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温凉的指腹和他的拳头维持着半碰不碰的距离,随着呼吸的起伏偶尔贴上又很快分离。
哈利有些紧张地想张开手,松动的拳头中,戒指落在对方掌心。
夏洛克的动作很快地松开手, 刚才的一切触碰就像清风吹拂,了无痕迹。
“走吧,先回家吃饭。”福尔摩斯一边说着, 一边示意哈利上马车。
【剩余时间:5:00:03】
“这起案件有两件物品着实不像死者该有的东西,一件就是这枚戒指, 它是枚女戒,而死者显然不是什么重情之人,另一件, 就是他手上的绿宝石, 它太过贵重耀眼,还带着贵族特有的古典与华美,更不像是一个来自美国毫无根基的普通人能弄到手的, ”福尔摩斯发现哈利有些出神地盯着窗外,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是先一步开口,并且以一个合理的方式将绿宝石引了出来。
毕竟他不该知道哈利在找绿宝石。
“那枚绿宝石或许是我在找的东西夏洛克,”哈利闻言回过神,视线转回到福尔摩斯脸上,收敛起全部飞扬的思绪,他现在该好好破案,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亚历山大·霍尔德今天来苏格兰场报案,说他看守的王冠上有三枚宝石不见,并且他目前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偷宝石的人,可我认为不是他。”
哈利三言两语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讲清,他没有给出阿瑟清白的确切证据,毕竟他还没去霍尔德家探查过,可在面对夏洛克时,他就是敢将这些毫无证据的话也一同倒出。
“我向来相信你的判断哈利。”果然,夏洛克一开口,就给予了他足够的力量,“只可惜我追车匆忙,生怕将绿宝石遗落,就放在家里,你先跟我回去检查看看,说不定这两起案件同出一源。你一共需要找几颗宝石?”
“3颗。”哈利知道,这意味着夏洛克要着手介入案件了,但是他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坦白讲,经历了刚才的那些事情后,他就像只鸵鸟般,身体还在逞强着要迎接暴风雨,可头脑已经高呼想找块‘沙地’容纳自己的不知所措。
夏洛克就是这样完美的地方,会好脾气地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而且并不作过多询问,只会在他困惑的时候给予指引,就像是午夜的月光,既能指明方向,又能包容一切。
他多么幸运,能喜欢上这位如此优秀出色的绅士,而夏洛克也足够不幸,被他这个卑劣到甚至不知好坏的人喜欢。
“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加快脚步,霍尔德家需要拜访,那间空屋也要再次探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将宝石都找回来。”
幸而华生医生足够可靠,不仅待在家中全身心地看管着宝石,还拜托哈德森太太提前些做饭,使得哈利他们进屋时晚饭也刚刚做好。
这是难得在考试间隙能吃上饭的日子,哈利心怀感激却还是三两口就把东西胡乱地塞进胃里。因为他看到了那枚宝石,向上帝发誓,他可以肯定这就是王冠上缺失的东西。
已经解决了三分之一的哈利更加急切地想继续前进,他没有那个‘收纳’时间让这些‘物体’按照俄罗斯方块满分的形式填满整个胃,只能祈求他的胃足够包容,根据食物灵活调整自己。
“华生医生,要加入我们的晚间散步吗?”福尔摩斯同样优雅而迅速地解决掉自己的餐食,在拿起手杖前,他特意转头问了一句,不过对方应该不会答应,毕竟连一半都没吃……
“好啊。”华生叼着三明治开始穿外套,自从跟着这两个人一起,他有种重新回到战场的兴奋,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希望吃饭时间不要像战场那般紧促。
行军的几年,他总是不能完全吃饱。
哈德森太太正抱着长柄咖啡壶急匆匆地追出来,“好先生们,不差这几分钟时间,我的咖啡很快就煮好了,都喝点提提神。”
可哈利能看到,咖啡粉其实刚刚被研磨好,距离完成煮咖啡的整个流程还有些时候。
【剩余时间:4:38:22。】
哈利看了眼考试时间,却有一瞬间的犹豫,毕竟他确实需要提神,4个半小时之后交卷,正好是他最困顿的时段。
“谢谢了太太。”哈利从倾身拿起桌上的干净餐勺,舀了满满一大勺咖啡粉塞进嘴里,又拎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半杯水,以一个漱口的方式,试图在嘴里将这些半成品加工成完整的咖啡液,继续为难他的胃,“味道不错,别看了医生,我真没给自己下毒。”
“嘶……”看到整个过程的华生跟哈德森太太不约而同地露出牙疼的表情,活像是看着有人把泰晤士河的污水灌进胃里,单身汉当然可以粗糙,但是从未想过这位警官能粗糙到如此地步。
尤其是……
华生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已经穿好鞋的福尔摩斯,他依稀记得这位同租人还提及过,查德威克警官煮的一手好咖啡。
这句话的可信程度瞬间能打对折。
他们坐车到这位大银行家的费尔班克别墅时,看见了霍尔德先生,他在报案之后先一步回到家中等待消息,继续思考该如何安抚那位身份尊贵之人,听到他们进来时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急切地迎上来。
别墅符合有钱人的一贯逻辑,足够大,足够豪华,也有足够多的佣人。
光是这座主屋就有三个普通女仆莉莉、玛莎、安妮,一个贴身女仆露西,侄女玛丽,儿子阿瑟,以及合伙人的孩子乔治。
亚历山大一边将迎面碰到的人一一介绍清楚,一边将他们引到自己屋内,他们跟这些人短暂地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进屋。
“另外几栋房屋的佣人晚上是不能来主屋的,他们没有嫌疑,而且我的三位女仆已经跟随了我很多年,她们的人品值得充分信任,露西虽然才来到这里几个月,可她能力和样貌都非常出众,只是有个小问题,她总会吸引许多爱慕者在周围转悠,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至于玛丽跟乔治我之前都介绍过,先生,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能有谁会去偷这顶王冠。”
这句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可哈利总觉得不太对劲,不只是亚历山大对他儿子的贬低,还有什么呢?
正在四处探查的福尔摩斯嗤笑一声,“先生,您的意思就是说,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王冠在你屋内是吗?”
哈利闻言瞬间顿住,对啊,他排除所有人,反过来也就证明了那些人都知道王冠的位置。
他的视线立刻锁定对方,银行家闻言垂下头,哼哧了一会儿才说,“莉莉他们应该不太清楚,但露西、玛丽、乔治跟阿瑟都知道这件事,我有叮嘱过他们最近别来我的房间。”
叮嘱他们不要过来?
什么叫现实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哈利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虽然他的财产还远不到能存进霍尔德-史蒂文森银行的程度,但哈利已经提前决定,绝不会存到那里。
太离谱了。
“那保险箱的密码都有谁知道?”福尔摩斯拉开衣柜,仔细检查着保险箱,哈利则是看向房间的其他地方,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露西、玛丽、我的儿子都知道。”亚历山大思考了片刻,转而否认道,“其实如果有心,应该会有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毕竟这个保险箱在昨天之前没有放过什么真正机密的东西,平时的文件拿进拿出,他们或许也能看见。
更离谱了。
哈利站在窗边,都想转头问问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勇气觉得这样一个地方会比银行本身监管更为森严。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视线落到窗台,上面有三枚小小的圆弧形印记,圆弧形印记中间还拖出三道极细微的划痕,哈利看向自己搭在窗户上的手,倏地愣住,如果正对着窗户,他的几根手指也正好是同样的方向搭在窗边。
所以说,是有什么人在窗边往下看?
他凭借直觉目光向楼下探查,昨夜下过雨,至今还带着微微的潮湿,他从窗台上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到泥地里有一双鞋印,不,不止一双,更准确地来说,是3只鞋印。
等等,3只?
哈利揉了揉眼睛,转身开门往下跑,正巧撞上了坐在会客室六神无主的玛丽,这位女士穿着浅黄色的裙装,在袖口和裙摆处还有可爱的毛绒封边。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玛丽看着哈利急匆匆下楼,连忙抬头询问道。
“不必,我自己来。”哈利拉开门走出去,找到二楼对应着的窗户位置,蹲下来观察那三只脚印。
鞋头略尖,鞋身狭窄,两侧没有余外的圆弧压痕,前掌像是一些短线,看后跟哈利才意识到这双鞋的鞋底印花是波浪,从鞋印大小来看,是为男士的可能性更大。3枚鞋印中的两枚平行且挨得很近,深度也大致相同,而另外一枚,鞋跟的轮廓更为清晰,压痕也更深,前脚掌的印记非常模糊,鞋尖部分几乎难以辨认,不过能断定是同一个人的鞋。
对方当时面对着窗户,后退了半步。
是什么能让他后退?
哈利几乎想都不想地直接蹦出答案,他要接楼上那人丢下来的东西,但是对方扔偏了。
至于丢下来什么,显而易见——
王冠。
【剩余时间:3:50:08。】
哈利当时还很好奇,这顶王冠再不结实,掰宝石的声音也总会被听见,可为什么亚历山大只听到一声巨响?
但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王冠曾经出过屋子。
那么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王冠是怎么转了一圈回到阿瑟那边?
上面的宝石又为什么会到空屋的死者手里?
阿瑟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又在隐瞒些什么?
幸而草地足够大,除了这块有些禿的位置脚印异常显眼之外,其他地方也零散地有些隐蔽的印记,能看出来这个平时喜欢拖着腿走路的‘绅士’有些惊慌,脚印不仅凌乱,跨度也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人在追赶他。
是阿瑟吗?
