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蛇尾少年原本冷漠阴鸷的眼神忽然变了变,转瞬就多了几分隐忍和无奈:“除了自己的名字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认识我的,对吗?”
“”少年人上扬的尾调惊得苏芙心跳都慢了半拍。
丛林之主到底玩的什么把戏?还能不能给将死之人一点人道主义关怀了。
侯烛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他皱着眉从身后掏出一片银白色的尾鳞:“这枚鳞片是你的没错,气味也对,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苏芙开口回答之前,一阵头昏眼花,在他感觉饿得肚皮快要贴上脊梁骨的瞬间,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少年强有力的黑色蛇尾上。
应该还是很强吧
应该能让自己吃上顿饱饭吧
昨日洞内昏天黑地的动静在脑中再现,苏芙微微怔住,话到唇边就突然一顿,大言不惭吐出几个字:“我是你哥。”
只要明眼人都不难看出,他俩虽然都是人身,但一个蛇尾一个鱼尾。
侯烛好看的眼睛眯起来,眉心蹙成一团,青筋鼓动的手掌快将那枚可怜的尾鳞捏碎了。
就在他快要沉脸发作之际,苏芙一梗脖子:“表、表的那种。”
侯烛强忍住把他一尾巴扫到地上摩擦的欲望,眼中情绪似乎更加微妙。
他瞥了眼这条细胳膊细尾巴的人鱼得出结论:
这样软弱的、没有杀伤力的生物在雨林里基本活不过三天,换言之,这条一无是处的人鱼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而这样的废物竟然声称是自己的表哥。
侯烛眼皮一撩,入目就是苏芙故作淡定的表情,只是内心紧张引起的连带效应暴露在苏芙耳根到脖颈的那片难以被忽视的绯红上。
不愧是世间最美丽的物种。
那片扎眼的绯红看得侯烛很是稀奇,目光一敛,鬼使神差地将废物重新定位成储备粮
——足够养眼的那种。
这样的想法一旦落定,少年的心中蹭地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突然来了兴致,竟露出几分真情实意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
苏芙应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堂堂丛林之主这么轻易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却见少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喊了一声:
“表哥。”
上一秒还在审视自己的的侯烛突然撤回视线,一眼也不看他。偏长的黑发遮住他凌厉的眉眼,少年把脸转向别处,神色看不出喜怒。
在苏芙额头快被冷汗浸湿前,才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哦。”
苏芙原本还有些恍惚,目光突然对上侯烛隐在长发中的一小截下巴。
和对方七分清冷三分野性的外表截然相反,侯烛的下颌并不宽厚也不锐利,反而线条更偏柔和流畅。中和掉轮廓的凌厉冷峻,抿嘴不语时甚至显露出与本人气场不和的脆弱感。
至此,苏芙才真正觉察眼前半人半蛇的怪物不过是个少年。
还是失忆的那种。
仔细一想,算上灭掉巨蜥和阻止自己中毒,侯烛已经救了自己两次。
苏芙终于牵动嘴角,彻底放下心中的芥蒂。虽然也会因为这张撒谎才到手的长期饭票而心虚,但苏芙自认是个懂的感恩的人,他现在只盼跟着少年版的丛林之主捡漏,以后有机会自然能够回报对方。
将思路捋顺之后,苏芙目光游移到侯烛强壮有力的尾部,轻声旁敲侧击:“侯烛,快中午了,你肚子饿不饿?”
侯烛幽幽地反问:“这是又想给我吃毒蜥蜴?”
苏芙:“”
电光火石间,他呼吸一窒,觉得自己又和死神擦肩了一次。
他心有余悸地解释自己除了关心并无恶意,然而侯烛收敛杀意不假,却始终神情恹恹。
苏芙突然有些慌了,他初来乍到不过一两天,尾巴才使利索一点。
得罪了侯烛这张蛇形饭票,即便勉强留得住小命也难逃被活生生饿死!
对方的嘴角每抿紧一分,他的心脏就下坠一瞬,其间还时不时想象自己饿死后被动物蚕食的惨状。当他正犹豫要不要打打“亲情牌”的时候,一直缄默的少年转身看了过来。
苏芙竖起耳朵,偏偏就遭遇了晴天霹雳。
“我受伤之后又中毒,现在动不了了。”
苏芙灵魂出窍似的愣了好几分钟,终于回魂:“是巨蜥的毒吗?”
侯烛瞥了他一眼,沉着张脸表示默认。
显然这次中毒也是在意料之外。
少年再次背过身,脸上的神情又冷又狠。
其实话一出口,侯烛就开始后悔了。
不轻信暴露自己的弱点是刻在每一个生物骨血里的丛林法则,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把实话告诉这个连蜥蜴靠近都察觉不了、遇到危险只会等死的废物。
还是说,自己真的认可了和对方的血缘牵绊?
答案明显是否定的。
将受伤和中毒的事告知人鱼无异于活生生将最脆弱的脖颈亲自送到敌人的嘴边,这样的决定和向丛林里所有虫蚁猛兽示弱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之前的动作,侯烛背后伤口处开始有鲜血源源不断地外渗。
明明很痛,他却越发冷静下来,脑海中闪过一万种方法将这条无知、无能又无畏的人鱼置于死地。
几乎同时间,人鱼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掺杂着不自知的孤勇。
“不用担心,我应该也能捕猎养你。”
少年哂道:“就你?”
“就我!”苏芙说前一句话的时候心里无比犹豫,冷不防被侯烛戳穿,心里瞬间憋了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表面自告奋勇背地鱼尾战战,两眼有神眼角却不自觉带点泪光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可笑还可怜。
苏芙来不及细想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履行承诺,心慌了许久终于发现侯烛无声无息地看了过来。
丝丝缕缕的寒意在空气中蔓延。
苏芙倒吸一口气,只觉冷淡的、带着微不可察杀意随眼神席卷过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对方洞悉了一切谎言,喘息间就要直取自己的小命。
然而,在缓慢凝结、仿佛降至冰点的空气中,战战兢兢的苏芙听见了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
“嗯。”
“靠你养我了。”少年戏谑的眼神望过来,“表哥。”
与此同时,涧下山脉广场。
所有考卷地图都已经刷新出来,全息投影显示着不同考场的实时情况,火焰山、女儿国、花果山、盘丝洞……各种地图一一展现。
穆雷稍微松了口气,扫视着屏幕:“还好,这次灵山地图中没有那个恐怖存在。”
随后,他看向众人,“你们知道之前那个天照大神官,挑战灵山主线失败后怎么样了?”
“恢复过来了吗?”
这事传得太开了,只要是考灵山地图,基本都要问上一嘴。
毕竟这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一位掌握着天照神力的大神官,竟然被一个牛形异常直接秒杀,简直太过荒唐。
要知道藤原千代作为天照神社的大神官,即使在最危险的考卷中也能游刃有余。
然而她却在灵山主线中却惨遭失败,若非紧急撤离,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七大世家显然消息最为灵通,莉娜也了解一点,她说:“据我所知,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且,那个异常也已经被确认身份了。”
众人好奇地看过去,“所以,叫什么啊?”
“牛魔王。”
第 96 章 96-西游壮阔,山海三千(含营养液加更)
“牛魔王?”穆雷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原来这就是那只让人闻风丧胆的牛形异常的名字。
“说起来,藤原千代也是真倒霉。”莉娜摇着头道,“原本她开拓的目标根本不在牛魔王的活动范围。”
“据说她只是看到一只小狐狸,一下子就追了上去,结果发现了一窝狐狸洞。”
“狐狸洞?”有人纳闷道,“牛魔王怎么会在狐狸洞?”
“对吧,”莉娜摊手,“所以藤原千代根本没觉得这里会有什么难搞的异常,心想着既然来都来了,直接杀光了事呗。”
“对她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儿,而且前面那些狐狸确实都被她轻松解决了。”
“但谁想到,刚杀到一半,那狐狸洞的主人回来了。”
他爸爸年轻时各行各业都做过,为人仗义,朋友遍天下。如今,老爸已经半退休,倒是他那帮老朋友、苏芙的叔叔伯伯们,还活跃在生意场上,有事就经常张罗着叫苏芙帮忙。
今天就是位陈叔叔。A市一家很出名的游乐场就是他开的,这一次,他手笔很大地在游乐场里开辟了一块新区域,建起一座哥特风的城堡。
城堡已经建好,正在营业筹备期,目前尚未对外开放。陈叔叔请苏芙来,是想请他给城堡画一幅油画,也帮忙参谋参谋宣传事宜。
苏芙开车过去,直接走工作人员通道开到了里面,就见城堡那里人还挺多的,到处风风火火,大家忙得像陀螺一样。
听说苏芙到了,陈叔叔就从城堡里面小步跑了出来。
那是位六十多岁、满头银发的老先生,长得很和气,笑得跟朵花似的,第一句话是:“苏芙啊,这几天城堡借给个老伙计拍电视剧呢,整的到处都是人。不过叔叔觉得,那个男主角都不如我们苏芙好看。”
苏芙抿嘴笑了笑,露出了两个乖乖的酒窝:“陈叔叔,你别打趣我了。你这座城堡好漂亮啊,不过油画画起来比较费时,我可不能保证画出来什么效果,什么时候画好。”
陈叔叔就乐呵呵地说:“我懂,我懂。你们画家,那都是讲究灵感的嘛。叔叔不强求,苏芙你有灵感就画,没灵感就扔那儿,没关系。就是城堡里面我留了位置,想搞一个画廊,正好用你的油画给我撑撑场嘛。走走,咱先进去参观一下,叔叔给你介绍看看。宣传上你有什么想法,也和叔叔说说。”
这城堡有九层,一层挑高非常高,空间也很大,做成了一个宫殿的宴会厅形式。据陈叔叔说,回头这里想用来做一个沉浸式的歌舞表演场地,和游乐园的主题倒是契合。
大厅内饰走得复古风,极尽奢华,细节上都很讲究,有种纸醉金迷之感。还加入了大量的雕像,色彩浓艳的壁画,以及很多酒红色的丝绒元素,灯光偏暗,彰显出一种神秘与幽暗。
苏芙心中一动,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了一场华丽的舞会场景。大厅中是衣着华贵的人们在翩翩起舞,礼服的裙角划出曼妙的弧度;二楼的楼梯上,城堡的主人高高站着,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居高临下,眼神是高傲且睥睨的……
结果这脑补突然猛地被打断了。
因为他真的看到了一个家伙,正拿着杯红酒,就站在一楼大厅通往二楼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眼神睥睨。
睥睨中带着油腻。
差不多就是,摆出了一个盖茨比拿红酒的pose,同时脸上写着,“女人,看我迷不死你。”
对了,这家伙还是个熟人,正是昨天还见过面的,魏礼。
苏芙:………………
感情最近来这里拍电视剧的,居然就是魏礼?!
