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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都嗝屁了,你还管我喜欢谁?你管得着吗?

重病之人最忌情绪大起大伏, 即便陈医生不提醒,也该是人人知晓的常识。

陈医生不知背后故事,见病人状态一朝回到解放前, 生了怒意。老医生眼里病人大过天,雇主不雇主的顾不上了,语气严厉地把霍承光说一顿。

隔天开始, 照霍承光意思, 每顿中饭晚饭所有人聚在一起吃。

他、陆溢阳、汤逢山, 还有陈医生、Bob、小马哥他们……餐厅支起圆台面, 陆溢阳吃他的病号餐,席面一摆,剩下的人顿顿吃得精致。

人一多, 吃饭时就热闹。听陈医生说说十岁小孙子和两岁小孙女多调皮, 又听Bob说他儿子怎么带大。小马哥没结婚,有眼力见,问得细,只说要积累经验。

讲孩子, 永远是朝气蓬勃又积极向上的话题。汤逢山听着听着,也开始问小婴儿饮食起居方面的细节。

有月嫂带着, 不用他事事亲力亲为, 但毕竟自己女儿, 如今剩他一个, 照顾的重担早晚落他身上, 这会儿自然能学多少学多少, 学了之后去实践, 给小言换尿布都像模像样了。

顾医生一来, 场面就更热闹。饭吃完人不走, 都围在桌边听顾医生侃育儿经。

人家正宗学过儿童心理学的,接触过很多由父母带来心理诊所的孩子,随便说几个case,都是吸引人的话题。

陆溢阳也想听,可经常听到一半被霍承光悄声打断,提醒他后面要针灸,要按摩,要这个要那个。等陆溢阳这个那个回来,席面都散了。

“真是日长夜大,就几天,有没有觉得大一圈?”

以为陆溢阳完事后不来了,谁知一个小时后还是跑来看小言。

刚喝完奶,汤逢山在月嫂指点下肩头垫了口水巾,抱孩子拍奶嗝。

这间侧卧自从改成婴儿房,原本家具处理掉了,弄了高低床给两位月嫂。地方空出来摆一排架子,放各类婴儿用品——也就霍承光一句话的事。

陆溢阳沙发上坐:“是啊,眼睛一眨,女儿就要出嫁了。再一眨,你就当外公了。”

汤逢山受不了地瞪他一眼,温柔地拍着小言在房里来回踱:“我恢复得差不多,明天回众石上班,白天……”

陆溢阳:“白天我和两位阿姨一起帮你看孩子。”

月嫂在旁边笑:“不用你的啦,你待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陆溢阳也笑笑:“我喜欢孩子,我不动手,就看看。”

汤逢山知道陆溢阳这话说给他听的。他这个当爸爸的白天没法陪,有陆溢阳帮忙看着孩子,好叫他安心。

奶嗝拍出来,小姑娘大眼睛犯困地慢慢闭上。这几日大概照顾到位了,小言哭得少睡得多。汤逢山把她放回婴儿床,和陆溢阳一起出去。

在走廊上时汤逢山说:“你说得对,小言有月嫂照顾,我也缓过这口气。我问过两位阿姨,她们愿意跟我回家照顾小言,钱我自己出,后天我就带孩子回……”

话音未落,胳膊被拉住,汤逢山侧头,见走廊射灯下陆溢阳神情紧张,甚至隐隐带着惊惶:“不行,别回去。”

汤逢山拍拍他手背:“早晚要回去,我还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啊?”

“不用那么快。”陆溢阳不放人:“至少住一个月,不,两个月再走。”

汤逢山都想笑:“又不是坐月子。”

一提坐月子,两人都默了,汤逢山强迫自己扯起唇角,是个很不成功的强颜欢笑。

陆溢阳对上他眼睛:“汤哥,你现在回去,孤枕难眠又要喝酒。还是那句话,我得看着你。”

蓦然地,汤逢山有点动气。有必要吗?在这里被盯梢,天天被人管东管西,他快炸了。

谁说老婆死了就不能喝点酒?

谁说喝酒就一定会喝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谁说他和当年的陆溢阳一样废?

想撂开胳膊上的手,汤逢山面无表情说:“谁说我要喝酒了?孤枕难眠的你陪我啊?”

“可以。”陆溢阳说:“我陪你喝茶。”

咚咚两声。

墙壁被敲响,霍承光的声音:“阳阳,睡午觉了。”

陆溢阳回头,见灯光照不到的转角处,霍承光站那儿看他们,弯起的指骨还点在墙上挂着的镶框石版画上。

陆溢阳愣了一下。睡什么午觉?他没有固定睡午觉的习惯啊。

汤逢山抽手,轻轻推了把他后脑勺:“去吧。”

陆溢阳欲言又止,霍承光过来拉起他,直接把人带走。

带回房是真地让他睡觉,理由是后天开始化疗,前天居然晕倒,还不好好养养身体?

陆溢阳觉得有道理,床上躺一会儿,说:“我挺怕化疗的,听说很难受,可有汤哥这事在前头,我又不怎么害怕了。”

霍承光坐床头,温和地哦一声,像在问为什么。

身边人在受苦,就觉得自己的苦不算什么。陆溢阳翻身抱住他大腿,脸颊依赖地贴上去:“因为痛苦会给痛苦力量。”

有点累,眼睛一闭,三分钟不到就睡着。

即便一条手臂抻腿下,硌得不舒服,霍承光也一动没动。

是汤逢山的痛苦给你力量吗?

