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让他住下，他感恩。
年关时，书生弄了些肉，还有面粉，在厨房
忙活。
城里还有不少老人，见季平回来，都还记得季平当年曾带他们冲出城，救过他们的性命，所以都来给季平送东西。
也和季平说，当时季平带祖母走了，他们好些人没走，来来回回的战争，城池成了牺牲品，留下的人没剩多少了，好多都是外来的人……
所以，在这些人眼里，季平也是‘亲人’。
这就是人类的奇奇怪怪的感情维系。
它不是很明白，但能懵懵懂懂得关联上一些。
看着堆在院子里的东西，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季平不要，他们非要留下；季平懒得收拾，就这么堆在院子里。
季平记得小时候每年年关都要打扫，今年她自己打扫。
家里的扫帚在哪里她都不知道，就拿时念裹个抹布去除尘。
起初时念还有些气。
它是青铜剑！
不是用来扫蜘蛛网的，它恼火！
但后来，时念又忽然释怀了，季平只是用它用得顺手。
所以什么都用它。
回家路上，有一次地上趟水，前面的桥被树枝堆满，马过不去，季平下马。
不好把祖母放到处是水的地上。
就用它当杆子挂两条树干间，装祖母骨灰的罐子挂它身上，自己动手去清理桥上的东西。
它当时吓死了！
就差不能说话！
它怕它忽然哪里不对，把祖母给弄砸了！
但最后祖母没砸，桥也清理好了，季平带着他们顺顺利利过桥。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节。
季平自己说的。
后来回了家中，见家里住了人，季平也不在意。
她终于带祖母回家看看了，看完，祖母总是要入土为安的。
季平给祖母立了坟，就在城外不远处。
那时候连年战乱，很多百姓居无定所，但坟却很多。
季平挑了祖母生前的熟人旁边。
季平给祖母刻碑也是用的它。
它是一把青铜剑，但总是被季平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但它也知晓，这种时候，它在另一种方式陪着季平。
碑刻好，祖母的墓也好了。
季平在墓前和祖母说了好久的话，仿佛和祖母还在的时候一样。
但它和她都知道，祖母已经不在了。
可能也在某个时候，季平忽然想起，然后沉默了许久。
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人类的情绪，怪物真的很难学过来。
譬如，在祖母过世几个月后，季平忽然大哭。
它终于明白。
人类的悲伤，不止当下，有时候还会在人生的某个时候，就那么一个点儿，忽然悲伤崩溃。
但人类的情绪，又是可以被治愈的。
被时间。
被人。
譬如，年关的时候，季平去看厨房，书生在剁肉，和面，书生见季平远远看他，书生和她招呼，她问他做什么。
书生笑，年关嘛，最近有一种新的吃法，叫包饺子。
季平没听过，但看着有趣，就上前看。
剁碎的肉馅儿，调料，然后包在面皮里，再被他整齐得放在一旁。
季平没说，但觉得赏心悦目。
它没办法说话，但是觉得应该很好吃吧，它好像有一天也能吃上饺子的味道。
当然，最后年关饺子它是没吃上的，但季平吃上了。
热水煮好，盛上来，季平蘸着醋吃了好多。
书生又去煮……
它头一次觉得居无定所，到处‘流窜’的季平好像终于回家了。
后来，书生一直住在家中。
季平练剑，书生看书。
书生做饭，季平吃饭。
因为带着祖母四处漂泊，季平一直胃都不怎么好，习惯性胃疼，但又不喝药，嫌药苦。
但自从回家，蹭书生的饭蹭得饮食平稳，殷实，人也比以前圆润了。
它能看见，也能感受得到，季平握它的手都圆嘟嘟长肉了。
书生就是它口中和季平住一起的人。
时念以过来人的身份继续说，开始的时候都说只是住在家里，然后住着住着就在……
沈摇赶紧打断，“可以了，这段跳过，往下说。”
她不用脑子就能猜到时念接下来要说什么。
它刚才就说它懂，住一起的人。
她还没想那么多。
现在见时念看着陈局，生怕陈局听不懂似的，拐来拐去说了这么一大通。
陈局又不是傻子……
她手忙脚乱，真应该再给时念嘴巴里塞几个饺子才是的！
时念终于不说了，但看着他们憨憨笑了起来。
沈摇有些后悔带它回来了。
陈年却知道看到他和沈摇，它是想起了季平，那应该是时念记忆里，季平人生最平和安宁的一段时光，所以它会下意识慢慢将它拖长，尤其是，在看他和沈摇的时候，会不自觉带入那个时候。
怪物了解怪物。
