃圾仓吗?!”
“嗯嗯……”神威弯着眼睛笑,视线不着痕迹在某个明明空无一物的角落扫过,“然后呢?然后这个废弃品被你们找到了?”
“差一点!!”青蛙头脸上又开始涌上红晕,“她的消息,我们也是才将将得知——那群该死的……竟然宁肯偷偷和千鸟联合发布秘密通缉,都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师团长分一杯羹?!”
“神威团长,我可是看在你我同为春雨师团长、又同为天人、还都对力量有着无比追求的份上,才告诉你的!”
青蛙头握紧他的手微微发抖,那之中的狂热,竟然让神威在某一瞬间都感到疼痛:“——只要能够得到她、解剖她、从皮肉到骨髓,全部挖出她的秘密,就能彻底在那些人之前拥有‘珍宝’!我们就能成为这宇宙星海之中,最强大的存在……唔噗!!”
青蛙头忽然被人从后方一脚踹飞,连滚十几米,差点从氧气罩包裹的甲板上滚落到太空中去。
“啊啊,我就知道。”神威叹气,一脸“你们真是太不成熟”的表情,“还是耐不住性子啊,晋助。”
高杉晋助穿一身素色青黑和服,外头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罩衫,头戴斗笠,脚踩木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没有办法。”他声音依然优雅醇厚,甚至微微带笑,“这个kuroro军曹的话,听得我怒火中烧啊。”
神威皱眉,挥了挥拳头:“不许你这么说kuroro军曹哦!kuroro军曹的粉丝听见会到你的i○s底下刷恶评的!”
“我可没有那种东西。”
他已经走到了青蛙头的面前:“我有的,只是一颗正在咆哮着、怒吼着,要把面前这盗版军曹一口吞下去的心啊。”
“神威!你竟然带人类来我们的军舰上——你们懂什么!区区人类、区区人类能够懂什么雄图大业……她就是个物品!一个被设计出来、承接我等族人幻想中能力的物品而已!‘珍宝’才是核心,‘珍宝’才是一切!一个幸运的实验小白鼠,虽然有些价值——毕竟居然没有被作为残次品被摧毁……但是你们要跟我们春雨作对救她简直就是——”
噗嗤一声轻响。
同时还有手机振动的声音。
跳脚的青蛙头师团长只觉得胸口一凉,精神分明亢奋,却手脚发软。垂头一看才发现长刀刺穿胸口,粘稠温热的血液从刀锋往下滴,在即将碰到持刀人手指的时候,长刀又骤然抽了出去。
贯穿伤口没了堵塞,更是汩汩往外流血。
“你疯了、你——我是……师团长……”
神威给他后心补上一脚:“师团长很稀罕吗?我也是呢,但我也不会到处讲嘛。果然一个人没有什么就会强调什么,因为没有○○也没有○○○,所以只能强调师团长的身份吗?”
阿伏兔:“有什么○○是团长你有而他没有的……麻花辫?呆毛?”
“闭嘴,阿伏兔。”
高杉轻叹一口气,将刀上的血迹甩掉,无奈刚刚离得太近,脸颊上的血迹实在没办法。
来岛又子从后面递上手帕,高杉接过,但暂时没有用。
……这些低贱又肮脏的谋略,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多让地球上的家伙操心啊。
“抱歉。”他没什么歉意地对神威说,“本来说好要留他一条命,方便之后平稳接手的。”
“嗯嗯,晋助你是该感到抱歉哦?怎么回事呀,一提到那位桃子女士就突发恶疾像暴走的擎天柱那样失去理智了吗?这种毛病可不好哦,因为晋助你本来就是用理智作为筹码在跟我们合作嘛。”
“当然。”高杉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没去管脸上的血迹,他先打开LINE查看新消息提示。是一张图片,发在名为JOY5的群聊里。
【momo:[图片]】
【momo:=v=】
他先看见颜文字,已经想象出那家伙做这表情的样子,又点开图片,发现是一张照片,似乎还是大合照,背景是歌舞伎町的登势家。
除了高杉桃之外,还有一干不重要的闲杂人等,和一个很显眼的讨厌鬼。
不过讨厌鬼怎么站那么远?还抱着剑不肯看她?表情也好动作也好,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闹别扭了啊。真幼稚。
“晋、晋助大人又露出那种笑了!!”来岛又子抓着河上万齐的衣袖跳脚,“那种阳光灿烂完全ooc的笑!!”
“……也没有很阳光灿烂吧。”万齐叹气,“最多就是,‘好吧又多活了一天’,这种程度?还没到ooc的级别吧。”
“那种程度,对晋助大人来说也已经很不容易了。”武市变平太说。
站得稍远一些,也不妨碍神威和阿伏兔清楚地看见自己合作伙伴脸上那极其罕见的笑容。
他摇摇头,百无聊赖地抬腿往飞船连接桥上走:“啊啊,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
“具体是哪个地方搞不懂哇?团长。”
“全——部。虽然我也全部都不感兴趣就是了。”神威笑眯眯地拍拍阿伏兔的肩,三两步走在了前面。
友情?爱情?战友情?同窗情?分类又多又复杂,到最后也只会从大脑中枢神经诱发冲动到四肢百骸,影响思考速度和战斗水平。
来自宇宙的兔子一点都搞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