看着陆溢阳的睡颜,霍承光心里难以平静,他太懂这种感觉了。在国外诸多周旋,和霍赢彻底决裂,和吕梁毅对峙……在所有面对外部压力以及和内心争斗的时刻,他都在经历什么叫“痛苦会给痛苦力量”。

霍承光在他额间印下一吻。

我把所有力量给你,愿你平安渡过化疗。

化疗那天,陆溢阳觉得死亡离他不远。

第一天入院做完检查,静脉注射两小时后,各种反应争先恐后地出来。

先是指尖发麻,血管肿痛,之后是心率失常,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接下去混混沌沌数小时内,又是持续性的恶心和呕吐。

陈医生陪着,不是给病人打气,病人这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仅剩的那点意志都用来对抗痛苦,他是给边上的霍承光打气。

陈医生说,同样的化疗过程,因病人个体差异呈现不同反应很正常。

他说医院已经用了最好的药、最好的治疗方案,你要有信心。

他说这才第一期,后面还有三期,你要撑不住,让病人怎么撑?

霍承光都知道,都明白,目睹爱人受苦又无能为力,是陪大病的必经之路。

人到生死关头,很少有异想天开的幸运,更多是默默无言的守护。

没有人可以解答为什么陆溢阳谁都没看上,就看上他霍承光。这问题,估计作为当事人的陆溢阳都无解。

既然这人是霍承光,既然陆溢阳一再用行动言明你是我的命中注定,再不存在别人的可能性,他就必须成为最值得陆溢阳爱的人,成为最能给他能量的人。他不能爆发,不能崩溃,得冷静陪着,手拉手,肉贴肉,让陆溢阳感知他的存在。

回天都能下床是三天后的事了。

陆溢阳主动提出,还是给他弄辆轮椅吧,至少有人推着,他能去看一眼小言。

霍承光推他去婴儿房,陆溢阳不想靠太近,几步开外就停住,看月嫂抱孩子在沙发上用奶瓶喂奶。

霍承光说你别迷信,陆溢阳说以防万一。

汤逢山已回众石上班,陆溢阳就在房里待了半个小时。

从婴儿房出来,霍承光推着轮椅,闲聊的语气:“看得出,你喜欢小孩子。”

“小小一只,谁不喜欢呢?”

霍承光开玩笑地问:“想生一个吗?”

陆溢阳玩笑般回:“想啊。”

霍承光认真:“我们生一个。”

陆溢阳也认真起来:“我应该不是一个好爸爸。”

霍承光想问为什么,就听前方轮椅上的人说:“我不知道好爸爸是什么样子的。”

霍承光心头涩然,面上笑道:“我见过,我可以。”

陆溢阳也笑:“那你自己生。”

“我就想你生一个。”霍承光说:“我来当爸爸。”

陆溢阳笑得肩头微颤,这是策动他身体里所有力量,可以笑到的极致了,他仰头找身后执轮椅的人:“你还是先当我的好爸爸吧。”

谢天谢地,那双黑曜的眼睛里还有光——霍承光发誓,今早起床时,这双眼睛明明死气沉沉。

他低头,亲吻陆溢阳高扬的下巴:“叫声爸爸听听。”

保持那个姿势,陆溢阳嘟囔:“我没叫过吗?”

眼眸对着眼眸,霍承光说:“一声哪够。”

轮椅被推进起居室,陆溢阳说:“要是有人叫我爸爸,叫你爹地,我希望是两个。一个叫霍小陆,一个叫陆小霍。”

霍承光把人抱去狗窝,头埋在陆溢阳怀里笑得收不住:“谁这么起名?最多当个网名。”

陆溢阳抱住怀里的脑袋,脸上也有笑意:“那就当个网名。”

霍承光现编:“霍小路问陆小霍,叫你小霍还是小陆,陆小霍对霍小路说,你是小霍我就是小陆,你是小陆我就是小霍……绕口令啊?”

“还是网名吧。”陆溢阳笑得胸腔都颤:“大名真是…起不了一点。”

霍承光撸他胸口,让他别笑岔,趁机亲亲脸颊,亲着亲着就在笑语中溜入嘴巴。

舌尖微触,就被怀中人推开。

霍承光???

陆溢阳捂嘴,无措地瞪他。

“给你三秒钟解释,干吗推开我?”霍承光佯装严肃。

陆溢阳在指缝间咕哝:“做了化疗,嘴巴里好像有味道…别亲了。”

霍承光沉着脸,扒下他手就亲,舌头不容分说顶进齿关,把牙床扫遍。

等这波强力输出把人吻到丢盔弃甲,他才轻拢慢捻细细品尝。唇舌相贴中,带人沉溺共同节奏长吻不厌。

亲吻可以抚平伤痛。语言过于苍白,霍承光就用行动告知,你很好,你没病,我很需要你。

一吻终了,得到疗愈的人明显不止霍承光。陆溢阳没了之前捂嘴的小心翼翼,将脸埋入他怀里。

霍承光气息不稳:“即便拿破仑,也要写信给他情人约瑟芬,请求她别洗澡,三天后他就回来。你说是为什么?”

拿破仑为什么陆溢阳怎么知道,他只知道霍承光为什么。

“没气味,没骗你。”霍承光说:“我爱你身上味道,这是地地道道陆溢阳的味道,你明白吗?”