陈年平静，“继续吧。”
时念继续。
但时念一继续，就让沈摇想死的心都有了。
时念说，刚开始的时候，书生是搬出来，住在类似于偏远起居屋的，就是不好住主人家卧房的意思，后来季平先让人家搬进了书房。
沈摇：“……”
时念继续，其实那间书房离季平的屋子很近。
沈摇：“……”
时念再继续，其实就是季平的小九九，书生搬得近些了，她就每天去敲书生的门，说起来吃早饭，她做了早饭。
沈摇：“……”
沈摇忽然有点不想听了。
但时念却很开心。
这应该是时念有意识以来，觉得最安好的一段。
反正，就这样，季平和书生一起吃早饭，一起吃晚饭，有时候一起吃宵夜，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但是风里的气味都不一样了~
时念形容。
沈摇头大，“你是个怪物，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触？”
时念挠头，“季平自己说的呀~”
季平每天会擦剑，擦剑的时候，季平偷偷和它说的。
它都替她不好意思，但它其实高兴。
因为只要季平高兴，它就高兴~
反正就是，乱世里，忽然有了这么一段安定时光，它好像也不是那么期待棋逢对手的时候，只要季平每天练剑就好了。
再后来，书生就顺理成章，从书房就搬到了季平的房间。
沈摇：“……”
怎么就顺理成章了？
时念感叹，然后季平就把我从房间放到书房去了！
虽然但是，沈摇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好笑。
但确实，你不适合再呆在房间里了……
沈摇甚至在想，季平是不是感觉到了时念的存在？
或者说，在季平心里，时念其实已经是家人了。
家人，就等于是人。
所以季平划分得清楚。
但时念还是感慨，就这样，书生搬进去了，它搬出来了……
虽然那段时间，它会有些不开心，但慢慢地，它发现季平也不会因为书生搬进去就不练剑了；季平还是会每日练剑，但生活里多了一份比之前愁眉苦脸更多的温馨与宁静。
书生说，成婚吧。
季平摇头，不要！
书生问为什么？
季平不肯说。
但它知道……
季平虽然表面大大咧咧，但其实季平心里害怕失去家人。
她的剑是用来保护家人的。
祖母过世后，她就没有家人了。
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不用担心很久之后的未来，她的剑是不是也会没有要保护的人。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一年。
战乱再起。
诸侯吞并诸侯，再分化为几个诸侯。
赋税收了一波又一波，军队践踏了一回又一回，还有北狄来犯，民不聊生。
有人想离开了，和她当年一样，知道日后这里无非也会像现在一样，看不到希望。
但她这次不想走了。
这世道，去到何处不一样？
她走，回来过，但到现在，好像忽然有了直面的勇气。
在这方被诸侯国都遗弃的地方，仅有的驻军找她商量，没有驰援就没有驰援，他们自己抵御北狄。
书生说，好，我们一起守家。
一起守家，这个词对季平是温暖的。
至少，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她真正有了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的家人，也让她再次有了挥剑的信仰。
她从来不是一方枭雄，也不是女侠！
甚至，更多时候还是一个有些任性，也不那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但她可以不刻意去讨喜任何一个人，她也可以为了自己坚持的人坚韧不拔！
它很久没和季平一起并肩战斗了！
它也很久没见过鲜血。
但在季平重新拿起它，保家卫国的时候，它和她一样，热血沸腾！
每个人都会生在不同的时代。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命运，无论好的，坏的！
都是那个时代的人注定要肩负的！
季
平从来不是一个女将军，但当在她站在城墙，挥剑保护身后的时候，她在百姓眼中就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将军！！
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她是不是讨喜。