“先生,您在看什么呢?”正当哈利专心思考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女声,吓得他一个激灵。
他连忙回头,是玛丽小姐。
哈利垂眸,注意到女士的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裙侧,原本平整的布料已经堆积出一道道杂乱的褶皱,就连?*? 上面精致的蕾丝花边都扯得变了形。
很明显,她在紧张。
而且看裙侧上抻不开的褶皱与沟壑,对方应该关注他不止一时半刻了。
“玛丽小姐,方便告诉我昨天是谁最后一个关窗户的吗?”
“是、是我。”玛丽的声音很轻,眼睛不停地来回游移。
“那在昨晚关窗前,你有没有发现些什么踪迹?”哈利的声音轻柔舒缓,带出些许安抚意味。
“我有看见露西出门,在睡前还问过‘爸爸’,有没有让露西出门,毕竟她大晚上的从侧门出去很不安全。”
“爸爸?”
“虽然亚历山大叔叔是我父亲的弟弟,但是自从父亲走后,他将我接过来,就一直让我喊他‘爸爸’,他很爱我。”玛丽似乎已经解释过这种问题很多遍,一听见哈利说出这个词就迅速解答。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联合外人去坑害他?”楼上,福尔摩斯正倚在楼梯口,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冷淡的声音里带出些漫不经心。
随着他的话语,他旁边的亚历山大和华生都惊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怎么可能!”
与他们同时开口的,还有福尔摩斯更加平静的一句,“哈利抓住她。”
哈利几乎本能地咵一下将玛丽的手铐住,没带半点迟疑。
但还没等他们继续说话,大门被腾一下撞开,紧接着,雷斯垂德和格雷格森前后脚闯进来——
“我在夏庞蒂埃寄宿公寓的艾莉斯手里发现一枚绿宝石哈利。”
“今晚6点,哈里戴私人旅馆,斯坦格森先生被人杀害,手上同样握着一枚绿宝石,并且,就在他隔壁房间,一位名叫乔治·史蒂文森的男士被人泼了硫酸,面部毁容正在抢救。”
至此,三枚宝石尽数找齐。
然而……
“不!”本就被手铐压迫得几乎崩溃的玛丽在听到消息后惨叫一声,晕倒在地毯上。
第77章 第 77 章 你就是他笔记本里羔羊?……
剩下的两枚宝石也找到了?
哈利从未经历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时间甚至有些恍惚,然而下一刻,就被手铐套着的玛丽猛地拽了一下, 这份惊喜才有了实感。
不过很快,无数讨论声像海浪一样朝他扑过来,系统提示也极度合群地响起, 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快乐’碾碎在空气中。
【附加题即将发放,请考生及时查看。
1.绿宝石出现在艾莉斯以及斯坦格森手中的原因。
2.斯坦格森的死亡原因。
3.空屋死者信息。
4.空屋死者死亡原因。
5.两起案件的凶手是否为同一个人,如果是,请说明凶手是谁,并简述行凶过程, 如果不是,请说明理由,并找出两起案件凶手及行凶过程。
6.玛丽·霍尔德昏迷的原因。
7.乔治·史蒂文森被泼硫酸与凶杀案是否有关,如果是, 请简述二者之间的关联,如果不是,请说明原因。
第九场考试专用试卷现发放完毕, 本次考试共11题,剩余时间3:36:11, 请考生抓紧时间。】
还剩三个半小时,又给7道题,不愧是你, 系统。
哈利严重怀疑系统真的很想电死他, 再把夏洛克换成宿主,毕竟从夏洛克接手这个案件,到指认玛丽·霍尔德是凶手, 一共也就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这其中还包含了他们吃饭以及在马车上赶路的时间。
如此可靠、沉稳、才华横溢。
所以,喜欢夏洛克真的是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等等,先生们,我的小玛丽怎么可能是凶手?”银行家三步做两步从楼梯上冲下来,与女仆一起将侄女扶起来,半靠在楼梯扶手上。
在嗅盐的帮助下,这位女士恢复了些神智,可神情更加萎靡颓唐,扎牢的头发松散不少,有几缕糊在侧脸甚至嘴角。
“先别管你的小玛丽了,我们带回警局审问之后自然会给你答案,当务之急是新的死者。”格雷格森也不甘示弱地大声说道。
“可那几枚宝石为什么会在死者手中也同样是件麻烦事,格雷格森,这件事还得从源头找起。”雷斯垂德却给出不同答案,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哈利,“我的老兄,快把你们的线索也分享出来吧,我真要被这起案件绕晕了。”
“既然如此,让我们先从最关键的部分说起。”福尔摩斯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视线落在哈利身上,“哈利,把你的思路说一下。”
他就知道会这样,雷斯垂德看了看天花板,又看向‘关键’的哈利,还好他明智地站在对方这边,不然又被福尔摩斯这家伙说成不重要的事情反驳,不知道该有多糟心。
哦,格雷格森的脸涨红了,他可真容易生气。
又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洛克就非常喜欢‘点’他回答问题,已经有些习惯了的哈利捋清自己的思路开始说明。
“二楼木窗的窗框上有三枚圆弧形印记,我当时正巧把着窗户向外看,无论是手指方向还是角度都与印记相对应,因此能判断出,当时有人跟我一样动作,并且那人只用了左手扶窗,指甲比较尖锐,还有些紧张。”
“紧张?”华生露出困惑的神情,他能理解从指甲的方向判断有人在窗边,但情绪这种东西也是能凭空‘看’出来的吗?
“是的,紧张,哪怕是松木的窗户,想随便留下印记也不是件容易事,尤其是从指甲印的大小来看,十有八九是位女性或者孩童,所以要么对方本身力气比较大,要么就是当时极度用力,精神紧绷,但配合着外面的三枚脚印,以及圆弧形印记跟着的三道拖线,我才做出了大胆的推测,玛丽小姐,当时或许是这样的。”
“你悄悄将王冠从保险箱中拿出来,走到窗台边,将王冠扔给下面接应的那个人,这件事本就让你惶恐,所以一时失手,扔到了更远的地方,天太黑,你怕他没接到,就更加紧张地握住窗台,探出身体想仔细查看,可就在这时,你发现了楼上的阿瑟,是因为影子?或者其他什么,总之你发现了他,而他同样也发现了你,你在慌乱之下手指还没松开,身体就反射性向后撤,这才使得窗框上的三枚月牙痕迹中间出现了三道拖痕。”
随着哈利的表述,华生的嘴巴都跟着张大了,明明就几枚不显眼的印记,竟然连对方的情绪也一并看透,而且听他说完,华生还觉得特别有道理。
“阿瑟并没有管你,因为他知道什么更为重要,他迅速冲下楼去追击跟你配合的那个人,而这位阿瑟先生平时估计没少运动,哪怕从三楼往下追也让你那位不太运动的同伙狼狈不堪,所以,他抢回了王冠,不过很不凑巧,那时你的同伙已经掰下3枚宝石了。”
“所以,”银行家显然也被哈利的描述触动,他后退两步,离开自己‘亲爱的小玛丽’,不敢相信般回头看向哈利和福尔摩斯,“你们的意思是,我看到阿瑟时,他正在还王冠?”
却被愚蠢的他认为是偷盗未遂。
“显而易见。”福尔摩斯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追问的,“不然那位先生要在你屋子里撬宝石?哪怕这顶王冠再脆弱,撬宝石的声音也足以将你吵醒3遍,可实际上你说过自己只听到了一声巨响,霍尔德先生,我倒是十分好奇,你认为这声巨响源自何处?”
从一开始,在屋内倾听霍尔德陈述案件经过时,福尔摩斯便已经排除他儿子作案的可能。但对方却始终固执己见,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将自己的困惑问出来,他很想知道,这位先生是怎么在漏洞百出的‘儿子是窃贼’故事中自圆其说的。
“关、关门的声音?”霍尔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在福尔摩斯锐利的眼神中下意识有些心虚。
“窃贼偷盗前一定要大声关门告诉他来了,这简直像伦敦的天空永远晴朗无云一样合理。”
“咳。”哈利的拳头迅速抵着嘴唇,垂眸轻咳一声,试图掩饰扬起的嘴角,夏洛克总会想出很多辛辣又可爱的比喻。
但事实上,‘水牛1号和2号’、‘苏格兰场的高手’、‘叙述抓不住关键’的雷斯垂德跟格雷格森并不觉得好笑,他们默默的,向那位大银行家投出一缕同情的目光。
“为什么非得是我?”积蓄了些许力气的玛丽抬起头,她的面色依旧苍白,却已经有余力替自己辩驳,“知道‘爸爸’保险箱密码,也知道王冠在哪的人不止我一个,我也跟‘爸爸’提及,昨晚有人悄悄出门,或许就是为了跟其他人联络呢?”
她没有说完,可视线却久久地停滞在露西身上。
露西在触碰到对方冰冷又怨毒的视线后,也跟着面容发白,“我、我不是,我真的……”
她嘴唇不断张合,手指将身前的围裙拧成麻花,却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说出来。
“光凭露西小姐昨夜出门这点还不够女士,你还要证明她得有一件与你身上一样的带绒毛的浅黄色裙装,方便她将这黄色绒毛落在保险箱缝隙。”
“这或许是她从我屋子里捡出来,当晚放到‘爸爸’那里嫁祸给我。”玛丽反射性看向手腕的绒毛,很快又找到新的借口。
“嫁祸?”福尔摩斯重复了一遍,夸奖道,“真是一个不错的词汇,那么,你要如何解释,霍尔德先生屋里,过道周围有两条类似轨道般平行,却又带着波浪的灰尘痕迹?”
