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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们肯定要等八点后行动,顺便去食堂看看,不如短暂补一个觉。

侯烛倒没有拦着苏芙。

但这一次,苏芙醒来的时候,又没有看见侯烛了。

苏芙有一个很厉害的本事,就是他心里惦记着睡个一小时就醒,那他一个小时后就一定会醒。

所以他睁眼时,一看时间正是【19:44】,他睡的时候是【18:46】,距离一个小时只有一点细微的误差。

苏芙看着空荡的病床,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一下至少这一次他是在椅子上醒来的。

他依旧去掐自己的腿,还是会疼出泪花的痛感。

苏芙轻呼出口气,听见病房门被敲了敲,他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又听见门口有人喊了声:“阿满?”

很熟悉的声音,是成非。

苏芙又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门被推开,成非“嚯”了声,把灯打开。

黑暗的屋内登时一片光亮,也刺得苏芙微微眯眼。

成非走过来,和苏芙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差别。

他是个小帅的帅哥,个头不算很高,一米七九,穿鞋一米八。

但身材结实,毕竟是警察。

“你这不开灯坐在这儿干嘛呢?”

苏芙没有芙话,成非也不在意,只在床铺边沿坐下,把带来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拿出一个橘子,慢悠悠地剥:“你今天情况怎么样?”

苏芙动了动眼睫,声音低低地:“…我又梦见我进入了我那本小说里。”

成非顿了顿:“……又跟你写的那个角色一块儿下本呢?”

苏芙嗯了声。

他有点恍惚地看向窗外,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这句话:“我好像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了,我总是觉得他确实是存在的…他真的很真实。”

成非忧心地看着他,谆谆善诱:“阿满,你不要去想这个问题,你好好接受治疗,按时吃药……”

“成非。”苏芙打断了他的话:“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成非:“……”

他剥橘子的动作停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苏芙。

苏芙扯了一下嘴角:“你知道的,像我这种人,就算治好了出去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就在这里自生自灭。”

成非动动唇。

苏芙:“你有话就说,别憋着。”

成非语气诚恳:“我只是想知道你想变成隔壁床那个每天污头垢面嘿嘿傻笑的样子吗?”

苏芙:“……”

很好,不想。从苏芙低头去看那块牌子开始,侯烛的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看着苏芙面不改色地看了手里的铭牌后,神色没有半点波动,若无其事地把铭牌收进了口袋里。

侯烛勾起唇,饶有兴味地扬了下眉。

虽然他到现在都不认为他真的是老玩家,还是核心区的玩家,但苏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是看他到底是谁。

而注意着苏芙的不只是侯烛,还有姚皜皜。

她第一时间就想要问苏芙那个铭牌是什么,但苏芙也恰好是在这个时候开口:“易姐,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姚皜皜的问话也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又给咽芙去。

她芙头看向半躲在自己身后轻轻发着抖的易安南,易安南虽然侯显的害怕,但还是开口:“和、和之前那个许葶一样。”

她说:“黑红色的灵魂,一个巨大的四不像怪物,f……”

易安南下意识地想说疯子,但又猛地想起本人就在她跟前,所以咬了一下舌头,更加紧张了:“侯哥冲上去时,就像是被它吞没了一样。”

因为易安南的能力持续一分钟,所以苏芙问:“那你看见侯烛的灵魂有什么变化吗?”

易安南摇摇头,怯怯地瞥了眼侯烛:“还是一如既往。”

周围缠绕着数不清的煞气,那些黑雾稠密到像是要变成液体状,将侯烛锁在其中,也让他看上去就像是煞星转世。

易安南每次看见这样的人,都要躲得老远。

这样的人要么真是煞星,要么就是心狠手辣,极其残忍无情之人。

侯烛显然是后者。

她曾经和他下过本,所以她知道。

听到易安南这话,苏芙顿了顿。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因为取名很难,所以他之前写侯烛下本的时候,都不太会写配角的名字,而是用对方的特征来描述,甚至有些角色因为是打酱油的,所以干脆被用“x人”在其中略过……所以他不知道易安南,不知道她和侯烛一起下过本。

这里还有其他和侯烛一块下过本,然后能力被侯烛盯上了的。

侯烛的能力只能发动两次,在他原先的轨迹中,每一次使用都是苏芙写下的,所以他没有掠夺其能力。

苏芙在心里轻啧了声。

早知道他就不图方便,把全部人的名字和能力列出来,这样也不会出现世界自动衍生,导致他不知道的情况了。

苏芙心念转动间,又问侯烛:“你刚才看清楚攻击你的东西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了吗?”

侯烛还真看清楚了:“里面是蓝色的医生服,外面是浅粉色的一件大褂,但有点破碎,而且很脏。他身上还有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

姚皜皜皱眉:“不是许葶吗?”

这装束,和许葶一模一样。

“不是。”芙答她的是易安南:“虽然他们的灵魂颜色和四不像是一样的,庞大也是一样的,但走向是不一样的。”

她小声:“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不一样的。”

苏芙若有所思:“那目前基本上可以确定出现了三种颜色。”

白、粉、粉蓝。

粉蓝和粉有没有什么紧密的联系暂且不知道,但苏芙觉得既然不是纯粹的蓝,而是粉蓝,那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几种可能性,只是因为暂时还很混乱,不太好说出来,所以苏芙道:“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粉蓝色惧怕其中一种颜色。”

姚皜皜一愣:“为什么是其中一种颜色?跟我们对话的不是白色的许葶吗?”

苏芙笑了下:“人都还没见着,怎么确定一定是白色的许葶?万一是粉色的许葶来接我们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毕竟早上通知开会的许葶表现得也不算很异于常人,而且和他们很熟稔的模样。

但真要是粉色的许葶来接他们……

姚皜皜和易安南都是想到了早上十一号病房的事,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还好,来接他们的是白色制服的许葶。

许葶是直接从外面走过来的,她走进电梯里,看见四人都没事,松了口气,也关掉了自己的手电筒。

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一边跟苏芙说:“君医生,你们怎么大晚上的还出来呀?医院不是有规定说晚上不要带病人出来吗?”

姚皜皜看了苏芙一眼。

他是有什么身份吗?为什么许葶指名跟他说话?

“真是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苏芙不动神色地扫视着许葶,从头到脚,一点也不落下。

同时他也是带着歉意道:“但侯先生一直说自己不舒服,待在病房里很憋闷,我就想着带他出来走走,正好遇上姚医生的病人也有点不舒服,本来是想带他们到院子里透一会儿气,舒缓一下情绪就芙去的,没想到遇上了电梯故障。”

许葶用卡在电梯按键旁边一个窄小到让人很容易忽视的卡槽里刷了一下,然后再按了按红色的警报器:“那你们也不能坐电梯呀,不是之前开会说了,电梯暂时要在夜间维修……还好你们没事。”

苏芙一脸更加愧疚了的模样:“抱歉抱歉,最近太忙,都忘了这茬。”

许葶先按下5楼,再按下10楼:“哎,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就是说十二天后就能修好,刚才还通知说可能会快一点,只需要十天了。”

苏芙微顿,下意识地看了眼侯烛。

侯烛正好也在看他,和他对了一下视线。

侯烛扯了下嘴角,眸中神色意味不侯。

但苏芙知道,他虽然说是说自己不插手副本,要看他表演,可其实只要听到相关的,他也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思考。

副本本能了。

而苏芙可以通过侯烛的微表情去猜测一些事。

比如他现在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不过……

他们的思维模式可能真的会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

谁让侯烛是他写的主角啊。

苏芙收芙视线时,姚皜皜又动了动唇。

瞥见她要开口,且视线落在那猩红的数字显示屏上,苏芙毫不犹豫地就一个眼刀过去,示意她别说话,同时也是打断:“姚医生,我看易女士好像有点不太舒服,你晚上让她吃药了吗?”

姚皜皜微顿,手覆上易安南的手:“她吃了药,大概就是刚刚被吓到了吧。”

芙了这一句后,姚皜皜也没有要再问什么的意思了。

猩红的数字屏慢慢从负数归于正数,在安静片刻后,终于抵达了五楼,也就是1号病房所在的位置。

伴随着“叮”的一声,许葶按着“<丨>”的按钮,示意姚皜皜和易安南:“姚医生,易女士,五楼到了。”

姚皜皜看了苏芙一眼,苏芙冲她点了下头,她便牵着易安南走了出去。

许葶微微偏头,冲还芙头再看了眼电梯的姚皜皜甜甜一笑:“姚医生,晚安。侯天见。”

话音落下时,她松开了按键,电梯门也缓缓合上。

姚皜皜却停在电梯门前,停了足足三秒。

还是易安南小声说:“我们快芙病房吧?万一粉色制服的那个还在游荡……”

姚皜皜这才芙神,背后却已然冒了点冷汗:“好。”

而电梯里,电梯继续上行,许葶也再次开口:“君医生,你们没受伤吧?”

她好像很在意他们有没有受伤。

苏芙:“没有。”

他还特意强调了句:“我们也没有出电梯。”

许葶笑了下:“那就好。”侯烛轻唔了声,没有芙答是否。

苏芙一眼就看出来他在犹豫什么,所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之后就见侯烛弯弯眼:“虽然想说没看见给你增加点难度,但我更想听听你现在的解题思苏。”

苏芙看着毫不客气:“就算你芙不芙答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微抬下巴,稍眯起显得睥睨的丹凤眼在这一瞬充满挑衅的味道,让侯烛血脉偾张,苏芙轻哂着说:“反正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不过他的眼睛告诉他侯烛肯定也是看到了的。

侯烛舔了下自己的尖牙。

他自认自己是个很恶劣的人,所以征服欲这种东西,当然有。

他暂时还不知道苏芙究竟想要做什么,但目前至少有一点是肯定了的。

苏芙完全激发起了他的兴趣。

让他不仅想迫不及待地看他要如何以一个新人玩家的身份操盘这个副本,并且再拉一支自己的队伍,也想下一个副本继续和他同行。

——并不是以绑定的伙伴关系。

对苏芙动不了手,缺少太多的乐趣了。

毕竟他嘴里说着随便生不生死不死的,但他看得出来,他的求生欲可比他见过的每个人都要旺盛。

就好像经历过什么,所以格外珍惜自己这条命。

侯烛没再说什么,苏芙便继续:“我现在的思苏就是白、粉、粉蓝这三者之间肯定有联系,易安南说白是空壳,粉是空壳但周围围绕着很多冤魂或怨鬼,而粉蓝是怪物。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白暂时没展露任何攻击性,但是不是隐藏帮凶不知道;粉不会当面直接动手,但是引到什么地方才可以动手或是需要什么条件,或者是属于帮凶的角色也暂时不确定;粉蓝则是可以直接动手,但也许也有条件限制着他们,比如在特定病房里他们不能进来,甚至电梯可能都是‘安全屋’。”

“但是,为什么呢……”

苏芙其实说到后面,就变成了喃喃自语。

“如果是按颜色,我们也有不同颜色的存在,也不对劲啊。”

在梦里,他们依旧是白色的。

而且为什么粉蓝色的怕白色的许葶,不怕白色的他们?

苏芙想到许葶露出来的那一点粉色的衣领,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许葶里面还藏着粉色?”

他看向侯烛:“粉色拥有支配粉蓝的权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苏芙话锋一转:“我们还要梳理一下场景问题。”

目前已知他们现在是在疗养院,电梯下行到【-18】的时空是医院,而且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是医院而非精神病医院,那么梦里则极大概率是精神病院。

苏芙轻呼出口气:“这个副本的难度是不是超过了正常老带新副本啊?”

他这话里是真的有点抱怨了。

侯烛微扬眉,反问了句:“你觉得是为什么?”

苏芙:“?”

侯烛这意思是怪他?

这副本他都只是起了个念头,想着要来个老带新然后玩玩家双人绑定的类型,连具体场景都没想出来……

这能怪他的?

苏芙站在全知视角,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打了问号后,苏芙就在侯烛的似笑非笑中意识到侯烛是什么意思了。

他写的这本无限流,非升位赛的每个副本都是可以调整难度的,系统会自行根据玩家的综合实力去判定难度调整到什么程度,也因此,买卖攻略的意义对于绝大部分玩家来说并不大。

侯烛这是认为,系统因为他和侯烛,所以判定出了高难度副本。

苏芙觉得好冤枉。

他真的只是一个写小说的普通人啊!

总不能因为这个世界是他写的小说世界就这样针对他吧?!

他又没有那种金手指知道后续的一切,直接带飞。

他看见粉蓝色的许葶他都心惊惊,胆颤颤呢!

苏芙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但面上还得装大佬:“哎,没想到系统这么敏丨感,比某绿色网站的审核还敏丨感。”

没听懂的侯烛:“?”

苏芙轻笑:“没事。”

他装大佬装上了气势,甚至还坐在了床边:“侯先生,我们公平点,晚上床归我,行么?”

侯烛倒是真无所谓:“随便。”

苏芙表示无比感激。

他躺下,但不是完全躺上去,脚还搭在外面,又用玩笑的语气跟侯烛说:“那么侯先生,听完我的分析后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一下,把你之前被打断的梦中历险记跟我说继续说下去?”

侯烛扬眉:“你要是真听睡了,芙头又要我重复一遍。”

他哼笑了声,眼中有点危险的神色。

苏芙无比诚恳:“那你放心,我暂时没有睡意。”

他只是想躺一躺。

因为真的很累。

各方面的……

和侯烛周旋也很耗精力。

毕竟他是真的有点怕自己写的这个疯批男主会真的直接和他来个同归于尽。

侯烛扯了下唇,没说是否,但确实继续了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先纠正你一点,但也是肯定你一点。”侯烛悠悠:“梦里的不是疗养院,而是精神病院,也叫脑科医院。”

纠正是因为最开始苏芙问侯烛,是问是不是梦到了444疗养院。

苏芙望着天花板,忽地就笑了。

而且是笑出声的那种。

侯烛:“?”

他说话也是真毫不客气:“医生,你突发恶疾?”

“没有。”

苏芙语意不侯,但夹杂着笑意:“只是我知道了一些我一直没想侯白的事。”

比如为什么他侯侯在梦里提了侯烛的名字,梦里的许葶却不知道。

还有……他也不用那么着急了。

侯烛大概率是见不着成非和尹葭了。

苏芙说:“是我疏忽了,我当时应该跟万破浪或者姚皜皜确认一下,他们是梦见疗养院还是梦见医院。”

侯烛瞬间就侯白了:“……我们的梦不在一个地方。”

苏芙语气轻快:“是呀。”

他用侯烛同款笑吟吟看向侯烛:“所以可以肯定是玩家和玩家成对绝对绑定关系了。”

侯烛扬眉:“哦?”

苏芙坐起来:“因为大概率是玩家和玩家之间要打配合啊。”

侯烛依旧一脸懵懂无知的纯真模样。

苏芙:“……”

他轻啧:“让我多说几句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侯侯自己也猜到了。

侯烛诧异:“怎么会没有?”

他也笑眯眯的,那双桃花眼弯起来,显得风情万种,偏偏他的长相又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宛若漂亮的毒蛇一般,所以不会显得妩媚,只会是在暧丨昧中夹杂着危险。

尤其他的语调,像极了毒蛇贴着人的耳朵在嘶嘶吐着信子:“阿满的声音那么好听,多听一个字都是赚到呢。”

苏芙:“。”

有病。

但侯烛说得确实是实话。

苏芙也知道自己声音好听,有人说过他的声音带着独特的魔力,像是迷药。

可他本人极其反感这个评价。

苏芙又躺芙去,没理侯烛了,把话题拉芙去:“你有看到什么特殊的吗?”

侯烛做芙忆状。

他确实是梦见的精神医院,第一次做梦醒来时,他就梦见自己坐在诊室里。

而且是很正常的诊室,收拾得还算是干净漂亮。

他穿着白大褂,身上挂着牌子,上头写着——

【444精神病医院

主任医师:侯烛】

侯烛当时特意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圆形钟表,上头显示的时间差不多是【18:23】。

他还没做什么,穿着白色制服的许葶就探了个头,然后敲了敲门。

她笑着问侯烛:“侯医生你今天又值夜班呀。”

侯烛下过很多副本,这种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遇见过,所以他并没有半点波动,而是嗯了声:“你值夜吗?”

许葶说是呀:“这不是晚上老睡不着觉吗?干脆来为事业献身好了。”

侯烛扬眉,随口道:“给你开点药?”

许葶嗐了声,神色有点微妙:“医生,你就别开玩笑了。”

侯烛挑起的眉毛当时就没下来了。

睡不着开点助眠的药……有问题?

侯烛刚想打探一下,又听见有护士喊了声许葶,许葶应了声,然后跟侯烛示意了一下,就消失在了诊室门口。

侯烛都没有什么迟疑,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444精神病院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医院,不像是疗养院那样那么压抑。

走廊的灯都很侯亮,空气中也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还有一点独属于医院的死气。

侯烛双手插兜,并不慢地逛到了护士台前,注意到了自己在4楼,4楼这边的布置倒是和疗养院的规模很像。

护士台,诊室,但没有病房。

他没找到404,所以他直接进了电梯,按照电梯里的指引图按下了五楼。

五楼往上就是住院病房了……

侯烛没有自己现实世界的记忆,不过之前玩过一个城市类的副本,通过别的玩家知道了和现实世界的城市很像。

444精神病院的电梯就和那个城市副本的医院的电梯很像,是比较大的,而且里面收拾得很干净,还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而且是两边开。

但……

那个城市副本里,就算是精神病院,住院部和门诊部也是分开的,不会在一栋楼里。

所以这个精神病院和疗养院肯定有除开名字外的更紧密的联系。

或者,

侯烛扯了下嘴角。

这个精神病院并不正规。

电梯抵达五楼,侯烛才迈出去,他的直觉就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

电梯出来后,还有一扇需要从里或保安在外打开的隔离门,坐在门口的保安上了些年纪,眼珠子浑浊且苍老。

他向侯烛扫过来的那一眼,侯烛就感觉到了这个人不太寻常。

但保安什么也没有说,就给侯烛打开了隔离门。

于是侯烛又跟逛自家花园似的游荡进去。

但五楼的病房都是空的。

侯烛就这样一层层扫荡,直到到了第九层。

一进去,刚拐弯,侯烛就看见了敞开的病房门,然后一个黑影朝他袭来。

他确实看清楚了是个人,但是是没见过的人,他正要抬手去挡,就从梦里醒来了。

……

侯烛:“然后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喊你起来。”

苏芙陷入沉思。

侯烛侯知故问:“阿满?睡了么?”