在那一刻，季平已经拥有了属于她的人生！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季平。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对身后的城池和故土有着比生命还重要的羁绊。
当北狄买通的人偷偷下药，抓了书生当人质。
当城墙下，书生温和告诉她，别害怕，也被人左右，他只是先她去照顾祖母，但记得隔夜的饭不能再吃，照顾好自己的时候，它第二次看到季平大哭，在书生在北狄刀下身首异处的时候。
它忍不住浑身上下的愤怒，但无论它多愤怒，它冲不出剑鞘！
也冲不出剑身！
从没有那么一刻，它那么讨厌自己怎么只是一把青铜剑！
不能替季平去城下抢下书生的尸首！
第一次，它那么那么想变成人！
陪季平一起上阵杀敌，哪怕让它用嘴咬死那些人！
但没有如果……
如果怪物能轻而易举就变成人，那世上的怪物不知道会有多少……
书生死后的一个月，季平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在悲伤中继续做她的事！
北狄久久攻不下城池，就再次在人身上做文章。
城池被困，城内也人心惶惶。
终于，季平还是被叛徒出卖……
时念眼眶通红，鼻涕也忍不住往下落，抓住季平的人没杀她，而是当着百姓的面想活埋她，给城里的百姓看。
周围的百姓一直在哭，因为城里的守军都战死了，是季平带着城里的人在戍边。
北狄就想季平跪在他们面前服软，因为季平是女孩子，但季平一声没吭。
有城中的百姓和仅存的士兵哭着想救她，但她红着眼，让他们滚！
因为季平知道，他们如果上前，北狄的人会一起活埋了他们。
但没有离开的士兵和百姓还是被一起推进了深坑……
季平没有哭！
我只见过季平因为祖母和书生掉眼泪。
我那时候掉落在离季平很远的地方，我拼命想动，可是我动弹不了。
在季平手里，我是一把所向披靡的青铜剑，但离开了季平，我什么事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季平埋在深坑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呜呜呜……
——这漆黑的天下，在何处不一样？都见不得光阴，到处是白骨与秽土。我活不活于这世上有什么不同？宁肯死后被人挖出，再见不一样天日！
所以时念一定要找季平。
因为它不想她一直埋与白骨与秽土间，它想让她重见天日……
所以，时念从一开始就知道季平已经死了。
它要找的，是季平的尸骨……
但日光早已辗转千年，就这样埋于深土之间，哪里还能找的到？
甚至，还会有痕迹？
沈摇眼眶和鼻尖都泛红，有些难受。
但哪一个有执念的怪物，没经历一段足以让它开化和苏醒出apt值的经历？
但时念一直跟着季平，所以即便在乱世，身上沾染的更多都是季平身上的少年气，那是一段最让它记忆深刻，难以忘记和割舍的时光。
那是它人性和情感的启蒙。
所以它身上有季平的印迹，它会对未来和新的事物产生好奇，因为季平本身就是一个鲜活而对未来好奇的人。
它陪伴了季平一整段青春年少的时光，所以它留在了那里。
它变幻成的人形也是最初开启意识时，十四五岁少年季平鲜衣怒马的模样！
但沈摇好像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黄鼠狼怪被它划伤，就渐渐露出原形……
它是一把诞生在铸剑师与自己和解，在经历了铸造无数锋利名剑之后，回归初心，锻造的一般最纯粹，干净的青铜剑！
所以时念也是最纯粹，干净和清澈的……
怪物被它划伤，也会被它的属性影响。
所以它有它的特殊之处。
也会像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
“说，说完了……”时念一边嘟嘴，一面伸手摸眼角，眼睛哭成桃子了，还是有些害怕得看向陈年。
陈年还是伸手递纸巾给它。
它接过，擦了擦眼角，还是嘟着嘴，对陈年察言观色。
“变回去。”陈年平静。
它不满，但迫于他的淫威。
大约又有些小孩子心气，还怕刮伤沈摇的沙发，所以特意站起来，到空旷的地方变回原形。
果然是……
沈摇看向陈年。
虽然时念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但丝毫不影响她现在脑海里还对刚才有两个陈局出现的深刻印象和记忆。