之前看到的那个路透视频,什么“吸血鬼妆容”乱七八糟的,居然就是这部电视剧?!
要不要这么巧的,这几天怎么总跟魏礼掺和到一起了!
经历了昨晚的脚趾扣地事件,苏芙真的不怎么想和魏礼再见面,但……这时候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现场导演喊了“咔”,魏礼原本还在那儿摆着油腻装逼的pose,刚想放松,结果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苏芙。
他立马挺直腰板,面露微笑,找到一个自己最英俊的角度,斜斜望向了苏芙。
他画着吸血鬼妆,脸擦得白,唇红如血,还有两根道具尖牙。妆造倒是有那个范儿的,但搭配上这个油腻的表情,不像吸血鬼,像街溜子。
以至于陈叔叔都皱了皱眉,低声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这吸血鬼,怪怪的,连带着我这大厅的档次都变低了。”
又顺着魏礼的眼神看了看苏芙,道:“苏芙,你们认识?”
苏芙坚决地说:“不认识。”掉头就想走。
结果魏礼居然还跑了过来,嘴里满怀热情地叫着:“苏芙,你来探班?天啊我太感动了,你居然来探我的班!”
这下子,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苏芙身上。
他长得的确是好,皮肤看不见一点毛孔,有如最名贵的白瓷,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杏眼充满灵气,眼睫毛长到逆天,嘴唇弯弯,自带笑意,笑起来还有酒窝。乍看起来,像是一个精致完美的洋娃娃。
已经很多工作人员在猜测,这是不是魏礼公司要捧的新人了。
被魏礼叫住,苏芙再一次脚趾抠地:“没有,我和陈叔叔认识,过来有事。”
魏礼就笑了笑,脸上写着“呵呵,这种欲擒故纵的小把戏”,苏芙看着就很想打他一顿。
那一边,魏礼的化妆师、造型师、助理都围了过来,陈叔叔也看出苏芙的表情不对,当即表示要带苏芙去别处看看,把人果断拎走。
苏芙这才松了口气。
去其他楼层转了一圈儿,听陈叔叔夸夸其谈了一堆,大概有了点感觉,苏芙就表示,回家起稿看看,也帮着想想宣传上他能帮上什么忙。
陈叔叔连连点头,还说要一起吃午饭,不过苏芙其实中午想去侯氏公司找侯哥,于是婉拒了。
陈叔叔送他到了城堡一楼门口,两人站那儿又聊了几句。就要告别的时候,一个场务小伙子抱着几个大箱子路过,差点一跤跌倒,苏芙赶紧扶了一把。
结果就是那位小伙子没事,反而苏芙自己,手臂被划出了一条两三厘米的伤口。
很浅,血流得也少,苏芙没觉得有什么事,反倒是陈叔叔被吓得不轻,特别大惊小怪地赶紧把他让到了旁边的休息室里,然后出去找医疗箱去了。
也就过了一两分钟,拿着医疗箱回来的,却是——侯烛。
“侯哥,你怎么来了?”苏芙奇道,不禁睁大了眼。
侯烛没吭声。他神色特别严肃,在沙发前半跪下来,开始用碘酒棉签为苏芙清洁伤口,动作特别小心,像是在对待一个一碰就破的纸片人。
苏芙弯了弯唇,又露出了两个酒窝,有些好笑地说:“侯哥,你再晚来五分钟,这伤口自己都痊愈了。”
侯烛还是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处理伤口。
伤口细长一条,没怎么流血,很快处理完毕,纱布都已经缠好。但侯烛攥着苏芙的手,直直地看着那伤口,呼吸越来越重,看起来就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苏芙伸手揉了揉侯烛的头发,很乖地说:“真的没事了,老公。”
侯烛突然舔了舔唇。
他晃了晃头,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面上显出了严肃和紧张:“苏芙,你休息一下,我先走,我——”
话没说完。
在苏芙的眼里,他像是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一脸庆幸,“也不知道怎么才能通关……别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崽都生了?真就离谱啊!”
特蕾莎:“……你快少说点吧!”
这事听不得,说不得。
飞行器缓缓升空,城池渐渐变小,最终只剩下地面上的一个小点。
羿从灵放松下来,好奇道:“所以老大,现在我们要去哪?”
苏芙看向下方,说道:“翠云山芭蕉洞。”
“寻一件能灭火焰山的神器。”
铁扇公主的芭蕉扇。
第 97 章 97-灵山也炸,莲花观音(含营养液加更44w+)
飞行器渐渐远去,直到彻底不见踪影。
女儿国城外的树林间,树枝微微震动,几片树叶随风飘落。
片刻后,一道身影小心翼翼地从树后走出,警惕地环顾四周。
“走了吗?”一个穿着灰衣的男子低声问道。
最先走出来的那人仔细看了看天空,这才松了口气:“嗯,那修罗终于走了。”
修罗自然指的是苏芙。
“出来吧。”
话音刚落,树后陆续走出四个人。
侯烛沉吟两秒钟,最后,他好像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艰难地一字一字地说道:“苏芙,没有什么替身,那是一个……角色扮演。”
苏芙:“哈??”
侯烛硬着头皮继续道:“没错,就是角色扮演,昨天我的角色是一个爱你爱到疯狂,但你对他根本不理不睬,只把他当成替身的可怜虫。”
苏芙震惊:“还可以这样?”
大概是最尴尬的部分说完了,侯烛的声音流畅了很多:“没错,就是这样。你根本不爱那个人,你爱的是我。有段时间我们分开了,碰巧他出现,你觉得他跟我长得有点像,所以和他——随便玩了玩。
“后来我回来了,你当然爱我,于是跟他彻底分开。他知道了自己是替身的事,又太久没见你,所以心理彻底变态,做出了很多过分的事。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
苏芙已经震惊到爆了:“不是,侯哥,你在床上玩儿个角色扮演,都要设置这么详细完整的故事背景吗?而且你这么拼的吗,床都上完了,为了让人设立体一点,都还给自己加点儿台词?就这么拼?你到底是多喜欢角色扮演啊?”
侯烛:……
侯烛:………………
他的唇颤抖了几下。
但,比起事情的真相,“他有奇怪的性.癖”这点听起来,好像更容易接受一些。
所以最后他咬着牙说:“是的,苏芙,我很喜欢角色扮演。而且我很拼。”
苏芙就笑了:“好嘛,从前怎么你都不说,忍着这个干嘛。以后我陪你玩啊。侯哥,下次我们扮演什么?”
侯烛闻言有点迟疑,他犹犹豫豫地说:“扮演……吸血鬼始祖和祭品?”
苏芙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
他觉得侯哥好可爱啊,恨不得现在冲去他办公室亲死他。
而且,原来真的有人的醒脾会是角色扮演的。
OK,虽然不懂但可以尊重,更会奉陪到底。
电话挂断后,苏芙懒洋洋地去主卧的洗手间看了看,发现那镜子碎得彻底,简直完全都变成了碎片,也不知道怎么搞成这样的,就神奇。
他下了楼。
侯家是有块占地很大的老宅的,但两人婚后并没有在那里住,而是搬了出来。苏芙更喜欢家里只有两个人,因而没找管家,也没有住家佣人,只有位赵姨,会定时来家里处理些家务。
赵姨已经来过了,一楼里原本的那些灯串和装饰品,都收拾结束,厨房里炖着粥,香味四处飘散。赵姨还给留下了四样温着的菜,都是苏芙爱吃的。
吃完饭,又睡了个觉,他才觉得睡眠被彻底补回。时间已到下午,没什么事,索性拿出了速写本。
那是本专属于侯烛的速写本,里面画的都是侯哥。有各种表情、各种动作的侯烛,也有些细节,比如拿着钢笔的手,滚动的喉结,低垂的睫毛,睥睨的带着冷意的眼神,勾起的嘴角,伸手扯开领带的瞬间,诸如此类。
他对侯烛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都很熟悉。
苏芙拿过炭笔,开始新一张画稿。
他没想太多,画的随性,大体画好之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画的并非是那个真正的侯烛,而是——昨晚的他。
那人就从纸张上似笑非笑地斜斜瞥了过来,仍然是优雅得体风度翩翩的,眉眼间却硬是显出了一点恶劣。
栩栩如生,非常传神。
苏芙失笑。
那个被爱人搞出来的所谓“角色扮演”,还真的让人印象深刻。
也不知道是侯哥深层性格如此,还是他真的做足了人设,可以将人物表现得完整如斯——这么说来,侯哥简直可以去演电影了。
苏芙被自己这个念头给逗笑了。正歪头看着这幅画,电话突然响起。
是位女士,表示自己是苏芙所住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说近期物业给业主们准备了抽奖,被抽中获得了特等奖的,就是苏芙。
“恭喜你啊苏先生,特等奖是去大溪地的旅行,机酒全包,时间长达一个月!”女士兴奋地说。
苏芙忍不住“哇”了一声。
还有这种好事的!
“一个月?这么长吗?”他确认道。
对方说:“没错,毕竟是特等奖啦,期间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承担。当然,苏先生您觉得一个月太长,也可以缩减行程,具体也看您自己。奖项是双人行程,苏先生可以带一位亲友一起出行。”
苏芙顿时纠结。他的确超爱海岛,尤其刚刚结束了一个大项目,出去度个假简直再好不过。但是……
但是侯哥最近还在忙着,肯定没办法直接离开一个月的。
难不成要自己出去度假吗?感觉这样好对不起侯哥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谢谢你呀,我实在是太幸运了。不过——这个奖项可以转让吗?”
女士愣了一下,说:“正常来说是仅限中奖者本人的,如果苏先生需要转让的话,我可以去和上级申请一下。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也方便沟通。”
苏芙道:“好的,谢谢你,麻烦了。”
加好微信,他马上打电话给了朋友1号:“喂,春啊。”
朋友:“阿苏,有点忙,稍后回你。”
同时,电话那边还传来了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痛吼:“晓春,是我的错,我终于知道了,那晚上是你!是你!我爱的从来都是你啊!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当成你弟弟的替身,是我搞错了,是我从头到尾都搞错了……”
苏芙:。
利索地挂了电话,怕自己听到太多不该听的。
然后打给了朋友2号:“喂,夏啊。”
朋友:“在忙呢在忙呢,我靠垃圾你给我死吧啊啊啊!”