“那是什么东西?”雷斯垂德没听明白,靠近哈利用手肘捅了一下对方。
起初,哈利同样一头雾水。但当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玛丽的裙摆上时,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其中的蹊跷。“是裙摆的拖痕。霍尔德先生这两天明确不让外人进屋,房间无人打扫。而他又格外钟情于开窗通风,灰尘自然难免积聚。玛丽小姐所穿的毛绒裙边极易吸附灰尘,当晚,她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挪动脚步,裙摆随之轻轻摇摆,留下波浪状的灰尘痕迹,也就不足为奇了。”
夏洛克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对破解案件起着关键作用的细节。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哈利发现雷斯垂德鼻子和眼睛挤在一起,有种你怎么又听懂了的感觉,随口安抚了一句。
他可是跟夏洛克学过很久,无论是书信还是夜聊,他自信这就是答案,不过,如果能让雷斯垂德好受点,说是猜的也无妨。
玛丽也听到了哈利的话,可她仍旧咬着牙试图辩解,“只要是裙子,都能有这种效果吧。”
“但只有你不穿鞋的时候裙子会落地。”站在台阶上的福尔摩斯注意到哈利跟雷斯垂德的动作,离得比较远,他并不能像玛丽似的听清他们的对话,只觉得雷斯垂德又在向哈利求助。这让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更加所剩无几,雷斯垂德那家伙,调查案件时固执又保守,一张嘴倒是能说会道,不会是想让哈利跟他一起查什么见鬼的‘瑞秋’吧。
思及次,他的话语像开了倍速,“你的鞋子在木地板上有声音,所以当晚为了不引起霍尔德先生的注意,便脱下鞋子,可你没有注意到,在场所有女士里,只有你一个人脱鞋之后裙子会落地,想制造出你这种效果,她们至少要将现在的裙长增加4英寸,难不成你想说在场这些女士为了偷王冠,要屈膝行走,借此表达对王冠的‘敬仰之情’?”
“另外,如果你仍执意要攀扯露西小姐,那我也不得不提供些其他证明。”福尔摩斯的目光投向露西,对方穿着深灰色的棉布长裙,腰间还系着一条点缀荷叶边的白围裙,头上乖巧地戴着一顶白色软帽,只不过可能是昨夜一夜的折腾,她的衣服没来得及熨烫整齐,哈利能注意到对方的右肩有一道放射性褶皱,左臂也有倾斜的纹路,虽然女士尽可能展平,却还是留有痕迹。
露西在听见福尔摩斯的话时有些怯懦地抬起眼皮,像是积蓄很多努力,停顿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昨晚与你约定的那位,你们的关系很亲密,他比你矮了不少,而且身体有残缺,右腿是瘸的,对吗女士?”露西如同小鹿般的黑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恐惧,“上帝!”
她捂着胸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打招呼时,我就注意到了你身上的褶皱,他的身高不及你,所以在拥抱攀附时,会拉下你的肩膀,如此便形成竖向的褶皱,但在你肩膀,不止有竖向的部分,还有放射性褶皱,这表示他还攥住了你的衣服,我想无论是亲吻亦或拥抱,都不必进行如此举动,因此,他这么做应该是为了借力来保持平衡,尤其是配合着你左臂倾斜的纹路,比右肩更为流畅清晰,自然表明他的重心在左侧,所以可以顺着你的动作不必花费太大气力,而右侧会因为你的行动摇摆,需要抓牢才能稳住身体。”
露西随着他的话语不断抻着自己的衣服,脸上带着惶恐和羞赧,“是的先生,我们确实……”她咬住嘴唇,“但是我家里并不认同,弗朗西斯的右脚被炮火炸没了,虽然安了木头,可还是无法受力,再加上他现在只是个菜贩子。”
“我们昨晚就在侧门的小路上见面,那边应该还有脚印可以证明我们的清白。”
【剩余时间:2:57:42。】
随着露西的声音,玛丽瘫倒在楼梯台阶,再无半点争辩的可能。
“你怎么能这么做,玛丽?”霍尔德先生的心都要碎了,他宁肯相信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也从未将怀疑的目光转向这位可爱认真的侄女,可谁知到最后,竟然是这番结局,“你那可恶的同伙到底是谁?”
他恶狠狠地问到,大有想将对方打死的冲动。
哈利有时候都佩服这位银行家的迟钝,“这位女士是在听见什么才晕倒的,还不明白吗先生?”
听到什么?
霍尔德在脑子里努力回忆了一圈,眼睛突然瞪大,乔治明明跟阿瑟关系普通,为什么时常来他家住宿;他想撮合阿瑟与玛丽,为什么总也不成功;还有老史蒂文森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一切的不理解现如今都有了答案,“你跟乔治·史蒂文森,你们俩?”
不等玛丽点头,一旁沉默的格雷格森发出更惊讶的声音,“啊?你就是他笔记本里羔羊?”
“什么笔记?”所有人的目光锁定出声的格雷格森,让对方有点紧张,不过好在,他拿了那本笔记,上面一共写了7、8页,每一页都用红色标注了‘完成’的字样,只有最后这一页,只写了fin,他好像还没来得及写全,就遭受硫酸袭击。
而那一页写着——
世人逐利,似飞蛾逐光。
长裙摇摆,如迷途羔羊。
皇冠遗珠,换得金银藏。
奔赴远方,浮华入梦乡。①
第78章 第 78 章 夏洛克简直像是个奇迹!……
字写得不错, 而这几句不像诗也不成文的话,表达的意思也相当直白,他利用‘羔羊’玛丽, 偷来皇冠上的宝石,换取钱财之后想远走他乡躲一阵。
可是原因呢?
乔治·史蒂文森作为两个合伙人之一的孩子,虽然不至于挥金如土, 但跟阿瑟似的天天招猫逗狗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钱?
哈利忍不住翻看前面的几页,无一例外,受害人全是女性。
事实上, 也不用翻到几页之前,光是上一页,哈利就闭了闭眼睛。
杀人。
不仅利用女性达成他肮脏的目的,并且他杀了一位还未成年的女士。
就在酒馆里, 跟人一起喝多玩嗨了,他哄了个外面卖酒水的小姑娘进房间,然后他们三个人, 再也没让小姑娘出来。
“伊诺克、约瑟夫,他们是不是那两个死者的名字?”哈利的手指划过笔记本, 抬头看向雷斯垂德。
听见询问的雷斯垂德吃了一惊,立刻凑上前,“没错, 上帝, 难道那个泼硫酸的女士就是本案的凶手,她叫什么名字?”
“伊丽莎白·布莱克。”格雷格森回答的异常迅速,因为他在第一时间也想过, 那是不是‘瑞秋’作案。
“虽然我还没看过案发现场,但是这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作案雷斯垂德。”哈利说着,将手上的笔记本递给玛丽,让她看看自己不惜放弃家人来保护的青年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子都是褒奖,那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犯。
他甚至没有为女士的死亡表露一点难过,而是在笔记里回味对方的稚嫩。
这令哈利无比恶心。
很显然,这份笔记彻底击垮了玛丽的防线,对方怔愣着翻完,久久没有言语。
哈利指挥随行地警官将玛丽带走,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苏格兰场其他人员进行审问,而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两个现场等着查看。
【剩余时间:2:34:11。】
“为什么?”格雷格森虽然已经将伊丽莎白送去苏格兰场,但他没有参与审问,而是被当时在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拽着一起来找福尔摩斯,不过这一切事情查德威克都没接手过,就凭几句只言片语,能推测案件?
