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顾荃岂能感觉不到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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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脚步声从外面进来时,羅諳没有睁开眼睛。
当传来开锁声时,他蓦地掀起眼皮,一眼就看到站在牢外的魏公公。
魏公公看着他,神色不明地道:“羅大人,陛下要见你。”
“陛下!陛下終于肯见我了!”羅諳激动起来,許是盘坐得久了,起身时差点栽倒,扶着墙壁站稳缓了缓,然后理了理头发衣襟,踱着步子出了牢门。
魏公公走在前面,他在后。
若是从前,魏公公少不得要和他说上几句话,听着像是闲聊,实则是卖好或者是传达榮帝的意思。
而这次,魏公公一言不发。
他小声问道:“敢问公公,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魏公公睨了他一眼,“羅大人,我等做奴才的可不敢妄断圣心。你身为臣子,也应当如此。”
很客气官方的一句话,听得他心下一沉。
如果搁在平日里,魏公公定然会回答他,哪怕是拐着弯,也会告之榮帝是喜是怒,抑或者是平静。
“这次的事,我实在是冤枉,等会见了陛下,我定当好好陈情,还自己一个清白。”
魏公公没再接他的话,像是没有听到。
他越发觉得不安,等出了地牢后被蒙上眼睛塞进马车中,这种不安更是达到顶点。当眼睛上的布条被揭开时,他看到的不止是威严阴沉着脸的榮帝,还有面色苍白看上去像是病入膏肓般的裴郅。
这不是盛清宫。
这是裴府!
“陛下,臣冤枉!”他重重地跪下去,伏低着身体。“臣与施同舟是同科,确实有些交情,但臣完全不知他在西南府所行之事,更未曾掺和其中,请陛下明查!”
榮帝一摆手,便有两人被帶上来,正是柴氏和罗月素母女。
他否认自己与施同舟没有勾结,就是把罗月素架在断头台上。罗月素对他的感情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不解到痛苦,再到失望,直到绝望,如今已经麻木。
罗月素也跪在地上,离他不遠,“臣女所呈之物,皆是施家所给,绝无伪造。”
魏公公过来,将一封信摊在他面前。
信是施同舟给他写的求救信,信中为拿捏要挟他,还提到几件两人合谋之事,其中有一件就是石家和古靖的事。
施同舟在信里暗示,当初若不是有他的帮忙,自己根本不可能代替石立青的位置。言语间是感谢,实则是表明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而石家当年之所以落败,正是因为裴宣的事。
当看到施同舟夸他仁善,在石家出事之后使计救出古靖,并给其安排新身份,还处处提携时,他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是诬蔑,这是诬蔑,陛下……臣从未做过这些事,施同舟分明是想攀咬臣,想以此来威胁臣帮他们脱罪。”他面有愤怒之色,指着罗月素,“你这个不孝女,为了自己能脱身,居然和施家合谋!”
一面之词而言,他不以为惧,哪怕是与施同舟当面对质,他亦不怕。
“父親……”哪怕已经绝望,罗月素还是很难受,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自小疼爱自己,看重自己的父親,竟然有朝一日会如此对待自己。
“为什么?父親,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么对我娘?”
罗諳看着她,眼底有痛心,却无爱怜。
“这就要问你娘,这些年她与施夫人互通有无,还瞒着我将你許配给施家老二,我还想问,他为何要这么对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柴氏已经满脸的泪,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因为抖得太过厉害,而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哀伤的目光看着罗諳,像是企图召唤出罗谙的同情与爱怜。
但罗谙甚至都未多看她一眼,眼底隐有厌恶,再次向荣帝喊冤,“陛下,臣有罪,臣后宅不修,交友不慎,才酿下大祸。”
他认罪了,又等同于没认。
后宅不修,交友不慎,皆都不是真正的罪。
“裴宣不死,你我将永无出头之日,这话可是你说的?”裴郅问他。
他瞳孔一缩,“裴大人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你从哪里听到的?”