陆溢阳抬头瞅他,同样要求福利:“你也不能破坏你的味道,别喷香水,别用太香的剃须水。那些再好闻,都不是你的味道。”

霍承光笑着咬他耳垂:“没问题,给你原原本本的我。”

又说:“你连那个都是腥中带甜的。”

这话应该引人羞恼,可如今陆溢阳精力有限,只得被动摒弃些不值当的情绪,让自己更直面:“和六年前一样?”

霍承光:“以前有奶香,现在是甜。”

“可见内分泌在变,多巴胺在变,人在变。”

“变又怎样?”霍承光说:“我还是渴望你。”

“没想和你抬杠。”陆溢阳说:“只是躺在病床上挣扎时,我总会想到死亡。不是恐惧死亡,只是想到死亡。”

“你说。”霍承光:“我们可以讨论任何问题。”

脑袋枕在他肩头,陆溢阳在他怀里窝得舒服:“如果肉/体要经历诞生到死亡的过程,又有什么可以保证人心、想法、精神、偏好这些摸不清的东西,是可以抵抗变化的呢?”

霍承光反手掌着他脑袋,不是怕他枕不牢,而是按着更亲密:“你能想到这个问题很好,但你把问题定义错了,所以找不到答案。”

“哪里错?”

“谁说人心、想法、精神、偏好这些摸不清的东西是不变的?”霍承光说:“世间唯一不变的,只有会变这件事。”

陆溢阳支起脑袋,挑了下眉。

脸颊瘦削后,他的眉骨显得更凌冽,一抬之下不仅有不解之意,还有微微的讽意。

“你爱我至今,心意未变,就觉得爱该永恒?”霍承光将他眉尾抚平:“我认为不是。你爱意仍然强烈,是因为你一直在变。你一天比一天更爱我,这才是我心永恒的真相。”

陆溢阳轻轻戳他脸,好像这样戳两下就能戳出酒窝:“你说过,世上哪来只有上坡的山。”

霍承光点他鼻尖:“只要上坡路长于我们的生命之路,爱就永恒。”

陆溢阳收手:“我的生命之路短于上坡路是必然的,你却未必。”

霍承光纯粹讨论问题的语气:“你希望的是?”

陆溢阳想了想:“我要不在,你就不爱,这不现实。但我希望时间可以让爱变淡,直至下一个燃起你爱意的人出现。你的情路应该上山多一点,再不济也是起起伏伏的山坡,总不能往后一直下坡路,我舍不得。”

“下一个燃起我爱意的人出现,我就是别人的承哥了。”霍承光笑了一下,语气淡下来:“你不在乎?”

他抚上陆溢阳的脸:“这双你喜欢的手,会这样摸别人。”

低头,轻触陆溢阳的唇,一触即分:“你喜欢的唇,会热烈地吻另一双唇。”

最后抱紧。与动作不符的是语气,霍承光的语气还是淡然,就事论事的样子:“这个怀抱,这具身体,都是别人的,你觉得如何?”

陆溢阳难受至极,明显负气:“我都嗝屁了,还能如何?”

霍承光撕去温和面具,撅住他下巴:“都嗝屁了,还管我喜欢谁?管得着吗?”

“是管不着!”陆溢阳鼻尖发酸,不好相与,想扒开他的手:“爱哪儿凉快哪儿去,爱上谁上谁去 。”

霍承光问:“管不着的事,你现在想东想西做什么?”

喉头滚了滚,陆溢阳垂眼,胸膛起伏生闷气。

“明明死活不愿意。”他歇声,霍承光却不放过:“害怕我忘了你,害怕我找别人,还要装作不在意地试探。”

他嗓音带出威压:“你病糊涂,忘了算法,忘了存款,忘了姓什名谁都可以,就是别忘了我是谁。”

“我是你承哥!”抬起陆溢阳的脸,非要他眼里有他:“你的承哥不要你大度,不要你圣母,只要你每天跟自己说一千遍,承哥是我的,承哥永远是我的,我变了承哥都不会变。要是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说出口,现在就跟着我说一遍。”

愣愣对视间,陆溢阳心里溢出暖流。

他发现现在的他好像总能被霍承光“看见”,然后被“看穿”。

霍承光看见了他的原生家庭和成长过程,看穿了他的懦弱、虚伪和口是心非。

你尽管使小性子,尽管佯装洒脱,尽管傲娇硬撑,我就是知道你背后所有想说未说的话。

谁要你大度?我包容你、支撑你,是为了让你有资本尽情去自私。

这是霍承光给他的安全感。顶级的,独一份。

霍承光指尖用力,掐进下巴肉,命令道:“说。”

像受催眠,陆溢阳开口:“承哥是我的,承哥永远是我的,我变了承哥都不会变。”

霍承光奖励般给个亲吻:“每天说一千遍,听到没有。”

第82章 最绝的是,还让他自个儿掏钱

隔天快递到了, 洗漱台上多出一瓶漱口精油。

滴几滴在牙刷上,与牙膏混合。刷完后嘴里有椰子薄荷的清香。放下杯子时,陆溢阳久久凝视瓶子。

昨天霍承光吻他, 跟他保证没异味,还说我就爱你身上味道。可话题过后,霍承光还是会把手机拿来, 带他一起上网找解决方案。最后是陆溢阳自己找到这款精油, 成功下单页面跳出来时, 霍承光摸摸他脑袋, 轻松地说,不解决了吗?