哪怕哈利·查德威克被传成苏格兰场的‘新星’,有极强的天赋和能力,但格雷格森依旧对此表示怀疑,毕竟还有人说雷斯垂德跟对方是双子星呢,也不过如此。
“夏洛克之前已经给出结论,杀害伊诺克·J·德雷伯的是位男性,而泼硫酸的是位女性,从性别上讲就不合适。”哈利近乎本能地拽出夏洛克的结论,比起他的判断方法,还是夏洛克更权威更有逻辑些。
但很明显,格雷格森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的同事们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带着强烈的求胜心,却不带观察能力。
“如果你要说夏洛克的推断有问题的话,那就没什么可讲的了。”哈利抬手做出一个打断的动作。
福尔摩斯看着憋屈的格雷格森,只觉得有些好笑,他跟这位警官并不熟悉,今天才第一次碰面,对方着实有点像孔雀,时不时地想证明自己也很优秀,说实话,他一开始认为对方简直无聊透顶,可现在,他决定收回这个评价,只不过,这不是哈利躲懒的借口,他更希望听到对方的思维,来丰富思路,并且调整自己以后的‘教学方式’。
“但你不是基于我的推测给出答案哈利。”福尔摩斯开口道,手指还轻快地在扶手上敲起肖邦的《小狗圆舞曲》,不知怎么的,在他心里,这个曲子跟现在的场景极其搭配。
又来,怎么也逃不掉答题。
哈利的肩膀有一瞬间想耷拉下来,可他忍住了,“因为情绪,我是基于乔治以及凶手的情绪进行的推测。乔治这家伙能做了7、8起案件却成功逍遥法外,说明他平时非常善于伪装,并且一次次逃脱让他对自己非常自信,甚至有些狂妄,可这些都不是他判断的重点,重点是他笔记本拽那几句既无韵律也缺乏美感的句子。”
“他像是将这些案件视为一种艺术表达,而这种人往往会存在几种行为,有的是做加法,比如在‘艺术品’上留下血字、烟头或者其他东西作为自己的印记;将‘艺术展厅’布置得独一无二;也有的,是做减法,比如拿走‘艺术品’上的某样东西,作为自己的战利品。①在这一点上,乔治跟留下血字的凶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可惜,那位凶手能肆无忌惮地做加法,可乔治作为大银行家的儿子,他的受教育程度天然约束着他,给他发热的头脑给予警告,所以他无法留下真实的印记,因此,那些女人就是他的标记,可这远远不够,艺术要流芳百世,所以他选择了记录,在这份记录里,他是真诚甚至虔诚的。既然他说在哄骗一位女士,那就是哄骗。”
“这也就意味着,他是靠那张脸吸引的小姑娘,所以伊丽莎白的目的也非常明确,毁掉那张脸。可另外两起案件的凶手就截然不同了,像我刚才说得那样,他在进行着充满艺术的复仇,之前夏洛克也提起过,空屋的案件死因是中毒,凶手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死者扭曲、哀嚎、翻滚,感受猎物的求饶与痛苦,在空无人烟的环境里,静静地欣赏艺术完成。毁掉脸?那太低级也太粗暴了。”哈利垂着眸子,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咕嘟。格雷格森咽了口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连点逻辑都没有,全凭推测,可就是让他听着感觉异常合理,并且……
毛骨悚然。
怎么会有人能做到,凭借那几篇似是而非的日记去揣测一个人的心理。
果然,哈利总是能找到一些奇妙的角度,无数次,他的推测就像能走进犯人的心底。
福尔摩斯敲击的动作停滞,只不过,虽然他认同解谜是一门艺术,也赞成一件艺术品既然由自由大胆的精神创造出来,自然也该用自由大胆的精神去观察和欣赏。②
但是,哈利太过纯粹,他的热忱与聪慧,恰似一把双刃剑,在划破真相的同时,也可能割伤自己。福尔摩斯有些头疼地思考之后的‘教学计划’:当一个学生蠢笨时,只需要进行合理劝说,让他改变航向即可,但当学生太过聪慧,那令人烦扰的东西就多了。
坦白来说,如果只是导师与学生,亦或者好友之间,福尔摩斯定然会为哈利这番话鼓掌,但当前所未有的情感如暴风般冲向头脑,饶是理智如他也不得不承认,爱情确实与友情截然不同,更似疾风骤雨,将原本条理分明的思绪搅得一团乱麻,会为莫须有的危险而焦灼。
但比起格雷格森和福尔摩斯,雷斯垂德显然已经适应的足够好,思考的内容也更加简单直白。
“既然如此,我们先去看看案发现场,如果这两件案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干的,我还得将威廉·夏庞蒂埃③放出去。”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去坐马车,格雷格森倒是万分困惑,“那个夏庞蒂埃家是哪里,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说到这里,雷斯垂德就不由直起腰板,“那位德雷伯先生的礼帽上有字,这你都没发现?”
“你快说吧。”格雷格森有些无奈对方的动作,明明他们俩水平相当,雷斯垂德总想表现出一副比他厉害些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
“那顶帽子里写着昂德伍德父子帽店,我顺着查过去,翻看了对方的收货单,当时购货人写着德雷伯,收货地址就在夏庞蒂埃寄宿公寓,显而易见,德雷伯生前住址就在那里。”
“于是我顺着过去,得知这位德雷伯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案发当晚,他喝得烂醉,借着酒劲儿冲进夏庞蒂埃夫人女儿的房间,把一块绿宝石硬塞给艾莉斯·夏庞蒂埃小姐,并且强硬地说这就是定情信物,让对方跟他私奔,要不是当时艾莉斯小姐的哥哥,也就是威廉·夏庞蒂埃出现,他差点就成功了。”
“但这位威廉先生情绪非常激动,他扬言说要弄死德雷伯,并且追着对方跑出家门,一直到夏庞蒂埃夫人睡觉前都没有回来,我这么算计着,大约得有至少4小时,你说如果不是追上了并且实施犯罪,他那4个来小时都干什么去了?”
雷斯垂德双手摊开,“并且在抓捕过程中,他一直表现得很抗拒,拼死挣扎,逼得几个警官一同扣着他才行,可是问他那4个小时去了哪里,他只说在追德雷伯,却追丢了,所以一直在周围寻找,说实在的,我并不相信他的话。”
“你说的威廉就是我们在门口看见的那个?”格雷格森明显还有点印象,并且持不同意见,“他看样子挺配合的,不像是你说得那么疯狂。”
“说起来也有点邪门,就在咱俩打招呼的时候,他才安分下来,我现在回想着,说不定是因为你一见面就说又死了个人,他自觉摆脱嫌疑,才松了口气配合调查。”
格雷格森听到这句话感觉雷斯垂德像是在甩锅,他冷笑着开口,“我是说死了个人,没说又死一个,我们苏格兰场每天处理的案件比天上的星星也不遑多让,他怎么能断定咱俩侦办的是一个案子?”
雷斯垂德虽然感觉格雷格森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回忆了半天,再找不到更多线索,“我们一共就讲了两句话,你说发生新案件,我说我也有线索,我们一起去找哈利跟福尔摩斯。这两句话里你觉得哪个是平复威廉的开关?难不成你要说福尔摩斯跟哈利的名头已经大到全伦敦都认识,并且能替他申冤了?”
哈利听着这两个人的阴阳怪气,甚至有些好笑,他们明明拆开来看都还挺和善友好,但放在一起就格外不消停。
【剩余时间:1:49:38。】
马车先到了劳里斯顿花园街,也就是第一个案发现场,哈利下车时没有着急进屋,而是先在周围转悠了一圈。
“你们白天来的时候坐马车了吗?”哈利开口询问道,却不想惹来3双惊诧的目光,“怎么了?”
“不,没什么。”雷斯垂德、格雷格森跟华生纷纷别过头,格雷格森还暗自屏息,等待那句或许会出现的,“这现场简直像水牛入境。”
一旁的福尔摩斯有些好笑,他们的关注焦点理应一致。
哈利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借助煤油灯的光亮在各个角落探查,而后才进入屋内,尸体已经被送回苏格兰场,要不是地上的脚印以及零星血迹,还有墙上的血字,这就是一间平凡无奇的空屋。
只可惜多了那几样之后,问题就变得棘手起来。
地上的零星血渍总体呈圆形,周围散射开细小的血珠,就像是烟花炸开。
“尸体没有受伤对吧。”哈利蹲下来注意地上的脚印,没有划擦的印记,只是普通的走动,他的问话变得肯定起来。
“没有。”雷斯垂德摇摇头。
“查德威克警官,你看出什么了?”华生有些好奇地问道,毕竟他跟福尔摩斯的动作如此相似,就像是完美的复制粘贴,华生有些好奇地猜测,他们会不会也得出同样结论。
“凶手身高六尺有余,非常魁梧,但是身有疾病,那位德雷伯先生胆小懦弱,只会欺负可怜的女孩子。”哈利抬起头,“当晚有4个人来过现场,凶手、被害人、旁观者,发现人。那位旁观者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他起先非常恐惧,可事后不知道出于自愿还是胁迫,与凶手走得很近,扰乱了发现人的思维,至于血字,我还是坚持夏洛克的观点,是复仇,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在主要的思路方面,简直分毫不差。
华生等人目瞪口呆地看向对面的警官,再转头看向福尔摩斯,“上帝,你们是不是公用了一个脑子?”
不然怎么会如此相似?
“我不明白,说真的,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些线索的?”格雷格森揪着头发,假设福尔摩斯一个人是这么说的,他还会有所迟疑,现在两个人的说法几乎一致,他是真的想不通了,“还有福尔摩斯先生,你当时说得马车,凶手的指甲,这都是从何而来?”
“它们再简单不过了。”福尔摩斯注意到哈利的惊讶,抬手指向门口,不再卖关子,“探案要讲求逻辑顺序,而哈利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比起水牛过境的花园小路,门口的车辙印才是更为关键的信息。”
“当我们得知没有人驾驶马车过来时,这份印记显然只会是凶手的,而从马蹄来看,拉车的只有一匹马,并且右前蹄印记格外清晰,说明它新换了那只蹄铁,而马车附近的脚印也变得格外有价值,那些才是凶手与死者留下的痕迹。”
“紧接着我们可以看到四个轮子的定位,它们代表着车厢的位置,而这三双脚印分别是从不同地方下来的,一个是从后方跳下来的,印记最深最沉,他或许是一直趴在车厢后面。”福尔摩斯说到这儿,注?*? 意到哈利眼睛里闪烁的笑意,没好气地别过头。
不就是之前说要去买菜的时候,他自称身体不适在家躲闲,之后又被抓到爬上后车厢吗,哈利到底要记多久。
“另外两双分别是从侧面以及前面下来的是死者,而前面的那人穿着方头靴,与死者挨得很近,结合雷斯垂德说的经历,估计当时死者已经喝到走不稳路了,不过这件事很快在屋内有所转机,从屋内的脚步痕迹来看,方头靴由一开始的镇定到后来步伐凌乱急切,他的情绪非常激动,在这些凌乱的步伐中间,出现滴落的血迹,但此时漆皮鞋并没有在他周围,而是离他有至少5英尺的距离,甚至还在向后退,这也就意味着方头靴的血是自己留下来的,结合血迹的形态,我估计多半是鼻血。”
哈利也点点头,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猜测对方身体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情绪激动就流鼻血,而且这血还不容易止住。
“至于那位旁观者,他从一开始就没走小路,而是沿着小路旁边的草丛走到窗边,”福尔摩斯抬手圈住窗台的位置,“他看到了一切,并且在后退时踩断了身后的树枝,这就是哈利你推测他恐惧的原因对吧。”
哈利闻言摸着脑袋点点头,果然,他这点小技巧夏洛克一眼就能看穿。
雷斯垂德等人立刻走到窗边,点着煤油灯向下探,果然看到了一个人踩来踩去的凌乱脚印以及折断的、中间凹陷的树枝。
“估计这声响引起了凶手的注意,因此他从窗台揪住对方的衣领,别这么看着我,因为下面的脚印里有明显脚前掌着地的痕迹,却不够深,说明这位旁观者是真切地被拎了起来。”福尔摩斯在华生等人看‘巫师’的眼神中揭秘。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空屋内竟然有灯这件事引起了最后一位发现人的注意,因此他匆匆前来查看。”
“这位发现人,就是我们上午去拜访过的巡警兰斯?”华生一下子串联起来,恍然大悟,“所以你才问他昨晚看到了什么,而他跟我们说,看到两个醉醺醺的酒鬼在花园门口剪刀石头布,还说什么‘我要找到世界上最大的宝石’。”
等等!