但沈摇没打断。
因为陈局对时念的特殊态度。
好像真的在平淡中带了些许不容易被察觉的温和。
但如果是和陈局熟悉的人，（譬如她，她很自觉地这么想），就会知道，陈局对时念是有那么一丁丁丁不怎么显露的爱护在的……
“可以了。”陈年温声。
时念“嗖”的一声变回来……
忽然从之前到这里，从青铜剑到怪物，它好像忽然不是那么习惯以剑的模样再出现在别人面前，反而更适应现在的模样出现在别人面前……
但它还是心有戚戚看向陈年。
“门口的滑板是你的？”陈年问。
这一刻的时念像极了被学校校长抓到偷偷逃学玩滑板的时候，时念下意识靠近沈摇，“沈摇给我买的……”
沈摇：(⊙o⊙)…
时念自己都没意识到，竟然下意识拿沈摇当挡箭牌。
它怕陈年。
其实时念一直都不是一个人格独立的怪物，它更倾向于依靠和亲近人类。
陈年心知肚明。
“跟我去书房。”陈年起身。
时念看他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但见他走向书房，时念好奇看向沈摇，“原来他住书房啊？”
沈摇：“……”
陈年：“……”
三个人都同一时间莫名想起了季平和书生，但心思各不相同，而且不好相互眼神交流……
陈局应该有话要单独时念。
陈局虽然一直在怪物次元，但是蒋明睿，魏科，还有丁主任应该都有消息给到他，陈局应该大致知晓局里发生的事，所以要单独清楚时念一些细节。
这些她确实没必要细听。
沈摇也回房间，打开电脑，是想继续弄辅导中心的事的，本来之前以为要时念耽误几天，现在看，时念其实很清楚……
兴许陈局开导过后，时念就不会魔怔了。
但电脑打开的那一瞬间，沈摇改主意了。
她在网络上搜索春秋战国时期“季平”，但是没有所获……
沈摇轻叹，大浪淘沙，多少名字都藏在了时间长河里，能留下的，
都是凤毛麟角而已。
沈摇脑袋里空空，其实季平的故事也给她很多触动。
人的命运很多时候都是在承受时代的命运。
所幸，她生在一个好的时代，但不是每一个人……
忽然，沈摇脑海里又掠过什么，然后开始在电脑上搜索，多身青铜器，或者青铜器，然后看见光是故宫博物馆青铜器的藏品就有15000多件……
大海捞针是捞不到陈局真身的。
陈局到底是什么？
她脑子里都在想这个……
而隔壁，陈年和时念一处。
“时念，你找不到季平了，现在是2025年，春秋战国是公元前770年至前221年，两千多年了。”陈年温声，“你想留在这里吗？”
时念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声道，“你不是青铜器。”
陈年看他。
时念继续，“你是红铜，红铜铜像的颜色和青铜类似，你是红铜铜像组群，你有缺失……你的时间没那么长，但你背后觉醒的apt值有图腾信仰，你是……”
陈年沉声，“所以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你留在这里。”
第118章 Chapter118她从他手中接……
Chapter118
时念微讶,“你不去找你缺失的部分吗？”
它不明白。
陈年温和看他，“世上很多事并不是你想就会实现，需要时间；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时念疑惑，“是因为我是青铜器？我们两个是很像的东西……”
陈年看它：“时念,我们不一样。”
时念眼中满是疑惑,以及,好奇，“你能同时从另一个方向出现,而且还是真身——说明你能撕裂维度空间，你还有两个以上的本体……”
陈年未置可否。
那就是默认。
时念再次探究看他，“但你又好像，不只是红铜器皿组群……”
它能隐约察觉。
可它说不好。
陈年依旧温和而耐性，“我本来就不是具体某一个红铜器具，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器皿组群。”
时念感受到了。
陈年也给了应证。
但它联系不到一起,时念皱眉，“那你是什么？”
陈年温和的声音慢慢陷入低沉，认真道,“我是一组具有图腾象征的红铜组群,在某次特定情况下爆发并苏醒的相互之间的呼应,联系和共鸣。”
时念好像能理解,又好像不能彻底理解。
但时念能顺着对方的意思理解摸索，“你是说,你不是红铜器组群本体？”
它是青铜器本体，但他是红铜器组群本体之间的呼应和共鸣产生的，所以他才说他们不同。