话音刚落,又有两人被帶上来,一是赵颇,二是程淑。
程淑先说证词,赵颇跟着承认这是他们私下说过的话。
“你……”罗谙似是很愤怒,也很失望,“你我是郎舅,私底下说话难免随意了些。是你总向我抱怨裴宣,说裴宣光芒太盛,壓得你黯然失色,还说你父亲临终之前有遗言,日后让你将侯府的爵位让出去,你心中不满,忿恨难忍,我一时与你共情,便感慨了这么一句,哪知你竟当了真……”
又对荣帝道:“陛下,赵侯爷做下的事,臣是半点也不知情,还请陛下明鉴。”
“朕未曾说赵颇做过什么事,你怎就断定他做了什么?”荣帝眯着眼,威严更盛。
他低下头去,身体伏得更低,“这……臣是乱猜的,若不是他犯了事,今日便不会在这里。陛下,这些年臣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您是知道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臣连子嗣都没有,家中更是积余之钱财。若臣真与施家同谋,所为哪般?又所得哪般?”
“所为哪般,所得哪般?”赵颇喃喃着,失魂落魄。
当暗门打开时,他看到荣帝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一转头看到死而复生的裴郅,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梦醒后是一场空。
他看向罗谙的眼神,忽然诡异起来,“是你!是你骗了我!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动我的兄长……我从未想过要兄长的命,是你逼我的!”
罗谙变了脸,暗骂蠢货!
如果不是这蠢货妇人之仁,当初死死护着裴郅,没有斩草除根,何来今日之事?
“赵侯爷,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赵颇痛哭流涕起来,“我没有想过害兄长,我只是想让他无牵无挂,日后从我这边过继子嗣,到时候顺理成章地拿出属于侯府的东西……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这样的话,他也对裴郅说过。
罗谙大急,“陛下,您别听他胡言乱语,他……”
“我没有胡言乱语,你自以为自己做事谨慎,无半点遗漏,你怕是没想到那几个人手里竟然有你写给自己親信的信,他们以为那信是我写的,上门来要挟我,然后被我给埋进土里当了花肥……哈哈……书上说的没錯,果然以血肉为肥,花草生长最为
茂盛……”
像是为了呼应他说的话,荣帝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封信。
罗谙还想为自己辩解。“陛下,臣……”
“二十年前,艽关道的事,也是你做的。”荣帝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杀气,不等他反驳,又问:“若是朕猜得没錯,你那时针对的就是裴宣,你想挑起冯怀信对裴宣的敌意,让他与裴宣作对。”
帝王的猜测,不是真也是真。
他听到帝王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像是催命的咒,直到那金绣龙纹的鞋子出现在自己视线中。
“为什么?你为何如此痛恨裴宣?”
罗家与裴家无怨无仇,荣帝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人布局算计多年,到底是为什么?
这话无异于定了罗谙的罪。
罗谙自知再无转机,慢慢抬头的同时,竟然笑了一下,“陛下,您可还記得第一次见到臣,是在哪里?”
荣帝有印象,回道:“斗春雅会,梅台书院。”
那时他还是太子,裴宣是太子伴读,他们一起创办了斗春雅会,意在为将来择选有用之才。
“陛下好記性。”罗谙脸上的笑慢慢敛去,“我有那样的父亲,旁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对我心存偏见。我比誰都刻苦,披星戴月一日不敢懈怠,那次雅会,是我的机会,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对我刮目相看。
明明我的诗作比别人好,我的文章更出彩,裴宣却视而不见,将头名给了别人。他生来就身份尊贵,说捧誰就捧谁,说踩谁就踩谁,我在他眼里好比蝼蚁,他想打壓就打壓,他想践踏就践踏,我不应该恨吗?”