宝石?
哈利的眼睛猛地瞪大,“那个旁观者我知道是谁了!”
“阿瑟·霍尔德。”福尔摩斯的声音冷淡平和,“他知道一切,可他没说,上午我还在思考,哪怕被胁迫,看到巡警他也可以求助,但他没有,他是主动帮忙的,还在苏格兰场替凶手遮掩了一切。”
是的没错,哈利用力点头,他也意识到当时阿瑟隐瞒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他起码知道一颗宝石的下落,只是当晚太匆忙,没来得及拿回来,至于他隐瞒的原因……
也许跟曾经的奥利维亚女士一样。④
因为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凶手不一定凶残,而死者也不一定无辜,看来这个案件也是如此。
“以上,就是昨晚发生的整个过程。”福尔摩斯微微欠身,像演出谢幕一般,说完他还朝哈利偏头问了一句,“还有什么疑问吗?”
【剩余时间:00:48:11。】
哈利连忙摇头,“你知道的夏洛克,全世界没有比你更加优秀讲述者和引导者,你对线索的梳理,细节的观察,就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无比璀璨耀眼,迷雾基本散尽,现在就差最后一块拼图,相信在去过哈里戴私人旅馆之后也能得到彻底的解答。”
福尔摩斯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些,恍惚间,哈利甚至看到了些许狡黠,“已经不必了。”
福尔摩斯的声音非常轻,轻到哈利完全没有听见,就已经飘散在风中。
“你说什么?”哈利有些困惑地问道。
“我说,这里天黑不方便招呼马车,我们要走去隔壁的布里克斯顿路。”福尔摩斯开口回应道。
哈利挠了挠头,夏洛克刚才说了这么多字的吗?
光是走路就用了近10分钟,到了布里克斯顿路时,哈利只期盼着之后的马车夫能可靠些,最好10分钟就赶到哈里戴旅馆。
然而……
“扣住他!”福尔摩斯只一句话,就让哈利条件反射般冲了出去。靴跟重重磕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声响,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要扣住对方。
马车夫原本百无聊赖地靠在车旁,手指随意地敲击着车厢,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察觉到哈利的动作,他反射性想跑,却被哈利猛地按住。狠狠按压在斑驳的车厢侧面,粗糙的木刺瞬间扎到脸上。
哈利刚要扭头询问,刹那间,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从手下传来,试图将他掀翻。他急忙调整姿势,双脚死死蹬住地面,试图加大摩擦,除了卡尔,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强烈的力量感。
他需要借助些外力,哈利想着,但下一秒忍不住磨了磨牙。
该死的,他的手铐已经‘赠送’给玛丽小姐了。
万幸的是,雷斯垂德和格雷格森还算靠谱,虽然与哈利一样困惑,却动作迅猛地冲上前,试图遏制住对方,车夫极其凶残,甚至带着他们一起往车厢上撞,就像是疯了一样,把车窗玻璃都撞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哈利躲闪得还算快,几乎在玻璃掉落的瞬间就垂下脑袋,力求不被划到脸,但手背这些在外的位置还是被划破了几处伤口,哪怕场面如此混乱,但没一个人松手,而那位车夫也意识到,他不可能一个人斗过一群人,便也在剧烈反抗之后重新拾起理智,顺从地被铐上。
“由我来介绍一下,”福尔摩斯本来还有些喜悦的笑容在面对哈利的伤口时消弭无踪,哪怕知道哈利这些伤不严重,哪怕自己曾经还受过更重的伤,却已然笑不出来,“这就是两起案件的凶手,杰弗森·霍普先生。”
夏洛克简直像是个奇迹!
在对方明显歉意的眼神中,哈利连忙摇头,脑袋上的碎玻璃又扎又痒,可他还是微微冲夏洛克眨眨眼睛,悄悄竖起大拇指,“真棒!”
他还想说更多,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检测到因不可抗力考场即将当场公布答案,当前考试时间归零,请考生尽快交卷。】
【检测到考生未开始答卷,且出现不可抗力,现为考生提供5分钟作答时间,考场将在“哔——”的一声后正式开始倒计时。】
【哔——】
第79章 第 79 章 你的每个举动,都是破绽……
虽然万般无奈, 但哈利还是硬着头皮开始答题。
基础题应该问题不大吧,像是第一题,宝石丢失是因为乔治·史蒂文森想偷了卖钱, 去别的地方潇洒一番,顺便躲开自己杀人的罪责。
可到了第二题,哈利就觉得自己刚才想得可太简单了。
他只知道宝石是在外面丢的, 并且通过乔治的手卖给了德雷伯,至于是在哪卖的,在哪丢的,他还没问出来,哈利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猜想全写上, 以求能得点分。
阿瑟·霍尔德不是偷宝石的人,并且整个案件已经全部清晰明了,第三题哈利回答得毫无难度,而宝石的去向对于他来说纯属送分题, 它们分散在德雷伯、艾莉斯以及斯坦格森手中。
到了附加题的部分,哈利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毕竟他有个现场压根就没去看过。
就像第一道题, 哈利已经开始磕绊起来,艾莉斯手里的宝石显而易见是德雷伯强塞的‘定情信物’, 只不过也算他倒霉,被威廉打出门时忘记将宝石拿走,至于斯坦格森的宝石, 哈利决定当他跟德雷伯一样是从乔治手里买来的。毕竟德雷伯这个标准的异性恋也不至于有钱到买块宝石送同性吧。
第二题, 斯坦格森的死因,哈利回忆了半天,也只能想到格雷格森当时说了一句, 斯坦格森被人杀害,手法什么的都是未知,难道也是下毒?
不,不应该。
虽然没见过斯坦格森,但是对方显然比德雷伯要谨慎得多,他比德雷伯死得晚,地点在哈里戴宾馆,而这个地方哈利恰好知道,离码头很近,再加上乔治·史蒂文森也在那里,对方还在笔记里写了远走他乡的话,让哈利更加确定他们就是想跑。
一个求生欲如此强烈,对危险相当敏锐,并且没有喝多的狡诈男人,在面对凶手时会束手就擒的吃下毒药?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要是一对一较量,很少有人能打得过这位杰弗森·霍普先生,哈利掂量着自己都有些悬,也许武力值相差不算大,平时打一架估计是五五开的胜算,但对方有种豁出命的狠厉,就比如刚才撞碎的玻璃,在这点上,他完全做不到。
所以在察觉到危险降临时,死者不可能赤手空拳地应对,他旁边注定会有武器。
是枪吗?