“图腾觉醒赋予的特殊能力可以让我撕裂不同维度空间，包括怪物次元,我也可以利用组群之间的相互呼应调用共鸣范围内的器皿组群本体……”
时念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身上的庄严，威慑和压迫感。
那是来自一片土地的图腾组群压迫。
而且，它是青铜器本体。
它对铜制器皿的呼应是会有感应的。
对方是有图腾组群力量的铜制器皿组群，他的呼应，联系和共鸣天生就会对它产生威慑；当对方的特殊能力到足够强悍到时候，即便是黄金质地的怪物都会被他的呼应，共鸣所召唤……
所以，它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扑面而来庄严，威慑和压迫感是与身俱来的……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时念心知肚明，拥有这种特殊而强大的能力，任何一只怪物都会对陌生的人和怪物守口如瓶。
但对方告诉了它……
所以它才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
陈年平静，“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纯粹和干净的青铜剑器，我天生会对你信任。”
时念忽然如醍醐灌顶。
就像它天生会觉得他具有庄严，威慑和压迫感一样。
因为它们一脉相承。
也因为，冥冥之中，来自某种共鸣的召唤，它苏醒了……
时念皱眉，罕见的少年老成语气：“那我值得你的信任！”
陈年莫名看他。
时念继续，“所以，你是要去应付一只很厉害的怪物吗？”
陈年淡声，“怎么看出来？”
少年声音朗润，“特移局的事务不是处理怪物相关吗？能让你顾虑的，一定个很强大的怪物。”
陈年微笑，“是。”
少年终于主动在他面前的电脑椅上坐下，没之前那么畏惧和顾虑，也稍微有些了熟悉和亲厚了，甚至探头凑近，小声而神秘地问道，“你是让我帮忙筛查特移局内的黄鼠狼怪吗？”
陈年平静，“不是。”
少年先是意外，然后忽然眼前一亮，更具挑战的念头浮上脑海，“那是更厉害的事？”
陈年点头。
少年已经忍不住跃跃欲试，“是什么事？”
陈年平静，“我要休息了，出去睡觉，明天再说。”
啊！！！！！
时念哀声抗议。
这一声连隔壁的沈摇都能听到。
但等沈摇竖起耳朵，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沈摇本来就睡不着，心猿意马。
听完隔壁这一声，心里直接像揣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鹿一般，能平静才是出鬼了。
沈摇又辗转反侧很久，没有再听到别的声音。
但确实也睡不着了。
正好口渴，床头的水杯里没水了，沈摇出去接水……
开门，沈摇尽量轻手轻脚。
直饮机在开放式厨房那里，沈摇开了一个边角的灯。
直饮机出水的时候，沈摇目光偷偷瞄向书房那边。
书房里有灯光，但没有说话声了。
是都睡了？
水接完，沈摇伸手取杯子，先捧在手里抿了口。
时念不在客厅里，那就是和陈局挤一间屋子了，屋子里还有黄桃……
想起今天时念见到陈局撒腿就跑，却被阳台上毫无征兆忽然出现的另一个陈局拦下来的场景，沈摇现在还有些恍惚……
这一口温水抿得有些久。
她其实是想问的……
但是，就算她真的头铁去问了，要怎么问？
陈局，你怎么会有两个？
还是，陈局，你还有几个？
呸呸呸！
沈摇满脑子快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占满了，胡思乱想中，就杵在吧台那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水。
直到听到开门声。
沈摇赶紧转身，果然见陈局从书房出来。
“陈局……”沈摇站直。
陈年看着她，知道她现在一定都是疑惑。
沈摇没见到时念跟出来。
“时念……睡了？”虽然但是，沈摇还是轻声。
陈年点了点头，然后上前。
沈摇心中唏嘘，她以为时念的性子会闹腾得睡不着，但是陈局竟然说它睡了……
沈摇一面想着，一面自然而然从杯架里拿出杯子，在水槽那边涮了一下，然后接了直饮水递给陈年。
也没注意其实陈局并没有开口，是这一阵相处熟悉了，凡事自然而然……
陈年接过水杯，没戳破。
“陈局，蒋科和魏科和你提‘孙宁海’还有‘黎矅’的事了吗？”沈摇问起。