“所以你就心心念念要杀我父亲,杀我全家!”裴郅压抑地低吼着,幽漆的眸中不止是恨,还有痛。“我父亲说的没错,你品性卑劣,不堪为用。”
说完,他取出一本冊子,呈到荣帝面前。
“陛下,这是我父亲当年对许多年轻官员考核结语,他本来打算等冊子写满就交给陛下,可惜……他没来得及。”
荣帝接过册子,一页页地住后翻,当看到罗谙那一列时,上面写着:此人有才,但品性卑劣,与庶母苟合,可用,但不可重用。
裴郅补充道:“后来臣查过,罗侍郎确实与其父的一位妾室苟合,那妾室名叫梅蕊。”
这话一出,震惊的是柴氏和罗月素。
柴氏喃喃,“梅蕊,我記得她,我嫁进罗家时,她还活着,没两年就病死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罗谙,“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罗谙再次笑出声来,“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过是喜欢过一个女子,我何错之有……我努力刻苦,却处处被人打压,难道也是我的错?”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却哭了起来。
一个笑,一个哭,像是一出荒诞的闹剧。
“为什么?”罗谙笑得更大声,“那是因为裴宣打压我,你父亲趋炎附势,也跟着处处为难我。所以我故意接近你,你很容易就对我芳心暗许。我娶你,全是因为裴宣,因为你父亲!若不然,就凭你,也配成为我的夫人。”
柴氏大受刺激,却是记起当初自己与罗谙私定終身时,父亲那失望又愤怒的样子。后来她以死相逼,父亲终于妥协。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嫁良人,庆幸自己当初的坚持,却不想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真傻,我真傻……”
荣帝一声令下,即有侍卫进来押走罗谙和赵颇。
十六年了,当年的真相终于清楚。
他看着裴郅,仿佛透过这张年轻的脸,看到另一张年轻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故人在他的记忆中永遠年轻着,却永远不会再见。正如那些难忘的年少时光,终将埋葬在帝王的脑海中。
须臾,他褪去帝王的威严,难得展现出寻常长辈的慈爱,“郅儿,凶手都找出来了,你也该放下了。”
裴郅眼尾红着,隐有泪光,“多谢陛下。”
他拍了拍裴郅的背,似是在安慰。
半晌,他抬起头,不知是在看屋顶,还是在看什么,感慨道:“凤章,你也该瞑目了。”
帝王的眼泪无人能见,哪怕是动容之时。
裴郅恭送着他,久久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芳宜郡主和顧荃不知何时过来,默默地立在一旁。
罗月素扶着柴氏,柴氏看着站不稳的样子,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一直在念叨着,“我真傻,我真傻……”
她们慢慢地往出走,裴府的人见到,远远地避开。
罗月素下意识朝那边看去,当看到那一对壁人般的男女时,一时有些恍惚。
那素着面,衣着简单的女子,玉色倾城而平静从容,那令人难以忽视的美貌与气质,仿佛与凡尘格格不入,竟然让人连嫉妒都生不出来。
她清楚地认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可笑,居然还想去争,却不知她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她连去比的勇气都没了。
“也是可怜人。”芳宜郡主看着她们,感叹道。
顧荃还记得初次见到她们时的样子,柴氏那满脸的幸福,眼晴里全是被爱情滋润的光彩,何等的让人羡慕。
而今谎言被戳破,幸福与光彩皆已不再,像被人抽去了魂魄般,只余欺骗与受伤,确实是令人唏嘘。
“或许对她来说,伤心难过的不是被骗,而是没能被骗一辈子。”裴郅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顾荃的。
顾荃岂能感觉不到他眼神的不对,当下心头一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小声道:“不许翻旧账!”