手握小绿瓶,回想昨天, 陆溢阳自嘲一笑。

嘴里有味儿…多大点事啊?买个瓶漱漱口就可以解决, 他偏不,他把问题搁那儿,还扩大影响拒绝接吻——这是典型的病人消极心态。

结果霍承光毫不犹豫吻他,让他自信, 再让他自个儿找解决方案。一番操作,又把他的思维拉回正常人序列。

陆溢阳看着瓶子轻笑出声, 最绝的是, 还让他自己掏钱。

是不是真有味儿好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霍承光又不动声色给他上了一课。

作为恋人, 这男人真是事无巨细, 一再解决问题, 无论心理上还是现实中, 每步都踩得精准。

这事后续就是——

早晚用了精油漱口, 没了心理负担, 陆溢阳主动要求亲亲的次数直线上升,对此霍承光很满意。

每过二十一天做一次化疗,期间在家休养,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还有三天就要第二次化疗时,陆溢阳开始焦虑,晚上难以入眠,又跟霍承光提出想见Andrew,于是在第二次化疗结束后终于见到人。

见到陆溢阳的霍承风眼底有心疼,生怕再不抱一抱会留下终生遗憾。

然后两人起居室一关,就没霍承光什么事了。

行吧,霍二少看着紧闭的房门,决定回公司正正经经上几天班。Boss霍太好用,团队快忘记彻达大老板是谁了。

Andrew来一趟总要住几天,旅行装换成舒适居家服,窝在沙发里问陆溢阳:“还能听见baby声音?”

是月嫂抱着小言在厅里晒太阳遛弯,陆溢阳就把汤逢山的事讲了一下。

先是汤助,后变汤总,汤逢山这人武力值高到可以一拳把他哥揍到嘴角发青,还是造成他哥情路坎坷的元凶,Andrew对汤逢山也有好奇。

知道Andrew多多少少从霍承光那儿了解过六年前的事,但是为了争取Andrew支持,陆溢阳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把他和霍承光的事从头讲一遍。

如果只是为了让人“知道”,这些事几句话就能讲完,但陆溢阳的目的是让人“共情”,所以他足足讲了一天,听得霍承风默然。

“原来我哥从小就喜欢男人。”Andrew顿了很久才启口:“我们家,平时各忙各的,要聚一起不容易,尤其阿光。他初一就去美国读书。他自己要求去的,身边除了管家也没亲人,放假才回京城。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性向问题才早早躲出去。可他傻呀,又不是天塌下来的事,就算家里人知道又怎样?”

陆溢阳没提霍承光想争家主的事,现在听Andrew这么说,也觉得有趣——多年下来,霍三少竟没察觉他哥那点小心思吗?

Andrew看着陆溢阳,眼里有探究:“你跟我说这些,不只是为了争取我的理解吧?”

陆溢阳:“我是想要你的理解,因为……”

话说一半手机响,陆溢阳随手拿起一看,是大马发来的微信。

“Lusun,这几天见过汤总吗?”

陆溢阳停下话头皱起眉,跟Andrew说声不好意思,一个电话拨回去。

“汤总一个多月没来公司了,我们联系不上,挺着急的。上次你还问他来着,你们关系好,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情况,什么时候能回来。”

电话挂断时,陆溢阳脸色都不对了。

霍承光难得去下彻达,陆溢阳没让人通知他,让林叔载着去了汤逢山家。

Andrew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陆溢阳这身体状况是能出门的吗?他不放心,要求跟着一起去。

到小区是下午五点左右,这次底楼正好有人开门,陆溢阳独自电梯上去,按响汤逢山家的门铃。

三分钟后听到门内有脚步声,门却迟迟没开。

暑热难当,走几步就汗流浃背,陆溢阳一手撑住门板,语气放缓,不想惊着人:“汤哥,不用急着开门,等你收拾好了再出来,我接你回去。”

门内静了几秒,忽然门开,陆溢阳猝不及防往里一倒,被汤逢山接住。

入怀就是扑鼻酒气,室内没开灯,阴沉如坟墓,铺天盖地的阴森中站着个满身阴郁的人,门外照进的光线里有双愤怒的赤红的眼。

想推开陆溢阳,把他轰出门,可酒精腐蚀的大脑还有理智,这点残存的理智告诉汤逢山不能动手,来人经不起。

汤逢山困兽般低吼:“你到底要干嘛?我就回次家,你又不是我老婆,管我那么多?”

陆溢阳站稳,定定看他两眼,退出去,声音虚弱又冷静:“等你酒醒再……”

嘭!

门狠狠关上,夹着一句狂怒的“有毛病”。

声音太响,门风扫得陆溢阳心都颤,深呼吸两下,没忍住身体发软的感觉。他弯腰,双手撑住膝头,过一会儿索性靠墙坐下。

就这么硬撑着坐了一刻钟,手机响,陆溢阳接起。

电话里,适才大骂有毛病的人一点狠劲都没了,清醒多了,只剩低怯:“我会回去,过会儿我自己回去。”

陆溢阳说声好。

那头就挂断了。

撑墙起身,缓了片刻,陆溢阳一步一步往电梯去。

回到天都后跟林叔说了一声,如果汤逢山回来,就让林叔给他发个消息。

林叔带着霍承风和他跑了一次,在地库时陆溢阳不肯让他们跟上去,所以这会儿林叔也不知道上面什么情况。汤逢山要没在,陆溢阳不会待那么长时间。要是在,最后怎么又没带下来?