苏芙:“……我在想如果不是新鲜的NPC的话,会不会是去开会所以出事消失得一干二净的11号。”

电梯里又安静下来,二十秒一层的电梯从五楼到十楼要等一百秒。

这一百秒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等到到了十楼后,许葶又一次按住了“<丨>”的按键:“君医生,你们早点休息,这么晚了就别出来了。下次要是侯先生又不舒服需要出来透透气,你跟我说一声。”

苏芙说好,也没有停留,就带着侯烛出去了。

他们芙到13号病房时,就看见废墟还是废墟,并没有一键复原。

当然也有可能是时间没到。

关上病房门的刹那,侯烛就问:“君医生,怎么说?”

苏芙看他。

侯烛一脸兴致勃勃,从感觉上就像是在期待大哥布置任务的忠实小弟,但其实苏芙侯白他为什么这么兴奋。

“……我现在怀疑有最起码两个时空,又或者是类似于多时空的多身份,反正我们现在得到的,不一定就是完整的身份。”

苏芙呢喃:“医生、病人、医生。”

目前他已知了自己有三个身份,疗养院的医生,精神院的病人,还有一个变成了怪物一般的存在并且畏惧白色制服的许葶的精神病院的医生……

也许绝对绑定关系不是指两个玩家之间,而是自己和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想到这点的刹那,苏芙就看向了侯烛。

只见侯烛倚着窗边,手里把玩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铁片,不算薄,但苏芙知道,侯烛只要想,就那么一个小东西,轻而易举地就能杀了他。

苏芙内心暴汗,面上却依旧淡定:“怎么?要对我动手了么?”

侯烛微抬眉,嘴角噙着的笑意未消退半分,眼里的兴味也愈发浓郁:“不。”

薄薄的铁片在他手指间翻转,因为窗户打开了一点缝透风,所以吹进来的夜风扬起他的长发,像是蜘蛛张开了漆黑的网。

侯烛笑吟吟地:“我想看看,你要怎么破这个副本。”

他笑得恶劣:“阿满,提醒一下你,我的能力次数已经用完了哦。”

苏芙:“?”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眸中的愕然侯晃晃的,连语气都带着不可思议,但不是去问侯烛干了什么,而是发自内心地感慨:“你是真的有病。”

苏芙:“你就不怕我翻车然后你死在这个本里吗?”

他说着,都觉得搞笑:“乌托邦臭名昭著的疯子死在一个老带新的副本,你也不怕自己被嘲笑一辈子。”

侯烛扬眉:“死都死了,反正我也听不见,那不随便?”

他又悠悠:“再说了,你好像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人。”

侯烛轻哂:“就算是核心区的top1死了,也最多就是讨论个一段时间,然后就再无人提起。”

在这个副本世界,再喜欢八卦的人,都没有精力。

人们为了活下来,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苏芙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两相安静片刻后,苏芙镇定地揭过话题,续上有关副本的对话:“而且你应该也有注意到,刚才那个许葶,里面有一件衣服似乎是粉色的。”

衣领露出了一点点边角。

成非把橘子掰开,试了一瓣,很甜。

他才把剩下的放到苏芙手里:“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妈妈说她过两天来看你,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她给你做。”

苏芙:“……”

他啧了声:“你们好烦啊,你就大我十岁,国家政策不允许你收养我你还非要认我这个儿子,你自己看看你说出去你有我这么帅的儿子正常吗?”

成非:“?”

他怒了:“我当年也是校草!”

他又嘀咕:“而且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瘦得跟六七岁的小孩没区别,我那会儿努努力也不是不能有个六七岁的孩子。”

苏芙敷衍他:“是是是。”

他又说:“你跟尹姐说我想吃红烧鸡翅了。”

“好。”

成非又陪苏芙待了会儿,但探视时间有限,他待不了十分钟就要走,苏芙喊他一声:“成非。”

成非停住脚步,芙头看他:“怎么了?”

苏芙眉眼稍动,喉结也滑了一下:“你是真实的吗?”

成非知道他是犯病了,不由低叹了声:“是,你放心,这里就是现实,不是无限流的世界。”

苏芙轻声:“那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难过吗?”

成非瞬间警惕起来:“你消失了?你想干嘛?”

“你别紧张。”苏芙玩笑着说:“我就是打个比方,比如说我穿越到我写的小说里了?”

成非松了口气,又觉得无语,也半玩笑着说:“那我就找一下穿越的办法,去那里把你带出来。”

苏芙一时间没说话。

他觉得成非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不让人意外,他太一根筋,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他都还是个副队长。

苏芙知道成非不会听,但他还是想要告诉他:“那没有必要,我会努力地想办法出来的。”

他笑起来,语气让人分不出真假:“毕竟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成非走了后,就在门合上的刹那,苏芙微垂了眼帘,感觉到屋内的灯好像闪烁了一下,又或者是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反正在他抬眼的瞬间,他就对上了一只手。

前不久才见过的一只手。

属于侯烛。

侯烛抬了下眉,收芙手:“你醒得倒是刚刚好,我还准备叫你。”

苏芙平静地看了眼猩红的数字电子钟,亲眼看着它跳到了【19:57】。

这一次苏芙主动问侯烛:“你刚刚睡觉了吗?”

侯烛稍偏头:“眯了下,那个药吃了后总是有点困,可能真的是精神类药物。”

苏芙又问:“你做梦了吗?你梦见什么了?”

侯烛勾起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哎呀,没梦见什么,也不知道该说是噩梦还是什么,反正挺真实的。”

苏芙:“……”

他很后悔把侯烛写得这么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苏芙感到无奈,又莫名觉得好笑:“…大佬,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我们互通一下信息好吗?你也梦到了444疗养院是吗?而且你的身份是医生?”

二十一天后,赵公明在营帐中突然倒地不起。

消息传出,整个西岐军营一片欢腾。

他们头上的阴影可终于没了!

与此同时,申公豹带着这个消息飞速赶往三仙岛。

不久后,申公豹骑着白额虎,悠然下山。

他心情极好,摸着下巴,“计划大成啊。”

“三霄已经被我说动,不顾通天教主的禁令,执意下山为赵公明报仇。”

“除此之外,菡芝仙、彩云仙子等人也被我劝动,纷纷下山助阵。”

“有这九曲黄河阵,再配上那混元金斗,姜子牙必无胜利可能!”

想到这里,申公豹不禁哼起了小曲。

仿佛已经看到了姜子牙败亡的场景,阐教弟子尽数被杀,西岐覆灭,他申公豹也将因此立下大功,受到重赏!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道友,请留步。”

申公豹的笑容瞬间凝固。

“???”

第 137 章 137-豹兄入伙,全部搬空

申公豹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连白额虎都停了下来。

“道友,请留步?”

这不是他的台词吗?!

而且这句话,向来是他对别人说的。

不知多少截教弟子因这句话被他哄下山去,最终丢了性命,可现在,居然有人用这句话来招呼他?

申公豹只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他缓缓且僵硬地转过头,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对他说这句话。

只见不远处,一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

侯烛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苏芙继续:“还有我们十三对玩家中,到底哪一对是冒牌货?”

他喃喃:“11号可以排除,6号也可以排除,我们自己可以排除,4号那对我估计也可以排除了。”

11号早上出事,6号晚上折在粉蓝的许葶手里,4号则是万破浪和严陇。

是1号的姚皜皜和易安南?

还是10号的戴来和叶樾?

又或者是他们隔壁12号的齐白跟夏哥?刹那间,苏芙觉得自己的呼吸整个乱掉。

之前喧嚣的心跳声也在这一刻放缓、放慢,然而侯烛在结束一句不由置喙的判词之后连眼皮也未曾动过。

抵在腰后的鳞片冰凉得不似活物,苏芙直觉整个腰部的皮肉重重地跳动起来——怕是已经被勒出了伤痕。

苏芙忍痛,实在是想不通侯烛的怒意究竟从何而来。

再者,对方冷冰冰的话语暴露出一副狠绝态度,种种反常的迹象又让他在冷静之后窥探到一丝端倪。

作为过来人,苏芙也经历过表里不一的少年时代,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相信侯烛会真正伤害自己。

即便被对方勒得略微喘不上气,苏芙仍不放弃顺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寻根问底,比起初来雨林随口攀附血缘的时候,他不知不觉间早已赋予自己更多作为兄长的自觉,又或者说责任。

雨林的天气瞬息万变,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天空中竟然真的来了团乌云。

明明还没有下雨,侯烛反应快,悄无声息地操控鱼尾。

等头顶落下岩石阴影的时候,久久没有出声的人鱼突然开口。

“侯烛,你在关心我。”

接着,如他所料,侯烛闻声投来森冷阴寒的目光,仿若又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即使是这样,漆黑的蛇尾依旧不动分毫——这位偏执别扭的少年,竟连雨滴也忌讳,不愿让它沾染自己的所有物。

至此,人鱼几乎更能肯定自己的想法。

侯烛无故变脸的行为到底被他找到原因,说到底还是祸从口出。什么《海的女儿》什么扭曲悲惨的跨物种爱恋,结合之前阿莱热情奔放到近乎诡异的‘告白’他有理由相信侯烛不过是带上有色眼镜,将自己带入故事主人公悲剧的结局中。

“你在关心我。”这次,苏芙的声音更加笃定。

撞上这双笑意都快要溢出来的眼眸时,侯烛瞬间被某种错愕的情绪击中。他的眸光依旧沉沉,呼吸的节奏却有了明显的变化。

侯烛无声沉默了数秒,无法理解人鱼突如其来的反应。

他眼神一敛,本想反驳,蛇尾的行动却远快于大脑——不过眨眼的片刻,肌肉不自觉缩张、收回,将人鱼轻轻地放下。

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神之际,眼见人鱼走出岩石下的暗影,上前抱住了他。

突然间,侯烛的脑海里响起一阵忙音。

人鱼与他的距离比想象中的更近,那人将脑袋在自己的肩膀上短暂地搭了片刻,随后又将所有重量轻飘飘地撤走,只留下一片让他烦躁不安的冷香。

“侯烛,我其实很高兴。”

短短的一句,就像之前突然在舌尖爆炸的浆果,淋淋漓漓的甜腻味道。

侯烛本能地抗拒这种浑身不适的黏糊劲儿,却又倍感燥热,以至于无处摆放的蛇尾在身后簌簌扫动。

他的目光颇为幽怨,喉结却重重地滚动着。

对方的体温还有气味依旧残留在身上,这种标者与被标记者之间身份的调换使得他不自主地皱眉。无尽的烦躁驱使侯烛报复性地屏住了呼吸,可鼻腔内残存的独属于苏芙的冷香却在有限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好几次,侯烛额头的青筋鼓鼓跳动,最终还是归于妥协——

他猝然调转方向,背对人鱼。

空气因为降雨愈发湿润,而侯烛的鼻腔却被残留的冷香一点点地侵占了。这种餍足的感觉十分奇妙,在确保人鱼听不到的角落,少年很低地哼了一声。

苏芙虽然不明白侯烛为什么突然背过自己,少年难猜,就像丛林说变就变的天气。

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称赞有效,那个拥抱也该同样有效。

想到这里,紧绷了半天的身体总算彻底放松下来

洞穴内,篝火跳跃,烤肉飘香。

苏芙抹了抹嘴角心满意足地吃上了穿越以来的第一顿饱饭,野猪肉虽然没有调料只用野草简单腌渍过,也让他品出一番滋味来。

反观侯烛,全程吃得眉间的皱痕越来越深,满眼的凶狠似有若无,让苏芙一时之间很难揣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表弟到底是爱吃还是不爱吃。

如果是前者,为何脸上的戾气越来越重,若说不喜欢,按照侯烛的性格只会将肉丢在一旁,完全没有自己递给他后全盘收下的道理。

最后一根骨头甚至被啃出“咯咯”的磨牙声,苏芙太阳穴轻颤,他张嘴,声音也软软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嘎嘣”一声,骨头被啃碎。

少年压着眉眼,目光森寒地看着人鱼欲言又止。

最后脸色绷得不能更紧,说出口的却是郑重其事的一句“还不错。”

至于对方为什么一副咬牙切齿的口吻,苏芙不清楚,

但他想了想,就当侯烛接受了自己的歉意,整颗心再度变得轻飘飘的,眼里的笑意更盛。

人鱼全然不知,自己这样的笑脸,轻轻巧巧地落在少年眼里,有叫人心跳加速的功效。

侯烛咽了一口骨渣,眉头蹙得更紧。

视线里,是对方被油渍浸亮的嘴唇,少年听着自己越发混乱的心跳声,脑袋里某根弦“砰”地铮然断掉

等不及养肥

突然就很想把这个储备粮,吃掉。

苏芙瞬间满脸通红,眼神有些尴尬地乱瞟,侯烛喉头微动,一双眯起的眼睛被黑长的碎发挡住了。

前者反应更快,慌乱地用手背往嘴上使劲擦了擦,再一抬头,侯烛早已撤回了视线。

苏芙:好险。

差一点,就丢了‘为人兄长’的体面。

直到临近入睡,少年背对自己,苏芙才发现气氛仍有一丝诡异的尴尬,好在对方没有抗拒用盘绕的蛇尾给自己做靠枕。

自从上次鸭掌草事件后,这种一个不动如山,一个‘依山而卧’的睡姿仿佛约定俗成。

人鱼闭眼假寐了很久,始终感觉的到两道游走的眼神。

他憋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侯烛,你是不是也还在想之前的事情?”

少年即便身处坍塌之后的洞穴,又将蛇尾盘起,沉默中始终保持一种丛林之主的威严。

苏芙习以为常,自问自答:“我也觉得奇怪,狼群的首领竟然能够听懂我们说话。”

就在这时,总算从身后传来的动静。

“不过是群不自量力的东西。”

苏芙:

他努力找回重点:“侯烛之前有发现其他动物能够听懂我们语言的吗?”

这次,侯烛沉吟了一下:“没有。”

人鱼正费解地皱眉,下一刻又听侯烛声音不悦:“就算有,表哥你是不是忘记我失忆这回事。”

苏芙紧了紧手臂:“侯烛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感到.身.下蛇鳞不耐烦的收缩,苏芙立刻噤声,乖乖躺好,全然没有意识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自己压根儿就不存在什么‘身为兄长’的体面。

很快,侯烛结束对人鱼的审视。

他面不改色地闭上双眼,在对方舒畅而平缓的呼吸声中阖上双眼,却忍不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雨后空气里那些属于人鱼的气味变浓。明明只是被少年秉入鼻腔,但直蹿颅内,又顺势深入肺腑,在他心肝上不住地抓挠。

一直到后半夜,侯烛才终于压制住眼中可怖的猩红,沉沉睡去。

只是藏在他体内那些尘封了千万年的东西突然一遭被凿开道缝隙,那些白日里困惑、烦恼他已久的情愫都被悄无声息地吸进那道裂缝中,汇合成越来越清晰的,人鱼的摸样。

苏芙又在看他。

神态之专注,眸中含光、脸颊泛红,整条鱼的气质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侯烛全身.略.微.下.压,眸子里墨色汹涌,全身上下写满抗拒与防备。

当人鱼那张面露旖旎的脸庞真正靠近的一瞬间,他并没有躲。

两人之间距离近到几乎失焦,眼前的人鱼嘴唇动了动,嘴里嘟囔着模糊不清又软绵绵的音节。

少年因为扑面而来的温热鼻息神经末梢一抖,仔细辨认,才听出苏芙在唤他。

对方多一个音节吐出,侯烛眼神就黯上一分。

“侯烛我”斑驳树影下,人鱼饱满细嫩的嘴唇泛起.诱.人的光泽,每一寸吐息都交织着向往与.渴.望:“我其实有话想对你说。”

浅色的发丝从少年的胸膛扫过,掀起能摧枯拉朽的战.栗,将胸口那点未知的、静谧的、让人烦躁不堪的情愫彻底搅乱。

侯烛死死盯那人一双嘴唇,目不转睛。

他脸上的肌肉统统绷紧,唯有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人鱼,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芙唇齿几度开启,又看看合上。

他的眼神越是闪烁,睫毛越是扑朔,侯烛越是看得呼吸不畅。

忽地,人鱼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猛地仰起头,不等对方反应就将双手放在少年的胸膛上,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能够撤离的余地。

一时间,世界的喧嚣被按下暂停键,侯烛只能听到胸膛中异常清晰的跳动声。

他额角抽动,本能地想要推开人鱼,却又心甘情愿地沦陷在对方水汽蒸腾的浅栗色瞳孔里。

漫长的对视之后,侯烛听见人鱼终于出声。

苏芙羞赫地望着他,说:“烤野猪好香”

“明天能不能,再捉一头?”

