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乔和应红去了医院楼顶的咖啡厅,听应红说完当初发生的种种,蛋糕上的奶油塌成一滩烂糊,咖啡早就见了底。
“所以…”谢明乔说了两个字,惊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哑,清了清嗓子,用平静的语调问,“那份保密协议,他签了吗?”
“第一份没有签。”应红摇头,手指不自觉敲击着杯子边缘,“后来签了,不过条款和第一版不同。”
协议签订后没多久,秦恪就和谢明乔提了分手,给出的理由是性格不合,聚少离多,感情都磨干净了,他已经不喜欢他了,再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谢明乔习惯性忽略有关分手的画面,跳过那段记忆,直接问应红,“打了天添和偷拍秦时的那些人,后来都怎么处理了?”
“你妈妈出资,我出面,帮他起诉了那几个狗仔和私生,销毁了照片,这件事你应该有印象,那半年我们追究处理了很多人。”
应红这么一提示,谢明乔回忆起,那个时期他们确实集中告过一大批人。谢明乔工作太忙,没有一一去了解其中的原因,只当是工作室正常维权。
谢明乔搅动杯子里仅剩的一点咖啡液,轻声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事呢?”
如果我早知道...
时隔多年,再提“早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和秦恪聊过这个问题。”应红深深叹气,“我好奇问过他,如果没有协议限制,他会不会把分手的原因告诉你。”
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艳阳天,秦恪和应红忙完,一起在律师事务所楼下抽烟。他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和应红说,谢明乔太好了,什么都没有做错,既然已经决定分开,将来再也不会见面,就不要再给他增添负担,平白让他内疚。
结局已经定下,保留美好的回忆,平平淡淡结束就很好。
“好,我知道了。”谢明乔抬腕看了眼时间,起身要走,离开前,真心实意对应红道了声谢,“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这么多年,有一件我一直很好奇。”应红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年你从发布会逃出来,如果没有遇到秦恪,会怎么样?”
“不知道。”谢明乔轻轻笑了一声,给了个缥缈的答案,“可能会就此消失也不一定。”
谢明乔走后,应红又要了杯咖啡,一个人坐到太阳西斜。今天她不应该和谢明乔说这些的,她知道。
作为一个经纪人,最重要的就是硬得下心肠,她一向拎得很清,公私分明。应红今年四十有加,不打算结婚,也没想要生小孩,刚才在病房里,听见谢明乔对母亲的一声声质问,她的心被触动了,忽然有点心疼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她不知道谢明乔和秦恪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得出来,谢明乔这次伤透了心,那点不应该的心软,让她抛开了经纪人的身份,给了他一点来自长辈的善意。
应红拎起手包,走出咖啡厅时,心里还在自嘲地想,她或许很快就会后悔今天失言。
第二天中午,她的预感就成了真,那时她正在和几个制片人碰面,电话突然被媒体打爆,她通过媒体得知,就在刚刚,谢明乔在酒店召开了一场记者会。
隆冬时节,很少见这么大的雨,秦恪好几年没换雨刮器上的毛刷,雨水怎么刮都刮不干净。
“知名演员谢明乔,午间在丽晶酒店召开了记者会,首次承认和企业家谢易鸿的关系…”
一整个下午,广播台都在播放谢明乔记者会的实况,和这场雨一样没完没了,秦恪越听越烦躁,几度想关掉,又控制不住一直听下去,自虐一样。
今晨睁眼开始,秦恪就开始走背字,刷牙的时候牙膏掉在衬衫上,到了公司几台电梯全部都刚上楼,出来拜访客户又被放鸽子,没有一件事顺心。
但他的霉运好像还没到头,刚开车碾过一个水坑,就听见“嘭”一声巨响,车胎爆了,仪表盘上的故障灯亮了一片。
“Damn!”
他把车停到公交车站前,气急败坏下了车,绕车检查一圈,打电话叫保险。
“谢明乔装死那么久,总算舍得出来回应了啊。”
车站里,一对等车的小情侣也在议论这场记者会。谢明乔单枪匹马出现在现场,透露的信息量很大,他公开了自己私生子身份,承认他母亲介入了他人婚姻,当了二十多年的第三者。随后声明,他已与陶书语彻底切割,将来她的言行都与他无关,也不代表他的立场,他不会参与谢易鸿的继承权争夺,也不会和周家联姻。
在记者提问环节,谢明乔澄清了几则谣言,最让人在意的是,在记者会最后,他说等结束现阶段的工作,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女孩暂停视频,“谢易鸿的原配真的不是他们母子俩害死的?”
她男朋友白眼一翻,不屑地说道,“为了自保连亲妈都不认了,这种人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句是真的?”
女孩说,“可是我觉得他挺真诚的,现在的明星再大的事就发条微博,很少有人还露面开记者会。”
“那是他博同情的手段罢了。”男朋友说,“你是信明星的嘴,还是相信我大A股?”
秦恪不想再听,决定不等保险来,和路边店家借来了千斤顶,自己冒雨换备胎。
刚拆下轮毂,他的手机响了,应红打来电话。原来这场记者会是谢明乔擅自召开的,应红并不知情。会后谢明乔就消失了,现在大小媒体都在找他,连最亲近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久前Zoey和应红轮流给秦恪打过一次电话,就连陶书语也转着弯托人来问。这次应红连开场白都没顾上,电话一接通,急头白脸就问秦恪,“他还没联系你吗?!”
秦恪单侧肩膀夹着手机,用力拧开螺丝,冷冷丢出两个字,“没有。”
大冬天又是爆胎又是淋雨,他已经原地化为了一只炸药桶,任雨下得太大,都浇不灭已经烧起来的引信。
“怎么会呢?你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联系上他?”应红不信,“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他,他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你如果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觉得他会来找我?”应红这句话,直接将秦恪引爆,“能不能想点有用的办法,快点去把人找到,别把精力浪费在我一个小市民身上?”
应红没想到秦恪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愣了愣,才低声道了句“抱歉”,又说不会再打扰他。
“慢着。”临挂断前,秦恪突然问,“他和他妈妈怎么了?怎么突然断绝关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和他说了,他妈妈当年找过你,还有保密协议的事。所以秦恪,如果有他的消息,一定告诉我好吗?我担心像过去一样,那次他如果不是遇见你,后果不堪设想…”
雨水湿滑,手里的扳手不慎滑落在地上,秦恪弯腰捡起,挂断电话,继续埋头换轮胎。
只是这只备胎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怎么装都装不上去,秦恪越换越上火,把扳手往水坑一丢,连车都不要了,冲到马路边扬了台出租车,掀门坐了进去。
关门声响彻整条街道,吓得司机师傅一哆嗦,手里的烟灰抖得满身。
司机把烟头弹出窗外,骂骂咧咧问,“上哪儿?”
秦恪没有回答,直愣愣瞪着路边的一张广告牌,那表情凶得像是和图上的明星有什么深仇大怨。
司机不耐烦了,“你到底去哪儿?不打车就赶紧下去。”
本来大雨天单子就少,还上来了个从头到脚都在淌水的冤家,得了,这下又得换坐垫了。
秦恪终于醒过神,记起自己要做什么,沉声和司机报了谢明乔家的地址。
巧的是,秦恪爆胎的地方,离谢明乔家不远。隔着一个红绿灯,司机就看见前方人山人海,兴奋地问,“嚯,今天这里搞啥活动呢?”
高档小区平日里门可罗雀,随时散发着穷鬼勿近的高贵气质,今天却被围得水泄不通,和超市发鸡蛋似的。不少人扛着专业的拍摄设备摩拳擦掌,有的干脆支起手机,原地就开始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