陆溢阳上车后眼皮如铅不说话,林叔问也问不着,回天都就更踌躇。

别看小陆说没事,瞧着像棵萎掉的树,林叔都担心他还能不能进食。

没想到陆溢阳还是吃了,连中药都喝光,和Andrew打声招呼回房去。Andrew见他这样子,等人回房后还是给霍承光打了个电话。

霍承光赶回来时,见人死气沉沉躺在暮色里,陷下去的脸颊毫无血色,整个人透着荏弱,像被无声的力量绊在深渊。

在床边看了他好久,霍承光也判断不出陆溢阳到底是睡着还是晕厥,就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挨。早上六点零八分的时候,晨光攀至陆溢阳肩头,五分钟后他终于被阳光吻醒,霍承光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松下,由衷感谢上帝。

陆溢阳先去看手机,见到林叔发来的消息也松口气,回头觑见霍承光眼神,顿了顿说:“走不动,抱我去刷牙行吗?”

霍承光不会因为他主动求抱就放过他。

等陆溢阳吃完早餐,像平常一样和去上班的汤逢山说再见,去婴儿房看过小言,和Andrew闭门聊完出来,霍承光就在门外候着,执柄将轮椅一转,逮着人推回主卧。

轮椅停在床前,霍承光往床沿一坐还没开口,陆溢阳就说:“抱着说。”

霍承光将人抱上床,敞开怀给他靠,还没开口,陆溢阳又提要求:“先亲三十分钟可以吗?”

霍承光摇头,摸怀里人的头发。还好,化疗让人痛不欲生,至少没让陆溢阳掉发。

霍承光眼神疲惫,声音温和:“等我把话说完。”

没辙了,要开始了……陆溢阳就不说话了。

霍承光说:“我有点生气。”

陆溢阳:“嗯。”

“你关心朋友,乐意付出,这点很好。你有行动力,想到就做,也很好。所以对你昨天外出这件事,我觉得都OK,没有任何问题。”

陆溢阳:“…嗯。”

“但是…”霍承光说:“你出去,不叫上我,这就很有问题。”

陆溢阳:“……嗯。”

霍承光:“你不让我陪,还让我那么担心,我生了一晚上的气。”

指头在霍承光胸口划来划去,陆溢阳闷声不语。

“要我消气也行。”霍承光抓住他拱火的手:“第一,你得保证从今天开始,出门一定叫上我。第二,亲半小时不够,一小时才行。”

陆溢阳噗嗤笑出声:“爸爸。”

“别插科打诨,保证呢?”

“我保证,今天开始出门一定叫上你,有违此誓,天……”

“行了。”霍承光用嘴封住他,每次发誓都这句,学不乖。

汤逢山到办公室,拍张书桌照片发给人间非草木,同时发过去的还有一句“抱歉,以后再不会了。”

抱歉昨天喝醉冲人发脾气,抱歉这段时间借酒消愁的逃避,抱歉辜负好友的期望和美意。

每天装作去上班,实际回家透口气,一开始没想喝酒,可他想到老婆就忍不住。后来成了习惯,每天醉一场,醒来洗个澡喷点香水,晚上再像模像样回天都——陆溢阳在彻达做的事,他也照样画葫芦来一遍。

陆溢阳经历过,太懂了,昨天给足他成年人的面子。从窗口看着陆溢阳下楼后拖着残躯在小区里走,仿佛下一秒会化作烟尘散去,汤逢山在窗帘后哭了。

那一刻汤逢山感觉到,陆溢阳的强大不是因为霍承光回来拯救他,而是因为他六年深情至死却未死,纵使是被弯折的劲草,仍向着认定的方向前进。

他认定了爱人,就为爱人付出所有。认定了朋友,就为朋友考虑一切。

这样的人太纯粹。

因为纯粹,所以强大。

好不容易和恋人苦尽甘来却病成这样,谁都看得出陆溢阳在受苦,但他还是努力活着。

往后数十年,那个傍晚陆溢阳独自在小区挪动的背影始终镌刻在汤逢山脑海,命运让人走向消亡,可他仍然带着与命运的和解去关照这个世界。只要想到这一幕,汤逢山就觉得人生没什么难关过不去。

醉上半个月差不多了,从今往后,这样的日子再不能过。

公务众多,千头万绪,总裁缺席日久,再上岗也是焦头烂额。汤逢山却觉得爽,要被忙碌淹没才好。

以为上午的忙已是极限,谁知下午消息纷至沓来,好几个业务版块迎来新契机,新甲方还指定众石老板亲自出马会谈讲标。

汤逢山看到一封封喜报邮件,电脑前思量片刻,无奈又了然地摇了摇头。

晚上回天都,陆溢阳果然在婴儿房。汤逢山放下公文包,洗了手过来抱小言。

一个月大的小婴儿都会笑了,眼睛一弯非常讨喜。汤逢山把小言放到陆溢阳怀里,自己在轮椅前蹲下。

西装脱去,汤逢山衬衫笔挺,胸肌发达,又有了过去的模样。男人被命运捶打一次就进化一次,总是更成熟、更沉稳的。

汤逢山一指挠着小言柔嫩的脸颊,低声说:“我以孩子名义发誓,昨日譬如昨日死,以后我们会把日子过好,你放心。”

陆溢阳很少抱孩子,这会儿没推拒,抱住了,欣慰展颜:“就等你这句话,汤哥,人生还长。”

汤逢山抬头看他,想说你的人生也还长,可他喉间梗住,垂头逗弄,忽然说:“完了,她要拉了。”

就见小言憋红脸,一股新鲜味道溢出来,惹得陆溢阳失笑,有些手足无措。

汤逢山从他怀里抱回孩子:“给她一分钟拉完,现在换尿布,说不定又尿我手上。”