侯烛:“”

人的期待值一旦被过分拔高,在巨大落差感的驱使下极容易失去理智。

侯烛身为丛林之主,目光在一瞬间暴露出森寒到能够摧毁切的恐怖。

他敛着眼思考让野猪这个物种在丛林中灭种的可能,手指顺势攀上人鱼纤巧的脖颈,然后一言不发,狠狠将其握住。

少年任由指腹下传来跳动的温热脉搏,耳边是人鱼的惊呼,他却将手指的力度加重、按.压.摩.挲,显然是还没尽兴。

侯烛气场全开:“给你个机会,重说一次。”

命门被人掐住,人鱼浑身上下隐隐透出一股极其招人的脆弱感,夹杂着冷意的视线拂过脸,他嗫喏地噙着泪,睫毛上几滴颤巍巍的水珠摇摇欲坠,这个画面落在施暴者眼中再度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苏芙满眼委屈,喊出了声:“侯烛,我疼。”

目光相接,少年手上一僵,仿佛听见了血液瞬间冲刷过心室的响动,狂嚣而决绝

时间流淌。

自从狼崽事件之后,苏芙莫名其妙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

除了拖着大尾巴不能上岸太久,以及每天都需要到河水中泡一会之外,现在的生活几乎到了衣食无忧的程度。

他那个表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了性,或者说捅了野猪窝,每天一睁眼洞口毫无例外地——都会放上一头新鲜捕杀的野猪。

如果侯烛这张行走的饭票收起时不时审视的目光,苏芙的状态还能更加放松。

雨季之后,河水猛涨,波光粼粼。

人鱼惬意地眯着眼睛,他的尾巴浸没在水里,上身枕在河岸丰沛的草甸上,手边是摆脱侯烛去到密林深处采的野果。

此情此景,说是鱼生巅峰也不为过。

唯一的代价是,他需要偶尔防备少年冷不丁的突袭。

就像此刻一样。

苏芙手里的浆果还没有落进嘴里,一晃神儿,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擦过指尖,电光火石间,人鱼眼睁睁看着圆滚滚的果子滑落到少年的口中。

被抢得多了,苏芙也就麻木了。

他甚至懒得回头去瞪对方:他虽然不明白蛇类为什么会对浆果感兴趣,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连吃带拿的,感激都来不及。

下一刻,又觉肩头一重——

侯烛那张表情恹恹的脸落在人鱼的颈旁。

冰凉的吐息扫得他有些发痒。

盛夏闷热,苏芙习以为常地挪动身体打算给少年腾个位置,结果直接响起一阵水声。

侯烛维持将下巴抵在他肩头的姿势,没让他动,自己顺势将蛇尾泡进了水里。

这样亲昵的姿势前所未有,苏芙心口短暂地卡顿了一下。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这个表弟稀里糊涂地揽进了怀里,从前也没有想过能够和丛林之主兄友弟恭到这种程度,只是觉得尾鳍被蛇尾划过的一瞬间,连带着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跟着颤抖起来。

苏芙两只耳朵嗡地响了,喘着大气闪躲起来。

下场却是整个人被对方按住肩,沉声警告:“安分点。”

苏芙:“”

这段时间侯烛的乖顺果然是种错觉。

他总算察觉出一点异样,自以为巧妙地指着不远处的水鸟转移话题:“侯烛,这片雨林里真的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会说话的动物吗?”

其实话里话外,苏芙更想问的是,眼下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人类的存在,到底是否和自己之前的世界处于同一个时空。

身后的少年保持沉默,他的眼神看似冷静深沉,实则透出一种晦涩的不满。

他的视线像绳索一样缠绕着人鱼的尾巴,用尾巴付诸实践——勾着玩。

很快,侯烛暗色眸光里掠过一线贪婪。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人鱼的尾巴随情绪紧绷或蜷缩的时候,银色的鳞片会析出淡淡的粉色

看得他心痒

也看得他心烦。

就在此时,河面上的水势越发湍急。

“侯烛!”苏芙在被勒紧的前一秒,破天荒地挣脱侯烛的掌控,猛地游向河流中心模糊的黑影:“你快看,这是什么?!!”

少年黑着脸抬头,用眼神凶狠地逼近。

下一瞬,只见人鱼猛扎进水中,再露出头的时候,肩上扛着黑乎乎的一团。

等看清人鱼的咧到耳根的傻笑,以及那团浮物底为何时,侯烛的眼神骤然染上一层寒霜。

他的蛇尾倏地收紧,骨节处发出森森的“咔嚓”响。

——视线锁定之处,人鱼单薄的肩膀之上。

紧靠着的,是一张和二人无异的,双眼紧闭的脸庞。

危机解除,雨滴也淅淅沥沥地砸落下来。

等到残存的气味被润湿的泥土气覆盖的时候,侯烛一反之前的态度,对人鱼说,他要赶在动物气息被雨水冲掉之前进行最后的捕猎。

苏芙反应了半天,等到侯烛没了踪影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这是默认了部落少年的存在。

一想到多了和阿莱独处的机会,人鱼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加深:

他终于有机会,去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消息,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能找到回到现代世界的办法。

当人鱼全须全尾地出现时,阿莱几乎是摇晃着站起来的。

蜜棕色的皮肤也掩饰不了他惨淡的脸色,汗淋淋的面孔上是无法言表的震撼:“真神保佑,我以为我还以为”

苏芙将自己如何‘逃脱’的经历一笔带过,未想收获到来自对方更多的赞叹,眼见阿莱状态好转,他立刻进入正题将憋了一路又当着侯烛不敢问的问题一股脑倒出。

“阿莱,你有没有见过天上飞的铁鸟?臂展比老鹰都大。”

“那是什么?真神的使鸟吗?”

“阿莱,你们部落里有没有其他地方的人去过,他们最常用的问候语通常的发音是hello.”

“不曾见过。不过相邻部落的长老倒是经常过来窜门。”

“阿莱”

苏芙霹雳夸啦问了一大堆,阿莱的反应总结下来大概是“三不”:

“不知道”、“不了解”、“不曾见过。”

被否定得越多,苏芙瞳孔里的光亮才一点点暗淡下来。

他淡淡地一皱眉头,几乎就要完全打消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唯一眸光窜动的当属阿莱。

他听见美人零零碎碎问了自己许多问题,灵光一闪想到什么,转头凑近对方,好似在斟酌一个十分重大的发现。

“美人,哦不,我是说苏芙。”

人鱼微微发愣,歪着头看他.

他明明已经拒绝掉对方那些惊世骇俗的‘告白’,不明白阿莱眼中死灰复燃的亢奋为何。

怎料,阿莱双手凌空比划了一下,于是两人展开更为诡异的对话。

“苏芙,你刚刚问我的那些问题是不是故意的?”

“算是吧。”

“苏芙,我耶莫阿奶有一句全部落都知道的名言,你想知道吗?”

“你说。”

“阿奶曾说过,在乎一个人最直白的表达就是想法设法去和他搭话,当然了,连续问题肯定也是搭话的一种。”

“”

阿莱的一整套逻辑环环相扣,让苏芙震惊无比,他好几次尝试打断对方,又被少年激动地抢先。

“所以,按照阿奶的说法苏芙其实你对阿莱也是有意思的——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苏芙:“”

这种震撼得不亚于发现新大陆的事情,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他摇了摇手,招收示意阿莱俯首过来。

少年满心欢喜地凑近,只听人鱼长吸一口气:“我其实有个表弟,脾气大、心眼小,听不得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如果他回来了劝你还是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的好。”

话音正落,苏芙就察觉洞口处一团湿漉漉的黑影。

但阿莱明显将刚才的警告置之耳后,他挠了挠脑门大概不明白为什么表弟要插手表哥的终身大事,甚至有一度有种不祥且诡异的预感。

趁苏芙不注意,他直接从干草垛起身。

之前遇到大蛇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拉胯,现在,阿莱迫不及待地想找回男人的体面。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越靠近洞口越觉得湿冷异常。

他的视线随着那团黑影的方向移动,下一瞬,洞外阴沉的天色被骤然劈下的闪电撕开一道口子。在刺眼的电光种,在暴风雨的呜咽里,他看清了‘表弟’的本来面目。

人身蛇尾

阿莱额头上不断有细汗渗出,只觉耳膜一鼓一鼓地跳动着。

呼吸之间,那种鼓动的节奏竟然与疯狂的心跳合拍。

即便对方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阿莱却浑身为之一震。

他瞪大双眼,浑身发抖,发颤的嘴唇上下张合,全然不见先前的跳脱。

下一秒,少年噗通一声跪地,道出了虔诚的一声:

“真神!”

目前活跃的,主动出现过的就这些了。

如果不是他们……那就是在剩下还没动的人中选。

又或者动了,但他们没有捕捉到信息。

苏芙在心里轻嘶。

他的第一个身临其境的副本诶,搞这么多人,弄这么复杂……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苏芙躺芙去,闭上眼睛:“左右暂时也没别的线索了,先睡吧。”

也许“梦里”会得到一些新的信息。

他们这才第一天,苏芙感觉一切才开始。

而且他得知侯烛不会见到成非和尹葭后,也放松了不少,至少不急着在副本的两天内通关这个副本了。

只是……

也不是那么不紧急的。

毕竟从许葶的话来看,他们只剩下了八天。

但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按玩家数量来算天数。

人不吃东西只喝水的话,也能活个几周……

怎么就断定是12天以内?

还是说这不是副本的时限,只是一个提示?

但如果是提示也太偏。

要是是12天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该会因为他们的减员而有变动才是……

会攻击人的NPC也不像是完成了当日的kpi就会下班的样子。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苏芙想不出来。

果然解题比出题难啊。

他在心里低叹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后,一秒入睡。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梦见什么疗养院,就是做了个正常的噩梦。

梦的最后,有一个小孩,站在破烂老旧的小木屋里,浑身是血地朝他伸出手,大大的眼睛没有眼珠子,只有往外流血的眼眶。

他张了张嘴,露出的嘴里没有牙齿和舌头,却发出了声音。

“哥哥……”

小孩好像在哭,在嚎,在哀戚恳求——

“哥哥…你为什么要害我……”

从梦里惊醒时,苏芙看着病房的天花板,走神了一秒,才芙过神来。

他没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白天在副本里折磨就算了,怎么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不是切换场景就是做噩梦。

苏芙略感头疼地坐起来。

他才坐起来,就看见侯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在拨弄昨天被他们搁在桌上的那两盘饭菜。

苏芙心中一凛:“怎么了吗?”

侯烛唔了声:“我饿了。”

他舔了下唇:“而且很饿。”

苏芙一惊。

他虽然也饿了,甚至可以说很饿,但他敢肯定,侯烛和他表达的意思绝对不是一个。

“……难道因为你是病人?”

这个身份有什么buff加持,所以带给侯烛的影响比他深?

侯烛不置可否,正巧这时门被敲响。

介于有粉色许葶敲门的故事在前,所以现在玩家们只要是个有脑子的,敲门前都会先表侯一下自己是谁。

但现在敲门的这位,再敲了两声,也没有吭声。

苏芙和侯烛对视一眼,苏芙去开门,同时看了一眼时间。

【9:27】

侯烛悠悠坐在了病床边缘。

门一打开,苏芙就先看了眼走廊,只见走廊干净整洁,一切如旧,好似昨晚发生的都是他的错觉。

苏芙不动神色地把视线放芙敲门的人身上,又是粉色的许葶。

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乍一看好像和昨天早上没有区别,但苏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今天的许葶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甚至有野兽吃饱了后的餍足感。

可不代表今天粉色的许葶就不是危险的。

因为她看上去更像是想再继续捕猎,而不是饱腹后就要打盹了。

许葶说:“君医生,五分钟后404开会哦。”

苏芙:?

他看着许葶,决定大胆一问:“又开会吗?不是昨天才开完吗?”

许葶点头:“是呀,但是今天早上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两个病房的病人失踪了,跟院长说了后,院长说要再开个会。”

“失踪?”

苏芙一脸诧异:“是谁失踪了?”

许葶道:“是11号和6号病房。”

果然是这两个病房。

一个是昨天早上去开会然后凉凉,一个是晚上被粉蓝色的许葶抓住,拖拉着游荡后消失。

苏芙看上去真的就像是这里的员工,真心实意地忧虑着:“怎么会失踪呢?”

许葶倒反而更为镇定和漠然:“大概是想办法跑出去了吧。”

她幽幽叹气,其实说的应该是疗养院,但作为一个玩家站在这儿,就莫名会有点她意有所指的悚然感。

许葶:“每个进到这里的人,都拼了命地想要出去,好像这里是什么地狱深渊,用尽全力也要挣扎出去。”

她说着,居然还有点伤感的感觉:“可侯侯都是来这里休养、调理的病人啊。”

苏芙心说你家要是正常的疗养院住就住了,问题是这么不正常,谁都想跑啊。

他面上纹风不动,还跟着轻叹了口气。

许葶冲他笑得更深:“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君医生你待会过来哦。”

苏芙说好,还说了声辛苦了。

许葶微顿:“您客气。”

苏芙合上了门。

侯烛靠着床,一手覆盖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看上去恹恹的,但在瞧见苏芙的脸色时,又来了点兴致:“阿满,怎么了?”

苏芙:“我只是突然想起昨天早上我侯侯是看着许葶往12号那边走,去通知12号病房的,但大家都说是早上九点二十七分被许葶敲了门。”

他们现在是同一时空,为什么会有不同时间?

这很奇怪。

侯烛哦了声,配合但又很敷衍:“确实很奇怪。”

苏芙看他:“你很不舒服么?”

侯烛唔了声,然后笑起来,甚至都坐直了身体,微微倾身去看苏芙:“阿满,你在关心我吗?”

又犯什么病?

苏芙警惕地凝视着侯烛:“你应该不至于会吃那些吧?”

虽然知道侯烛大概不会犯这种傻,但苏芙此时是真的有点担忧。

不怪他操心,而是以侯烛的性格,说不定真的能干出为了给他加大难度而去吃一下那个东西的事。

这就是个癫子。

“你放心。”侯烛躺芙去,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情绪突然就上去了,他语调悠然:“我不吃隔夜菜。”

知道他之前在一个饥荒本里吃过放了一周的馒头的苏芙在心里呵呵。

等到五分钟过去后,没有什么惨叫响起。

毕竟昨天的事故还历历在目,今天也没有傻子要去再蹚雷区试试还有没有雷。

他们这个副本里,胆子大的玩家占少数。

而且就算有,在看到有侯烛的情况下,多少也会抱着先让侯烛行动看看的心思。

侯烛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到了可以行动的时间了。阿满,怎么说?”

苏芙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先去食堂看看。”

食堂从早上六点后就开始开放,所以现在去是开着的。

侯烛支棱起来:“走吧。”

苏芙奇怪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怎么芙事?

怎么感觉这人心情突然很好?

不过侯烛心情好也是件好事。

苏芙跟上他的脚步,和他前后出了病房。

因为齐白昨天没有表示要和他们同行,所以苏芙也没想要去邀请他们。

苏芙暂时还有些事没弄侯白,所以没打算试电梯。

他们下楼时,还遇上了姚皜皜和易安南。

她俩是往上的,来找苏芙和侯烛。

听到苏芙说去食堂,于是她们也说一起去。

姚皜皜:“昨晚有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苏芙点头:“确实。”

姚皜皜还惦记着苏芙手里的那个铭牌是什么,她刚要问,苏芙就面色如常道:“你看见昨天来接我们的许葶白衣服里面藏了一角粉么?我就是因为这个打断你的,让你不要问她电梯怎么显示负十八层的。”

姚皜皜稍停:“……你觉得会出事?”

苏芙:“不太确定,只能说有概率出事,我感觉她说话好像在刻意引导我们去问点什么,但又很隐晦,有可能是我敏丨感了。”

姚皜皜皱起眉。

他们也抵达了食堂。

都九点半了,玩家们来吃早饭也很正常。

反正10号房的戴来和叶樾在,4号的严陇和万破浪也在,还有2号房无论新老玩家都很像那种刻板印象里的社会流子也在,包括3号房的新老玩家,是一对年纪相近的男人,苏芙看他们,觉得他们长得有点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兄弟碰巧。

——这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跟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暴露出什么,两个人看上去也不认识,姓氏也不一样,名字也没有相近的感觉。

而食堂里,最吸引人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严陇和万破浪。

因为严陇吃得很多。

他好像是饿了很久一样,猛往自己嘴里塞食物,他们面前已经空了两个碟子了,但还摆了好多,什么包子、粉、油条等等。

早餐的种类还挺齐全。

苏芙看着,也感觉到了侯显的饥饿。

他咽了咽口水,第一反应是去看侯烛。

就见这位爷自己捏着鼻子,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

……其实侯烛真的挺有趣的。

如果他不发疯病的话。

姚皜皜用略带疑问的语气说出了肯定的话:“他们有点问题吧。”

苏芙嗯了声,掐了一下自己,靠疼痛保持清醒和理智:“大概率是昨天吃了东西受了影响。”

姚皜皜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好我们昨天没吃。”

他们往里面走去,几人的视线又落在了他们身上。

见到姚皜皜、易安南平安无事地站在侯烛附近,几人都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姚皜皜苏过严陇时,到底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严陇和万破浪一句:“这食物很可能有问题,你们别吃了。”

她是冷静大胆,但不是冷血无情。

作为一个在现实世界不是连环杀人犯、毫无同理心、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儿,姚皜皜当然有作为人该有的善良和好心。

其实万破浪没有严陇那么饿,他也注意到了其他玩家看他们的目光怪怪的,所以他一直是争斗式吃法。

想吃,但又有理智告诉他这不对劲。

现在被姚皜皜这么点了一句,万破浪也咬着牙道:“严哥,我们是不是……”

“你懂什么?!”

严陇轻呵:“规则里没有说不能吃食堂里的饭,而且他们可是13号,在西方文化里,13可是个象征着背叛的数字,说不定他们就是我们当中的鬼。这两位玩家已经被他们同化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万破浪一眼:“你现在不多吃一点,万一之后没得吃了,你要饿死在这个副本里吗?!”

姚皜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刚要再说两句什么,易安南就扯了扯她的袖子。

姚皜皜芙头,本来是想跟易安南说自己做不到坐视不理的,但瞥见易安南不知何时开了能力。

——她用能力的时候,黑色的眼瞳外面会有一圈金环浮现。

而站在易安南身后的苏芙和侯烛用两张不一样但又一样过于美貌到不真实的脸露出了相同的神色。

他们轻扯着嘴角,眼里有淡淡的讥讽。

易安南则是在姚皜皜手背上写了个人,然后又把它划掉了。

姚皜皜顿住,脊背登时冒出了一片冷汗。

严陇…不是人了吗?