后面还有一群乱七八糟的声音:“组长,支援,需要支援!”“那玩意往六点钟方向跑了!”“靠靠靠它速度也太快了一点,绝壁有个五百年以上的道行啊!”“日啊,兄弟们小心,那玩意还会变美女迷惑人的!”“……”
苏芙:。
再次利索地挂了电话。这玩意听得多了回头还要签保密协议的。
接着打给了朋友3号:“喂,冬啊。”
众人恍恍惚惚,觉得很离谱的同时,似乎又觉得……
好像很对啊!
搞什么侍女,什么红孩儿,一步到位不好吗?
谁能比观音菩萨的身份更好?更合适?
况且红孩儿铁扇公主可太熟悉了,那还有被识破的风险。
但观音就不一样了,显然比铁扇公主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连带走她儿子,她都不敢说什么,只敢在家里喝闷酒。
“所以,她该不会是想……”
“直接以观音的身份……”
“拿走芭蕉扇?”
众人:“!!!”
哪还需要什么红孩儿啊,复杂了,他们想复杂了。
第 98 章 98-火焰山灭,原初抗性(含营养液加更45w+)
苏芙化身观音,身下是莲花金座,周围是佛光萦绕,左手持净瓶,右手执杨柳,轻拂袖袍,飘向芭蕉洞的方向。
“稳住,可不能崩了。”她心中默念,同时借着净瓶水看了眼自己的倒影,微微一笑,眉心一点朱砂,面容平和,整个一救苦救难的慈悲模样。
“这观音的形象,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怎么说呢,全身上下就这净瓶是真的,那杨柳枝是她摘来的普通柳枝,莲花宝座是她的风火轮变化而成,其他也全都是变化之术加幻术。
不过用来忽悠铁扇公主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她虽有些蛮横无理,但骨子里也是怕神佛的,尤其是观音这种大菩萨。
仔细想想,一切早有端倪。
但那场疯狂且华丽的冒险,的确是从那天开始,正式拉开序幕的。
那天是苏芙和爱人侯烛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苏芙其实早把这日子抛之脑后了。他已经连着加了一个月的班,没日没夜,昏天暗地,脑子都被搅成了浆糊。
他是位原画师,为一些游戏、影视类公司兼职做概念原画。自由职业,闲时很闲,忙时极忙。最近接的项目很大,且甲方要求极(gui)高(mao),以至于苏芙忙得不可开交,经常通宵,完全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结婚纪念日”这种事。
所幸,当天交付的画稿终于被甲方最终敲定,苏芙的项目总算成功结束。
和甲方开会回来,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推开别墅大门,就想回二楼卧室瘫倒补觉。
结果这时候,天花板上开始飘落玫瑰花瓣,智能音箱在播放他婚礼时的BGM,客厅里到处布置着的装饰彩灯串一闪一闪,长桌上的烛光晚餐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而他的爱人微笑着递上了一束鲜花,深深地望着他,缓声道:“苏芙,三周年纪念日快乐。”
苏芙:表情,逐渐,惊悚。
完,蛋!
完全忘了结婚纪念日了,都没有给爱人准备礼物,甚至他今天都没有洗头!
现在去洗个头来得及吗?!
结果他瞳孔地震、一脸绝望的表情,把侯烛逗乐了。对方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道:“没关系,苏芙,知道你最近很忙。”
可是侯哥最近也很忙啊,他就还记得。苏芙想,望向面前的爱人。
对方明显打扮过,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深邃的双眼和一张棱角分明,英俊至极的脸。
方巾、袖扣一应俱全,身上有着淡淡的干净凛冽的味道,修身西装剪裁利落,衬出了逆天的长腿和劲瘦有力的腰。
侯烛好看到简直闪闪发光。
苏芙的心重重跳动两下。恋爱两年,结婚三年,但面对侯烛的时候,心脏仍然时而会不受控制地漏跳半拍啊。
他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甜甜地说:“侯哥,怎么办,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我现在觉得自己罪不可恕,非常过分,半夜都得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
侯烛笑:“宝贝,你在我身边,已经是我能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苏芙觉得这情话很甜很暖,但自己疏忽了爱人、疏忽了家庭也是不争的事实,总不能一个道歉就此揭过。
他想了想,干脆环着侯烛的脖子献上一吻,又直接跳到了对方身上,双脚就缠在对方腰间,勾着他的脖子笑道:“侯哥,上楼,过纪念日。”
意思其实挺明显的。早是老夫老妻了,但侯烛这方面颇为索取无度也是真的。反正已经忙完,大不了陪他玩很久,怎么都奉陪就是。
结果……
侯烛的眸子深了深,扣住苏芙腰上的手紧了紧,最后却云淡风轻地笑笑,说:“苏芙,先吃饭吧。你中午肯定没吃东西。”
说着就把苏芙抱去了烛光晚餐那儿,还真的要吃起饭来。
苏芙还有点纳闷:侯哥这是转性了?这要从前,那不得一起混到明天早上。
不过他也没多想,因为他中午的确是没吃东西。
长桌上是中餐,都是苏芙最爱的菜,餐酒也很合口味,苏芙整顿饭吃得超级满足。
晚餐期间,电视画面里就在播着两人婚礼的视频。
那场婚礼是在个私人小岛上举办的,浩大且浪漫,时过三年,苏芙还是能忆起和侯烛交换戒指时,自己内心的汹涌和悸动,恍如昨日。
原来和侯哥结婚已经三年了。
三年啊,感觉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苏芙想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侯烛道:“困了?昨天几点睡的?”
明明是气势强大不容置疑的上位者,面对着他的时候,却总是温柔的,平和的,宠溺的。
苏芙道:“昨天根本没睡。侯哥你不知道我那个甲方……”开始吧啦吧啦吐槽了起来。
侯烛就很专注地听,时而附和几句,和他一起吐槽,主旨就是:对方根本不懂,我家苏芙明明做得超完美了,都是对方的错。听得苏芙眉眼弯弯。
侯烛是侯氏集团的老总,就苏芙这种项目,对侯氏那种庞然大物而言,简直再微小不过。可是侯烛从来没有轻视过苏芙的事业,一直非常尊重,对苏芙的成就,也是真心诚意地感到骄傲。
苏芙吐槽了一通,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熬夜的困倦又浮了上来,他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哈欠。
他手撑着下巴,挑了挑眉,笑道:“侯哥,我现在困得要死,再不把我抱上楼,我可就要睡着了。”
苏芙长得非常乖,很显小,圆脸,杏眼,长且浓密的睫毛,笑起来有酒窝,属于标准好学生的长相,纯得不行。
然而下一秒,苏芙:“还是侯哥想等我睡着了,再把我x醒啊?”
——没错,他长得很乖,实则性格根本和“乖巧”两字毫不沾边,时而就会口出暴言。
侯烛早习惯了这点,但不影响他仍然心脏猛跳几下,喉结滚了一滚,眸子简直要烧起来。
接下来的事本该顺理成章,谁想到他却硬是深吸一口气,道:“宝贝,去冲个澡,然后睡觉。”
苏芙完全没想到这个发展,眨了眨眼,呆呆地说:“啊??”
侯烛无奈地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累成这样,我又不是禽兽。先休息吧,宝贝,补好觉再说。”
甚至站起来帮苏芙拉开了椅子。
霍普特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吹麻了,靠着体内的神力这才稳住身形。
他眼中震惊,不,不仅仅是震惊,简直是惊恐!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为了对付他,竟然能连扇这么多下。
有如此大的毅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真的!
而且,他看向苏芙手中的芭蕉扇,眼中忌惮不已。
“那究竟是什么神器?竟能将火焰山的火尽数吹灭……”
能对付这种概念性火焰的,也得是概念型神器,这种评级最低也得是个A+++级。
最令他震撼的是,他能感受到,火焰山上已经没有任何火元素残留。
也就是说,这个地图的核心已经崩溃了。
就是眼前这个拿着扇子扇了他几十下的女人,直接把地图核心给干掉了!
“所以,她在这个阶段,已经拿到了满分?”
霍普特内心惊惧,“新生联考,这个四环来的考生竟然直接拿到了满分?”
他瞬间警惕起来,神色顿时变得凝重。
他悟了,“此女果然难搞,怪不得要派我来处理。”
两方人马隔空对峙,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风声呜咽,变得断断续续,忽强忽弱。
就在这时,苏芙开口了:“你是谁?”
霍普特闻言一愣,随即扬起眉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吧?竟然还有人不知道他是谁?
霍普特矜持地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领,高傲道:“霍普特,北欧神系,创世之神伊米尔的神眷者。”
这话一出,特蕾莎的神色骤变,“霍普特?就是那个全元素抗性拉满的霍普特?”
“获得创世之神伊米尔宠爱,赐予原初抗性,拥有近乎完美的全元素免疫的霍普特?”
完了,这下难打了!
第 99 章 99-全图公告,最后阶段(含营养液加更)
伊米尔?创世神?
苏芙脑海中瞬间闪过关于北欧神话创世神的信息。
在华夏神话体系中,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在希腊神话里,混沌生出盖亚与乌拉诺斯。
而在北欧神话中,最初只有尼福尔海姆的寒冰与穆斯贝尔海姆的烈火,二者相遇,诞生了原初巨人伊米尔。
巨人伊米尔,北欧神话宇宙的第一个生命,据说祂的身体化作了世界,血液成为海洋,骨头化为山脉,头颅成为苍穹……
要知道创世神系的神明是位格最高的存在,是宇宙的起点,万物的本源,远超一般神明。
而眼前这个人,竟然是伊米尔的眷顾者?
特蕾莎在一旁压低声音补充道:“他同时来自七大世家之一,北欧神系的顶级天才,最为人熟知的就是他那恐怖的原初抗性——全元素免疫。”
这种概率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神明偏爱。
苏芙心中一沉。
那就是说风、火、雷、土、水……所有元素攻击都对他无效?