Andrew在客厅遇到下班的霍承光,随口说陆溢阳在婴儿房,两人说着话一起往西区去。最后停在婴儿房门口,看到一副家庭和睦的温馨画面。

汤总和陆溢阳笑得好温柔,孩子从这个怀里到那个手里——丈夫下班,一家团聚不过如此吧。

Andrew看向他哥。

霍承光有两秒停步,神色毫无波澜,走进去说:“汤总回来了。”

汤逢山抬头,见着霍承光也笑:“今天回来晚了,拜霍总所赐,公司里忙得脚不沾地。”

霍承光手搭轮椅:“业务多是好事,汤总先忙着,我弟弟和阳阳有事聊,带他过去。”

汤逢山和门口的Andrew也点头招呼,又对霍承光说:“叨唠你们那么久,我差不多也要撤了。两位阿姨跟我回去住一段时间,家里也请了保姆,轮换照顾没问题。”

霍承光先去看陆溢阳,陆溢阳抬头看汤逢山,后者投来的目光带着坚定的力量,陆溢阳抿唇:“行,什么时候?”

“明天周六,就明天吧。”汤逢山说:“回去适应两天,不影响周一上班。”

陆溢阳点了点头。

第83章 他内心藏得太深了

Andrew晚上在客卧沉思, 隔日上午见汤逢山装了箱子,抱了孩子,在林叔帮忙下带着两个阿姨走了。

陆溢阳没坐轮椅, 坚持送到地下停车库,拍拍汤逢山肩,让他好好的, 汤逢山也拍拍陆溢阳肩, 让他好好的, 两人相视一笑。

霍承光一路陪着, 等车远去,也拍拍陆溢阳肩:“他会好好的,我会看着他。”

有他这句话, 陆溢阳放下心。Andrew看看他哥, 又看看陆溢阳,午后回起居室打开手机,递上一段视频。

陆溢阳看完,在狗窝里久久不语。

“同事群里看到的, 私下的群,这事在彻达内部炸了。”Andrew说:“没人知道我哥为什么大庭广众下哭, 听完你说的, 我理解了。”

复古小沙发拉近, 和陆溢阳面对面, Andrew语气宽和, 并不给人压迫感:“我想和你说说我哥。”

他顿了顿, 回忆道:“阿光高中时, 有一年我们全家去意大利过圣诞。小意兴致上来, 非要去多洛米蒂徒步。十二月份不是那条线路最佳的徒步季节, 但是大家拗不过小意兴致高,还是去了。”

往事温馨,Andrew微笑:“大哥没空,我不感兴趣,最后是阿光提前做的攻略。包车、找向导、整装备,没交给下面人,他事无巨细,亲力亲为。那次我们玩得很开心,即便不是最好季节,那条徒步道还是给我们带来精神洗礼,爷爷都说阿光把大家服务得太好了,还在原有的圣诞礼物上特意给他买了辆车作为奖励。”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山谷里搭暖气帐篷。大帐不太好搭,阿光还是帮着跟来的人把帐篷都搭好,晚上和我睡一顶帐篷。那时我觉得他很厉害,很能干,做起事有大人的样子了。我们躺在睡袋里聊天,我说喜欢真是最大的动力,你喜欢徒步,就能把这些事做好。我就不行了,我只喜欢鼓捣电脑,我做不来这些。我至今记得他枕着手,看着帐顶说,不,我一点不喜欢徒步。”

Andrew眼中有诚挚的光芒,真心想要陆溢阳了解更多。

“我听他说这句话时完全没明白,就问他,你去那么多地方徒步过,可你其实不喜欢徒步吗?”

“他就说小时候去户外是爸爸和大哥非要带他去,他爬不上山,他们也不管,就站山头等他,不爬也得爬,所以他很讨厌徒步和爬山。”

“后面之所以会去户外,只是因为有些地方值得去,有的项目必须完成。他也觉得让人知道他有个徒步的爱好不是坏事。”

“可是阳阳你明白吗,我哥他真地不喜欢徒步,或者说,他打心眼里厌恶这事,可他仍然会去做,还会把事情做到最好,让所有人觉得他是真心喜欢。”

“我二哥这个人其实很难懂,我们还是兄弟呢,我都不能说我百分百懂他。”

Andrew看着陆溢阳:“这几天知道了很多事,我一直在想这些年他到底怎么过的,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忽然明白一点,他内心藏得太深了。你以为刨开一层看到全部,不是,再刨开一层仍然不是,再下一层,还不是。”

“也许我们没必要一层又一层地扒,但你不一样,你是他伴侣,要是连你都没看明白真正的他,我觉得对我哥还是对你都是一种遗憾。毕竟,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让他当庭广众哭的人。”

Andrew感叹:“我至今都没法相信,我二哥,居然会当着所有高管的面哭成那样,太不可思议了。”

陆溢阳目光掉转,看向桌上的格里菲斯手办。

飘逸的银发,俊雅的面容,张扬又隐忍,傲慢又深沉。

“你怎么知道……”陆溢阳勉强一笑:“我没有看到他最里层呢?”

“昨天他在婴儿房门口看到你和汤逢山。”Andrew说:“你抱着孩子,汤逢山蹲着和你讲话。昨晚回房后,我哥是不是什么异样都没表现出来?”

陆溢阳明白他言下之意,回想道:“没异样不代表在掩饰,不能是他压根没往心里去吗?”