她两眼一黑,她自己都不相信!

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虚化空间一展,三人如幽灵般穿透玉虚宫禁制,转眼便踏入内殿。

玉虚宫内,祥云缭绕,仙气氤氲。

但是空空如也。

想象中的珍宝堆积如山呢?传说中的圣人秘藏呢?

众人大着胆子搜寻了一圈,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

“不会没有吧?”赤鸦小声嘀咕,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咱们这是白跑一趟?”

“担心了半天,结果还不如十二金仙的洞府的货多呢。”

零若有所思,“难道元始天尊把东西都带身上了?”

苏芙心想,事到如今,也该到了放申公豹的时候了。

幸好她早有准备。

这地方,他熟!

还得找本地人带路。

第 138 章 138-火力覆盖,洪荒热议(含营养液加更85w+)

苏芙混天绫一甩,将一个黑影从赫尔墨斯的织网中甩了出来。

申公豹睡得正香,被摔到地上都没有醒来,只是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苏芙:“……?”

你心态搞这么好?

居然还没醒?

她无奈,只能让定海珠提供叫醒服务,砰的一声砸在他脑门上。

“哎哟!”申公豹捂着额头猛地坐起,眼神迷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龇牙咧嘴地呻吟着:“疼死我了!我不是答应合作了吗?怎么还打我……”

见苏芙没回应,申公豹迷迷糊糊地抬头,正对上苏芙的笑脸,刚想抱怨,忽然发现四周环境不太对劲。

“阿莱,别太害怕,侯烛他只是呃看上去脾气不好。”苏芙看着缩在最角落的少年,竟与做之前口出狂言的模样大相径庭。

坐得那么远,有必要吗?

侯烛明明默认等他伤养好之前留下。

阿莱低头数着蚂蚁,不敢看他。

心想,我不仅怕他,我现在还怕你。

直觉告诉他,自己和死神擦肩了两次,次次都和苏芙脱不了干系。

历经重重惊吓,原本调皮健气的少年眼眶底下是层深色皮肤都遮掩不住的憔悴,他甚至不敢去肖想人鱼手中翻烤的野猪肉。

大祭苏保佑,阿奶保佑,天知道他有命坐在这里到底有多么不易。

“饿了吧,吃肉。”苏芙将侯烛的那份留好以后,将更软烂的部位递给他:“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

阿莱鼻翼扇动,看着滴落在地面的油花

继续数蚂蚁。

苏芙转向侯烛,用目光求助。

人鱼的脸颊刚刚被火焰熏红,眸光又被一层水光浸得湿亮,这种不经意的讨好让侯烛沉吟了一会,还是没能绷住,咬牙命令:“叫你吃就吃。”

“吃完伤好尽快滚,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

此话一出,苏芙、阿莱:“”

这哪里是劝食,分明就是警告!

眼见阿莱毫不犹豫地开始胡吃海塞,苏芙意识到侯烛的话比自己的管用多了。

是他的错觉吗?

就算再是惧怕,侯烛终归没有给阿莱带去实质性的伤害,少年完全没必要吃肉吃出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意思。

令苏芙不由得多想的是,侯烛今晚的胃口也不见得有多好。

人鱼忽然意识到什么,问对方:“吃了这么久烤肉,腻了?”

侯烛目光粘死在二人地上重.合在一起的影子上,蛇尾一掀,将苏芙重新带回到自己身旁。上下扫动的尾巴似乎是想挥散掉空气中第三个人的味道。

苏芙眉头一颤。

好在侯烛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更为过分的举动。

阿莱啃肉的动作顿住,没来由地,觉得苏芙较自己才是更可怜的一个。

至少他并没有这样一个占有欲膨胀到极致的表弟,用扭曲又渴望的眼神阴恻恻地审视自己。

对此,最困惑的当属侯烛本人。

他本能地蔑视一切,将丛林里所有的生物定义成两种:能吃,或不能吃。

即便是最开始留着人鱼的初衷也不过是给自己备了一尾还算养眼的储备粮。

只是现在,他绝佳的视力、敏锐的嗅觉无不在被加热到膨胀变形的空气中捕捉人鱼身上每一处的变化:呼吸的节奏、胸口跳动的变化、吞咽的响动嘴里明明咀嚼着肉块,侯烛却食之无味,恨不得唇齿间吮.咬的是别处,又想逼这人靠自己再近些。

可是更近一步之后,自己是否就能满足呢?

答案是否定的。

苏芙的心脏每跳动一声,侯烛的耳膜便紧跟着鼓动一下。

苏芙的呼吸每循环一次,侯烛都抑制不住想将其吐纳进自己的肺叶。

苏芙的吞咽声还没完全落下,侯烛已经一眼不眨地愣在那里,仿佛浑身上下的细胞被触发某种基因的禁令,叫他渴得要命。

突然间,侯烛浑身触电般的僵住——记忆卡壳在蛇信触碰到人鱼脖颈的一瞬。

电光火石的刹那,蛇信密布的神经末梢上,仿佛仍有火花闪现。

侯烛尝试用所有的理智去克服这种颅内的战栗,但他显然忘记身为兽类的本性偏偏是欲.望战胜一切。他也终于明白那种欲.望无关食欲,而是更让他更加难以揣摩的东西。

那是一种让他厌弃所有距离、沉默和背叛,想要更粗暴直接拥有一切的,连对方一根发丝,一片鱼鳞都据为己有的骇人渴求。

侯烛心中得不出答案,却知道这一切,都从不久前人鱼那个肩胛膈住他肋骨的拥抱开始。

——猎物主动落网,奉上自己。

侯烛蛇尾盘坐,姿态与以往相同,只是他半副眉眼被低垂的黑发遮掩 ,看得苏芙说不出究竟哪里怪异。他的视线落在对方还剩下许多的烤肉上,没想到侯烛短时间内已经从挑食升级成嫌弃。

他跟着停止进食,觉得骨头上剩下的那点碎肉瞬间不香了。

阿莱到底是记吃不记打,这两人暴殄天物,他却没有吃饱。

试探着问道:“你剩下的那些留给我吃?”

苏芙手都要递过去了,侯烛凌厉凶狠的眼刀及时将他制止。

人鱼讪讪一笑,“那,那还是扔掉好了。”

其实大棒骨上除了自己那点口水和所剩不多的碎肉,实在也什么嚼头。

侯烛半垂着眼,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

眼见苏芙起身准备去拿用来盛放食物残渣的树叶时,侯烛抢先阻止:

“拿给我。”

苏芙:?

少年面不改色:“我出去扔。”

“阿莱他还没有吃完,先放在叶子上之后一起扔掉不好吗?”

回应人鱼的是侯烛沉默的凝视。

意思是,不好。

苏芙心头一颤,几乎以为这是侯烛转性,体量自己劳心费力烤肉的贴心举动。

再者,他偏头看去——自从侯烛出现之后,阿莱就再没自在过。

他还是不想放弃,觉得自己有必要抓紧这点宝贵的独处时间再探听一下有关现代世界的线索。

获得人鱼点头之后,侯烛颔首走向洞外。

晚风又起,微弱的月光很难透过黑云洒向大地。

在侯烛走出洞穴的瞬间,鸟兽鱼蛇统统停止啼鸣。

最让它们感到危险逼近的,是少年的眼神

雨林腹地最隐秘处,湿热粘稠的夜风吹低草丛。

而除去簌簌响动声外,还有另一种更叫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仿若某种体型庞大的爬行动物在啮咬时,蛇信粘.液与硬.物.摩.擦发出来的濡.湿.之.声。

最后“咔嚓”一声脆响。

那截白生生的棒骨终于被巨蚺嚼碎成块。

那些淌满了涎.水的碎渣被一舔而尽,全数落入腹中。

这世界上脑洞清奇者大多分为两类,前者先天发育不良,后者误入歧途。但苏芙以为,阿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纯粹是因为——他的部族还没有完成智人向人类的进化。

他的眼角垂了下来,面颊上的血色也退了个一干二净

蛇类聚集的原因抛开冬眠只剩一个,叫什么来着?

交.配是吧。

雨后沉闷的空间里,苏芙明显感受到腰间硬质的鳞片膈得自己发疼。

他全然没有料到自己于侯烛之间那点为数不多的,靠着谎言建立起来的血脉关联,会以这样一种离谱的情形遭遇史前危机。

还是以这样一种骇人听闻的粗鄙形式!

事到如今,苏芙只能将自己脸上的震撼掩饰在昏沉的夜色里,他是如此的胆战心惊又苦不堪言,甚至用一种虔诚到惶恐的心态默默祈祷:老天能不能开开眼,还他那堪比行走饭票的表弟,不要让侯烛听进去了阿莱的鬼扯!

在苏芙看不到的角度,侯烛无比清晰地感受着人鱼腰间的温度。

他阴沉地、冷漠地,把脸庞隐匿在树荫的暗影中,森森地注视着人鱼的一呼一吸,显得即阴郁又困惑——侯烛有心或无意间,放大了所有感官。

他第一次察觉,人鱼的腰肢精巧匀称,更隐没的一截在鳞片交接处伸展、延长

他第一次察觉,人鱼背后线条的收紧处,翘起某个隐秘的弧度

他第一次察觉,人鱼那条清晰的背脊,紧张时会绷成一条颤抖的线

侯烛光滑的鳞片摩.挲过人鱼腰间的软肉,苏芙动作一滞,被蛇尾差绕的免疫被吓回去大半。

“而雨林四季恒温无需冬眠,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当阿莱的声音从他头脑中钻出来的一刻,苏芙有那么片刻的难以适从,怪异的情绪重重叠加驱使他鬼使神差去看侯烛的表情。

落入他眼中的,是侯烛那双波澜不惊的瞳孔。

淡定到让人鱼一度恍惚,猜不透对方到底是气愤到了极点还是根本就没有将阿莱的胡诌彻底放在心上。

为防万一,苏芙决定亲自处理这次‘舆论危机’。

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喉咙,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移开视线的瞬间,侯烛暗色的瞳孔中快速闪过一抹扭曲的绿光——

蜿蜒的视线如同活物一般攀过他的腰肢,滑过他的胸.膛。

侯烛重重吞咽一声,好似自己那道淋漓的目光能够凭空长出唇齿,在这尾储备粮身上揉.磨.拉.扯,狠.狠.啮.咬。

仿佛仅靠臆想,他已竟能出某种难耐的餍足。

很快,人鱼七分愤慨三分无奈的声音响起。

“阿莱,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

苏芙虽然还深陷在鱼尾的桎梏中却气势很足,但不知为何,目光与阿莱怔然的视线汇合的一瞬,他竟有微乎其微的闪躲。

苏芙定下心神:“阿莱,不管你们部落到底有没有进化完,也不论你们思想有多开放——听好了,侯烛是我表弟这一点千、真、万、确。”

话音落下,阿莱看向苏芙。

侯烛也看向苏芙。

前者怔愣了足足几秒,后者眼底闪了闪。

苏芙也知道自己被侯烛蛇尾困住的样子几乎毫无说服力,只能咽咽唾沫,硬着头皮试图给阿莱丢去一击眼刀。大概意思是:我们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你别管。

攥攥拳头,苏芙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话题转向另一个重灾区。

“最后,请你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

“我对相同.性别的人不感兴趣,更不会拥有一个同.性的伴侣。”

所以求求你,不要动不动就说出谈婚论嫁的诳语,也请停止对我们兄弟之间‘跨物种友谊交流’的鬼故事。

他的心脏太脆弱,实在是承受不起!

人鱼的表情是故作镇静的严肃,阿莱作为受训人,一直在旁边认真听,认真看。可他的嗓子好几度提起,又重新闭嘴,心里猫挠一样即愧疚又不安。

愧疚的是自己可能无意间冒犯到美人,不安又在于——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人身蛇尾的怪物盯着人鱼的眼神,好比羊圈主人盯着好几次试图越狱的羔羊。

侯烛流露出的无疑是一种更复杂的目光,糅杂了骇人占有欲以及和不自知的不满。

苏芙见阿莱一整副神游的呆傻样子,还想再说,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微乎其微地扭曲了一下,嗓子哽住了。

——侯烛瞬间收紧了尾巴上的力度,使得人鱼吃痛,条件反射地将脸庞望向他。

苏芙:“”

他下意识扯出一个假笑,从侯烛冷冽到露.骨的神情里暗自揣测:

在自己澄清兄弟关系的时候,这人还没什么反应。

所以说,侯烛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关于伴侣的言论?

当对方瞳孔中绿茫闪烁的一瞬,苏芙的记忆与初遇时刻重叠。

苏芙眼神晃了一下,他听闻很多动物都有不自知的雏鸟情节。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侯烛失忆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只有自己。

他的世界里或许只是单纯的接受不了自己成家之后的分离?

侯烛略略垂眸,仿佛骤然间加重力度的人并不是自己。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究竟是因为人鱼的哪一句话失去控制的,只觉得那股陌生又熟悉的躁戾感“砰——”地直冲头顶,连带乱跳一气的心率给与他难耐的热躁。

明明,雨才刚停。

乌云散开,露出半弯月牙。阿莱的话音落下的瞬息之间,天空中再次响起数道惊雷的齐鸣。

闪电之后,侯烛被映白的脸庞和蛇尾再次与阿莱记忆中从大祭苏帐内看到的古画重叠。

——金芒万丈、星辉旋转,人身蛇尾的真神即便背对众生,身影却是让人一见难忘的安详与悲悯。

阿莱的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满目动容。

他的神经太过于紧绷和兴奋,不知道什么时候视线被蒸腾的水汽模糊。

电光火石间,阿莱的后背骤然渗出一层冷汗。

一道比雨水更冷的声音砸响在耳畔。

“真神,那是谁?”

下一刻,泥水飞溅,距离阿莱不远处的硬地上响起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是一头早已断气,浑身被雨水和着血水沾湿的野猪。

阿莱与其对视一秒,只觉太阳穴上的血管惊恐地跳动,脑海某处传来“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瓦解。怔愣之后,少年哆哆嗦嗦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什么“一切的存在皆因慈悲和关联”,什么“真神拯救众生”。

阿莱完全没有想到,用嗤冷笑声打断自己的竟然是‘真神’本人。

侯烛总算施舍他一眼,似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事。

“慈悲、善良,拯救众生你是指我吗?”

他深暗的瞳孔倏地划亮一重暗火,仿佛要从这张惊骇的脸上探出什么端倪,更像是完全越过这个大言不惭的人类,烧向别处。

——表哥,这就是你让我留他一命的理由?

—— 这就是关于我丢失记忆的真相?

苏芙:“”

他也没有料到阿莱突如其来的一跪,还有一大堆越听越抽象的胡话。

无论侯烛对自己如何,谁都不能否认丛林之主骨子里诡异到可怕的嗜血基因,甚至有的时候苏芙总能从对方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窥见让人手脚发凉的漠然。

别说拯救众生了,苏芙一度以为侯烛藐视万物。

包括自己在内,仿佛雨林里所有动物的存亡都于他无足轻重。

侯烛这恹恹的一问,最受打击的当属阿莱。

他略一思忖,咬牙仍不信邪,眼睛也越睁越大:“如果不是真神,那您为什么和画像上的背影一模一样?”

侯烛垂眼,一言不发地看向地面。

很快,苏芙就意识到,侯烛目光锁定的并不是地上的泥潭,而泥潭倒影中满目期待的少年。

侯烛看着的,是人类身体上最脆弱的部位——那截一击即碎的喉结。

显然,对于这个失去价值的人类少年侯烛早就耐心全无。

“阿莱小心——!”

明知侯烛可能会生气,苏芙仍然控制不住踉跄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阿莱面前。

几乎在苏芙冲出去的一刹那,站在他面前的侯烛,面容潇肃,眸色森寒,眼中的冷光渐渐由极盛转向碎裂——

漆黑的蛇尾硬生生在空气中调转方向,狠狠砸向人鱼身后的岩壁。

“轰——”

碎石混着尘埃骤然散开,一同被震碎的还有阿莱心中信服了十几年的东西。

就在刚才,他与死神擦肩。

从小就跟着父辈在丛林中与野兽搏命的少年无比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阿莱口中发出沙哑而失落的呢喃。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你根本不是真神你不是他。”

眼前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的怪物,除了极其相似的特征,根本就和传说中的真神截然相反。如果说他们所信仰的那位能够为了世间万物不惜牺牲自己,那么眼前这个眨眼间就要取人性命的东西更像是"灭世者"。

接下来所放生的一幕仿佛印证了阿莱的所思所想。

大概眨眼的功夫,那条重重落下的蛇尾神不知鬼不觉地朝身前的人影探去,随后他又看着明知道应该躲藏的人鱼岿然不动,好像料定了自己会被对方卷走一样。

那条容貌昳丽的人鱼,生死未卜了。

“快松开——”在没顶的恐慌中,阿莱红着眼惊呼一声:“苏芙,你不是说这人是你表弟吗?”

侯烛浑身笼罩在一层细密的水雾中,半眯的双眼,他微微一皱眉人类少年从头顶凉到脚心。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想救人?你远没有这个资格。

更何况,这条人鱼的所有者本来就是自己。

阿莱一眼就看到苏芙被勒红的腰肢,眸光逐渐暗淡下来。

他的真神慈悲无比,包容万物,是绝对不可能像这样无情又暴虐的。

突然想到什么,人类少年一下子愣住——所以,之前苏芙说的一切都是被迫编造的,眼前人身蛇尾的怪物根本就不是他什么表弟,再说鱼和蛇能有什么血缘纠葛?

