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敏瞳孔骤缩,盯着陆丰的视线逐渐变得犀利。
“有话不妨直说。”
已经做好准备的陆丰本也不准备打太极浪费时间。
“当初世家和政府达成协议,让渡权力共同将华国打造成一个真正属于所有人的国家,可如今做到了吗?”
“这是一个很漫长……”
话音未落,便被陆丰直接打断。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用告诉我,能说服你自己就好。”陆丰定定看着陆嘉敏,见她眼底闪过暗色,便道,“可你觉得它能够说服你吗?”
陆嘉敏默然。
“现在华国高层政治人物,有几个身后没有大家族的背影?”陆丰指尖不紧不慢敲击着表盘,音调不疾不徐却像是巨木一下下敲击在陆嘉敏的心脏之上,“即便是民众所认为草根出身的最高领导人,背后也有一位……”
“陆丰!”陆嘉敏压低声音喝了一句。
陆丰耸肩收回了未完的话语,淡淡道:“如今的陆家确实没做过任何损害国体的事情,但谁能保证以后陆家人不会产生别的想法?”
欲望无穷无尽,野心永远无法填满。
谁都不能保证初心永不会变,这也是陆家祖辈暗中扶持龙家和帝家成长的原因,但不得不说家族血脉传承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存在时间最长的陆家没有做过任何损害华国的事情,但后起之秀的帝家却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心中有家国的帝家。
“虽然这个例子会让你生气,但确实是现成的存在。”
陆丰并未直接说什么例子,但陆嘉敏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干练英气的女人眼中不悦十分明显,显然非常不喜欢陆丰的类比,可她也很清楚陆丰所说都是可能会存在的问题。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还是陆嘉敏轻轻叹气低头。
“家族这么多年坚守底线从未改变。”
“如果我没有回来,七姑觉得现在的陆家会怎么样?”
陆嘉敏张了张嘴,最终所有声音都化作一声低低无奈的喟叹:“至少陆家人不会。”
“不是陆家人不会,而是会这么做的陆家人早已被踢出家族。”
事情还未发生之前便认定有罪,说好听点是防患未然,说不好听就是有色眼镜,可没有人能够拍胸脯保证,他在拥有了足够权力之后,依旧能够保持公平正直。
陆家也不能。
“身处特权阶层,从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所仰仗的是特权,只会觉得规则本就如此而已。”
陆嘉敏搜肠刮肚寻找着反驳的理由,可最后只能有些颓然扶额反问:“那你呢?你没有使用特权的时候吗?”
“当然有。”陆丰并不否认,“能够让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谁会拒绝?”
他没有仗势欺人,但的确有过多次借力打力的行为。
人类是群体动物,也是情感动物,利益感情纠葛交织成一张大网,没有人能够从中逃离,即便是以前游离在人群之外的陆丰也不例外。
“既然你也会这么做,那你觉得这么做不对吗?”陆嘉敏放下手掌,眼中困惑并不作假。
她生在陆家,长在陆家,即使毕业以后确实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积攒资历功绩,成为如今的安全局部长,却依旧缺失了普通人看世界的视角。
“对与错本来就是人为的定义,有人认为是对的,有人就会认为是错的,我无法对此下定义。”
陆嘉敏面无表情打断陆丰的话道:“我记得你的专业是演员而不是哲学大师。”
“我并不是在用一些空泛话语说教,我也没有这个资格。”陆丰淡淡一笑,用最浅显的语言道,“大多数人一生只有百岁之内,再多野心宏图,最终也只是一捧黄土,家族传承会将未完成的霸业留给后代,后代的后代,只要家族不灭就能一直传承,而陆家存在的目标又是什么?”
听到陆丰的问题,陆嘉敏眼神变得幽深,显然是在思索。
“陆家家训:”为国盛为民安为家平,今不得则传于后,后若有违,逐之。”,先祖所愿,陆家人不敢忘也不会忘,事至如今,依旧在代代传承。”
当下,陆家所有方针的底线就是不可损害家国利益,在维护华国这方面,她十分有自信陆家是所有家族中做得最好的。
这一点,陆丰也并不怀疑。
他在之前虽然没有插手过陆家事务,但也从各方渠道查到了许多关于陆家的信息,比起其他家族,陆家绝对称得上遵纪守法,即便偶有些许过分行为,大多也是对穷凶极恶之辈和陆家的叛徒,而且从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在华国土地之上。
比起他这个在外野蛮生长的非典型陆家人,陆家本家人从某方面来说的确是好公民。
“我没有怀疑陆家的总体方针,只是利用特权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即便一开始出于合情合理的事情,也不能保证后续每一次都不会被有心之人用来达成自己的私欲。”
就拿陆丰自己来说,以前他会用多花些心思更好隐藏自己的行为,可自从用了陆家这个好用的借口之后,他已经有很多次选择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借口,而不是自己费心费力编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只要走一次捷径,就会有第二次,然后就会成为习惯。
他决定将自己的名字从陆家族谱移出也有一部分理由是在这种偷懒行为形成习惯之前将其扼杀。
见陆嘉敏听了他说的话陷入思索之中,陆丰并没有将话题继续深入下去,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陆部长不必在意,之前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看还在昏迷的帝梓维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