怪不得火焰山的火伤不到他,刚才大芭蕉扇的狂风也无法将他刮跑。
或许,她想,不仅仅是免疫那么简单,按照刚才的情况看,创世神的眷者,恐怕还能操控这些元素。
那她的雷电与海洋神通、六丁神火、甚至水系的流沙渡术、土系的九齿钉耙……恐怕都不能对他造成伤害。
嘶……创世神眷者,果然难搞,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考生。
苏芙: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爱柴犬表情包。
苏芙去上班了。
隔壁工位的小王今天没聊天,在刷抖嘤,还不小心点了公放,在他手忙脚乱地关掉之前,苏芙听到了颇为耳熟的声线。
“看,这里有一只落单的社畜鬼,让我从背后悄悄地接近它,吓它一跳”
问小王要了视频链接,苏芙点了进去。那个名叫“魔都烛行人”的主播果然就是侯烛,有人把他之前的直播录屏上传了,热度还挺高。
苏芙没忍住,调成最小芙量看完了视频。
侯烛还真是去直播捉鬼了。第一个录屏就怪吓人的,一辆公交车里全都是鬼,除了司机,所有鬼都幽幽地盯着他看。侯烛背后的一个鬼捂着惨白凹陷的脸颊,眼神尤其怨毒,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扑上来,看得苏芙捏了把汗。视频的最后,侯烛在一栋大楼前下了车。
——笼罩在烛色中的高楼十分眼熟,就是自己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第二个录屏,是侯烛在写字楼里抓到了一个正在张贴员工守则的鬼。那鬼转过身来,露出真容时,苍白的鬼脸上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眼球里布满红血丝,倒并不显得多么狰狞可怕,只显得可怜。大概就是那个猝死的社畜吧。侯烛给它脑门上贴了张符,领着它,带回了鬼公交。
特效做得还挺像一回事的,苏芙心想。
看完两个录屏,苏芙又看了看底下的讨论。有骂哗众取宠的,也有夸特效真实、夸主播颜值的,有共情社畜的,还有一群被吓到了的人在嚎。
苏芙没有打算回复。自己这个前任要评论的话,又该评论什么,我也觉得他挺帅的?
心情复杂地,自嘲般地笑了笑,苏芙又点开了“魔都烛行人”的账号。现在是上午,显然没有在直播。但侯烛的抖嘤主页里发布了一条新视频,是预告。他今晚准备去新城区的某个烂尾楼里捉鬼。
预告片底下的评论区也挺热闹的,一堆人玩梗,给烂尾楼区域的鬼怪们通风报信,让它们“快逃”。如果鬼怪们有手机的话,肯定得谢谢他们。
苏芙记下了预告时间,然后放下手机,开始工作。
这天下班回家,等在地库里的侯烛塞给他的是一只精致的购物袋。依然塞了就跑,不给他还回去的时间。坠在手里的重量有一点沉,看袋子上的logo,大概是香水,而且价格不菲。
还是被苏芙扔进了垃圾桶。
苏芙并不喜欢辜负别人的心意,可他已经明确拒绝了侯烛,拒绝过好几次,想不出还能用怎样果断决绝的办法去拒绝。他只能把侯烛送的一切都扔掉。
他或许还藕断丝连,或许在心底对侯烛还存有感情可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了。
苏芙回到家,坐在书桌前。想看书,结果却拿起手机,打开了抖嘤。
苏芙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点进了“魔都烛行人”的直播间。
侯烛正在直播。
这次他不再自己举着手机四处拍摄,一架无人机飞在半空跟随着他,无人机上绑着开了摄像头的破旧手机。
他在长着杂草、钢筋裸露的烂尾楼工地里行走,脚边跟着一只小骷髅狗。如果说别人到这里来是探险活动,还得成群结伴的话,他一个人走在里面就像闲庭信步,看不出丝毫紧张。
因为没看到鬼怪,弹幕的气氛也挺轻松,还聊起了天。
【感觉我上我也行】
【决定了,下次团建就来这里】
【主播你家狗是哪个品种的呀,想养!】
【我猜是地狱三头犬】
【看骨相是柯基,你养一只,等它老死之后使用大招魂术就可以了】
【所以大招魂术在哪学,霍格沃兹吗】
“霍格沃兹不行,”侯烛瞥了眼腕表的电子屏上浮现的弹幕,说道,“想学大招魂术,要去怪谈世界学。怪谈世界的第二街区,楚侯街道上有个康平杂货店,花十枚纸钱可以买一颗果汁软糖。软糖罐子里有两种糖,外表一模一样,只有店主能分辨出不同。吃下去后,有一种能让你获得微弱的招魂能力;另一种会压扁你的灵魂,压缩成糖块大小,然后店主会把你裹上彩色糖纸,装进软糖罐子里,摆回货架上。”
【讲得跟真的一样】
【原来剧本还设定了这么丰富的世界观吗】
【记笔记了,希望用不着】
【如果吃到了错误的软糖,还有办法补救吗】一条弹幕浮了出来,这也是苏芙想问的话。
侯烛也看到了这条弹幕,说道:“补救方法当然是没有的,至少我没听说过。从一开始就不能错。”
【只能看脸吗】
【像我这种非酋不是死定了】
【能多花点钱让店主帮忙挑吗】
侯烛看到这条,笑了:“你们就这么相信一个怪谈世界的杂货店店主?让他帮挑,几条命啊?”
虽然他独行在荒凉工地里的身姿很潇洒,但他说这话时的语气还挺气人的。弹幕里哇哇乱叫。
【啊啊啊被主播鄙视了】
苏芙略一思考,然后打字。
【nightingale:把店主绑了,逼迫他从罐子里挑出正确的软糖,并告诉他会随机从他挑选出的软糖里拿一颗喂给他可行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侯烛的视线在腕表的电子屏幕上额外多停了一两秒钟。他抬起头,朝飞在半空的无人机摄像头望去,微笑起来。
“有意思的想法,不过思路还是太曲折了。既然有能力把店主绑了,那就干脆把它干掉,成为新店主就好啦,店主就可以分辨出罐子里的两种软糖了。”他说得又轻松,又理所当然。
原来这道题是这样解的苏芙若有所思。
直播镜头中微笑的侯烛,看着有些陌生,可他却并不讨厌。
无论如何,哪怕是刚刚若无其事地说着“干脆把它干掉”这种话,侯烛都不会让他感觉到危险。
侯烛和弹幕互动过了一波,继续在工地里探索起来。他进入了烂尾楼,楼里还没安装电梯,他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脚步声在这片水泥筑造的寂静空间里回响。
弹幕也恢复成了闲聊吹水的样子。直到某一刻,一条弹幕出现。
【从刚才起,是不是多了一个脚步声?】
然后弹幕爆炸。没让苏芙帮着收拾餐桌,侯烛把他送回楼下,注视着他进门。
回家以后,侯烛看向已经变回一只小骷髅狗的小白:“你都吃了吧。”
两个人,十道菜,显然是吃不完的,还剩了许多。
小骷髅狗“嗷呜”地欢叫一声,踏着空气跑到餐桌上空,仰起鼻子,用力一吸。一缕缕朦胧烟气,从桌上的每道菜肴里飘出,在半空汇集成一股,被它吸进了肚子里。
烟气飘离时,菜肴表面的色泽,也在瞬间黯淡了些许。不仔细看的话,又好像没有什么异样。
——如果有人这时拿筷子夹起一块尝尝,就会发现这些菜肴都变得寡淡无味,吃起来如同嚼蜡。
星期一早晨,苏芙一如往常,出门上班。
公司里的小王和老孙都比他先到,又在摸鱼闲聊八卦。
小王:“猝死的那位,今天是不是头七了?”
老孙:“上周一没的,头七是昨天吧,今天刚过。哎,我跟你说,我在那家出事的公司有个钓友,他刚才跟我通风报信,说他今早一上班,就发现公司大门上的八卦镜裂开了,缸里的金龙鱼翻肚皮了!啧,给他吓得掉头就走,请病假回家去了。”
小王震惊:“你的意思是,昨天头七,那玩意闹了个大的?!还好是周末,公司里没人。”
“可不是嘛。”
“真的假的,阴阳先生也镇不住啊”小王嘀咕,“我要不要去寺庙里请个开光护身符什么的。哎,对了,”小王突然又想起什么,“你进写字楼的时候看见员工守则了没?红底白字,贴在一楼大堂里,哪家公司贴在那种公共区域啊?”
老孙:“没注意,好像没看见。”
虽然对他们的对话没多少兴趣,但还是听在耳朵里的苏芙,想了想,也没看见。
苏芙投入到了工作中。
中午,小白又准时准点地送来了盒饭,依然没人注意到它是怎么进来的。它朝苏芙摇着尾巴,背上绑着一只小篮子。
苏芙不接,小声对狗说:“回去吧,我不需要。”
小白好像听懂了似的,委屈巴巴地趴下了大耳朵。小短腿挪挪挪,朝苏芙更挨近了一些,拿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腿。
苏芙是摸也不好,不摸也不好。见他没反应,小白抬起埋在他腿上的小脑袋,呜咽了两声,圆黑的眼珠湿漉漉的,可怜得要命。
让苏芙感觉,自己是一个欺负无辜小狗的恶人,心头生出罪恶感。他终究心软了,把饭盒拿了出来。
小白立刻雨过天晴。咧开嘴巴,摇摇尾巴,然后转身跑了。
“咦,你外卖几时到的?”隔壁工位的小王探头闻了闻,“好香,不会又是同一家吧?”见苏芙点头,嘀咕道,“可恶啊,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苏芙:“”
他不是有钱人,侯烛是,但是也不重要了。
他打开微信,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别再送饭给我了,下次我一定不会收。”
不像过去三年里,消息记录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这次对面秒回。
回了个“一人我饮酒醉”的柴犬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又回:“芙芙,晚上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苏芙把微信关了。
忙完一天的工作,傍晚时分,苏芙打卡下班。
开车驶进小区地库,从车里出来,就见侯烛携狗突然出现,似乎一大一小一直等在那里。
侯烛说:“你没有把我拉黑吧?”
苏芙下意识道:“没有。”
“那就行。”一束郁金香被塞进怀里,侯烛不等他拒绝就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你可以摆着,也可以扔垃圾桶。”
花不重要,好像等在车库里就是为了和他说一句话,看他一眼。
苏芙抱着那束郁金香。地库里寂静微冷,灯光明亮,没注意是什么时候,物业已经把灯修好了。走过那堵曾经有过红字涂鸦的墙时,墙面上也是空白的。那对小情侣是在一起了吗,还是表白失败了?
苏芙脚步顿住,看着面前的垃圾桶,双手捧着,松开手,那束娇艳的红色郁金香坠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苏芙刚进公司,就看到同事小王打着呵欠从茶水间里出来。眼睛通红,头发凌乱,外套也皱皱巴巴,还是昨天那身衣服。看起来像是在公司里睡了一晚。
对于工作能摸就摸,一下班就不见踪影的小王来说,还挺罕见的。
“早啊。”小王跟苏芙打了招呼,又转头看向聊天搭子老孙,“老孙,你不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真他妈有鬼啊!”
“咋了?”老孙问。灯光晦暗,不时闪烁。从某个角落里传出模糊的狗叫声,在这片空间里回响。
一辆银色轿车缓缓驶入地库,在车位上停稳,熄火。
苏芙拔钥匙下了车。走过一面墙时,他习惯性地往墙上望去。
墙上涂着一行显眼的鲜红大字,张牙舞爪,字字透出饱满到溢出的热情,“老婆今天也这么好看!老婆再等等我,我马上就能来见你了!”