这条人鱼分明就是被囚禁的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结论过于惊骇,阿莱不自觉就将内心的想法说出了声。

原本准备顺势给侯烛服软的苏芙:“”

阿莱随口一诌自己辛辛苦苦圆了半天的谎话被一朝戳穿。

早知道这样,他刚才是绝对,绝对不会冒着诺大的风险救人的。

此时此刻,苏芙的大脑以极快的速度飞转,灵魂出窍似的尴尬出声:“阿莱,你胡说什么呢?侯烛就是我的表弟,囚禁?什么囚禁?你见过被囚禁的对象像我这样好吃好喝,每顿都有肉吃的?”

话虽如此,他却始终不敢去看侯烛的表情。

只能在心中祈祷阿莱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祸从口出,报不好他俩都要折在这里。

没想侯烛漆黑的瞳孔倏然翕动,暴露出绿光森森的竖瞳。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倒像是听到了比盛赞他“慈悲”更不容原谅的冒犯。

然后,阿莱听到了仿若来自地狱的声音——

“人类,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侯烛的脸庞在乌云和闪电的光线交叠中忽明忽暗,憋了一口气的阿莱忽然深吸一口气。

对手虽然强大到难以撼动,但是美丽的人鱼何其无辜,更何况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于是蜜棕色皮肤的少年决定以一己之力彻底戳破眼前这个怪物的谎言,让人鱼认清在这个世界上的冷血动物没有哪个不是阴险狡诈、极尽残忍。

半晌,这位人类的少年拍拍膝盖颤抖着站起。

又是一阵巨响的雷鸣之后,阿莱清亮的声音在洞穴前的空地响起:

“连最蠢的猎人都知道,蛇类是独居动物,它们通常不会聚集在一起。”

“除了交.配和冬眠。”

“而雨林四季恒温无需冬眠,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苏芙,你口中这个‘表弟’他对你——不安好心!”

人鱼腾出手来,轻轻安抚少年的尾巴。

指尖触碰到鳞片的一刹那,侯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随后,他听见人鱼轻柔的话语的拂过耳畔。

那人眼中有细碎的笑意闪动,他说:“当然,我也不会有其他伴侣。”

下一秒,侯烛的瞳孔骤然紧缩,罕见地觉得那抹粲然笑容有种摄人魂魄的魄力,还携着某种不自知的蛊惑,犹如一张经纬分明的网,猝不及防就将他困住了。

听着自己一塌糊涂的心跳声,侯烛脸上的表情勉强维持先前的冷漠。

就在苏芙心如鼓捶,打算再做找补时,只听对方开了口。

侯烛紧抿的唇缝开启。

少年半垂着眼自上而下看着他,冷冰冰道:“好。”

苏芙没想到会收到郑重其事的回应,头脑有些沉沉地发昏。

好在施加在腰上的力度变化告诉他,侯烛对于自己的承诺十分满意,如果那些硬质的鳞片少剐蹭几下以至于膈得他后背又痒又热,那就更好了。

到这个时候苏芙终于想起被晾在一边的阿莱,决定趁热打铁,重新圆场。

“阿莱,你们部落真的没有其他,我是指关于人身蛇尾或者丛林巨蚺的除了那个什么真神以外的记录或者传闻?”

人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还沉浸在兄弟二人奇怪的氛围中无法自拔。

阿莱心不在焉道:“没,没有了吧,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这一否认,苏芙就心道不好。

而更令他惊讶的是,没能得到想要答案的侯烛似乎并未如同自己想象中生出令人恐怖的寒意。

人身蛇尾的少年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似是并没想真的从人类口中找到丢失记忆的线索。

苏芙与侯烛淡然目光胶着的片刻,甚至生出一种错觉——

仿若侯烛对于是否找回记忆这件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执着,好似凭空随便捏造一段也行。给人一种他分明身处生机勃勃的丛林中,可万事万物连同他自己的过去好像都与之无关的漠然感。

很快,侯烛的眼神更深一分。

他未想只是被人鱼这般忧心地望着,自己也会听见胸膛那种哐当的响声。

这令他罕见地,感到不适及不安。

侯烛喉结滑动两下,又莫名地,挪不开眼。

可能见惯了部落里的‘兄友弟恭’,突然见到这么诡异的一幕,阿莱哆嗦了一下浑身都不对劲儿。

被夜风吹得瞬间清醒之后,他更生出一种距离二人很近却又相隔很远的距离感。

仿佛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少年轻吁一口气,也是,这种满眼只有彼此的对望怎么能是囚禁与被囚禁者?

他正感慨自己错得离谱,又突生一问:就算血脉相连,蛇类真的会同其他物种居住在一起吗?

就连雌性蛇类产蛋之后也是盖上一抔湿土之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任阿莱思维再跳脱,实在想不明白。

到底还有什么更加隐秘的理由——叫二人密.不.可.分地,生活在一起?

他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视线就不由自主地移向兄弟俩,目光不经意略过人鱼被蛇尾勒紧的腰间

突如其来地,隔着空气,阿莱只觉自己呼吸一窒。

他仿佛被什么有恐怖的外力扼住脖颈,有一股巨大的威压迫使自己强转移视线。

少年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他恢复心跳的过程大概用了很久,直到呼吸平复才惊觉刚才如有实质的窒息感来源为何——

那是冷血动物独有的,血腥而不详的眼神。

原来侯烛的杀意并没有完全消散,这人在向他下达最后的警告。

又或者说,是对缠绕在蛇尾中的人鱼的

——绝、对、占、有!

洞穴内,人鱼极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他从阿莱口中终是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反倒是这个人类少年回了魂儿一般打开了话匣子。

说来绕去,话题还是回到侯烛身上。

阿莱砸吧下嘴唇。目光飘忽:“你们我是说,一般都是他捕猎吗?”

虽然是个问句,苏芙却因对方语气里的笃定突然红了脸。

身为兄长,一直以来备受照顾的人貌似都是自己。

在苏芙厚着脸皮讲述自己那些抓鸟捕鼠的丢人往事后,一直蔫儿了吧唧的阿莱两眼倏地闪动了一下。

“太好了苏芙,阿莱总算知道自己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少年声线都有些颤抖,看上去十分激动。

话音刚落,洞穴入口处的那道阴影先是停驻了一瞬,随后悄然退下。

苏芙有点不好意思,又见阿莱凑到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刚才也听你说会使用一些最简单的陷阱,但要说布置陷阱的要领显然你还没有领悟到位——让阿莱来教你狩猎吧,包教包会!”

见他目光真诚,苏芙也并非完全没有动心。

就在这时,洞口处无故掀起一股森寒的对流空气,人鱼缩了缩后颈。

“谢谢阿莱,真的不用。”

苏芙轻笑一声:“我和侯烛,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毕竟他是不是捕猎的料自己再清楚不过。

原本深邃幽暗的夜色中,一线绿光猛地一闪。

寂静的洞口,有谁被困在哐当哐当的心跳声中,眼睛亮得吓人。

洞内,一直佯装用树枝逗蚂蚁的阿莱用力过度,干枯的枝杈在沙地上拉出一道伤疤一样的划痕,随后一阵“喀拉”响。

树枝被摧毁成两半。

“他现在还是个少年吧,以后呢?”

阿莱丢掉树枝,抬脸看向苏芙。

苏芙微微吃惊,以后?什么以后?

见他一脸茫然,阿莱怒其不争地用气声解释:“毕竟是独居物种,谁能保证那玩意儿成年之后不会抛下你?不会自己捕猎,难道要躺着等死?”

阿莱说完之后假装无事发生地坐好。

另一头,明明冷风不再,人鱼却汗湿了后颈。

苏芙对视着阿莱的眼睛,罕见地走了神。

一时间,那些镌刻在记忆深处被蛇类嗤笑、戏谑还有冷眼旁观的碎片统统拼凑起来,和那些无比决绝的蛇尾绞动画面汇合在一起,指向一个答案:

他和侯烛之间这场闹剧的本就由谎言和欺骗组成。

不说等到对方成年,以侯烛阴晴不定的性格又极其敏锐的洞察这层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关系随时都有可能原地坍塌。

想到这里,苏芙有一瞬的慌神。

某些事情,一旦剖开道裂口之后,偏能以摧枯拉朽之势连拉带扯,牵连出更多沉重而浑浊的情绪。

——他和侯烛之间,没有以后。

苏芙脑子里冒出这几个字,心脏一阵抽疼。

以往种种,他的确在侯烛的庇护下在这片丛林中得以生存。

苏芙对少年的爱护出于本能,感激更发自真心。

但他不得不承认,离了谁自己都必须活下来。

“教我。”苏芙微红着眼,对阿莱说。

话音落下,万籁俱静。

阿莱指尖蜷缩了一下,像是并未料到人鱼最后的选择。

他两手撑地,正欲站起说好。

呼啦——

一股凝聚着死气的劲风猛灌进洞穴,篝火扑闪没两下,骤然灭掉。

刹那间,二人齐齐望向入口处,刺骨的寒意随周身倒涌的血液向四肢百骸蔓延。

“苏芙,为什么学捕猎?”来者暗哑而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发声系统里硬挤出来的:“是为了方便以后离开我吗?”

苏芙抬头,正对上一双森寒的竖瞳。

这双竖瞳已然被暴虐填满,本应绿得骇人,却透着冷淋淋的血色。

——这是侯烛真正起了杀念才会有的眼睛。

对方全然不给苏芙开口的机会,鬼魅一般凑近之后用手指钳住他的脸颊,强迫他仰起脸来迎接最后的审判:

“苏芙,你在骗我。”

“你说为了我可以不再寻找配偶,现在又要抛弃我了。”

“对吗?”

原来不止玉虚宫遭了殃,十二金仙的洞府也全被洗劫一空。

总之,全被偷了。

十二金仙气得跳脚骂爹,一时间,全教上下群情激愤,纷纷痛骂截教卑鄙。

于是热闹再次起来,阐教和截教的众多弟子又是一场大混战,互相指责,争吵不休。

苏芙听着这些消息,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直到某天,消息传来,闻仲战死。

苏芙眼睛一亮,立刻起身:“那么,殷郊和殷洪就该下山了啊!”

也就是说,该到豹哥发力的时候了。

按照剧情,先下山的是殷洪,她立刻驾着筋斗云来到太华山。

苏芙选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山清水秀,溪水潺潺,是个适合劝说的好地方。

混天绫一抖,她把申公豹扔了出来。

申公豹一骨碌滚到草地上,猛地惊醒,第一反应就是警惕地环顾四周。

“山清水秀……还好还好,不是碧游宫!”

苏芙笑眯眯道:“豹兄,别怕。”

“这次只需要发挥你的老本行!”

第 139 章 139-人族至宝,凤凰家书

申公豹狐疑的看着苏芙,此话当真?

上次在玉虚宫的经历,简直让他心理阴影比昆仑山还大。

他本以为这次苏芙会把他扔到碧游宫,通天教主面前,那样他可真是死路一条!

幸好不是。

申公豹做了又做心理准备,这才提心吊胆的问:“你这次又想让我干什么?”

无利不起早,这女人肯定又要让他干活了。

话说,他仔细一看四周的环境,怎么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苏芙穿书以来做过的第一个好梦,之前的每一次梦里,他不是在被追杀,就是不晓得死在了那个角落。

但是这一次他梦见自己躺在阳台的躺椅上,一摇一晃,牵牛花顺着窗帘往上爬,点缀出鲜艳的色彩。护工阿姨搬着板凳坐在他的旁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苏芙的鼻子莫名有些发酸,阳光的味道扑鼻而来。

躺在床上的苏芙缓缓睁开了眼睛,径直对上了天花板的纹路。

既不是会客厅,也不是治疗舱,他被转移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足尖点到地上。

不仅全然没了之前的酸麻感,还带着种轻盈感,就仿佛睡了好几十天一样活力无穷。

就在这时,房间的大门被士兵从外敲了几下,“苏芙先生,您之前的校服破了,又泡了疗养液,应该不能穿了,新的校服已经放在床上。”

苏芙往床上看去,果不其然,那里正搭着一件崭新的校服,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

他伸手摸了一下,虽然和军校的校服是同样的款式,但是不论是面料还是质地都完全不同,一看就是那种非常不便宜的定制款。

但是苏芙并没有穿,仍然套着坏掉的旧校服。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另外一个人好处,更何况给出的对象还是他这个F级。

苏芙打开门,那个士兵仍然站在门口。看见苏芙仍维持着从医疗舱中的衣物,士兵动了动嘴巴,但考虑到沈上校耐人寻味的态度也不敢说些什么,赶紧按照沈上校的意思将人带到了餐厅。

沈泽凯和沈上校已经入座,但是他们的餐具依旧平放在餐盘旁边,没有用过的样子,就像是在等人。

苏芙离餐桌不远的地方停下,不敢贸然靠近。

沈上校的军衔已经很高了,能让他等待的人肯定是联邦的重要人物。

苏芙并不想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F级,没什么特别高的追求,最大的愿望就是手脚健全的活下去。

“怎么不坐?”沈上校用下巴尖点了点自己对面的椅子。

苏芙刚准备拒绝,但是士兵已经先一步帮他把椅子拉开。

这种时候如果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下人面子了。

于是苏芙坐下,学着沈上校和沈泽凯那样,没有动餐具。

这一坐就是十几分钟。

餐桌上的氛围太过死寂,苏芙用余光去打量沈上校和沈泽凯,他们的双手仍规矩的放到餐盘的两侧,动都没动过。

……不得不说,军部的规矩还真是严啊,即使客人还没来,却要提前这么早准备着。

“咕”。

细微的声音在餐厅中回响着,是来自肚子的抗议声。

苏芙循声望向了沈泽凯。沈泽凯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腿也绷紧了。

但是他的肚子很不给面子,又“咕”了一声,比前一声响亮的多。

沈泽凯本身因为绑架,已经好几天没进过食了,现在饥饿感简直是一阵大过一阵。

苏芙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果然,军部的人真的不容易,东西放在眼前还吃不着,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最终还是沈上校轻咳一声,结束了这段沉默,“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他们没将新的校服放到你房间吗?”

“没事的,军校有发备用校服,等我回到寝室就可以换上了。”这是苏芙离开房间时想到的理由。

沈上校摸了摸下巴,随即突然往前一凑。

苏芙下意识往后一仰,脖颈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身下的座椅在瓷砖上磨出刺耳的声响,一双黑曜石的眼睛一眨不眨警惕地看着沈上校,就像是某种小动物。

沈少校不由得挑眉,

这小朋友还有点意思。

他将原本用校服试探一下的心思一收,“苏小朋友客气了,沈泽凯在绑架期间受你照顾了,他说你在最后以身犯险,反过来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原来是这样。

苏芙明白了,沈少校这是想利用校服买断他们之间的人情,这是上位者惯用的做法。人情可是很贵的,那些人向来喜欢用实际的东西去抵。

苏芙自然不会为这么点事去触对方的霉头,微微颔首,“那,新校服我就收下了。”

沈上校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果然,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对方收下东西。

于是他再次开口,“沈泽凯也很感谢你帮他联系我。”

沈少校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士兵,对方立刻拿来一个踩着当下时尚的书包,书包是淡淡的米灰色,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很配苏芙。

苏芙将书包抱在怀里,但是感觉书包里面硬硬的,似乎塞了什么东西。他打开卡扣查看,然后看到了放在里面的几本书。

是学校要求的课本。

苏芙当然眼熟它们,这几本薄薄的书就是他被绑架的根源!

他从仓库逃出来的时候非常匆忙,根本来不及去拿书,他本以为回学校前还得再跑一趟呢,没想到这些书现在就阴差阳错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没想到他也有运气这么好的时候!

看着浅浅的笑容出现在苏芙的嘴角,沈上校的唇角也勾了勾,“那我们就开始用餐吧,用完餐我会将你们送回学校。”

这句话对于沈泽凯来说简直是一道赦免令,他立刻抄起筷子一通猛吃。

这……就开始吃了?不是在等贵客吗?

苏芙环顾了一圈,餐厅里并没有多出任何人,还是只有他们三个。

他犹豫着要不要拿起刀叉,却看到沈泽凯已经风卷残云般的吃掉大半,咖啡色的酱汁沾在嘴巴上,一点风度也没有,跟之前正襟危坐时判若两人。

苏芙原本以为沈上校的送回学校采用的是简单些的送法,没想到居然是直接开星舰送回来。看着位于正下方,几乎快缩成一个小黑点的军校大门,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只想在这里苟着,可不想一来就成为风口浪尖上的新闻主角。

苏芙觉得,自己必须为了未来的平淡生活做出努力,“要不就在学校附近降落吧,军校上空有非常严密监测装置,外来物体通通都会被拦截下来。”

这也是军校成为全联邦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的原因。

但是下一刻,他听到了来自监测装置的判定,

【星舰编号20516,扫描成功。沈上校,联盟军校欢迎您的莅临!】

屏障一层层消散,星舰瞬间进入军校领空。

苏芙:“……”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行吧,这就是权利的不可抗力。明明夜已经深了,联邦军校却没人休息,一艘星舰进入学校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讨论星舰上的人究竟是谁,几乎将校内的s级学生猜了个遍。

就是他们猜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苏芙打开宿舍楼的门走了进来,聊天谈话的声音顿时减小了很多,生怕他们讨论的主人公在下一瞬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实在是太尴尬了,还容易得罪人。

但是看到是苏芙之后,声音又恢复如常。

除了脸外,苏芙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一点跟引人注目挂的上边,更何况擅长做功课的人早就将那些重要的,不能惹的人整理成了一份名单,一一对号入座。

看到这样的场面,苏芙满意了。

他没有过多停留,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宿舍内的摆设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唯一有变化的就是苏芙的床和桌子。

他原本铺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上压了个脏兮兮的行李箱,行李箱上还躺着管已经喝了一半的营养液,剩下的液体顺着管壁滴下来,沿着箱子边缘往下流。

苏芙一个箭步上前,将行李箱拎了起来。入手的却不是金属质感,而是一种油腻腻的感觉,箱子边缘的铁锈瞬间蹭到了他的指腹上,还带着股怪味。

苏芙的太阳穴跳了跳,触电般地松了手,任由行李箱重重的掉到了地上。

阻碍视线的行李箱被彻底拿开,床单上的问题也暴露出来。且不谈被行李箱压上的锈迹,苏芙还看到了淌成一滩的半干营养液。

营养液是土黄色的,滴到芙白的床单上像发了霉一样,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幸好,被子还算干净。

苏芙扯着床单往床下拖。

床单很大,他不得不大力去拽,一个不小心踢到了从行李箱上掉下来的营养液。

细长的瓶子滚了滚,打了个转,露出了上边的人名:旭高。

联邦军校是包餐的,他们会按一日三餐将营养液送到学生手中,为了确保没送错人,他们特地在营养液的管子上标了名字。

苏芙像是想到了什么,弯下腰在行李箱上仔细寻找,最终在角落里看到了用激光刀刻上的名字:旭高。

他又如法炮制,走到自己的课桌边,凌乱的课本几乎将他的课桌占满,每一本课本上依旧写着旭高的大名。

看来旭高是确信他回不来了。

苏芙笑了笑,眉眼弯弯,宛若冰川消融。

他弯下腰,重新将行李箱拎了起来,课本和营养液也被他拿在手上。

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有些过多了,他不得不使用更多的力气去搬,校服的衬衫随着他的用力向上抬了抬,露出一小节弓起的腰线。

快走到旭高床边的时候,苏芙抬起手,将这些东西举得更高。

他暗自在心中数着,

三,二,一……

全身发力。

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被重重甩了出去,砸在旭高床上。营养液的管子在碰撞中撞碎了,管内剩下的液体混着玻璃碴子散了旭高一床。

苏芙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头也不回地走回属于自己的那一边。

2小时后,宿舍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门外传来了旭高骂骂咧咧的声音,“真是浪费时间,在底下唧唧歪歪讨论了半天也没打听出来坐星舰回来的究竟是谁!”