不可能,如果是枪,哪怕霍普先生再强悍也一定会受伤。
得是个容易隐藏跟携带的冷兵器,就比如……
刀。
哈利凭借着直觉填写信息。
第三题,空屋死者信息,哈利简直想扼腕叹息,他还真就没问空屋这位死者到底是干什么的,只知道死者名叫伊诺克·J·德雷伯,是个有钱人,胆小好色,仅此而已。第四题的死亡原因倒是简单,死于中毒。
关于第五题,凶手是同一个,在劳里斯顿花园街3号这里的行凶过程夏洛克已经点明了,凶手作为马夫,假意搀扶着死者进入空屋,等死者稍微醒酒后,将死者的罪行一一讲述,并且越讲越愤怒,最后用毒药杀死对方,对于斯坦伯格……
哈利苦笑着又将刚才的猜测写了一遍。
第六题倒也简单,昏迷是因为听见恋人被泼硫酸,加上自己被抓,双重刺激之下晕倒。
第七题乔治被泼硫酸跟凶杀案毫无关系,哈利写清自己的思路之后鼓起勇气点了提交,主要是不点也编不下去了。
【考试成绩:72分,恭喜考生通过考试。】
【考生选择提前交卷,现发放考试奖励金6先令。】
是的,只有6先令,因为他提前交卷时间不足1小时,所以没有额外奖励。
系统在这方面总是算得格外清楚。
但还好,不用脱衣服,毕竟这次可还在户外,周围人又那么多,他还是要脸面的。
“先生们,有什么想问的趁现在直接开口吧,我也不确定自己还有多久可活的,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几分钟之后,谁知道呢。”被大力捆绑过的马夫脾气出奇的好,要不是哈利后脖颈和头顶还残存着扎人的碎玻璃,他差点被这家伙纯良的模样给误导。
而且……
哈利看着自己涨红的手心,划破的手背,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位马夫能死在几分钟之后。
华生闻言倒是非常紧张地凑上前,霍普配合地靠近,“您是位医生吧,可以用手按一下这里。”他费力地抬起自己被拷牢的双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华生迅速而谨慎地按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引得哈利等人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与正常心率截然不同,加上之前的症状,应该是主动脉瘤。”华生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能看出来,虽然对方是杀人犯,但他还是保持着医生对生命的尊重与惋惜。
“您真是为杰出的医生,与我之前花钱找的那些人说的一样,他们说我没剩几天了,但我现在真是比过去的那些年都要开心,哪怕在此刻下地狱我也不会难过,就是有点可惜,我本打算着,今晚送完你们之后,去打两枚戒指的。”他咧着嘴,笑容甚至有些憨厚,只是眼眶红了。
“我把露西的戒指丢了,虽然那东西是德雷伯送给她的,但她悄悄地在内侧刻了我的名字,明明,明明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在她死之前,我甚至连枚像样的戒指都没给过她,还把她最后的遗物丢了,她是个那么爱美的姑娘。”男人的声音带着哽咽,让哈利知道,他曾经想得没错,这又是一场令人遗憾的悲剧。
这个故事男人讲得断断续续,时不时会因为心口疼痛而暂停,时间跨度更是超过20年。
“20多年前,因为你们可能有所耳闻的‘西进运动’①,我岳父带着他们部落里的20余人向西部迁移,在整个过程中,他们碰到了很多人,也死了更多人,最后,只剩下他和一个小女孩还活着,他们相依为命,我岳父也认下那个女孩作自己的亲生女儿,随他的姓氏,叫露西·费里尔。他们的出现引起当地人民的注意,在发现我岳父品行优良后,接纳了他们作为交换,我岳父和露西必须信奉他们的宗教,而那些人自称是天使的选民,是上帝的子女,这让我岳父心生好感,并且饥寒交迫之下,没有别的选择,他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可他没想到,这是噩梦的开端。”
“什么天使选民,”霍普嗤笑着,“恶魔都不稀罕选择他们,他们才是真正被神明抛弃的恶棍。当露西长大,越来越漂亮之后,那些个长老竟然恬不知耻地给她一个周的时间,让她从两个家族中选择一个嫁过去,作对方第不知道多少任妻子,是的,他们每个人的妻子都几乎活不过一年。”
“在那个时候,露西已经与我相爱,可他们说什么,圣约教规让女子必须嫁给上帝选民,外嫁异教徒是弥天大罪,露西要么选择‘弃暗投明’要么就带着罪孽被处死,可笑的是,当时的我正好为了我们的婚礼去远方打工作筹钱,所以没有在家,等我接到消息回去时,我的岳父已经被他们残忍的杀害,而露西,我可爱的露西更是被德雷伯那个恶棍掠夺回家,在斯坦伯格的扇风点火之下,德雷伯那头蠢猪不仅没有珍惜露西,甚至质疑她的纯洁性,没几天就将她折磨致死。”
“我恰好在她下葬的当天回到家。”霍普的声音压抑嘶哑。
哈利听得攥紧胸前的玻璃瓶,这种感觉,他能明白。
孤儿院的资金总是紧缺的,他们偶尔也会打打零工,那天院长得到了企业资助的一万块钱,他还在饭桌上跟他们筹划,要提出来给他们加餐、买几件新衣服留着过年穿,他们当时听得非常兴奋,还想着跟爷爷一起,帮忙拎东西,但孤儿院里小的小、老的老,他们几个还算大一些的,也要去打零工补贴生活,所以没有跟爷爷一起去。
他是在替老板送货时路过的小巷,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朝里面看了一眼,而那一眼,是一辈子的梦魇。
院长爷爷那么爱干净的人,就这样倒在冰冷又肮脏的街头,当他冲过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大片的血色,还在喷涌的鲜血止都止不住,爷爷温热的手指一点点变凉,在看到他的时候只来得及交代两句话——
“对不起,没办法给你们准备新衣服了。”
“要带着弟弟妹妹们好好活下去啊。”
爷爷的死亡原因很简单,就是那可笑的一万块钱,劫犯想抢,但爷爷拼劲全力抱在怀里不肯给。
从那天起,再也不会有人做一锅食物吃了上顿吃下顿,还说自己胃肠不好这样才方便吸收;再也不会有一件偏大好几码,能穿很多年的新衣服;再也不会有人絮絮叨叨地说鸡蛋涨价、小葱贵了两毛八。
也是从那天起,他没有了家。
所以他对霍普先生说得话格外感同身受。
当拿着钱推开房门,迎接的只有一片死寂,壁炉已经冷透,熟悉的身影消失不见,到处都是对方的痕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家没了,而制造一切的凶手还能享受美食佳肴,迎接欢声笑语,这不公平。
虽然哈利的思绪漂浮,但霍普的讲述并未因此停止。
“多可笑啊先生们,距离我们商讨怎么布置新家才过去不到一个月,我的岳父,我的爱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手里肮脏的金币,但凡我当时没有出门,哪怕我不想着多赚一笔提前些回来,他们也不至于死去。”霍普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淌下来,砸在布满灰尘的地板,形成一颗颗灰褐色的印记,就像他千疮百孔的心。
“我自认罪孽深重,但是,在我下地狱之前,我必须将那两个恶棍一起带走,在露西下葬的那天,我闯进现场,像往常一样亲吻她的右手,那时,我发现了这枚戒指,这是德雷伯给的,我替她恶心,可当我摘下来时,却看见了里面的印记,她将我的名字雕刻在内壁,就像我一次次亲吻她的手指。我的好女孩儿,她那么期盼我回来,可我、可我……”
霍普哑的近乎失声,只凭借气声在用力阐述,他想把德雷伯跟斯坦伯格的罪孽揭露出来,他们的恶行不该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他们应当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历史铭记,让所有人唾弃。
“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垂察,他们的家族后来败落了,可德雷伯依旧拥有庞大的财富,并且雇佣了斯坦伯格作为秘书,说实在的,德雷伯那个蠢货不足为惧,但斯坦伯格异常狡诈,我追随他们跨越数个国家,很多次都在快要得手时被对方察觉,甚至还被陷害入狱,可就在前几天,他们来到伦敦,去了夏庞蒂埃寄宿公寓,德雷伯那家伙又死性不改地看上了一位小姐,并且还从一个跟他们在酒馆鬼混的家伙手里买了几颗宝石,拿着宝石追求那位小姐,我当时就坐在他们隔壁,点了最便宜的酒,听斯坦伯格劝说,但那个脑袋空空的蠢货丝毫不听,他们只能约定在哈里戴私人旅馆汇合,一起坐船去法国,我当时就在想,机会来了。”
“当晚,我就驾着马车一路跟随德雷伯的踪迹,我看到他被夏庞蒂埃公寓的一个男人打出来,他非常惊恐地蹿进我的马车,就像一只愚蠢的兔子跑进狼窝,他喝了很多酒,大着舌头告诉我去哈里戴旅馆,我当然没有应和,这片区域我观察了很久,荒僻隐秘,警察很少过来检查,因此我将他带到这里,温柔地把他搀扶进去,他一开始还抱怨旅馆简陋,没有烛火,可当我点亮蜡烛时你们猜怎么着?”