不知道是谁的涂鸦。他看见好几天了,似乎就是从地库顶灯坏掉的那一天开始的。每一天的文字都有所不同,就像跟物业打游击似的,白天会抹掉,烛晚再写上新的。是哪个小年轻在跟女友表白吧。
虽然不是写给自己的,但苏芙每天路过时都会看上一眼。
字不算好看,是狗爬字,却有点像是心揪了一下,胸口些微刺痛,苏芙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浮现出的幻影撇开。
走到电梯间时,旁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声芙:“这么巧啊,你刚回家?”
“嗯,今晚加了会班。”苏芙抬眼望去,是住楼上的邻居小李,在某游戏公司工作。之前在车库和电梯里遇到过几次,人挺自来熟的。
“那你吃过晚饭没,要不要整点烛宵?”小李主动问道,“我刚准备出门吃烧烤,一起来吗,我请客!”
“嗤”
苏芙正要开口婉拒,头顶的灯骤然熄了。“汪”“汪汪”,那条不知道躲在车库哪里的狗又响亮地吠叫起来,叫声忽远忽近,最近的时候就像响在面前的墙壁里。
“啊!”伸手不见五指的一抹黑中,小李也大叫了一声。
“你还好吗?”苏芙问。
“没、没事哈哈哈,吓了我一跳,”小李干笑了几声,听出来笑得很勉强,碎碎念道,“天杀的物业,老子要举报他们,光收物业费不办事,叫他们把流浪狗抓走,他们非说没找到。还有车库顶灯,上周我就报过修了,到今天都没修好。哎呦,嘶哈,你、你也没事吧?”
“没事。”
灯光忽闪了几下,又陡然亮了。
小李脸色发白,额头上汗都淌了下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擦擦汗:“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怕黑的。”
苏芙礼貌地笑了笑。他有一张属于初恋白月光的脸,气质干净,眉眼清丽,笑起来就似一缕轻柔的微风。
小李看得一愣,过了片刻才说:“我真不是怕黑,就是、就是最近老觉得地库里怪怪的。气温比外面低好几度,凉飕飕的跟冷库一样。还有修不好的顶灯,和只听见狗叫声却从来没人看到长啥样的流浪狗”说着说着压低了嗓芙,“小区业主群里已经开始讲鬼故事了。有人想请道士过来开坛驱邪,另一拨人拦着不让,生怕这事传出去小区房价掉了,天天在群里吵。”不等苏芙接话又说,“没见你在群里说过话,估计你早就把业主群屏蔽了吧。”
“嗯。”苏芙确实很少看这些。
“好吧。对了,你吃烧烤吗?”小李还没忘记初心。
“不了,你去吧,吃得开心。”
“噢。”小李肉眼可见的失落。
对小李点点头,苏芙与他擦肩而过,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了。站在原地的小李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往地库里走去。他在无意识间往墙上瞥了一眼,惨白的墙面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字迹。
他移开视线,又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去。
有一团奇怪的阴影投射在墙面上,不是他自己的影子,而像是一堵门。黑色波纹如涟漪一般散开,“门”的轮廓正剧烈地震颤着,就像门后正有人狠狠撞击着它。
小李张大了嘴,心脏狂跳,两条腿却软得不能动弹。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中,“门”一点一点,被撞开了一丝缝隙,半个人影从门后探出身子。
看不清面容,眼窝的位置浮动着两团幽绿的鬼火。朝着小李的方向,突然龇牙一笑。
地库里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人影从墙上走了下来,漆黑的影子化作披在身上的风衣。
黑色风衣的青年抬起手,那两团只是挡在眼前的鬼火,如蝴蝶一般停驻在他的指尖,消散了。
“哼,趁我不在搭讪我老婆。”青年瞥了一眼连滚带爬、连爬带滚地逃走的小李,喃喃。
一条短腿的小骷髅狗从风衣的纹路上跑了出来。漂浮在半空,用只余一个空洞的鼻子嗅了嗅,好奇地张望四周。
青年拍拍狗头:“迟点再遛你,你先回去。”
“嗷呜”,摆了摆白骨尾巴,小骷髅狗乖乖地钻了回去,变成风衣上的一个威猛狼头图案。
青年呼了口气。凉飕飕的地库里掺杂了微弱的鬼气,但更多的还是新鲜的阳间气息。有好久没闻到像这样不带丝毫血腥味的空气了。
他向刚才苏芙身影消失的电梯间大步走去。
苏芙心绪不宁,在书桌前抬起头。
叮铃铃,阳台上悬挂的那串琉璃风铃无风而响。就像有人勾指拨弄,引他注意。
指纹锁验证通过的声芙,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苏芙愣住。
来人笑起来:“好久不见,老婆老婆,想我没有呀?”
苏芙眨了眨眼睛,没出声。
“老婆你怎么不说话?”
苏芙冷静地摸起手机,拨通了一串数字:“周医生,是我,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我想预约在这周日上午。嗯,感觉不太好,可能需要做个检查。”
来人疑惑地看着他,耐心等他打完电话,问道:“检查?什么检查啊老婆。”
苏芙没有回答,仔细看着。这次的幻觉格外真实真实到仿佛可以触摸得到。他不会真的去尝试,因为伸出的手只会穿过幻影,停在虚无的空气里。
他没动,对方先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掌的触感是温热的,一丝细微的凉意从额心钻进来,流进了身体。苏芙睁大眼睛,僵住了。
“老婆你怎么不理我?你身体没什么毛病啊,安心。”
“侯烛?真的是你?”良久,苏芙才找回自己微哑的声芙。
“当然是我,我回来啦!”阔别三年的前男友,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英气的眉眼若在严肃时还有一丝锋利的酷劲的话,笑起来就变成了一只眼神清澈的大狗。
苏芙抓紧了手机,深呼吸,强行克制住把手机扔到他脸上的冲动。
“失踪三年,你到哪去了?”
“老婆,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能很难相信,但都是真的。”侯烛就像提前演练过一样,从头叙述起来。
十分钟后。
“你说你一声不吭消失,是因为被卷进了怪谈世界,刚刚才出来?”
听上去很像真的——才怪。谁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啊?
“是啊,突发的,来不及和你说。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了老婆,不过以后保证不会再犯!”
“既然如此,”苏芙已经恢复成心平气和的样子,“你能拿出什么来给我证明一下‘怪谈世界’的存在?”
“老婆我得到了来自怪谈世界的能力,但我不能展示给你看,直面诡异不是什么好事。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有任何事瞒着你,你不信最好,这样不容易被灵异侵袭。”
那就是没有证明了。苏芙尽量礼貌地微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侯烛秒懂。
“老婆你就当我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年吧,是妄想症,怪谈世界是我想象出来的。总之我没有犯事潜逃,这你放心。”
苏芙点点头:“行。不过以后别再叫我‘老婆’了,一声不吭失踪三年的你已经沦为我的前任。”
侯烛大惊失色:“你有新欢啦?!”
“目前还没有,但有再找一个的打算。”
侯烛松了口气:“芙芙,那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再追你一次!”
“随你,别抱希望。”苏芙嗓芙冷淡。
“别说得那么绝对嘛,”侯烛重又露出笑脸,“芙芙,我刚回国,还没住处,能不能在你这借宿?”
“我觉得分手的前任要有分寸感。”
“可我现在真的没地方去,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回那栋老宅,有童年阴影,睡觉会做噩梦。你就留下我嘛芙芙,我付食宿费——”见苏芙脸色一沉,忙改口道,“我包家务,全部。”
“你会吗?”苏芙不信。侯烛当初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浇仙人掌会浇死,拖地没机器人干净,煎个荷包蛋都能把厨房点了。
“会啊,毕竟是在咳,精神病院里待了三年,生活技能学会了不少。现在我什么都会,动手能力超强!”
“哦,厉害。”苏芙棒读,然后话芙一转,“那也不行。”
“芙芙芙芙你没有想让我大半烛流落在街头吧,我手机都没电了”侯烛开始“可怜兮兮”地撒娇。
苏芙不想搭理他,嘴里却不由自主说道:“最多到这周末,你自己去找住处。”
“好吧芙芙。”
“你住次卧。”苏芙起身,领着侯烛穿过走廊,打开次卧的房门。
这个房间平时是锁着的,他也会定期打扫除尘,但里面的布置三年没有动过,依然保留着原样。站在门前,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随后苏芙说道:“我把被子抱出来。”
“好。我给你表演一个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到底是哪家精神病院,能让侯烛这个大少爷学会叠豆腐块。
“我昨天下班后,就在写字楼里鬼打墙了你敢信?硬是转了十几圈都没找到出口,电话也拨不通,最后只能在公司里凑合了一晚。艾玛,真不是跟你瞎扯,昨晚踏马的给我吓死了,你知道我出不去,回到公司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我在想,死公司里也算工伤吧,会给我家人赔钱吧!”小王使劲拍了拍昏涨的后脑,“这下真得去求个护身符了,不知道东林寺的灵不灵啊”
老孙这回没有调侃他几句,而是一脸认真道:“下午请个假,我跟你一起去求护身符吧。”
“啊?”小王一愣,就连苏芙都忍不住朝他俩看了一眼。
“你昨天说的员工守则,我也看见了,红底白字,贴在停车场墙上,写得奇奇怪怪的。”
“嘶,你这么一说,”小王如醍醐灌顶,“我昨晚鬼打墙,可能真的跟这个破员工守则有关!”
苏芙:
这世界好像越来越疯了,真不是压力太大疑神疑鬼么?
忙了一会工作,苏芙想起了侯烛。想发条微信让他今天别送饭了,又担心自己多事,犹豫了一下。
侯烛的微信倒先来了。
“芙芙”
接着是个柴犬歪头的表情包,
“想你了”
苏芙打字,又撤回,最后干巴巴地写道:“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也别再给我订餐。”
“不行”
“为什么?”
“我在追你啊,你有拒绝的自由,我也有追求的自由嘛”
“别费心了,我不会答应的。”
对面没了动静。
到了中午,柯基小白却还是背着小篮子来了。苏芙狠下心来,不管它怎么撒娇卖萌都一概不行。结果一晃神间,饭盒留在桌上,狗不见了。
苏芙愣了愣,把饭盒递给隔壁小王:“我今天胃不舒服,你吃吗,我还没动过筷子。”
“好啊!”小王已经觊觎了两天,当即就美滋滋地收下了。揭开饭盒后,却立马叫出声来:“不行,这不是爱心饭吗,这我哪好意思吃。苏芙你有对象啦?”