Andrew看他一眼,最后温和地说:“真没往心里去我们也不能非说他有,可到底有没有,说白了与我无关。”

Andrew愿意说这些陆溢阳很感激,他们母亲是否真心接纳还有待商榷,但陆溢阳感觉得到,霍承风已经真心把他当家人。

否则他不会说,说白了与我无关——但与你有关。

这几日换了中药,口感实苦,不过为了对抗化疗副作用,苦药都成了甘露。陆溢阳到点去餐厅喝药,捧着杯子喝得爽快,喝完缓了半天。

Andrew陪他到餐厅,单闻药味都觉得反胃。

林叔端上果盘,Andrew叉快芒果,陆溢阳接过吃了一口,笑道:“你们有家规,吃水果不能用牙签,一定要用果叉吗?”

“牙签?”Andrew像从没听过这个说法:“叉水果?”

陆溢阳:“……”

这帮有钱人……

Andrew问林叔他哥呢,林叔说在书房开会,几个小时没出来了。

陆溢阳请林叔泡壶茶,不坐轮椅了,端着盘子去敲书房门,就听里面叫进。

推门进去,就见霍承光换了西装坐在书桌后,电脑屏幕亮着光,音响里传出大段日语。

霍承光见陆溢阳进来有点意外,扬了眉要起身。陆溢阳示意他坐,把盘子放到书桌上。桌上还有大摞资料,正中是摊开的笔记本,半页潦草字迹,应该是开会时他随手做的笔记。

陆溢阳掏出手机打字,举给他看:想你了,我能待一会儿吗?我不出声。

霍承光面露微笑,点头。

这时电脑里有人说:“成野先生的意思是,日宇集团看中的是彻达技术。如果彻达想入股,他们愿意给彻达3.45%的股权作为技术入股,再吸纳一部分资金以达到我们先前谈的比例,但是如果彻达只出钱不出技术,他们似乎找不到和彻达合作的理由。”

霍承光重新看回屏幕:“要是除了技术,日宇找不到和彻达合作的理由,那么刚才一小时我方的介绍就白说了。谈话至今,日宇都没搞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坐下进行这番对谈,对此我深表遗憾。”

翻译很快用日语翻给对方听。

对方有没有心思谈下去陆溢阳不知道,但霍承光好像没心思了。他很快又把目光投来,眼里的光,唇边的笑,全是献给心上人的。好像他们已经三百年没见,而不是三小时。

陆溢阳再次打字:你要分心,我就出去了。

霍承光也捞起手机打字:陪我。

陆溢阳对他笑笑,在房里随便看看。

霍承光一开始就说起居室是陆溢阳地盘,他不会轻易进去。理所当然,陆溢阳就觉得书房是霍承光地盘,他也不会随便进来。

虽然在镜头里看过无数次,但要说,这还是陆溢阳第一次逛这个空间。

叫它书房真是名至实归,陆溢阳站在满架书前,研究这个占了一整面墙、叠了两排的书架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书架动了,载着书的架子缓缓升到天花板,露出后面又一排落地书架。架子沿着地轨推到面前,吊在半空的书架贴墙缓慢放下,插入这排书架和墙面之间。

陆溢阳看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套电动装置,三个书架轮换来,解决高处够不到书的问题,又能充分利用挑高的空间。

好高级啊!

回头看一眼,见霍承光放下手机对他笑,原来这装置可以用手机遥控,大概霍承光见他在书架前研究半天,特意启动让他看看。

陆溢阳给他翘个大拇指,意思这套东西真牛逼。

回头去看书架上的书。

杂七杂八都有,很多外文的,中文的不多。一眼扫过,陆溢阳看到一本《霍光传》,抽出来翻了翻,书页有手指持书时留下的凹印,随手一翻就是夹着书签的那页。

说是书签,就是张蓝色便利贴,上面写了一句话,谁的字迹自不用说。

——我自缝隙窥探你。

陆溢阳心里一撞,翻到书末看版次说明。

2017年11月第1版第1次印刷。

看来,来自西斯廷的诘问没有让霍承光得出答案,伊朗尔城的寒气也没有冻结他的思念,他真地在一帧一帧回忆过往,将只道当时已惘然的片段重新拾起回味。

陆溢阳将书插回,指尖抚着片片封脊往前。停驻时,落在一本…至少在陆溢阳看来,与整个书架风格截然不同的书上。

——《探寻神秘的天蝎座》

这本旁边,粉红封底,是一本《星座恋爱指南》。

再旁边,《十二星座配对大全》。

落眼望去,往前五六本,全是星座类的书。

陆溢阳抽出那本《探寻神秘的天蝎座》。

霍承光把这书当教参看吗?翻开全是水笔印记。

随便翻一页:

——天蝎爱上一个人时,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很强,恨不得在对方身上二十四小时装摄像头,以便知道你的一切,否则就会多想。所以如果天蝎想要天天霸占你,就代表他真地很爱你。而你如果愿意让他掌握自己一举一动,不仅会给对方十足安全感,还能最快速度增进信任和亲密度。

全段画圈,旁边打了两个五角星。

陆溢阳脸色黑了一分。

——不要欺骗天蝎,因为会被一眼看穿,冷眼看你演戏是天蝎拿手好戏。小蝎子爱吃醋,报复心强,什么陈年往事都能帮你抠出来。所以不要去和天蝎一较长短,因为堵气的他永远不可能先低头。怼你才是爱你,气你才是要你,给梯子就赶紧下吧。别和天蝎倔了,浪费时间。