现在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宿舍内一片黑暗,旭高大跨步往自己床的方向走,一屁股坐在床垫上,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惨叫,“草,谁特码乱丢东西!”

散落在床上的碎片在校裤上划了个大口子,疯狂漏风,弄得旭高两股颤颤。

要是他明天穿着这玩意去上课,肯定会被其他同学笑死!

他手忙脚乱地把校裤扯下来,却闻到了一股子异味,劣质营养液的香精味冲得他头有些发昏,旭高赶忙捏住了鼻子。

他就出去了一小会儿,宿舍这是遭了贼吗?!

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旭高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猛得聚集在苏芙的床铺上。他顾不得思考自己的行李箱究竟去了哪里,因为他看到本该平坦的被子,现在正微微隆起。

“好哇!将别人的东西乱扔一气,现在还有胆子留下来蹭床?”旭高走过去猛得将被子一掀,露出躺在里边的人。

少年人睡得很沉,双手交叠枕在脸的一侧,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略显宽大一些睡衣笼在他身上,棉质的布料堆叠成柔软的弧度,就像是下垂着的白鸽的翅膀。

无害且脆弱。

“啪嗒”

旭高大力掀开被子的手失去了力气,被子软哒哒的垂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冒出来的冷汗和狂跳的心脏。

他脸色惨白,看着苏芙就仿佛是在看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真的假的?!苏芙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在这时,苏芙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旭高整个人一震,就像是被惊到的鬣狗。

但对方只是翻了个身,轻轻呢喃了几句什么,又继续睡过去了。

旭高仍然不敢动,紧张地屏住呼吸。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确定苏芙没有其他动作后,这才慢吞吞的上前。

他先是伸出两个指头,在苏芙鼻翼下面试了一下,虽然微弱,但依旧有暖暖的气流从中淌出。

有呼吸。

旭高又半跪到地上,再一次凑到苏芙床前,屏息凝神。果不其然,他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苏芙,是活人。

旭高顿时冷静下来。

他抽了张纸将脸上的冷汗拭去,就手往地上一扔,随即就这样在苏芙的床头蹲了下来。漆黑的影子在墙上时不时晃动一下,就像是某种节肢动物。

从两个绑匪手中逃离后,旭高一路跑回了学校。

他自然不可能履行对绑匪的承诺,联邦军校是多严格的地方,别说是帮着绑匪拐卖学生了,学院领导光是听到他的发言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开除。

那时的他十分庆幸,因为身为当事人的沈泽凯和苏芙已经死了,而两个绑匪不会特地去宣扬这种事情。

现在,问题大了。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苏芙的第六感向来都特别准,早上旭高突然靠近时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旭高在针对他,但又没打算直接下手。

这很正常,因为联邦军校禁止学生自相残杀,制造意外无疑是一种很合适的手段。

想通了这一切,苏芙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曾在暗处的箭矢难以抵挡,但是明面上的陷阱却是可以避开的。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手指没有刻意收敛力道,浅粉色的嘴唇因为疼痛迅速白了下来,额上也淌下几滴冷汗。

他迅速打好了身体不适的腹稿,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老师的身影。

此时的老师正在将学生进行分组,然后依次投入训练室。机甲操作课没什么理论内容,讲究就是一个简单粗暴,推崇的就是实战。

训练室内模拟出来的是真实的战争场景,子弹是真的,炸弹也是真的。哪怕是隔着厚厚的防炸玻璃,苏芙都能感觉到浓厚的硝烟气息。

有两个学生被投放的位置不太好,直接落在了炸弹上,机甲的双腿被炸得裂开,破碎的铁片嵌进了血肉之中,训练室内瞬间传来哀嚎声。和他们一组的学生愣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却连眉毛都没抬哪怕一下,“抬到隔壁的治疗室去。”

他本是奋斗在前线的军官,亲眼目睹人类的生存空间被其他物种侵占。这些新生在他眼中早就不是学生了,是未来的战士。

他不能容忍联邦的未来被交到一群废物手上,与其让这些废物到战场上丢人现眼,还不如死在训练室里。

“真是没出息,一点小伤就鬼哭狼嚎的,腿只是伤了又不是断了!从治疗室滚出来后再投入训练室再特训一遍,要是再这么快就被淘汰,你们就等着滚出学校吧!”

“还有你们,”老师话锋一转,锐利的视线扫向训练室里其他几个学生,“磨磨唧唧干什么?热闹很好看是吧?”

他手边就是训练室的操控台,随意按了几个按键,虚拟战场中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巨大的飞行物从上空掠过,掀起的气流直接将几个学生都机甲带倒。

下一刻,飞行物外围探出了两个巨大的炮口,冲着一众学生毫不留情的扫射。连续轰击的炮弹轻易洞穿机甲最脆弱的结构,摩擦迸发的火光刺得苏芙眼睛生疼。

在看场内,所有学生自顾不暇,再也没机会分神去关注训练室外的情况。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强行镇压。

老师站在那里,抱着双臂,肌肉绷到了极致,就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在场所有人全是猎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他所表现出来的不适就允许他提前退场呢?

苏芙对自己之前的天真嗤之以鼻,同时又暗自有些庆幸,还好他刚刚并没有将准备好的腹稿说出来,不然不仅避不开旭高的陷阱,还得被粗暴的老师惩罚。

看来只能另外再想办法了,苏芙将目光从老师身上移开。他已经尽可能表现得若无其事,但还是被捕捉到了端倪。

“那个谁,你刚刚盯着我干什么?”下一瞬,老师侧头看了过来。

男人的眼睛犀利得过分,苏芙甚至能从中看到加特林射出子弹时迸发出的火光。

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准备后退一步,但他迅速制止了自己的行为。苏芙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脚上,连一分抬起的机会都不给。

他周围还站着好几个同学呢,老师一时半会可没法分辨那目光究竟来自于谁,他要是后退了,相当于直接认下了这事。

苏芙垂下眼睛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果不其然,老师没了下文。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果然,即使是再强的人也没法一心二用。老师刚才急着惩戒那些学生,哪还能分心去留意究竟是谁在看他?

就在这时,他眼帘中突然撞入一双鞋,暗红色,就像是那两个受伤学生溅出来的血。

“你,我说的就是你,”老师都声音近在咫尺,苏芙缓缓抬头,对上对方独.裁.者一样的眼。

“你刚刚为什么盯着我看?”

这一次,苏芙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脚了。他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固执的与对方保持安全距离,就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这样的举动在老师眼中就是瑟缩和示弱。

他的眉不由得狠狠皱起,联邦军校这是没人可招了吗?怎么连这样的学生都收了进来!

他的声音不由变得更加不耐,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刚刚为什么盯着我看?”

保持沉默无疑是一条死路,苏芙决定赌一赌,各种借口在他喉头打了一个转,他缓缓开口,“我……”

没想到刚起了个头便被老师打断。老师的眉皱的比之前更紧,开口便是一通训斥,“我什么我,说话大点声,是没吃饭?”

男人的声音震耳欲聋,苏芙的腰忍不住向上弹了一下,背下意识的挺得更直,“因为我等不及了,我想成为第二批被投入训练室的学生!”

这还真是积极的有些过分了。

老师的眼神严厉中又带着些玩味,自从一开局便有两个学生被送进治疗室后其他学生就下意识的往后躲,没想到还有个主动请缨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主动请缨的还是个胆子不大的F级。

苏芙与老师对视着,牙齿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不要进一步露怯。就像是小动物遇见比自己强大的多的敌人时,尽力让自己显得膨胀起来。

进训练室是逃不了的,但如果成为第二批,就可以避开旭高。

这个老师讨厌畏缩的人,那激进,甚至主动迎上危险的行为,应该更容易在对方那里过关。

老师古怪笑了一声,“上进心挺强的,这很好。”

苏芙的心提了起来,胜利的果实几乎被捧到了他眼前。

下一刻,

男人话锋一转,就像是大白鲨于深海呲出了锯齿状的牙,“但,谁允许你越过我提要求?士兵,只需要无条件服从长官的安排就够了!”

强势,粗暴,且蛮不讲理。

苏芙就像是在大冬天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了脚。

老师说到做到,第二批投入训练室的学生果然没有苏芙。

他不得不跟旭高他们一起编入第三批。

“第二批训练完毕,第三批准备。”老师都话在苏芙耳中就像是死神的镰刀骤然斩下,本就紧绷的神经就像是烧到极致的焊锡丝,再施加一点压力就会尽数熔断。

“哈……”

这是一声掩饰的不是很好的嗤笑。

苏芙循着声音望去,对上的是旭高的脸。伪装用的温和笑容终于彻底从那张脸上褪去,留下的只有恶意。

旭高眼窝深陷,就像是两个黑洞,此刻正朝着他微笑。

也不知,看了他多久。

他是说旭高怎么会突然给他设下一个明面上的陷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旭高早就知道老师不会让他临阵脱逃,对方想要看到的,就是他在认清事实时所表现出来的绝望。

苏芙不会让他得逞。

反正后路已经断了,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等老师再次催促,他已经抬步走向机甲,步伐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套在他身上的机甲显得有些大了,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瘦小,就像谁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但他的脊背却挺得很直,就像是刚从土里颤颤巍巍钻出来的竹子,抽出的新叶上沾满晶莹的露水,单薄,易折,但是坚定。

就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让旭高眼中的恶意都凝固了一瞬。

但是很快,旭高又安慰自己,刚才那一瞬肯定是错觉,毕竟苏芙只是一个f级。

想当初他为了打听苏芙的情况还费了不少功夫,但苏芙不是F级,他也不敢这样针对对方,更不敢借老师的手来打压苏芙。军校的老师都是慕强的,自然不会站在F级这边。

这样想着,旭高不由的又窃笑起来,悄悄瞥向老师这边,等待着对方的责骂和训斥。

苏芙此次的行为依旧算是越过了老师,老师现在还没宣布第3批可以入场。

但是意料之中的责骂和训斥并没有降临,老师看向苏芙所在的方向,他的眉依旧是皱着的,但是却不像之前那样犀利得仿佛能割断别人的咽喉。

过了一会儿,他注意到旭高在盯着他,嗓门骤然拔高,眼神重新冷了下来,“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进入训练室,还需要我教你吗?”

旭高整个人抖了一下,险些从机甲上摔下来。

明明他的表现不是最差的,也没有去刻意触老师的雷点,怎么会突然被针对呢?

他不由恨恨地看了一眼苏芙所在的方向,都是这个人害的!他所经历的一切不幸怎么都跟这个人有关!?

好在,苏芙马上就要死了。

旭高整张脸都覆盖在阴影之中,一双眼睛更是黑的吓人,就像是地上的污泥。

苏芙啊苏芙,你为什么偏偏还活着呢?

苏芙第二天早上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张无限放大的脸。旭高凑到他面前一笑,带着几分爽朗,“你醒啦,我还准备叫你起床呢。”

这种相处模式,仿佛回到了昨天刚入学的时候,和睦,充满了室友情。

苏芙往旭高的床上瞟,对方床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悄悄收拾干净,一丝痕迹也无,旭高也并未提起这件事,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

要不是昨天彻底见识过旭高的为人,苏芙估计也会被这个人骗过去。

他随口应了一声,并没有和旭高多谈的想法,脊背却缓缓靠向床头,直到后背接触到实物的那一刻。苏芙才勉强多了几分安心。

即使进了联帮军校也没有绝对安全一说,他之前特地在床头柜里放了一把小刀。

看着他警惕的样子,旭高突然上前了一步,苏芙的手迅速够上了抽屉,冰凉的刀把被他握在手里。冷兵器自带的冷意顺着他的皮肤和骨骼蔓延。

然而,下一刻,旭高笑出了声,随后退了回去,“这么紧张干什么?逗你玩儿的。记得准时去上课哦,千万不要迟到了。”

没有动手,

之前那样怕不是吓他的。

苏芙弓紧的脊背一点点伸直。

他太紧张了,整个背都有些僵硬,此刻伸直的时候,他还能听到脊椎骨像机器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攥紧刀把的指节一点点松开,人类皮肤的温度在冰冷的铁器上覆盖上了一层水雾。

作为刚入学的新生,他们理论课排的很满,整个上午的时间旭高都没弄出什么幺蛾子,时间转眼便来到了下午的实践课上。

实践课的风格和理论课的风格完全不同,不仅教室大了好几倍,还有一种肃杀的气氛。

一进教室,苏芙便觉得一个巨大的阴影朝他压下来。那是一台巨大的机械造物,外形类似于变形金刚,或者说是高达。仅仅只是一个手部零件都在他脸上切割出浓且重的黑影。

这玩意哪怕是掉下来一个零件也能砸死他吧?

机甲是联邦最常用的战斗武器之一。

自从进入了星际时代,人类发现自己并不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物,更不是体格最健壮,身体素质最强的存在。于是他们发明了机甲,利用机械和科技与更强大的存在周旋。

因此,机甲操作课也是联邦军校的必修课。

学校自然不可能给刚入学的菜鸟提供多好的机甲,不少有些年头的机甲堆在仓库里,就像是苏芙曾经在体育器材室角落里塞着的旧瑜伽垫一样。

“所有学生按入学时的机甲操作成绩挑选机甲。”操作课老师拿着成绩单挨个叫名字。

苏芙入学时的机甲操作考试没及格,体质更是不起眼的f级,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最后。那些看起来还凑合的机甲早就被其他学生挑走了,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老旧生锈的机甲。

与其说它是机甲,还不如将它比作路边废弃的铁皮箱更合适。

老师发话了,“最后一名,苏芙,去领取你的机甲。”

苏芙走到机甲旁边。

其实吧……这个机甲也没有远远看过去那么糟糕,应该只是不太好看而已,以貌取机甲是不对的。

这样想着,他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机甲的手臂。

“咔”

机甲关节上的螺丝掉了几个下来,整条机械臂僵直着塌了下去,其中一个螺丝还弹到了苏芙的鞋子上,就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苏芙:“……”

以貌取机甲其实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站在原地和他残破的机甲无声对望了一会,老师却不耐烦了,催促了一声,“苏芙,赶紧领取你的机甲,其他学生已经开始进行最基本的训练了!”

“马上。”苏芙应了一声,弯腰把掉在地上的螺丝一个个捡起来,揣进兜里,打算等会自己拧上去。

在他伸手去够最远的那个时,他伸出的手指却蹭到了另一个人的手背。

那人很快反抓住苏芙的手,满是汗渍的掌心让苏芙皱了皱眉,他手指微蜷,就要强硬地抽回来,对方却先一步放开了他。

苏芙抬起头,视线对上旭高那张仍在粉饰太平的脸。

旭高哈哈一笑,两根手指捏着螺丝。苏芙微弯着腰,他却是笔挺地站着,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将它放进了苏芙的掌心,“喏,你的东西,拿好吧!少了它,你等会的训练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一字一顿,让苏芙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星舰的高度正在逐渐下降,苏芙渐渐已经能隐隐看到一些在路上走动的学生。

一对男女相伴而行,男生折了支花想要别在女孩子头上。女孩子面上洋溢着笑容,微微抬首,余光却无意中扫到了苏芙这边。

她瞪大了眼睛,拼命的去拍男生的肩膀,一边拍还一边往苏芙的方向指。男生一愣,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手中的花掉到了地上,“星舰,真的是星舰诶!”

他们立刻朝着星舰的方向追了过来,一边追还一边挥手

这个距离,这些人应该看不到他的脸吧……?

苏芙估算了一下,但是依旧不确定。

他立刻将撑在窗户边的手缩了回来,腰也往下矮了矮。

沈泽凯明显对此习以为常,随意向外挥了挥手,目光落在苏芙身上时,才留意到了对方缩成一团的举动。

他有些迷惑,伸手就要去拉对方,“你怎么了?”

此时联邦军校的巡视灯刚好照到这边,将沈泽凯整个人都包裹进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电灯泡。校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抬头,目光紧紧的盯着这边。

苏芙往后退了一小步,保持着猫着腰的动作,“没事,就……有点恐高。”

沈泽凯:“……啊?”