他“嗯”了一声,气息压近,“那你以后要记得对我好。”
顾荃:“……”
第102章 第102章顾荃弯着眉眼,握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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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庆侯府。
灵堂內外哭声仍旧不断,若仔细听去,不难听出许多哭声中的敷衍,干干地抽答着,不见多少眼泪。
嫡系一脉与庶出中的嫡出在內,庶支的庶支则在外,哪怕是这种时刻,出身的高低,与嫡庶的区别仍旧顯而易见。
跪在棺椁最前面的是趙瑾,棺椁里躺着是他的親生母親,按理说他應该是最为伤心难过的那一个,但此时的他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往外瞄。
突然外面传来动静,他心下一喜。
不等他站起身来,便听到有人惊呼,“金吾衛,金吾衛将侯府给圍了!”
他心里的喜悦瞬间散去,惊骇之下险些又软跪在地。
“金吾衛怎么来了?”夏氏白着脸问。
没有人能回答她,所有人和她一样震惊,甚至有人开始惊惶失措,尤其是原本就在外面的那些人,已经乱成一团。
正当众人不不知所措时,一群金吾卫入府。
为首的人是关雲风,官服在身,腰佩兵器,冷面严肃的模样。
还是刘氏胆大些,问裴郅,“关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关雲风示意金吾卫将趙家人全给圍了,道:“金吾卫查案,所有人不许轻举妄动。”
“查案?”刘氏惊呼出声,“查什么案子?我们侯府哪有什么案子……”
“命案。”关雲风仍下这两个字,一个手势下去,即有金吾卫的人领命而去。
当六具尸骸从那花草茂盛的院子被挖出时,趙家所有人都惊吓到極致,好半天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最后,还是刘氏最先出声,声音带着颤抖,“这些是什么人……侯府什么时候死的人,我怎么不知道……这是命案,侯府是不是要完了……”
回答她的,是夏氏的一记耳光。
夏氏打了她,自己的手却抖得厉害,“你胡说什么!”
侯府是大荣开国之初的勋贵,世袭罔替的爵位,听说还有丹书铁券,可免死罪,怎么可能会完?
“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親……父親为何还没回来?”
他们还在等着趙頗带回来好消息,万没想到好消息没等来,等来的竟然是金吾卫和命案,且还是从赵頗的院子里挖出来的。
纵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也知事情的不对与不简单。
赵瑾终于回过神来,还端着自己侯府世子的架子,问关云风,“关大人,谁家府上没死过几个背主的下人,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说是不是?”
关云风咧了一下嘴,白牙森森,“这些是不是你们侯府的下人,你说了不算。”
不是侯府的下人?
众人皆惊,一片哗然。
人是埋在赵頗院子里的,如果不是侯府的下人,那会是什么人?
“关大人,这些事还得等我父亲回来,才好与你说明。”赵瑾意识到不对劲,却并未往深了想,还想着凭他们侯府的地位,若是好好打点,哪怕是死了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知关云风闻言,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忽然,他感觉一阵寒意袭来,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关云风挑了挑眉,道:“陈年命案,皆由大理寺审理。”
来人正是大理寺众人,领头的是裴郅。
冷淡的气质,森然的气度,与那平静到如深渊之感的眼神,无端地讓人感到恐惧。他每走一步,官服上的獬豸就像是换了一副模样,威严的、凶狠的、煞气森森的。
赵瑾下意识腿肚子发软,别看他私底下叫嚣着如何厌恶裴郅,真等见到了人,那便好比是老鼠见了猫,连声都不敢吱一下。
“裴大人,一共是六具尸骨,仵作已初验过,两女四男,一女一男年近五旬,另一女一男三十来岁,余下两男年纪在十七八,六人生前皆是习武之人。”
这六个人,与庄子上的那几个完全对得上。
十六年过去,这些手执屠刀的人已化作白骨。尘封得见天日的真相在这一刻不是喜悦,而是无尽的悲凉。
裴郅看着那堆尸骨,面无表情地示意大理寺的人上前。
“郅……郅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我父亲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赵瑾问着,却不敢看他。
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赵瑾和所有赵家人,目光中没有半点温度。
“他在大理寺的牢中。”
“我父亲他……他犯了什么事?”赵瑾忽地睁大眼睛,“你……你不是中毒了吗?你怎么没事?”