“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是那样的恐慌,掏出钱包跟宝石,说自己有的是钱,让我放过他,但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要他的命。我跟他说,既然他们是什么天使选民,那就祷告几次,然后选择一枚药丸吃掉,万一上帝垂怜,我就放他一条生路,他竟然信了,哦这个蠢货。不过还好,吃下毒药的他可比平时的模样可爱多了,扭曲、哀嚎、发出人不人鬼不鬼的惨叫、他甚至试图掐死自己,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我就这样静静观赏了5、6分钟,直到他没有声息。”
“只是这件事被另一个倒霉蛋发现了,我跟他聊天时才知道,原来宝石是他家的,不过那家伙想来是觉得我更惨一些,配合我演了一出好戏,只可惜在演戏的过程中我俩太过投入,踉跄地走出去时,口袋里的戒指不慎掉落,后来我的一位朋友自告奋勇帮我寻找,似乎也出现了些麻烦,不得不说,警察先生们,你们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一批警察,只可惜没有在美国遇见你们。”
“至于那位斯坦伯格就比较无趣了,他不想忏悔也不信任他的天使,他试图杀死我,但说实话,他那样的废物真的不值一提,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刀夺了下来,并且反过来捅死他。”霍普耸了耸肩,“我倒是有些遗憾,要不是因为疏忽留下戒指,或许今晚我的计划就完成了。”
就仿佛上帝也不想他跟露西结婚,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为露西制作独属于对方的戒指。
“不得不说,戒指是关键因素,它透露了你的姓名,但事实上,没有戒指也不过就费事些罢了。”福尔摩斯的语气平淡,摘下脖子上的黑色围巾示意哈利低头,轻柔地扫着上面的碎渣。
虽然福尔摩斯自己从不承认,但他的行为举止一直是绅士的典范,就比如在对方说话时保持安静和专注以示尊重,为此强忍下来不去着手清理哈利身上的玻璃碴,但在他自己说话时,就没了这份顾及。
哈利本想转动大脑吸取知识的,可在福尔摩斯微微带着烟草和炭火的味道包围下,他的思绪一时间都停滞了,过了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接过围巾,示意夏洛克专心讲述,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清理。
“从花园里你的步伐可以推测出你的身高,当然这有一定误差,但好在你还在墙上留下字迹,按照绝大多数人的习惯来看,字迹的高度一般等同于眼睛的高度,两相印证下,我推测你的身高在6英尺左右。”
“再看马车,轮距比私人马车要窄一截,是标准的出租马车,毕竟为了增加拉人次数,降低成本,这些马车行真是想尽办法。而且你是从马车前端下来进行搀扶的,这么看来你的职业显而易见,一个出租马车行的马夫。”
“德雷伯并不瘦弱,你在搀扶时脚步丝毫不乱,说明你身材魁梧有力,掉落的女士戒指,证明你是为了一位女士而复仇,已经上升到生死的程度,那么这位女士大概率已经故去,德雷伯他们是美国人,船票显示来伦敦才2周左右,所以你也不会过来太久。伦敦的出租马车行一共就那几家,哪怕没有姓名,寻找一位身高六英尺上下,妻子已故,身体强壮,入职近两周的壮年也绝非难事。”
福尔摩斯不喜欢对方的猜测,有种他是因为对方大意疏忽,找到戒指才破解迷题的感觉,更何况哈利还因为他而受伤。
福尔摩斯能体谅这位霍普先生的痛苦,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接受对方‘另类’的嚣张,事实上,哪怕没有戒指,“你的存在,你的每个举动,都是破绽。”
霍普听完表情怔愣,一直到被押送进马车时也没再言语。
*
这次的案件虽然所有人都做出努力,可最后的收尾当然要交给接手它的雷斯垂德和格雷格森,也正因如此,哈利得以提早回家,不至于像他们两位似的,带着一脑袋玻璃碴回苏格兰场加班。
出于心里莫名的情绪,哈利没有跟夏洛克客气着说什么围巾洗好送回,而是默默地揣回家。
与喜欢的人住对面的好处就在于,当他房间亮灯时,对面的屋子也同样亮起灯光,他可以假装自己和夏洛克同处一室,只不过屋子比较大,看不见对方的脸。
哈利的思绪胡乱飞舞着,将围巾上的玻璃碴抖干净,他不想洗,如果洗过了,那份独属于夏洛克的气息也会消散在风中。
虽然哪怕不清洗,这份气息也停留不了多久,可他就像一个卑劣的小偷,总想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假装那是被回应的爱情。
他将围巾放进衣柜,却猛然发现,架子上好像少了一条围巾,是他来到这里之后买了材料亲手织的第一条围巾,米白色的不太耐脏。
好像……
在夏洛克那里。
不过跟他不同,夏洛克应该是真的忘记还了。
哈利一边想着,一边将围巾塞进衣柜。
彻底的清洁之后,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因为晚餐的那口咖啡粉过于提神,他脑子里不停回放着那句——
向莫里亚蒂教授问好。
被子里的手指蜷缩起来,最终紧紧攥起。
他需要查阅关于‘自己’的更多信息。
而恰好,他的工作在苏格兰场,在警局。
第80章 第 80 章 他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哈利这么想着, 脑子里的思路越发清晰,他忍不住爬起床,点燃蜡烛, 从柜子里拿出羽毛笔和纸,蘸着墨水将思路写下——
首先,最近有新警员入职, 再加上一批老警员们退休,管理档案的老约翰几次提及力不从心,希望让他们这些小年轻去帮忙,但大家都知道老约翰只是嫌档案室冷清没人聊天,并且他还想将自己本就不多的活计分派给别人, 尝尝当个小领导的滋味,所以从未有人应和过。
不过这几天不止涉及档案调动,甚至还有各部门内部考核材料归档,工作量确实激增, 在这种情况下,他申请帮忙不会有任何人提出疑问。
不,不能是他申请帮忙。
哈利将‘他申请’这几个词用羽毛笔划掉。
他不能做这个出头鸟, 万一之后真的查出什么问题,追溯起来很容易追查到他看过档案的事情。
尤其是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间谍一旦暴露, 对档案的重新调查必定是最先启动的一环,在这种情况下查出来他翻阅过档案,那就太扎眼了。
哈利根本不敢思考自己是间谍的可能性, 虽然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 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不愿承认。
镇定点哈利,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着, 想想老约翰有什么特征,能够在查档案时利用上。
老约翰喜欢跟别人说话,记忆力不算好,热心肠,做事拖拉,马虎,档案登记做得不算详细,喜欢喝茶,更喜欢跟人炫耀他的高级茶叶,花钱大手大脚,前段时间仗着资历在档案室申请了一个挂钟。
他垂下眼眸,将自己对老约翰的所有印象通通写在纸上,像垒积木一般,试图把这些‘木块’垒起来,作为他查阅档案的‘天梯’。
大脑思考到有些发热,他将大概构建出来的轮廓塞到书桌抽屉的最底层,立刻熄灭蜡烛,重新上床。
被柔软的被子包围着,哈利却辗转不能入眠,他没想过自己的生活日渐好转,却突然又另起波澜,也不知道系统给的这个身份……
等等!
他腾地坐起来,对了,一直在考试都给他考糊涂了,其实考试系统还配备的221智能助手,说不定可以解答他的疑惑。
哈利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过于鼓噪的心跳,手指有些颤抖地戳着光屏,将221戳了出来。
“221,你知道这具身体之前的信息吗?”他嘴巴张了几次,还是问出口,话音都没落下,拳头却已经攥紧了。
他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宿主,我们系统只负责进行跨时空间的灵魂与□□匹配,不负责追溯该□□曾经的过往,所以我也不清楚。”
221的答复让哈利非常失落,但隐约间又带出些庆幸。
只要没有查明情况,他就有很大可能是个好人。
“不过……”221再次开口,将哈利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宿主可以看商店里有没有相关商品售卖,我们的商店什么都卖的。”221有些像摆摊的小贩,这都是哈利‘玩’剩下的引导词,他不知道用相关‘话术’卖过多少东西。
虽然理智告诉哈利,这么说肯定没什么值得看的,但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哈利还是点开了自己发誓不会进入的商店。
商店的物品摆放相当智能,估计是根据宿主的切实需要,按照金额从大到小进行罗列,至于哈利为什么能知道这件事,当然是因为……
他看向拍在第一位,闪着金光,写明‘原哈利记忆碎片’的物品,默默捏紧拳头。
这一次可不是什么紧张。
道理他都懂,为什么记忆碎片敢卖10000镑,还只是碎片而已,都不确定有没有用!
当他是什么金矿矿主吗?
这算不算是一种诱导消费,诈骗行为?
察觉到哈利的愤怒,221赶紧出声试图平复他的火气,“是这样的宿主,因为要拦截灵魂逸散时的记忆,需要花费比较多能量值,所以……”
221的声音越说越小,它也觉得10000镑确实很多,尤其是跟着宿主学习省钱法之后,就觉得更多了,但是它没办法改变系统商城的定价,只能拼命向下滑页面,“你看宿主,有一些还是能买得起的,就比如这个‘记忆加倍’,购买后可提升任意5分钟内的记忆水平,在那5分钟里几乎达到过目不忘的效果,只要1镑。?*? ”
它说着说着有些心虚,才5分钟,好像对宿主也没什么用,赶紧点开另一条,“这个呢,情景模拟,宿主可以指定任意‘嫌疑人’提交系统,通过系统对嫌疑人外貌、气质、身份、状态等等进行全面扫描,结合大数据分析,模拟生成嫌疑人,宿主可以设定情景与模拟嫌疑人进行沟通碰撞,分析对方心理情感,更好地完成案件梳理,情景只能构建1次,但沟通次数无上限,需要2镑。”
221不断扒拉出新的东西,什么15镑的身体恢复药剂,能将身体受到的濒死伤害减轻到重病的程度,当然没有断肢再生功能,但好歹能治愈;还有20镑的身体防护罩,在极端灾害中支撑30秒死不了……
哈利听着221介绍完,突然觉得自己的钱赚的可太少了,除了最便宜的1镑和2镑之后,剩下就没有低于两位数的,而那俩还是系统特价才会出现的折扣商品。
那可是英镑,不是先令!
只能说系统的物价令人绝望。
在几经思考之下,哈利还是决定先把最便宜的两个买了,不然等涨价了他的心会滴血。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规律,就是当结算‘记忆加倍’时商城会有提醒——
【该商品是否用在宿主本人身上()】
真是符合考试系统的一贯风格,连结算时都要‘做题’。
哈利却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我画叉会怎么样?”他询问221。
“冷静点宿主,”221连忙叫停,“价格会在变回原价的基础上翻倍!”
“翻倍?!”哈利被系统坐地起价的风格惊了一下,“为什么?”
“首先,系统商城严格打击倒买倒卖行为,坚决维护系统利益,另外如果是用在宿主本人身上,购买商品后只需内心呼唤221就可以进行使用,但带出给他人,需要结合位面特点进行合理化包装,针对应用者调整剂量,这些都需要系统花费能量测算,肯定是要加钱的。”
真的是非常会盘算了,哈利这才明白,为什么系统会承诺给他每天发工资,考试合格还会发奖励金,原来在3级之后都能赚回去。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哈利还是先花出去宝贵的3英镑,这对他之后的计划极其重要。
*
第二天上班时,老约翰依旧喝着茶,在大厅跟他们抱怨档案的文件太多,需要人手帮忙。按照往常,哈利会随便应和老约翰两句,在充分表达自己的同情后,委婉说明他还有很多案件报告要汇总,借此离开。
老约翰虽然喜欢偷懒,但从未遗忘过警察的本职工作,所以‘刻苦向上’的哈利总能在他这边得到体谅和赞赏,只要一听见案件报告,他会迅速让路。
不过今天,哈利并没有急着进办公室,他先是在外面将右脚鞋带系得松了些,尾端也拉长出来,紧接着在大厅跟老约翰打了声招呼,“早啊约翰警官,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
“我也挺好,昨晚可算是将霍尔德先生的宝石都找齐了,否则真不好交差。”哈利笑着回答,他多留了个话头,以便于约翰继续往下聊。
老约翰最喜欢跟人搭话聊天,闻言也抿了口茶水,“确实如此,这种珍贵又精致的小东西最难找了,还好你跟雷斯垂德配合默契,上次我还听他们说,现在的苏格兰场有你们在真是让人放心。”
他们?