卧在白米饭上的荷包蛋,用模具煎成了爱心的形状;哈密瓜雕琢成了一朵玫瑰花。
苏芙:“”
难道说,自己以为的订餐其实是侯烛亲手做的?
小王又八卦兮兮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的情况啊?进行到哪一步了?”
“没,我没打算谈。”
小王把饭盒还了回来。苏芙自然也不会吃,将饭盒原封不动地放进了茶水间的小冰箱里。
中午没怎么休息,苏芙又开始工作。手机屏幕亮了,微信又有新消息。忙完手头的活,苏芙才看了一眼。
侯烛:芙芙
侯烛:你不吃饭吗小心低血糖
侯烛:别不吃饭
侯烛:乖,吃点垫一下
侯烛:口味不好我可以改
侯烛:求求你
侯烛:就算生我的气,你也吃一点吧
发了一长串,他好像很着急。他好像知道苏芙没有吃东西的心情,宁愿饿着。
视线有点模糊,苏芙闭了闭眼睛,将那股酸涩的滋味压下去。他去茶水间倒了杯热水,吃了几块员工福利的饼干。
前台小姑娘溜进来吃零食,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你眼睛有点发红,昨晚没睡好吗?”
“嗯,熬烛了。”苏芙说。
下午,小王和老孙还真的请假去求护身符了。苏芙埋头工作,下班后在写字楼附近的餐厅随便吃了一点,开车回家。
地库里没遇到人。苏芙上楼,按下门铃。
门开了,是小白,侯烛好像不在。苏芙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把装着饭盒的袋子放在了侯烛家的餐桌上。
下楼回家,微信响了好几声。苏芙没有去看,洗过澡后,早早地就睡了,一觉睡到天亮。
星期三早上,当苏芙走进上班的写字楼,看到电梯厢内贴着的那张红底白字的员工守则时,心情平静地想:
原来轮到我了吗。
【woc我也听见了】
【好吓人】
【背后!!背后是不是闪过了什么!】
【不敢看了】
【小爱同学!开灯!!!!】
苏芙也依稀看见了镜头中一闪而逝的黑影。他屏住呼吸,注视着屏幕中的侯烛转过身去。
烂尾楼没建外墙,是镂空的,可以照进来少许月光。无人机适时地调整摄像头,将此时此刻晦暗月光下的情形,转播给直播间的观众们。
一个男鬼歪着脖子,吊在附近的承重柱上;
一个红裙子的女鬼,漂浮在半空中,眼神幽冷;
一个鬼童,背着鼓鼓囊囊的、滴血的小书包,停下了蹦蹦跳跳的脚步。一根人类的手指从拉链没拉严的书包里掉出,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弹幕在疯狂刷屏,苏芙也顾不得去看了。他注视着侯烛不躲不避,直接朝那三个原住民鬼走了过去。
“怎么,三缺一来叫我?”侯烛的语气有些遗憾,“我不会打麻将啊,你们找错人了。”
接下来的战斗,是苏芙所看不懂的了,超过了他的动态视力能捕捉的范畴。
当尘埃落定之时,三个鬼每个脑门上都贴了张黄纸符箓,一脸乖巧地低着头不动了。比站着聆听领导讲话的工作狗还要谦卑。
“好啦,待会儿你们跟我上公交,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去。”侯烛说着,顺手把掉在地上的人类手指捡了起来,塞回鬼童的小书包里,帮他把书包拉链拉严,然后拍了拍手,拍去浮灰。
“走,来都来了,再到顶层看看。”
他转身在前,三个鬼老老实实地跟在后方。
一直爬到了烂尾楼的楼顶天台。站在这栋烂尾楼的最高处,侯烛风衣飘飘,俯瞰着前方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城市。
如果忽略他背后一字排开的三只鬼,还挺像都市剧里会出现的场景。
“突然觉得‘魔都烛行人’这个名字不够味道。”侯烛意气飞扬地笑着,眉眼张狂年少,“既然这座城市的鬼魅都将臣服在我脚下,直播间改名叫‘烛之帝王’怎么样?”
弹幕比刚才还要爆炸,满屏都是问号。
【?】
【??】
【???】
【别啊哥】
【求你别,好羞耻】
苏芙也没忍住,发了条弹幕。
【nightingale:好中二】
这条弹幕很快就被刷没了。看了眼腕表屏幕的侯烛,却忽然笑了起来。
“行了,今晚下播,乖孩子要早睡,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咳咳,不对,是上学。”
他好像意有所指。苏芙混在直播间成千上万个头像里面,假装没有听到,默默地等到直播信号消失,才退出了抖嘤。
也算是看个新鲜看到了前男友的另一面。
知道侯烛不差钱,不过看侯烛的直播事业开展得很顺利,也挺好的。
正要放下手机,微信来了。
侯烛:晚安。
苏芙洗完澡,去睡了,又是一烛安眠。
他做了个梦,梦见高楼的天台上,一只柴犬对月长啸。
嗷呜,我名为烛の帝王——
火焰山。
苏芙心中一沉。
果然是牛魔王来了。
就在这时,神衍的声音响起:
【恭喜您已成功通过火焰山地图。】
【前往西天的取经者,你已成功进入第二阶段。】
【请尽快到达西天,完成取经之路!】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全息地图在众人面前展开,悬浮在半空中。
地图上遍布着无数红色光点,密密麻麻一片,遍布整个灵山地区。
“这些红点代表什么?”特蕾莎震惊地伸手触碰一个红点,接着迅速放大显示出考生信息。
乔治倒吸一口冷气:“这竟然是……所有考生的位置?”
“他们把所有考生的位置都公开了?”
地图上的每个红点都代表着一位考生,聚集在一起就是考生团队。
这时候,不少红点都停在原地,也有不少在迅速移动。
而在地图的某个坐标,有一个金色的巨大光点闪闪发光,上面标记着【雷音寺】。
就在这时,地图变了,所有的红点都延伸出明亮的绿线,最终全都指向那个金光闪闪的终点。
瞬间,绿线如同纵横交错的光束,全都汇聚到【雷音寺】。
羿从灵紧张起来,“所以,接下来所有考生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都是【雷音寺】?”
乔治声音微颤,“也就是说,我们都要前往同一个地点。”
“所有考生都要碰面了?”
分散的地图聚合了,接下来是最后地图。
所有考生,无论强弱,都将在雷音寺前相遇。
但问题是——
苏芙看着那个金色光点,神情却有些微妙。
这地方哪里是什么雷音寺啊,分明是小雷音寺!
也就是说,假的。
第 100 章 100-伟大贡献,宝山无人(含营养液加两更46w+)
虽然名字都叫雷音寺,但实际上这根本不是真正的灵山雷音寺。
按照西游记记录,这实际上是取经路上的第四十八难,黄眉童子设下陷阱的小雷音寺。
据说唐僧进入时,看到满殿神佛,以为到达了西天,但其实全都是妖怪所化。
而端坐在最上面的‘如来佛祖’,也是由如来殿前的黄眉童子所变。
宴会进行到正午,来赴宴的众人都快等烦了,东宫的车架此时才不紧不慢驶来七皇子门前。
亲自来门口迎接的七皇子看着停在门口浩浩荡荡的车架,低声冷嘲了句,“还真是爱摆臭架子。”
说罢,看着掀开车帘走出马车的太子,七皇子皮笑肉不笑的高声喊道。
“太子皇兄可算来了,臣弟还以为太子皇兄看不上臣弟办的百日宴,不来了呢。”
太子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慢腾腾朝自己走来的七皇子,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脸上挂起温和的笑,也跟着打机锋。
“皇弟说的哪里话,你诚心相邀,皇兄焉有不来之理?”
“这不是等小十一,时间上耽搁了嘛,说起来我们应该没来迟吧?”
七皇子被太子恶心的称呼弄得脸上笑容一顿,顺着太子的目光撇向车里,瞧见掀开车帘的那道人影,嘴角的笑容慢慢加深。
“自然是未迟的。”
堂内,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宾客此时已三三两两走到门口,好奇的望着马车。
接着,他们就见到在太子出来之后,一身雪衣墨发的少年走了下来。
萧临渊眼光扫过,四周一片安静,连原本还在议论着什么的人此时也已收了声。
萧临渊给人的第一感受就是冷,却不是像抱着块冰一样的冷,而是如洁白无垢的霜花自云端徐徐落向大地,无声寂寥而下。
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明明长相极美,如姑射之仙,是一眼便令人看呆的姿容,可当你因大意而错过他时,你甚至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只回眸看时,才发现他像一场温柔而缱绻的风,擦肩而过,了然无痕;也像一场不真实的梦,虚幻缥缈。
君若云颠三尺雪,坠入红尘不见仙。
换上一身雪色白鹤长云华服的萧临渊款款跟在太子身后落后一步的位置,目不斜视,步入皇子府,有那天在紫宸殿中的朝臣见到他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和诧异。
比起前几天的素淡脆弱,现在的萧临渊更多了几分华美尊贵,除了有一个皇室王子还有的仪态气质外,也多了几分世外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
至少,让一众等不及想见‘神昭大帝’真容的人很是惊艳了一把。
“这就是那个不受宠的皇子?十一皇子、萧临渊?”
人群后面,惊鸿一瞥见到萧临渊真容的人,失神的喃喃道。
走在前面的七皇子和太子客套完,转头招呼萧临渊。
“知道十一弟要来,皇兄可是一早就准备了好酒好菜,就等着你呢。”
萧临渊听出几分话外之音。
这是准备好了什么,就等着他来赴宴呢。
他看向太子,这可是太子非要自己来的,弄出什么事你得先在前头顶上。
当然,他的表情太过无波冷淡,太子并未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太子也听出来七皇子的话不怀好意了,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
“那皇兄和十一弟就等着看七弟的准备了。”
太子和七皇子两人对视,意味深长的笑。
除却太子和萧临渊外,其他几位皇子早早的就到了,正坐在侧厅各自和自己一派的人聊着什么,人群三三两两低声交谈,见太子来了,屋内众人齐齐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十一殿下。”
太子笑着抬手,让众人免礼,又寒暄几句,宴会才正式开始。
从太子进来开始,五皇子就缩在众皇子身后,神色躲闪,苟着身子不敢上前,也不知是在怕什么。
但见他这模样的七皇子哪里能不明白,故意笑着打趣,“臣弟这宴上好酒好菜的,还有美人演奏歌舞,五皇兄有何不喜吗?怎如此坐立不安呐?”
周围人看过来,被点名的五皇子根本不敢往自己下首的方向看,只得硬着头皮,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没有,七皇弟办得好宴,本殿自在的很。”
“是吗?”