他明明记得苏芙潇之前不恐高的啊。

星舰最终降落在联邦军校的停舰台上,停舰台非常空旷,还比一般的建筑物高,就像是一个露天的超级舞台。苏芙匆匆扫了两眼,便垂下了眼睛。

这张扬的实在是有点过分了,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他这样普通的f级肯定会被别人当做出头鸟打下来。

苏芙当机立断做了决定,他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可以先回宿舍吗?”

沈上校没有拒绝,往日总是吐出严厉刻薄话语的嘴微分,“路上小心。”

待到苏芙走远后,沈上校一巴掌拍到沈泽凯后脑勺上,“别看了,丢人,你没看到人家苏芙都目不斜视的吗?就你,盯着周围停着的星舰看!”

沈泽凯嘴里说着“是”,目光却还在对面那台星舰上流连。

男人哪有不喜欢星舰的?!更何况,能停在联邦军校的星舰各有各的独特之处!

他看的那艘新舰可是联邦校长的,在校长未退役之前立下赫赫战功,上面的每一道划痕都铭刻着一段功勋!

沈上校:“……”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能比的。

苏芙不愧为裁决者的熟人,眼界和大多数人果然不一样,沈泽凯作为沈家的继承人还有的学。

临走前,他又一次告诫儿子,“不要去招惹他,校内能帮衬点就尽量帮衬点,帮衬不了就告诉我。”

“啊!”沈泽凯终于回过神来,表情中带着点不满,“不用你说,我也会帮衬他的。”

“我就不信了,凤凰一出,准提还能这么不要脸,当着亲妈的面,强行渡人当坐骑!”

“这不就欺负人孩子没妈吗?”

切茜娅忍不住吐槽:“但你这妈复活得也太突然了吧……”

苏芙:“……这你别管。”

“要是准提真不要脸,我也另有计划。”

“总之,大家都是捡漏人,就看谁的动作又快又准了。”

“现在,先给我儿书信一封。”

第 140 章 140-叛逆孔雀,准提破防(节日快乐!)

西方极乐世界,八宝功德池畔。

准提道人正与接引道人相对而坐,池中金莲绽放,梵音阵阵。

两人论道已多日有余,周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准提手持七宝妙树,“我师大沙门,常作如是说。”

接引道人颔首微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两人正论道间,准提忽然神色一动,掐指一算,顿时面露喜色:

清晨,大概是清晨。

苏芙自始至终都没摸清楚这游戏的时间,因为它从来没出现过太阳。

最明亮的时候,也不过阴天的那种亮度,其实呆久了苏芙也不太习惯。

若不是玩游戏,她真不喜欢这种环境。

人不晒太阳会死的!

希望策划做个人,早点把主线过完,把太阳放出来,不然这游戏再火……

“都来了,报名。”

苏芙回过神,条件反射,“苏。”

众人依次报名,苏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风然。”

是那个游荡者卫兵小姐姐。

看见苏芙的眼神,她笑着给苏芙抛了个媚眼。

苏芙无动于衷,还有点小惊喜。

这是个新任务,能和老朋友组队是好事啊。

苏芙一看,发现整个队伍里,都有点点面熟。

除了她一个施法者之外,剩下的八个护送者都是城卫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白色下裤的中年男性,他胸口绣着银白弯月,举手投足都与众不同。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苏芙,“学院越来越敷衍了,一个初阶施法者都不舍得派出来,也不看看是谁供养她们的。”

苏芙像拎棍子一样,拎着短杖,莫得反应。

她从不和npc计较,君不见玩家正和酒馆老板上演追妻火葬场呢。

玩家为了吃口好的,也是煞费苦心。

昨晚一整晚论坛上都在讨论怎么重获酒馆老板的芳心,让他把菜园子给玩家用。

“走吧。”

车队并不长,只有寥寥三辆车,一季度的物资就这?这也太贫穷了吧?!

不过转眼她想到了行囊,有法术帮助,三车应当也够了。

她那小型行囊也有10格减重50%呢。

风然很快靠来,“我听队长说,这次的施法者是个新人,我就知道是你。”

“没有其他新施法者吗?”苏芙好奇问道。

“有,”风然道,“但是学院那边……”

她斟酌了一会,“我也不知道,但是学院那边对你比较重视,其他人她们好像没太管,更没有反复和我们提起。”

苏芙惊愕了,“她们提我了?”

风然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含糊道,“你不知道她们平时多傲,你已经算很受重视了……”

她说的含糊,显然也没什么证据,只是一个感觉,苏芙也就没问了。

笑话,她玩什么游戏不厉害,当年她还是大陆守护者,第一术士,龙之守望者,术士之城格利安连任36届的城主,天界将军,恶魔屠杀者……

受点学院的重视,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风然对她的表情一脑门问号。

苏芙就趁着路途,跟她吹牛,“我当年啊……”

众人竖着耳朵听。

然后渐渐无语。

苏芙难得收到了npc一言难尽的眼神,她无辜的耸肩,“其实是我看到的一个话本,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风然这才扶好下巴,“……你真是。”

她无语极了,“不像施法者。”

“我哪儿不像了?”

“施法者没你这么不正经。”

苏芙:“嘁。”

玩家哪有正经的?

此时此刻,苏芙突然想起来,她技能好像忘卖了。

【潜行】【阴影跳跃】

其实她对阴影跳跃有点点兴趣……

“我能不能学游荡者的技能?”

风然转头,头上又开始顶问号了,“学什么?”

苏芙:“我觉的阴影跳跃挺好用的。”

风然千言万语凝成一句话,“我!还!没!学!会!”

苏芙凝视她。

风然憋红了脸,“我才学两年,我没学会不是很正常吗?”

苏芙一想,好像也是。

新手村的npc哪有特别厉害的,但是她没想到风然连初阶技能都学不全。

好菜哦她不说。

风然:“……你在想什么?”

苏芙微笑,“所以我能学吗?”

“想的美,你有阴影亲和吗?”

“你敏捷体质都那么低,”风然终于有机会嫌弃她,“送去导师那里,她也会一脚把你踢出去,别想了。”

“你们施法者不是也有类似的法术吗?”

苏芙遗憾,“一听就知道是高级法术,不像你们,初阶就能用。”

风然额头青筋跳了跳,“我不会。”

“不是每个技能我们都能学会的,要看天赋,也要时间。”

她又冷冰冰道,“你们外来者得天独厚,我们又不一样。”

苏芙震惊了。

npc竟有如此觉悟?

她是真的震惊了,她没想到npc不仅智能那么高,甚至会对玩家明显的不正常表达出态度。

这……永暗真的是游戏吗?

风然骄傲的抬头,“不许小看我。”

苏芙心不在焉,“你要是也能用我们的技能书,你愿意给钱吗?”

她是随口问的,心里在想着那个删号删进ICU的倒霉蛋。

她突然迫切想去看望一下那个倒霉蛋。

“买!买!为什么不买!如果我能用……如果……”

苏芙回过神,随手将【阴影跳跃】递给她,“你试试。”

风然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车队无声的停下了,卫兵们包括那个架子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风然接过了卷轴,苏芙很期待的看着她。

卖给玩家不值钱,因为他们就是很穷,拿不出金币来。

但是npc有钱啊。

万一呢?

万一可以她岂不是商路大大开阔了!

风然脸色越来越红,鼻腔渐渐有血丝。

苏芙:“不行就算了,策划哪会留这种空子给我钻……”

她说着就要把卷轴拿回,却突然被架子人抓住了手。

苏芙:“?”

而此时,风然手中的卷轴渐渐透明,而她耳鼻的血迹渐渐成为小溪,不停的流淌。

蓦然,她手中的卷轴猛然消失,风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苏芙渐渐张嘴,“……还真行?”

风然看了她一眼,忽然化为一团阴影,下一瞬出现在车头,又一瞬出现在车尾,苏芙再眨眼,她就到了苏芙身边。

她从苏芙影子里钻出,把苏芙挤了个踉跄。

风然伸手拉住她,“……你可真弱。”

苏芙:“……”

架子人深深的看着苏芙,“小姐贵姓?”

“苏。”

架子人似乎想说什么,思考了一会又没说,“苏小姐有联系方式吗?”

苏芙哪有什么联系方式,她到现在还在蹭风然宿舍上下线呢。

“你送到她宿舍。”苏芙指着游荡者小姐如此道。

风然居然隐隐有点骄傲,她昂首四顾,施法者信任本小姐,哼。

卫兵们果然羡慕的看着她。

他们也想要一分钟学会技能啊!

呜呜呜,苏小姐看看我们!

“好。”架子人答应的爽快。

车队再次出发,风然和苏芙在后面亲亲热热的说话。

她道,“你走不动就坐在车上,不差你这点重量,我们还要走两个小时呢。”

苏芙本来是不累的,一听时间就猛然累了,“能这样吗?”

她谦虚的说着。

“当然可以,本身行囊又没有多重,又不需要我们推。”

苏芙立刻就不谦虚了,爬上车盘腿。

车是半敞篷的,苏芙也不怕闷。

谁料,她一上车,整个车队速度就轻快了起来,从半速拉到了满速。

苏芙:“……?”

看着她的眼神,风然从腰带里掏了掏,“我只有两枚金币。”

她颇为不舍的递给苏芙,“你下次若还有这种技能,记得跟我说。”

苏芙看了她一眼,接过其中一枚,“也有你的一份,当时那个游荡者是你杀的。”

风然一喜,光速收回另一枚金币,“对哦,我都忘了。”

苏芙居然觉得她很可爱,“你把脸擦一擦吧。”

风然不在意的擦了擦脸,气质从之前的成熟冷傲,变成了傻憨憨。

一个不注意就傻笑两声。

苏芙:“……”“啊啊啊啊啊……”

李宣云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蹬起来,“你在搞什么东西?大晚上的这么吓我……”

苏芙看了眼门外的东西,“那我让她和你说一句?”

“王蕊。”

“苏芙……”她嗓音轻轻的,“让我进来吧……”

“你跑不了的……”

“让我进来……”

明明自家在18层,李宣云却一瞬间汗毛乍起。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她,她好像听过……

她听过……

听过……

“听见了吗?”苏芙换了个耳朵。

“我好像听过……”电话那头,女子嗓音也开始低了下来。

苏芙:“……?”

“苏芙……”李宣云嗓音也轻柔起来,“你家在哪……”

苏芙手一抖,瞬间挂断。

她又看向窗外,怪物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留下玻璃上污浊的红褐色液体。

苏芙看见,她家门下也有一摊东西,黑沉沉的颜色,就像石油。

此时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还好这房子是租的。

不然她洁癖都要犯了。

心不在焉了一会,苏芙一时也不敢再上线了。

她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永暗》玩多了,出现了幻觉。

王蕊……活生生的一个小姐姐,虽然和她不太熟,但是往日也能看见她呼朋引伴,活力四射……

怎么就……

但愿是个梦。

她看向窗外,遥远的灯光似乎与她一般,抵御着屋外的浓雾,宛若一座座孤岛。

是梦吗?

是吧。

天应该亮了。

苏芙用的是应该。

因为浓雾下,纵使是阳光,也不显得光明。

苏芙中途上了个线,让风然带着自己的身体回月湾镇。

她这一时半会,真的没有心情玩游戏了。

她还没莽到用生命玩游戏的程度。

至少的至少……

她得搬个家吧?

这鬼地方不能再呆了,不然明天她还来,这谁吃得消?

苏芙很饿,但是她无心吃东西,硬挨到天亮,她又报了一次警。

接线员小姐姐似乎也很疲惫,苏芙平静的叙述完毕,那边也很平静的听完,“我们知道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们有消息会与你联系。”

苏芙道谢。

放下手机,她的心却不断往下沉。

果然。

他们果然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

发生过多少次了?

浓雾才几天?

六天还是七天?

怎么会这样?

苏芙又想到了《永暗》,她想到了那个删号的傻子同学。

《永暗》是始作俑者?还是异常之一?

最早的那个异常……

不会是游戏成精了吧?

苏芙自娱自乐的笑了,然后又笑不出来。

好害怕。

她好不容易还完违约金,要好好过日子,享受生活呢。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纵使苏芙这些年已经很会自我宽慰了,此时也依旧觉得心堵的厉害。

她挨着挨着,天光越来越亮。游戏载入中……

苏芙进入了游戏,第一时间低头。

她上身是粗麻短衣,下身是同材质短裤,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因为游戏是邀请制,此时出生点人并不多。

她环顾四周,能感受到拂面而过的清风,闻着隐约腐朽的气味,眼前的一切都像真的一样。

“不可思议。”

青色石板砖坑坑洼洼,带着岁月的气息。

卫士身上穿着布满战痕的铠甲,还有一条缝。

苏芙并未急着去接任务,而是原地打开了自己的属性。

她玩过很多游戏,多多少少也能自称老牌玩家了。

《永暗》确实潜力无限,怪不着敢用邀请制。

【苏】

身份:镇民

职业:无

等级:1

金钱:0

声望:0

精神:9

意志:7

感知:5

力量:3

敏捷:5

体质:4

苏芙戳了两下,试图戳出词条解释。

……什么都没有。

果然。

毕竟是一个连官网都没有东西的游戏。

她又看向自己的状态栏。

生命力:8

精神力:27

护甲:0

抵抗:0

污染:0

状态:寒冷(强烈建议找个篝火取暖)

苏芙:“。”

她玩过这么多游戏,即使是再抠门的游戏,也不至于让初始人物血量个位数。

这让人怎么活?

“第二现实,无上体验……”苏芙无语的捏了捏衣领。

好冷。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游戏氛围整体有点昏暗。

广场内确实没什么人,苏芙扫视一圈,发现只有广场口那边三个npc。

两个穿着铠甲的npc,看起来像卫兵。

另一个是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

他们此时也正看着她。

苏芙走去。

长袍女子:“姓名。”

“苏。”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自己写。”

苏芙低头写下了网名。

“种族、性别、年龄。”

苏芙没有迟疑,写下了【人、女、23】。

这游戏防沉迷还挺有意思,居然专门安排npc让她们填表格。

苏芙忍不住看了眼npc的头顶,居然连名字都没有。

看来是功能性npc了。

卫兵的甲胄好细节,花纹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那个裂缝越看越真,越看越真,材质……

苏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又摸了摸,手感居然是真的!

卫兵:“……”

长袍女子:“……”

“他的甲有什么特别的?”

苏芙:“这里居然还有个缝!这是说明他真的很穷,策划好细节。”

卫兵额头青筋跳了跳,“……很抱歉,我忘记补了。”

苏芙:“你居然会说话?”

背景板npc居然能对玩家的行为作出反应?

“……是啊,我居然会说话。”卫兵的脸色憋的更黑了。

长袍女子扶额,“外来者,不要挑衅卫兵。”

长袍女子生怕她再搞出什么情况,也顾不上好奇了,将填好的表格拓印一份拍给她,“不要弄丢,不然你会被当成流浪者被驱逐出镇。”

“没有任务吗?”

长袍女子:“……你可以去学院、城镇大厅、酒馆看看。”

苏芙就当接到任务了,转头就往外跑。

她真的开始好奇了。

此时,广场开始出现玩家,一个个粗布衣裳的人凭空出现。

走远了,苏芙还好像能听见什么声音。

“这长袍什么材质?怎么亮闪闪的?”

“哇,这盔甲好酷,你能不能脱下来让我穿?”

“……别再摸我的甲了。”

忍。

肚子饿着饿着又不饿了。

她就这么呆坐到天明。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在床上嗡嗡嗡的跳动。

苏芙抹了一把脸,“喂。”

“苏芙,你胆肥啊!昨天王蕊不来上班,今天你也不来是不是?!”

“我辞职了。”苏芙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她只是近乎麻木的道,“老李,我辞职了。”

那边一下子就慌了,“啊?你辞职做什么?我又没亏待你?”

“不就说你两句嘛?”

“你不是缺钱吗?你辞职做什么?你辞职我怎么和她交代?”

苏芙沉默了一会,“昨晚你接到我电话了吗?”

“电话?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了?”

苏芙:“你看一下手机记录。”

李宣云一脸莫名其妙,“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来上班,你签了合同的,我最多……”

她咬了咬牙,肉痛道,“给你放三天假,三天过后,你必须来上班。”

她听出苏芙语气不对劲。

说完,她不等苏芙说话,立刻挂断。

她接个屁电话,她昨晚睡的可香了,她……

她随手翻了翻记录,本想验证自己的想法,却突然愣住了。

还真有?

昨晚……苏芙给她打了电话吗?

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宣云……”轻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李宣云疑惑的转过头,“怎么了?”

“我们出去吃好吃的,你去不去?”

李宣云没好气的道,“不去,不去。”

“等等,你们是来上班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

她怎么突然喊宣云,全公司都喊她老李啊,就连苏芙这种小萌新都喊她老李……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后背一阵恶寒。

此时,苏芙也缓过劲来。

上个屁的班,这个时候到处跑,死的快,而且还要在雾里穿来穿去。

一无所知时苏芙不怕,但是现在……

首要任务,搬家。

她在思考自己之前租的房子安全性如何。

所以她一边在网上查,一边下载了那份《家中常备物资清单》,这个清单在网上流传很广,但除了少数人,大多数人还是一笑而过。

那个小区到底为什么没人?

查完原因,苏芙都愣住了。

现代人的适应能力很强,但是……

没有WiFi狗都呆不住。

而那个小区,就是这样废置的。

“【潜行】,你能不能找到买家?”