哈利有些好笑,他的同事们大多一根筋,就像之前他被厅长和警督们联合批评时,他们会给他起外号,虽然动作是维护的,也会在夜巡时帮忙,但言语上总会带出轻慢,而现在,随着他破获的案件增多,也同样是这群人给他跟雷斯垂德起了个‘苏格兰场双子星’的昵称。
他们的喜恶太过分明,以至于哈利总会忍不住多想,如果他哪天灵光不再,拖了苏格兰场后腿时,他们的态度是不是会再度反转,这也是他一上班就进办公室,不多参与聊天的原因,或许是随着在系统里的学习增多,尤其是关于犯罪心理部分的深入研究,他总会想得更多些,而想的越多,就越会察觉破绽,越会苛求别人。
但人无完人,论迹不论心,他这样的苛求其实是有些钻牛角尖的行为,道理哈利都懂,可他还是会控制不住。
他曾经是个朋友挺多的人,凭借直觉筛选完之后,剩下的都是兄弟,只是现在,哪怕直觉告诉他大家都很善良可靠,但他真正信任,能托付后背的,数来数去也还是夏洛克,卡尔警督跟雷斯垂德。
“是不是太累了,”约翰没听见哈利谦逊地辩驳,有些不习惯地抬头,看向对方,“最近大家都很辛苦,这不那些警督的考察才结束,汇报材料收纳整理还是个麻烦事。”
老约翰说着说着又扯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来。
“所以是所有的警督都参与考察跟选拔了是吗?”哈利回过神,连忙将自己的思路重新拽回来,他的余光向外探去,发现了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门口,这个时间点会来的,应该是……
“你们在说什么?”雷斯垂德难得看见哈利在大厅转悠,挑着眉大踏步走过来。
“当然,我知道你的意思哈利,卡尔已经成功了。”老约翰朝哈利隐晦地挤挤眼睛,“虽然没有下发通知,但是材料既然要归档,估计也就是今天的事情了,上帝,我真的要忙坏了,哦雷斯垂德,你来得正好,上午有时间吗?”
雷斯垂德虽然只听了一半,但很敏锐地反应出对方的潜在含义,立刻捂住嘴,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得太骄傲。
在所有警督里,卡尔是最年轻的一个,但现在很明显,他打败了其他所有人,升职为警司,他们的老师如此优秀,怎么能让人不得意。
但听到下一句,雷斯垂德的肩膀瞬间垮了,“我也不清闲啊老约翰,而且我的老师咳咳,我得避嫌吧,怎么能让我去塞档案。”
他刚要说升职,哈利就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怼了他一下,立刻将那个词汇噎了回去。
“什么避嫌,一天天的像个老古板,卡尔已经板上钉钉了懂吗,找他谈过话了,所有材料都有,就差找齐装进档案里,怎么,你还能把卡尔的名字涂了换成别人?”老约翰斜着眼看雷斯垂德,“老约翰我眼睛不瞎,哈利这孩子才是真的忙,每天一上班就往办公室冲,连口水都不怎么喝,不是去找卡尔汇报就是去案发现场,你呢,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们聊天。”
雷斯垂德听着真的是有些绝望,他哪里一天到晚闲聊了,他只不过偶尔凑个热闹,哈利经手的案子他不敢说100%参与,但也去了80%吧,那家伙分明又闷又无趣还抠门,拿报纸对着打折区算半天,还落得个勤劳的标签,老约翰这眼睛是真的不好使啊。
这么想着,雷斯垂德不由地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哈利。
而老约翰的视线也顺着一起看了过来。
哈利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捏紧,脸上却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我跟着一起吧,但先说好我一会儿还有珠宝丢失案的细节要跟卡尔汇报,待不了多长时间。”
“真是帮大忙了。”老约翰脸上的笑容扩大,拉着两人就向档案室走。
在靠近档案室的时候,哈利的左脚向里一踩,将右脚的鞋带踩开,他顺势蹲下来系鞋带,而老约翰就习惯性地将档案登记册递给雷斯垂德,“反正你俩一起,签你的名字就行。”
哈利的嘴角微微上扬,起身顺手捧起一大摞资料向里走,正当雷斯垂德也要跟着进去的时候,他突然转头,“兄弟,方便给我泡杯茶吗?”
他晃了晃手里举满的材料,眼睛俏皮地朝老约翰眨了一下,“毕竟我们今天帮忙,跟约翰警官讨点茶水不过分吧。”
“当然当然,”老约翰很高兴有人能欣赏他的茶叶,也不管雷斯垂德的反应,拽着他去拿茶来冲泡,嘴里还开始念叨他收藏的那些茶叶的历史来源。
哈利将资料放进档案室的小桌上,把门紧紧关闭,身体紧张地趴在门上,直到他们完全离开才放松了些。
“呼。”他重重地喘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确实利用着对同事们的理解和大家对他的信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已经走到这,就不差最后一步了。
他踩在桌边的凳子上,够下来墙上的挂钟,虽然构造有些差别,但他知道该如何调节快慢。
老约翰唠叨的那一套至少要说上20分钟,所以他大概向前调10分钟就差不多了,不然雷斯垂德很容易发现问题。
哈利把指针向前拨了10分钟,在跳会地面时仔细地用手帕擦干净凳子上的痕迹,紧接着按照指示朝里走,从一众新警员的档案中找到了自己的——
【姓名:哈利·查德威克
性别:男
出生日期:1853.5.30
出生地:英国伦敦坎伯韦尔区。
家庭住址:坎伯韦尔区托基街15号。
现住址:玛丽勒本区贝克街222号卡姆登私邸(遗产继承)
父母信息
父亲:托马斯·查德威克 木匠(因病去世)
母亲:玛丽·查德威克 家庭主妇(因病去世)
哈利的手指在父母姓名那里摩挲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两个名字,有父母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
但现在也没有时间留给他感慨,哈利直接召唤221用上记忆加倍,视线在众多信息中飞速划过。
那些什么入职日期、警衔、工作表现之类的都不重要,他只在乎自己的过往经历,就比如……
收养情况:11岁父母去世后,被远房叔叔收养,叔叔因病在美国长期治疗,委托伦敦代理人(查尔斯·威灵顿,伦敦银行经理)进行监管,处理一应事务。
求学经历:
1864-1869:圣詹姆斯教会学校
评价:表现出色,勤奋好学,善于观察和分析问题,勇敢识破坏人伎俩帮助同学。
1869-1873:伦敦文法学校
评价:有较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观察力,善于团队合作,体育成绩优秀。
证书:优秀毕业生证书
1873-1874:玛丽勒本区治安办公室实习生、伦敦玛丽勒本学院旁听生。
职责:文书处理,协助巡逻警员,积极进取,在玛丽勒本学院深造旁听,利用数学与逻辑学方面优势,协助治安办公室分析梳理案件。
评价:表现出色,具备极强的团队协作能力,对警察工作有浓厚兴趣和热情,推荐参加苏格兰场警察考试。
推荐人:约翰·布朗(治安办公室负责人)
“等有时间我再跟你说……”是老约翰的声音。
哈利靠着系统加持生生记住这些信息,迅速将自己的档案重新塞了回去,把门打开,拎起几份资料做出找寻的动作,他默数三下,随着声音的靠近回头,看到雷斯垂德被唠叨到面无表情的脸。
真是辛苦他了。
哈利带着歉意将雷斯垂德拽进屋,耳边是对方不停地抱怨——
“我敢说我把这辈子的赞美之词都送给那几盒茶叶了,见鬼的,我根本分不出来它们的区别是什么。”
“老约翰到底念叨了多久,你是不是已经快整理完了,真是要命。”
哈利见缝插针地将‘正确’信息输送过去,“别那么夸张兄弟,实际上才过去10分钟而已。”
“十分钟?”雷斯垂德叫了一声,回过头看向挂钟,果真如此。
“打起精神快点整理,一会儿我们不是还要向卡尔汇报工作吗?”哈利将桌子上的一叠信息表塞到雷斯垂德怀里,在对方的哀叹中勾起唇角,垂眸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情绪,沉默地整理材料。
说是能早点跑,但是雷斯垂德只要拿到一项工作,就会专心致志地将它干完,所以他们足足整理了小半天,才将所有内容都梳理整齐,放入档案中。
“走吧。”雷斯垂德抻了个懒腰,转身朝哈利看去。
“我马上来,”哈利应和着,从衣架上拿起大衣,帅气地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就要穿上。
雷斯垂德出门的一刹那,余光发现大衣的衣摆将书桌上的文件噼里啪啦带下来,他忍不住嘶了一声,赶紧别开眼。
真正有用的材料他们已经尽数归档,书桌上没什么要紧文件,哈利只要捡起来就行,他就不过去添乱了,主要是雷斯垂德忙活到现在,看着文件都头疼。
哈利将滑到门缝底下的文件抽出来,顺手把门关上,重复了一遍拨动挂钟的步骤,重新擦拭踩过的凳子,才安静地走出门。
老约翰跟雷斯垂德又聊了几句,哈利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轻轻离开,回到办公室。
他沉默地坐在自己办公的位置,双手搭在大腿上,绷紧的弦明明该松开些了,可是他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裤子上的布料,越攥越紧,就像是在无声地宣泄着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卧底。
但他活得真像个卧底。
虚伪得令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