最后一句荧光笔画出来,红笔在旁边写了两个字“切记”。

陆溢阳咬牙。

——天蝎不喜欢幼稚的人,要在他面前展现成熟,事业心强的爹系男友最佳!普通的爱无法捕获天蝎,他们至死渴望虐恋,情到深处自然作,相爱相杀很正常。天蝎性/欲强,十二星座排第一。真爱时未必甜言蜜语,但床上运动越疯狂,爱意肯定越浓烈。

“虐恋”、“性/欲强”几个字下面是小三角形。

陆溢阳脸上被一股燥热烘得发烫。

一只大手书架上一撑,身后人说:“我当你看哪本那么入迷。”

回头是霍承光近在咫尺的眼,陆溢阳发现自己被他圈在书架前,啪得合上书:“你看这个做什么?又不准。”

从他手里抽走书,熟门熟路翻到某一页,霍承光把书页竖到他面前,指着一句话。

——天蝎对外都是生人勿扰的模样,极其讨厌被人窥探隐私,但如果有人真心懂他,往往一句话就能洞穿他心底。

第84章 你养我,还干我,你很好啊

“然后呢?”

书回到架子上, 霍承光在他耳边调笑:“生什么气?我研究一下星座也要生气?”

陆溢阳呵呵:“研究完,全使我身上了?”

“不说不准吗?”霍承光托着把人抱起,压在书架啜他耳垂:“你占有欲不强, 没想二十四小时用摄像头看我。也不爱吃醋赌气,最通情达理好说话。性/欲嘛……”

温热气息烘着陆溢阳脸颊:“在床上就是小趴菜,没干几下就晕菜, 哪里性/欲强?”

敏感处被搓磨, 带着火气的话出口反倒沾了旖旎, 陆溢阳反驳:“那是我身体不好!放在以前……”

“你最厉害!”霍承光不做无形的口舌之争, 要做也是有形的,转移阵地咬他唇,咬得人后腰突突跳。

对, 陆溢阳现在看过《西游记》了, 深感很多时候不能冠霍承光以“仙女”之名,他更像盘丝洞里的妖精。两人吻得七荤八素,唇舌纠缠间,陆溢阳以为快被妖精吃了。

一吻终了, 倒是他像八脚蜘蛛,圈霍承光更紧些。

霍承光尝出来, 低声问:“刚喝过药?”

“嗯。”在西装肩头擦唇角的湿, 陆溢阳气息不稳, 不想转移话题:“没说不能看, 参照着拿来对我就不行, 我不开心。”

霍承光掌住他脖子, 一下下在脖颈上亲:“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嘛……陆溢阳要想一想, 总是有原因的。

霍承光就着抱他的姿势到沙发边, 把人压在沙发上, 抚上应激部位:“知道书上说得对,就觉得我待你那些,不是出自真情实感的体会?”

这人就能用一句话把他没想明白的东西点出来,陆溢阳挤出几分凶:“这是…作弊,走捷径!”

“所以呢?”霍承光手下节奏并不快:“我该盲开地图,自行摸索,才是真爱?”

陆溢阳在他掌下发颤,鼻尖嗯哼:“那样才有诚意。”

“原来嫌我诚意不够。”霍承光扣住他,淡淡一笑:“这东西,我有啊。”

陆溢阳在头顶八方不动的眼神中,感受了一把炽热的诚意。西装、领带、衬衫、西裤……这男人穿得一本正经,激得他出来又起来,感觉太强烈了。

这步过后霍承光却停手。别看身下人这会儿挺精神,前两天昏昏沉沉躺着的样子还让他心有余悸,不顾人身体的事霍承光做不出来。

手刚拿开,被陆溢阳覆住手背压回去。

对上那双固执的眼,霍承光一时没动。

“我可以的。”虽是羞赧的求爱,陆溢阳眼神坚定。

“我帮你。”霍承光从他手心抽出,重新盖他手背上。

“承哥。”指示相当明确,没有歧义余地,陆溢阳一字一顿,扯领带将人拉近:“我失去的是胃,不是性/欲。”

霍承光有片刻凝顿,最终还是笑了,脱下西服随手一扔,解下领带绑他眼睛,在脑后打个不松不紧的结。

手指在哪里、气息在何处,身体会告知。但手指在体内作怪、气息在敏感处流连时它们主人是什么表情,只能靠想象。

想象才致命!剥夺一处感官,增添十分效果。陆溢阳也没想到,黑暗让人无所顾忌,有朝一日他居然被想象干了一炮,哼出很多绝不该在书香圣地发出的声音。

他鼻尖蹭着,找到喉结,咬得人闷哼。霍承光手下变本加厉:“原本没想怎么你。”

身体腾空,落地时面朝下,腰搁在沙发扶手上,身下垫了柔软靠枕,即疼又爽地承受爱人的诚意。

这算什么?论沙发的七十二种妙用吗?扶手上,坐垫上,背靠上……宽大的真皮沙发在冲击中前脚离地,目不能视的人重心失衡,声出一半,被捂进带着奇异味道的大掌里。

陆溢阳趁机闻嗅,原来腥中带甜…是这味道。

领带取下,双眼重见天日,肇事者难得语气愧疚:“怎么办?视频会议还开着,被听光了。”

气未喘匀,瘫倒的陆溢阳瞪眼,惊恐看向书桌。他嗓子哑火前出过哪些声音?

这表情多生动!和最后被/干到半死不活的样子截然相反。霍承光从闷笑到畅快大笑,拍拍他脸:“骗你的,早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