一个说是快死的人,却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而他的父亲一去不回,还进了大理寺的牢中,任是谁稍微一想也知事情的不寻常。
“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你想对我父亲做什么……”他因为害怕,而虚张声势地低吼着,“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把你带回来的吗?你忘了他是如何日夜守着你的吗?裴郅……你这个煞星,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
对于这样的话,裴郅早已麻木。
“害人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父亲。”
“我父亲……”赵瑾不信,但此时却没有人为他解惑。
裴郅一个手势,大理寺的人便开始动手抬起那些尸骨。
望着他冷漠的背影,赵瑾几近崩溃,“为什么他总是这样……看不起人,人人却都围着他转,夸他赞他。从小到大,我父亲把他看得比我还重,我不明白,我哪点不如他……”
关云风闻言,讥笑一声。
他自小习武,无数人说他天资过人,他曾打遍京中无敌手。哪怕是这样的他,都不是裴郅的对手,这个草包赵世子也敢说比裴郅强,那他算什么?
“就凭你?也配和他比?”
“我……”
“草包就是草包,永远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环顧赵家众人,好心地多嘴,道:“天理昭昭,裴家当年的惨案就快要大白于天下,尔等静候圣裁吧。”
一听与裴家当年的惨案有关,还在等圣裁,所有人心中都有不好的预感。哪怕是被骂草包的赵瑾,都顧不上为自己争辩。
大理寺的人走了,关云风也走了,但围住侯府的金吾卫没走。
不过一夜的时间,对于赵家众人而言却是每一刻钟都是煎熬。当天将微明之时,宫里的圣旨终于到了。
赵颇与羅諳施同舟合谋残害冯御史一家,还有裴郅一家的罪名昭告天下,两人被判斩刑,羅家抄家流放,除了羅月素母女。羅月素大义灭亲有功,将功抵过,与柴氏免于流放之罪。
侯府被除爵,因有丹书铁券可抵流放之罚,但却被贬为庶民。几十房人全被赶出来,当侯府的大门贴上封条时,为十六年的悬案划上了句号。
这桩案子的查清轰动整个南安城,谁也不会相到,造成裴家惨剧的人竟然是与之一脉相传的赵家。
赵家人所到之人,围观之人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朝他们吐口水。
当他们经过裴府时,赵瑾看着那紧闭的门,已经一片空白的脑子还要想着,他们不是要将这一府的富贵尽收手中吗?怎么一夜的工夫,他们成了丧家之犬?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走,又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然免不了你碰了我,我踩到了你。而不小心碰到他的人,是杨氏的儿子赵平。
赵平身子骨弱,走着走着一个踉跄撞到他身上。哪怕是杨氏还算手快,一把将自己的儿子给拉住,还是免不了踩到他的脚。
他下意识的反應,如平日里一般不掩自己的厌恶,心中戾气瞬间有了发泄的地方,“滚开,你这个讨债鬼,你怎么不早点死!”
杨氏抱住自己的儿子,正准备和往常一样讨好道歉时,不想赵平语出惊人,“伯叔父才是讨债鬼,我们都是被你们给害了,早点死的是他。”
其他人闻言,竟然没有人指责他。
“你……你敢顶嘴!”赵瑾自以为权威受到挑衅,色厉内荏地端着自己的架子。
谁料以前见了他就像个小鹌鹑的赵平,居然还敢顶撞他,“你现在是庶民,我也是庶民,你说的不对,我就要反驳。”
他气得脸色铁青,下意识去看旁人,却见众人看他的目光中再无尊敬,甚至带着仇恨。
尤其是杨氏的男人,原本还与其他几人抬着罗氏的棺椁,这会儿已将肩膀上的重量一卸,站在到自己妻儿身边,无声地反抗着。
其他几个抬棺的人也是庶出的庶子,见状也放下担子,大有一副这棺材里是谁的娘,谁爱抬谁抬的架势。
“你们……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