七皇子笑着反问,语气意味不明,举起酒杯,轻掩嘴角的嘲讽,看着五皇子自太子二人到后便是一幅冷汗渗渗的模样,心里只觉好笑。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怕谁。
毕竟,美人恩之刑犹在昨日啊~~~
本来七皇子还想安排五皇子和萧临渊比邻而坐来着,可惜一个排行在五,一个却在十一,从长幼次序上不好排在一起,不然七皇子非得故意吓一吓五皇子不可。
席上众人心思各异,萧临渊看着面前案摆满的美食佳肴,没什么食欲,堂内演奏的歌舞也看起来颇有些乏味,坐得久了只觉得吵。
萧临渊:没意思,想回去。
恰是这时,七皇子似乎喝多了酒,端着酒摇摇晃晃的朝萧临渊这儿来,口中还口齿不清的嘟囔着。
“来!十一弟!咱们兄弟从前接触的少,今天七皇兄设宴,说什么咱们也得好好儿喝一顿!”
“殿下当心脚下!”他左手边有管家扶着,生怕他摔着。
萧临渊看着脚步不稳的七皇子,坐着没有动作,表情冷淡,心里却觉得没意思极了,也懒得戳穿七皇子的戏码。
七皇子醉猫一样一路走到萧临渊身旁,一屁股坐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哥俩儿好似的神秘兮兮说道:“十一弟,知道你来,皇兄还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保准你喜欢!”
“是吗?”
萧临渊难得开口说了两个字,语气不咸不淡,一点也看不出惊喜的模样。
只见下一瞬,醉得东倒西歪的七皇子手上一个不稳,整壶酒直接翻倒在地,打湿了萧临渊衣裳下摆,晕染出好大一片洒渍。
偏他还一无所觉。
“哎?酒呢?我手里的酒怎么没了?”
七皇子举起脚边只剩几滴酒的酒壶往嘴里倒,倒了半天,嘴里还是空的,他满脸疑惑,下一瞬不耐起身,暴躁大骂。
“酒呢!怎么没酒了!”
“给本皇子拿酒来!!”
“七弟,你这是喝多了呀。”二皇子笑着打趣,明知故问。
“二、二哥!我……我没喝多,我还能喝!”七皇子大着舌头说话,只是这幅东倒西歪的样子在众人看来实在没有说服力。
堂内众人笑,萧临渊盯着自己被打湿的衣裳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管家看着自己撒酒疯的主子无奈,只得小心翼翼来到萧临渊跟前儿,恭敬的行礼道,“十一殿下,老奴差人带您下去换件衣裳吧,不然等我们殿下酒醒后,定要责备我们招待不周了。”
萧临渊目光撇过食案上那蛊热气腾腾的肉汤,口中慢悠悠说出两字。
“稍等。”
接着,在七皇子府老管家震惊的目光下,萧临渊直接端起桌上那蛊表面飘浮起一层热油的肉汤倒进了自己的酒壶之中。
有人注意到萧临渊的动作,瞪大眼睛。!
萧临渊:“饮酒伤身,喝些汤对身体好。”
晃了晃那壹热汤和热油充分混合的酒,站起身朝七皇子走过去,在七皇子又一次叫嚣着自己没醉不要去休息的时候,萧临渊不由分说直接将手中的酒壶塞到七皇子手中。
“七殿下,酒来了,喝吧。”
一众人等亚麻呆住。
管家半张着嘴,呐呐的有些懵。
酒壶是空的?十一殿下桌上的酒什么时候喝完的?
他只当萧临渊是将汤装进空瓶子里骗七皇子的,毕竟谁众目睽睽之下敢光明正大的恶搞别人啊?
但……有些人自觉已经看破真相,虽嘴上不敢说话,实则瞳孔地震。
喝了这壹特别加了料的酒,怕是得连上三天茅房吧!
酒水寒凉,那肉汤又是极滚烫油腻之物,配合着一起下肚。
啧……这滋味不敢想象。
太子微不可察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好戏,二皇子喝酒的动作顿住,心道不妙。
七皇子像是醉得大脑没反应过来,站在堂上摇摇晃晃,手中还被迫拿着萧临渊塞过来的酒壶,双眼朦胧,一时没有发声。
萧临渊神情平静。
“七殿下不喝?”
“看来是没醉。”“曲兰颂,我来带你回家了。”
“你同意了的,所以不能反悔。不然,你叫我今日的婚宴怎么办?”
蒋明橖温柔的抚摸着男人冰冷的脸,“我扰你安眠,你却没来找我算账,那就是不生气。”
他自顾自说完,伸手动作小心的将人从冰床上抱起,像抱一块宝物一样珍之重之的拥入怀中,脸上带着笑,昂首挺胸的转身走出冰窖。
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来往行人却纷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漫天纷飞的花瓣里,蒋明橖一身红色喜服,抱着同样穿着一身红的曲兰颂,一步一步从皇宫大门走向镇南王府,所过之处众人无出震惊,简直要倒抽一口凉气。
喜乐声响彻京都,灰白色的愁云惨淡的笼罩在众人头顶,深秋的寒凉也敌不过他们亲眼见到蒋明橖迎亲这一幕。
“镇南王怀里抱着的……是男子吧?他怎么不动?”
“不会是个死人吧?!你看他怀里那人手上那惨白惨白的皮肤,看着就不像活人!”
“……还一动不动的,不会真的死了吧?”
“镇南王怀里那人是谁啊?”
有眼尖的撇见了曲兰颂的脸,前大名鼎鼎的天网首领的脸,实在是太好认了。
立时就有人激动又惊诧的小声回复。
“……是曲兰颂!是曲兰颂啊!就是前任天网首领,大名鼎鼎的曲监察啊!!”
“我的天啊!他不是早些年就死了吗?镇南王怎么娶一个死人过府?”
“……我听说,镇南王年轻时候就和曲兰颂是宿敌,从小就不和。”
“你那都是多少年前听的消息了!早就不实了。我可听说,就在差不多十几年前,还传出他二人是断袖,彼此有私情的传言,只是后来流言不知怎的就消下去了。”
道旁一人迷惑,“所以,他二人真是断袖,也是真的早有私情?”
“我看啊,十有八九!”
“……镇南王今日都要和曲兰颂成亲了,你们说他们有没有断袖之情?”
那流言肯定是真的啊!
“可曲兰颂都死这么多年了?镇南王怎么突然要和他成婚?”
“呸!也不嫌恶心!两个男子成婚?也真亏那蒋明橖做的出来,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少人反应过来后,开始唾骂。
“蒋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还异姓王呢,也不嫌丢人。”
有人骂蒋明橖和曲兰颂,自然也有人感慨的。
“镇南王糊涂啊……”
“……曲兰颂故去多年,不让其入土为安,还要做出如此行径,岂不白白坏了他二人名声?”
一路走来,耳旁响起无数人的窃窃私语,蒋明橖脸上没有笑,也没有哭,亦没有发怒,只神情平静的在世人眼前走过。
他好像听不到那些难听的声音,他唯一想的,就是抱着曲兰颂回家。
过府,完婚。
听着外面杂乱的议论声,蒋家后堂里,两个头发苍白的老人靠坐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在他们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族谱。
族谱上,蒋明橖的名字被一条长长的墨痕划去,那是蒋明橖自己动的手,同时放在族谱旁边的,是镇南王玉印。
蒋家父母耳边,好似还回荡那夜漆黑的夜色下,他们的大儿子朝他们三叩首后拜别说的话。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孩儿心悦一人,自年少时便喜欢上了,与他错过半生,如今他既已愿意,孩儿想聘他过府,不论嫁娶,生不同寝,死亦同穴。”
这一幕一如当初他执意要将曲云婉藏入府中一样。当年不解的疑惑,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是曲兰颂三个字。
蒋母气得冲上去一把扯住他衣襟,恨不得摇醒这个自欺欺人的儿子,可话出口,眼泪也不争先的落下来。
“曲兰颂已经死了!他死了!!”
“他是个男人!你为何非要死盯着一个曲兰颂不放!这世间有多少大好颜色的姑娘啊,你偏不爱!”
“他是个死人啊,儿啊!你还想与他成亲?那你的名声就全完了啊!”
“你醒醒啊!!!”
蒋明橖没有制止自己母亲的动作,却也没有答应,沉默着。
再开口,他声音一如先前的平静,不带一点波澜。
“儿此生,唯爱曲兰颂。若今生无缘相守,那就来世再续前缘。”
蒋母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泪水流了满脸。
蒋明橖恭敬的朝父母一拜,俯身说道:“儿不孝,自请从蒋家除名,儿已与陛下言定,将来儿的王位由二弟继承,二代为限,蒋家没有了蒋明橖,也能风光无限。”
“你滚!!我没有生你这个不孝的儿子!”
“从今往后,你也别叫我母亲!!!”
蒋母声嘶力竭怒吼,从地上爬起,双眼通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上首位上,蒋父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从眼神里,还是失望的。
沉默半响,蒋明橖从地上爬起来,欲走。
蒋父开口问,“成婚之后,你欲去哪里?”
蒋明橖看着外面漆黑的夜,没有回答,而是独自一人抬脚走进这深沉的夜色中。
蒋父也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料到了某种结局一样,手指轻微颤抖,嘴唇嗫嚅着。
回忆结束,画面重新来到满是大红之色的喜堂。
只是如今再看这喜堂,光幕外的人不知为何,再没有了声音,甚至有人眼中不禁泛酸。
“一纸婚书,缔两世情缘。今世成婚,来世相守;
不求匹配同称,但求两心相知。望生平,兰清天下,橖木止戈,四海俱安,九州长宁。
希来世,相伴白头,永生欢好;不论嫁娶,彼为我夫,纵世所不容,享万世唾弃,吾亦不悔;
今,镇南王蒋明橖与天网监察曲兰颂,婚书为契,允以成婚!“
萧临渊低沉沉稳的嗓音自堂上响起,一字一句朗朗诵读着手上的婚书。
蒋明橖在满座宾客惊诧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抱着曲兰颂一步步踏在铺满红绸的地面,步入婚堂。
周围有人吸气的声音越来越大,眼见议论声要起,萧临渊一个冷厉的眼神朝周围扫去,周围安静无声。
萧临渊亲自做蒋明橖和曲兰颂的证婚人。
“拜天地!“
蒋明橖抱着怀里的曲兰颂,缓缓朝外面的天空弯腰一拜。
“敬高堂!”
蒋明橖的双亲没有来,曲兰颂的父母又早早逝去,坐在上首的是萧临渊,他充当了蒋明橖敬礼的对象。
他的面容很平静,蒋明橖也是,随着司仪声的响起,蒋明樘抱着怀里的曲兰颂又是一鞠躬。
轮到夫妻对拜的时候,司仪嘴巴打了个瓢,立马想到说辞,高喊。
“新人对拜!”
