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来这里干什么?”司机瞟了眼后排,见客人脸色又阴又沉,开了个没意思的玩笑,“不会是来找人寻仇的吧?”
秦恪没有捧场,给了司机一百块小费,让他在外面打着表等,又联系物业管家,带他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去,顺利上了楼。
意料之内,谢明乔家里没有人,意料之外,谢明乔家的密码锁还留着他的指纹。
从楼上下来,出租车还在原地,秦恪上了车,让司机载着他去了所有谢明乔可能会去的地方。
在很多时候,秦恪都不喜欢这座城市,它是那么巨大、繁华、拥挤,让人透不过气。每当他遥望那光怪陆离的摩天大楼时,时常会从心底升出一种自我湮灭感,让人无端感到绝望。
这天,他从城东跑到城西,从白天跑到黑夜,跑遍了他知道的所有地点,内心里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无力感,在期望一次次落空中,一遍又一遍放大。
晚上九点,出租车拖着最后一点油回到市区,计价器跳到了一个离谱的数字,谢明乔相关的舆论,也愈演愈烈。
司机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儿,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开,秦恪靠在椅背上,透过车窗玻璃,遥望城市上空最接近云层的那片灯火。
他知道,谢明乔一直生活在最高的那朵云里。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永远停留在自己触碰不到的地方。
“帅哥,找了一天了。”
司机转得两眼发直,“我们接下来到底去哪儿?没想好咱们就把车费结了,我要下班回家陪老婆了。”
秦恪缓缓收回视线,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司机赶着下班,一路上开得风驰电掣,刚看见小区大门,就催秦恪付款,还贴心地抹了零。
秦恪讷讷滑开手机,问司机要微信收款码,忽然,一个大爷骑车碾到石子险些摔倒,堪比太阳的车灯摇晃着,扫过路边的小巷。
短短几秒钟,秦恪看见巷子深处亮着一点暗红的光,以及半截熟悉的手腕。
他倏地坐直了身体,“停车!”
司机条件反射,猛地踩下刹车,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没停稳,秦恪就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为了上班方便,秦恪的房子租在CBD附近,时常有外地游客好奇,市中心寸土寸金,高楼林立,夹缝间怎么会藏着一片小巷。
有人戏称这片巷子是外卖骑手的地狱,手机导航到这里都要晕头转向,秦恪对这个片区倒是熟悉,因为巷子就在他住的那栋楼脚下,从他家窗户看下去,正好可以俯瞰整片巷区。
雨越下越大,秦恪急着下车忘记带伞,没了外来的光源,巷子里漆黑一片,走进巷口,他闻到浓重的烟味,有人在里面抽烟,雨水混杂着烟草味,带着温度,一阵阵往脸上扑。
地面积水反射着摩天大楼的灯光,一小抹光点明明灭灭,越靠近那个红点,秦恪的心跳得越快,扑通扑通,声声炸在耳边。
在屋檐下,他果然看到了谢明乔的脸,他蹲在一级台阶,背倚着墙,仰头望向高处的万家灯火,指间燃着半支烟。
谢明乔察觉到有人来了,但并不在意,时不时就有行人匆匆穿过小巷。
直到那个人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不走了,他才偏过头来,轻扫一眼。
见来人是秦恪,谢明乔眸光平静,看不出悲喜,没等秦恪问他在这儿做什么,他就先一步说,“无意路过这里,突然下雨了,就进来躲一下。”
开场白到嘴边被挡了回去,秦恪卡了壳,平复呼吸走向谢明乔,另寻话题,“很多人在找你。”
靠近了才看清,他的头发衣服都已经湿透,贴在身上软软塌塌,半点不像躲过雨。
谎言轻易被拆穿,谢明乔也无所谓,浅浅吸了口烟,又吐出来,叹道,“让他们找吧。”
青烟腾起,迷迷蒙蒙,他睨了眼秦恪,“你也是来帮他们找我的吗?”
是,还是不是?
秦恪扪心自问,他一次又一次介入谢明乔的生活,真的只是受人所托吗?
秦恪稍加犹豫,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谢明乔已经丢下烟屁股,用鞋底碾灭,扔进垃圾桶,起身就走。
“下这么大雨,你去哪里?”秦恪三两步追上他。
“城市这么大,总有我能待的地方。”谢明乔快步走向巷子的另一头,“不用你操心了。”
“怎么不用我操心?”秦恪不让他就这么走,“换了任何一个人看到你这样,都不会放你走的。”
“那你就让别人来,我好不容易决心放开你了,你又何苦出现在我面前?”谢明乔只想甩掉秦恪,步伐越来越快,“我真的只是路过,没有别的意思,秦恪,你是对的,是我拖累了你太久,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
谢明乔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秦恪听不下去,只想反驳,奈何他越想解释,脑子越乱,只得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你先跟我走!”
谢明乔步伐一顿,看向巷子尽头亮着的唯一一盏路灯,笑着摇头,甩手挡开秦恪,大步继续往前。
这条巷子说长不长,拐过前面这道弯,谢明乔就能彻底走出秦恪的视野。
明明是他不能接受谢明乔的感情,是他要和谢明乔划清界限,现在总算如愿了,应该高兴才对,谢明乔的一切也都与他无关。
但秦恪又不知犯了什么病,抖掉落在睫毛上的雨滴,小跑着追了上去,伸手攥住谢明乔的手腕,用蛮力把他拽了回来。
谢明乔重心不稳,被他拖着向后踉跄了一步,好险才没有摔倒。手腕被秦恪钳住,他试图挣脱几次,都没法成功,终于放弃。
谢明乔缓缓转身,面向秦恪,雨下得太大,秦恪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他的腰背忽然向前垮下,如被大雪压弯的树枝一样,将额头轻抵在了秦恪的肩头,没有用力。
短促滚烫的呼吸滚过锁骨,一路灼烧到心底,秦恪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又垂了回去,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下巴,淌在谢明乔的肩上,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谢明乔的声音混在雨幕中,被雨声无情打碎,飘进秦恪耳中的,只剩只言片语。
“秦恪。”
“原来你经历过的很多伤害,都是我带来的,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
“要是你从没认识过我就好了…”
“不是这样的。”
秦恪艰涩反驳了一句,忽然发现面前的人浑身都在颤抖,掌心的温度高得不正常。
他连忙抬起谢明乔的脸,借着唯一一盏路灯,终于看清,他的脸色白得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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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晚啦。
经小吴医生诊断,是前次体液交换的时候被传染的(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