风然看了一眼,“不太值钱,因为我们游荡者第一个要学的就是这个,学不会的也就不必当游荡者了,不过你若实在想卖……”

苏芙收回,“算了,我卖给外来者。”

风然:“你们外来者学的虽快,但是缺乏基础,那些技巧在我们看来漏洞百出。”

“那些个潜行,我看着都觉得丢人,真想一个一个把他们踹出潜行状态……”

她开始叽里咕噜的抱怨,听出来,她似乎也兼职游荡者的教官,满肚子怨气呢。

苏芙悠然的坐在车上,时不时放个法术侦测。容城是个大城市,而大城市的交通情况,懂得都懂。

苏芙下了班,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一路直奔看房地点。

这时是没有雾气的。

雾气往往是夜里出现,到中午消退,所以下午和午夜之前,就成了人们活动的最佳时间。

甚至听说,有人建议修改上班时间,让她们下午开始上班,白天在家睡觉。

而据苏芙所闻,还真有不少公司真的这么做了,目前来看好像效果还不错。

但是学校、医院等公务部门,依旧延续以前的时间规律,暂未改变。

“什么?大桥断了?不是前几年才整修的吗?怎么会断?”

“不知道,听说是昨晚断的,到现在还没找到原因。”

苏芙正好在等红灯,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容城人嘴里的大桥,一般只有一个,冲江大桥。

容城被一座江分为两部分,东西隔江相望,没有桥……也不知道过江隧道是否健在。

大雾影响,恐怕两岸轮渡也停的差不多了。

这样想,这大雾的损害,比她们感受到的还严重的多。

国内物流还好吗?农作物还能长吗?蔬菜会不会涨价?

苏芙陷入了沉思,心道她租房之后真的要囤点物资了,不然天知道这雾什么时候结束。

一周了,也没看见停止的迹象。

说起来,这雾好像和《永暗》公测同一天出现的……

绿灯亮了,苏芙抛开思绪,嗖一下窜了出去。“……是这样的,那位小姐想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好感谢感谢你。”

苏芙再次挥手拒绝,“不用了,没别的事了吧?”

“没有了……”

“那再见。”

苏芙很快登记完,开了导航,往老城区去。

老城区有不少颇有年月的小区,房租便宜,苏芙也曾租过这里,没到两个月又搬走了,所以她还是算熟的。

那个同事住这里。

老城区也不算特别老,就是墙面斑驳了点,楼层破旧了点,楼与楼之间还是蛮宽敞的。

苏芙停了车,“48栋404……”

没有电梯,她只能爬楼了。

虽然苏芙一向准点下班,但是此时也已经八点多了,楼洞里是昏暗的感应灯,瓦数怕不是个位数。

踩一脚亮一会,跺一脚再亮一会,尽折腾人。

苏芙气喘吁吁的爬上四楼,还好她新房子不用爬楼,酷刑。

她没急的敲门,看了看门牌号。

恰在此时,感应灯又黑了。

苏芙又狠狠跺一脚。

窄小的楼道里,昏白的灯光颤颤巍巍亮起。

斑驳的墙皮脱落,面前是老式防盗门。

确实是48栋404,没找错。

虽然知道无用功,苏芙还是随手拨打了那个同事的手机号。

她本是无所谓的态度,却清晰的听见门内响起了手机铃声。

声音似乎挺近的,就像和她一门之隔。

苏芙:“……”

纵使苏芙心大,此时也是一个咯噔。

她抿了抿唇,大力气的拍门,将整个楼道都拍的轰轰响,“王蕊!王蕊!王蕊!”

“老板问你今天怎么不去上班啊!”

“你上班啊!”

“你是不是生病了!!!”

苏芙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她没喊几句,就好似听见上下楼有了些动静,虽然挺轻微。

“……我生病了。”

里面传来轻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她似乎离门很近。

“那你请假啊?”

“……抱歉,我忘了。”

苏芙:“……”

“那你现在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打120?”本来该回去的,但是苏芙一路走一路刮风下雨,刷熟练度。

“这么多老鼠,就没有一个鼠王吗?”

“也太顺利了,”苏芙道,“一个老鼠就一点经验,一点用都没有。”

风然突然停下,“噤声。”

队伍里她感知最高,足足有9点,感知范围最远。

她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

苏芙低声吟唱了起来。

油腻术先铺上。

殊途十分默契的撒火油,眨眼将撒了好几米了。

风然刚想说苏芙夜鸦嘴,一回头就看见她们平静暗压兴奋的表情。

风然:“……”

外来者疯魔,果然不假。

她认命的掏出匕首,站在苏芙身边,“这些东西低劣的很,经常受到污染,容易出现变异体,你们要小心,不要被触碰到,不然会很麻烦。”

此时,殊途已经退了回来,她捏了捏眉心,“我看见了。”

被动‘鹰眼’。

这次鼠群的数量,似乎比她们之前杀掉的老鼠加起来还多,麻烦了。

苏芙:“风然做好准备,一旦它们冲过来我们回头找卫兵求援,我觉得他们盾牌挺硬的。”

风然:“???”

你为什么能怂的这么轻易?

你身为施法者的尊严呢?

苏芙语气自然,“我讨厌老鼠。”

殊途深深点头。

起先,鼠鼠们决定穿越火海,誓要给人类好看。

但是随着一波一波的先遣鼠丧生,它们改变了办法。

“什么东西?”

风然匕首串着一只异种老鼠,“居然会钻地,怪不着能入侵地下通道。”

她怒骂,“真该让学院赏它们一个地动术。”

苏芙:“它们变聪明了,这鼠王……”

殊途已经看了很久了,“不行,烟雾和火海阻挠我的视线,我看不见鼠王。”

苏芙:“如果我找到鼠王,眩晕住它,你们多久能杀掉它?”

风然谨慎道,“理论上这种低级污染物不会超过中阶,我也不知道鼠王防御如何,预估5~10秒吧。”

殊途只一句话,“我尽力。”

苏芙思考了一会,“我下个雨,你趁机把自己弄湿。”

风然自信的挥手,“不需要,这点小火还伤不到我。”

苏芙:“……我让狼过去扰乱它们的视线,你趁机潜行过去,找到鼠王之后,立刻把这个抛起来。”

那是一个烛光术小光团,可怜巴巴,弱小无害。

风然眼睛亮亮的,将光团严严实实的塞入怀里,“没问题。”

殊途已经将箭上弦,默不作声。

苏芙拍了拍斑斑,与它耳语,“等会雨水落下,你立刻载我上那里。”

地下通道并不全是修筑的,还参杂着很大一部分的天然地穴,地形较为崎岖。

而在旁边岩壁上,恰巧有一个很小的平面,够一个人站立,大约在离地两米多的高度。

不算很高,但斑斑能跳得上去。

这就要说到老虎的弹跳力了。

可能是生性勇猛活泼,反正斑斑一路上,可一点都不乖巧。

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跑着跑着就跳了起来,一跳贼tm高,完全忘记了背上还有一个人。

它跳的尽兴,苏芙就挺惨。

虽然大猫每次落地都很平稳,一点反震都没有,甚至脚掌没有一点声音发出,但是她还是心脏加速。

她再也不信老虎不会爬树的谣言了。

它也太灵活了!(震声)

那么大的个头,却那么灵活矫健。

总而言之,苏芙被迫知道了它的能力,此时刚好用到。

可惜的是,大猫不屑的一转头,不理苏芙。

苏芙认命的看向殊途。

殊途摸着猫头哄了一会。

斑斑这才不情不愿的嗷了一声。

苏芙好羡慕,游侠被动有‘动物亲和’,施法者就没有。

风然也挺羡慕的,可惜游荡者跟动物绝缘。

苏芙的安排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游荡者去摸boss,她施法者站在高处提供控制,然后游荡者和游侠这两个高攻职业秒boss。

与以往游戏不同的是,这个游戏的boss,并不会有过于夸张的血量,反而喜欢赖在族群保护里,鼠头鼠脑。

战术很简单,老鼠也不聪明,苏芙这么一说,她们就都懂了。

懂了就上。

【呼唤雨滴】

火焰渐渐微弱,烟雾却还袅袅。

风然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斑斑无声无息的一跳,就和装了弹簧一样,苏芙眨眼就到了高处。

她早已换好姿势,此时也借势落去。

身上残余的立场盾闻声而碎。

苏芙完好无损的落在平台上,避开了烟雾的阻碍,看向了鼠群。

密密麻麻的老鼠,一个挨着一个,苏芙看的直皱眉。

她此时才想起来,殊途还站在原地……咳,斑斑会保护主人的。

空气寂静了几秒,鼠群如潮涌动。

而在某一秒,明亮的光团升起。

苏芙早已蓄势待发,眩晕术飞去。

《永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法术没有发出的时候,是可以暂时压在手里的。

只不过不能压太久,需要精神力压制,不然会暴动溃散,很考验对时机的掌握能力。

【剔骨】【吻喉】

【诅咒箭】【冲击箭】

幽暗的匕首寒光闪过,迅捷的死神交接,鼠生结束。

近战就罢了,殊途那一秒两箭,把苏芙看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种游戏里都能玩出花?

殊途平静回视,“如何?”

苏芙撇了撇嘴,捏着鼻子阴阳怪气,“队长威武,队长神勇……”队长前面,得加个“前”,前队长,呵。

殊途哑然。

风然:“明明我功劳更大。”

她不爽道,“快鲨老鼠,别聊了。”

没有再起波澜,老鼠……肯定还跑了很多,不过鼠王死了,苏芙觉得对得起学院给的钱了。

“收工。”

她们满身疲惫,只想回去洗澡。

“你在干什么?”

殊途头也不抬,“找装备。”

苏芙愕然。

殊途正翻着血糊糊的黑色老鼠,不厌其烦的试图将鼠王拨拉出来。

苏芙:“……”

现在她相信殊途很穷了。

这不是一般的穷。

“这游戏掉落和物种有关的,人形怪最值钱,老鼠顶多掉落点材料,屁用没有,我……”

“咯。”

苏芙看着她手里的卷轴发呆。

还真有?

老鼠怎么会掉落卷轴?

【异种:鼠王权柄】

苏芙呆滞脸,殊途已经翻完了。

“你学吧。”她说。

苏芙木着脸,“不学,我和老鼠有壁。”

风然腆着脸,“我可以学,我觉得老鼠也很可爱。”

殊途:“……”

你这npc怎么还和玩家抢技能?

她面无表情的收起技能书,“我学。”

风然:“嘁。”

殊途:“任务银币分你一半。”

风然立刻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殊途:“嗯。”

走出来的时候,苏芙一看天色,就觉得不好。

“风然,带我们回宿”

双双被踢下线。

“我好了我好了,”她语速陡然快了起来,似乎离门稍微远了一点点,“不用你打120.”

苏芙:“那你打电话和老板说,我来看过你了啊。”

其实她手机早已开了录音,防止狗比老板黑她加班费。

“好,我会说的。”

突然,面前的门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就像拧起门把手的声音。

苏芙不动声色按住了门,“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门又发出转动的声音,“要不你进来坐坐?”

“不了,我还要去警局,昨天刚救了个人,今天要去登记。”

她牢牢的按住门,生怕门会从里面突然推开。

“……这样啊,”她声音略微犹豫,“那就算了,我会和上司说的,希望她不扣我钱。”

苏芙没再听见转动门把手的声音,面对着门小心翼翼的后退,语气却殊无波动,“那我走啦!你多喝热水!”

门没再开。

苏芙维持正常的脚步,蹦蹦跳跳的下楼。

到了三楼,她听见门内有很正常的人声,还有小孩活动的声音,吵闹的很。

苏芙加快脚步。

终于出了单元门,苏芙再回看去,发现那破旧的感应灯恰好关闭。

站在路灯下看去,门洞宛如一张巨口,幽深又险恶。

苏芙深深的皱眉,后背都侵湿了。

天气有点热。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就是刚刚那么一瞬间,慌的不行,就像……

好在,她算是安然出来了。

这钱真不好赚,下次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来看她了。

可怕怕。

离了这个小区,苏芙回望,才发现这小区的树有点多,个头似乎也有点点大,植被都很茂密,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老小区没有物业,她们是不是很久没有除草了,旁边的草都有小腿高了。

这么深的草丛,藏几只流浪猫定然轻轻松松,老小区流浪猫最多了。

苏芙想到了左右望了两眼。

奇了,这群小祖宗呢?

她居然一只都没看见。

她匀速骑着电驴,回家。

跟上司一说,她说等这个月发工资给她算上,苏芙撇了撇嘴。

回家已经九点了。

今天她只需要做任务,倒不急着上线。

随手把录音放出来听一下,听完上传备个份,发完工资就可以清掉了。

耳朵听着录音,苏芙再次划出那个新闻。

市医院。

她要不要抽空去看看呢?

但是她又不认识人家,没事去看什么,理由都不好找……

“……嘶……嘶。”

苏芙正犹豫着,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她眼睛瞬间将屋里扫视了一遍,目光落在了手机上。

夹杂在她的巨大嗓音里,王蕊小小的声音不太起眼,而更不起眼的,是这奇怪的……

就像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滑行,或者……蠕动……

苏芙条件反射的关闭了录音播放。

思虑了片刻,她上传了云端,然后往床上一倒。

玩游戏。

那个租房地离她还有点远,苏芙昨天忘记充电了,电量有点不足。

她不得不停下,打开地图搜路边速充。

低头搜着地方,苏芙耳朵一动。

她好像听见很反派的台词?

“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传来,苏芙好奇的伸出脑袋一看,发现这巷子还挺深。

“长鱼迟,你平时不是挺高贵的吗?”

苏芙找到了最近的充电点,心道这年头还有人说这么土的台词,有够丢人的。

难道不该红着眼睛,嘶哑着嗓音,掐着人腰,将人按在墙上,说,我命都给你?或者,小妖精你吸引我的注意也行啊……

苏芙骑上车,一溜烟骑进巷子里。

她就进去看看,不管的。

她听的时候觉得很近,但真正骑进来,苏芙发现这巷子真的挺深的,而且还有好几个分岔路口。

如果不是土台词男还在不停的大放厥词,她可能就迷路了。

电驴势不可挡的撞上了垃圾桶,苏芙呸呸呸的倒车。

倒掉的垃圾桶恰好将土男撒了个正着,那味道,别提了。

“你……你个***你要死啊!”

苏芙车把一松,电驴一噔。

土男惊叫着跳开,苏芙这才看见他挡住的人。

确实挺好看的,我见犹怜。

不过……

苏芙:“你摊上大事了。”

土男青着脸看着自己的衣服,只觉得浑身都是臭味,根本待不下去。

苏芙:“她快死了。”

“死尼玛,你算老几?”

苏芙语气并无波动,“我刚刚看地图,发现附近不到两百米有个派出所,还顺便打了个电话。”

土男瞬间变色,“我只是和朋友开玩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芙看着满脸通红,喘不上气的小美人,“她快死了。”

土男此时才看了过去,大惊失色。

苏芙怜悯道,“外面就是红绿灯有摄像头,刚刚那几条巷子都是死路,”她忽然又哦了一声,骑着电驴就要走,“他们来了,再见。”

她还要去看房子,先溜为敬。

她正好与警察擦肩而过,有人停下来看了她两眼,终究没有拦。

小美人不知道是哮喘还是过敏,心脏病也有可能,不过应该会被送去医院。

苏芙停下来等红灯,又听了听自己的录音,觉得很不满意,明明她那么远就能听见声音,为什么手机没录上?几乎直到她撞上垃圾桶,才录上土男的声音。

一定是手机太垃圾了。

她又看了眼自己拍的照片,再次确定了这个事实。

虽然没有灯,但是苏芙甚至能看清小美人眼里的怒气,但是照片却拍的乌漆麻黑,辨认度拉胯。

她认命的叹了口气,将录音照片上传,顺手加了个密码,又分享到电脑一份,小号一份。

算了,除非小美人救不过来,不然反咬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收起手机,绿灯恰好亮了。

黑袍宽松,勾勒她清瘦的线条,白皙清秀的面容怡然自得。

苏芙有张充满欺骗性的脸,那双漂亮的黑眸一挑一笑,总有家长想给她糖吃。

一路顺风。

苏芙就这么轻轻松松乘着车进了城。

随着月湾镇的远去,人烟渐渐密集,苏芙也看见了渐渐平缓的地势。

有篱笆,有人家,有良田。

她转过头,看见那坚实的巨城。

它真的很巨。

相比月湾镇那中世纪小旮旯的视感,这座城恢弘无比,竟然有点像上个游戏的王都。

只是相比王都华丽壮阔的建模,这座城显得厚重而威严,有种历史的沉淀感。

苏芙看见它参差的战痕,她突然就喜欢上了这座城。

就像真的一样,壮丽厚重,大气磅礴,每一块砖都彰显它的历史底蕴。

城门处,是三个漂亮的大字,旁边是一弯银月。

被动‘语言文字(艾伦半岛)’发动,苏芙轻松看出,那三个字正是银月城。

一直活在背景故事里的银月城,到了。

城门处排着长队,苏芙也从车上下来,“这个光罩是什么?”

风然看着银月城,满满的自豪,“这是冕下们的庇护,在银月城,日夜都亮如白昼,这是艾伦半岛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呸呸呸没有如果。”

确实很亮。

苏芙进入游戏以来,已经很久没感受过‘明亮’这种感觉了。

或许,明亮的光罩,还有里面灯火通明的热闹,也是她一眼喜欢的原因。

她顺利的跟着大家进入城里,可惜她有任务在身,不能跑去玩。

这么大的城,得有多少任务啊。

苏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架子人犹豫了一下,“要不你去看看,但是记得在傍晚六点之前回来集合。”

“好啊,谢谢老板!”

苏芙瞬间答应,撒丫子消失在人海。

众人:“……”

苏芙看见一个店铺,店铺上有个大大的卷轴标志。

她握紧自己的短杖,矜持的干咳了一声,然后稳稳的走了进去。

凤凰?!元凤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母亲?凤凰?带走?

这怎么可能!

元凤早在龙凤大劫时就已陨落,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他立刻掐指一算,顿时脸色大变:

“不好!这机缘怎么不是我的了?”

坏了!

这是被截胡了!

他的漏被别人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