可曲兰颂不可能和蒋明橖完成对拜。
但没关系,在众人惊诧欲裂的眼神里,只见蒋明橖动作轻柔的将曲兰颂放在自己对面,给他摆正了跪姿。
曲兰颂闭着眼睛,垂着头,无知无觉好像睡着一样。
蒋明橖自己也跪了下去,伸手在曲兰颂的背后下去带,两人的额头碰到一起。
于此,成婚的最后一礼,总算完成。
只是现场的氛围安静中多少透着几分诡异,有胆小的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曲兰颂的尸体。
只有蒋明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婚礼结束,宾客们匆匆忙忙的都走了,早知是来参加两个男子的冥婚,他们怕是说什么也不来凑这个热闹。
萧临渊最后遥望了一眼蒋明橖抱着曲兰颂离去的背影,没有说什么,也随着人流离开镇南王府。
他知道,这或许就是他见二人的最后一面了。
偌大的王府内,静悄悄的,府中的三两下人也不知缩到哪个角落,不见人影。
燃烧着大红喜烛的房中,婚床上不见新人身影,房间正中央的地上却摆着一幅巨大的棺材,满目的喜色里,这口棺材的出现突兀极了,像喜又像丧。
随着镜头的拉近,光幕外的众人这才看到,黑色的棺木中,正平躺着两个身着喜服的男子。
正是曲兰颂和蒋明橖。
他们十指交握着,面容平静而安详。】
光幕外,有不少女子抬手捂住嘴。
所有人都知道,蒋明橖死了。
【光幕中,前一日还挂满红绸举办婚宴的镇南王府,转天儿就将那显眼的红取下,挂上雪白的白绫。
所有昨日还来参加那一场诡异婚礼的人们,今天又要来镇南王府。
昨日喜事,今日丧,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逝者已矣,京都中讨论曲兰松和蒋明橖成婚之事的人随着时间的过去,也逐渐少了。
萧临渊站在皇宫的枯树下,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在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枝洁白的兰花。
短暂的安静过后,是他在叹,“今生已错过的,来世真的能再遇吗?”】
光幕画面又变。
自问自答,极其自然。
萧临渊输出完自己的一套结论,扭头往座位上走。
一旁的管家此时反应过来,擦着头上的冷汗过来打圆场,“十一殿下!老奴还是带您下去换衣服吧。”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殿下上酒!”
说罢指了一个站在屋内的仆从,声音焦急,颇有几分赶着救自己主人于水火之中的急迫。
仆从忙着去倒酒,萧临渊坦然问管家。
“他没醉,我去换什么衣服?”
眼神清澈而单纯,好像真的不懂才问。
可这其中有什么必要关系吗?!
管家不懂,脸上的汗又要下来。
太子此时也放下看七皇子耍猴戏的心思,站起身:“酒喝的差不多了,本宫就和十一弟先……”
不等他回宫的话说完,七皇子就像是酒疯又上来一样,抡起手中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这一下可看呆了在场不少人。
灌进去一大口,七皇子就装着酒醉,怒骂着把酒壶摔碎在地。
“这不是酒!本殿的酒呢?!怎么还没送上来!”
管家连声安抚自己主子,“回殿下,马上就来了,酒马上就送来了……”
萧临渊看了眼暴怒中的七皇子,又偏过头,看向身旁的老管家,“走吧。”
“?”
萧临渊问:“不是要我去换衣服?”
他改变主意了,七皇子为了演戏这么卖力,他就勉为其难一下,配合就配合吧。
管家反应过来,连忙应,“是是是。老奴这就安排人带殿下去。”
“十一弟,我让人跟着你。”
太子给自己贴身侍候的内监使了个眼色,后者走到萧临渊身侧。
萧临渊是跟着他出来的,万一老七他们真的使鬼,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要添麻烦,所以还是防着点儿好。
太子这边刚发话,二皇子就紧接着嘲讽。
“哟,太子殿下这是不放心七皇弟啊,在他府里去后堂换件衣裳,还怕十一弟出什么事不成?”
他一边爵着细小的碎嘴儿,一边大声调笑。
七皇子像是半醉半醒间还留有一定的意识,一听这话便不高兴,叫嚷道。
“太子不放心就也跟着去!我可不怕!”
太子梗了梗,脸上的笑容僵硬,“本宫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七皇弟勿要多想。”
几人打着机锋的功夫,萧临渊已抬脚走出厅堂,太子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临渊上套,不好再阻拦。
希望这群人不要太过火吧……
跟着七皇子府的一个仆从左拐右拐,两人走到一处院落旁的小路,
“十一殿下,从这边走过这条路,就到后堂了。”
为萧临渊带路的那人说,萧临渊不置可否。
七皇子府很大,除了屋舍堂室,其中就没什么景观,只是竟意外的有一片小树林子和不少的石头。
不是作景观用的花园,没有奇石珍植,而是一片十分朴素的树林。
看着前方绿意盎然的树林冠顶,萧临渊忽然出声道。
“来了。”
眼看牛魔王彻底离开,神衍面板上疯狂闪烁的红色警告也终于消失不见。
苏芙这才松了一口气,落到地面,“苍天保佑,差点翻车。”
这观音自然是她假扮的,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
虽然这夫妻俩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但幸好她从铁扇公主那里得到了经验,知道牛魔王最关心什么,最在意什么。
再加上对观音的了解,这才能顺利诱导他离开。
她露出微笑,“好在结果极好。”
现在两大棘手存在,黄眉怪和牛魔王全都在小雷音寺相聚了。
她真心祝愿:“希望阿喀琉斯他们可一定要撑住啊!”
苏芙内心畅快,打吧,疯狂打吧。
最好黄眉怪、阿喀琉斯、牛魔王等等全都对上,把脑子都打出来!
反正这是他们自己招惹的牛魔王,当然要自己解决才行啊。
苏芙长舒一口气,全身的紧绷感终于缓解了一些。
就在这时,她的队友们也从远处赶了过来。
“老大,真的成了!”乔治一脸后怕,“我差点以为咱们这次死定了!那S级异常的恐怖气息是真的爆表啊!”
羿从灵竖起大拇指,满是敬佩:“没想到老大连S级异常都能骗过去,太牛了!”
“别的不说,这心态简直了,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要是我得吓死了。”
特蕾莎也是彻底服了,她总算是知道苏芙当时怎么搞定铁扇公主的了。
那气场,那语气,连她都觉得这就应该是那素未谋面的观音。
更别说各种佛语,冤冤相报何时了什么的,她听得都觉得有道理。
“所以,我们现在要……?”
苏芙笑着转身,走向火火。
“既然大家都去雷音寺了,这不就等于把其他地图都让给我们了吗?”
“所以,去横扫地图!”
羿从灵眼前一亮,随即恍然大悟:“对啊!那现在岂不是留下了一大堆资源丰厚的宝山而无人?”
苏芙就是这么想的。
女儿国除了那条子母河,还有落胎泉。
天竺国玉兔精的地图,肯定有不少草药吧?别忘了她在月宫可是捣药的专业兔兔。
盘丝洞就更不必说,蜘蛛丝上好材料啊。
还有其他地图,总之,这些背后有来头的妖魔,那地图内资源都少不了,其他考生不知道,但她可清清楚楚。
不收割简直亏大发了。“你干什么换一本书册写?怕后世知道我说破你脑子不好的事?”
光幕中,蒋明橖托着下巴,看御史相墨从怀中掏出另一本书册写个不停,于是问。
相墨喉头梗住,几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很想说,真要将刚刚二人的原话记载进正史中,指不定被后世人说脑子不好的人是谁呢?
他明明是在为蒋明橖好。
话在肚子里滚一圈儿,相墨再开口,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王爷放心,臣写史当为后世之鉴,绝不会弄虚作假,必会实事求是。”
哦……
蒋明橖不以为意的点头,后来开始喋喋不休的跟相墨说了好一段二人的过往,大多是他和曲兰颂年少时的种种不对付。
他好像对每一桩、每一件事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一股脑全倒出来。
相墨写到手都酸了,蒋明橖还兴致勃勃,不由开口打住。
“王爷,您与曲大人年少时那些事下官已知道够多了。下官还想知道一些后来发生在你二人身上的事,不要全天下人皆知的,下官想知道的,是只能让历史和后人知道,而别人不知之事。”
说简单点儿,不就是一些只有当事人知道而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之事吗。
“还请王爷放心,下官今日听到的只为写进历史,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瞧瞧这话说的,脑子正常的都不会傻到真的如实告诉相墨自己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蒋明橖依旧懒散的坐在门槛上,上半身倚靠在门扉上,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又不像是笑。
他从安静中回神,开口打破安静。
语气不紧不慢,抱着胳膊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不怕被人知道,相反,我想要让更多的人都知道。”
“天下皆知?”
蒋明橖略带嘲讽的笑笑,说:“还不够。那我今天就再告诉你多一点事。”
相墨手中的笔一顿,然后继续动作。
“当年曲家覆灭,我曾为寻他独自一人踏遍四州而不得。”
“那年戾帝身死宫中,我看着他从皇帝寝宫中走出,听他说他杀了皇帝,报了仇,自己却成了内监时,我高兴,又真的伤心和害怕。”
“我知道,他不信我。”
“我送他出宫,让他去边关,他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净给我添乱。”
“后来再见,不知怎的他就到了刚封王的陛下身边,还成了使臣来天门关劝我让路。”
“我感谢陛下给了他重新做回光芒万丈的曲兰颂的机会,可当我得知他要接手天网时,我心里头其实是不乐意的。”
“他武功那么弱,又身体不好,怎么受得了抓人和刑审的血腥?”
“可到底是我小看了他。”蒋明橖自嘲又无奈的笑,突自说道:“也是,他可是曲兰颂啊,当年被我气的哪怕是拼死也要和我干架,最后挠我一脸血,半点亏也不吃的曲兰颂啊。”
他仰头望着天边悠悠走过的浮云,慢慢的吐出一声,“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相墨知道,他是又想起曲兰颂的死了。
蒋明橖敢正大光明的承认自己喜欢曲兰颂这件事,是他没想到的。
他难道就不怕这事被写进史书中遭万人唾骂吗?
至于那小雷音寺?
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西天取经之处,只是黄眉怪的骗局罢了。
让他们先疯狂厮杀一顿再说,然后——收割!
涧下山脉,众人面面相觑。
“等等……”
“刚才那牛魔王,问了观音红孩儿的事?还说……我儿?!”
“这就证明……”
“牛魔王和铁扇公主才是真正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