陈年颔首，“说了。”
那她不用再说一次了。
这一天发生了好多事，再加上时念，总觉得什么都堆到了一处。
“想什么？”陈年看她。
沈摇感慨，“就是觉得最近好像特别不太平。”
她能感觉得到。
从特移局遇袭开始，食尸蚂蚁，黄鼠狼怪，还有那只黑猫，“怪物邓宇”，再加上‘孙宁海’和‘黎矅’的事……
一桩接一桩。
陈年看她。
沈摇继续，“时念之前答应协助特移局内部筛查黄鼠狼怪的事，蒋科、魏科答应帮它申请多在人类社群停留一段时间，暂时不予遣返，我当时以为它有应激创伤，蒋科、魏科安排了龚一伦和李貌和我一起
，担心时念安全，当时陈局你不在……”
陈年温声，“思虑很全。”
沈摇看他，没有接着往下说。
陈年也换了话题，“还有饺子吗？”
沈摇当然记得陈局今天回来就开始堵时念，后来又听时念讲它为什么要滞留在这里找季平的故事，故事还不短，时念说完就差不多已经很晚了，然后陈局又和时念去书房单独聊了很久。
应该是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
她刚才就想问，但又太好。
“饺子被时念吃完了，我买点速冻饺……”沈摇刚说完，陈年温声道，“刚才听时念说起包饺子，我没包过，你会吗？”
陈年凝眸看她。
两人都想起刚才时念提起的年关饺子……
“会。”沈摇轻声。
两人都忘了收回目光，短暂的四目相视，沈摇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楼下的商铺这个点儿不知道有没有关门。
但即便没关门，能在楼下刚好买到饺子皮的概率也不大。
沈摇打开外卖软件，周围都没有，继续往下翻。
还真的找到一家。
但连下单带送货要一个小时，可以先提前准备饺子儿，等饺子皮到了再包再煮，但最快也要一个多两个小时了。
沈摇看向陈年，“饺子皮要等得久一些……”
她都OK，但是不知他会不会饿。
“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陈年自己去开冰箱了。
无论是陈年这句话，还是陈年自己去开冰箱的动作，在两人眼里都不违和。
这段时间里好像都司空见惯。
无论是一起下楼溜达买些吃的东西上来，陈年帮忙打开再放进冰箱里；还是去陈年家中，沈摇给黄桃喂狗粮，或者陪黄桃玩了之后，在洗手盆里净手……
这些但凡换一个人就会觉得不自然或过于亲近。
但两人都察觉不出来。
陈年打开冰箱时，沈摇正好提起，“回来的时候，时念饿了……”
她说得委婉。
陈年听懂了，温声道，“我下去买一些回来。”
“不用，可以点外卖。”沈摇喊住他。
陈年迟疑了一秒。
沈摇会错意，解释道，“太晚了，楼下应该关门了。”
陈年温和笑了笑，也解释道，“我没用过外卖软件。”
沈摇：？？？
沈摇以为听错。
陈年继续看她，轻声道，“我一个人在家吃不出味道。”
虽然但是，沈摇忽然明白了。
她怎么忘记陈局只有在热闹和烟火气很浓的地方才能吃到味道，所以陈局到处找人气店铺，网红店铺。点评软件L10用户，对陈局来说是精准需求，但外卖不是。
*
“想吃什么？”坐在茶几前，沈摇问起。
好像从前几天吃小龙虾起，两人就习惯了并排坐在茶几边上吃宵夜，或者商量事情。
包括，给“邓宇”带包吐司这样‘严肃’的话题……
虽然已经知道陈局没用过外卖软件，但沈摇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只用点评软件，不用外卖软件的重度用户，稀有品种~
两个人凑一起点外卖还是头一次，沈摇手机里就有app和地址，直接用沈摇的手机。
沈摇把手机拿到靠近他一些地方，一面操作一面给他看。
陈年就在一旁看她“忙忙碌碌”下划，下划，点进去，选规格……
“比如想要这个的时候，就直接点这里，可以选择规格，免辣，不免辣，还有大份，小份，或者要不要葱花……”沈摇耐性。
陈年也看得认真，是真的在学。
以前用不上的，但以后未必……
只是离得近，他总能闻到她发间的馨香，也会悄然走神。
但当她问起他要什么口味或者一个还是两个的时候，他也会简单温和得配合应一声，丝毫没有违和。
临末，他提醒，“还有饺子。”
意思是，不要点多了。
他说话一惯委婉，沈摇也跟着笑起来，“不能深夜点外卖。”
陈年也笑。
这种气氛有种莫名的温馨与安宁。
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房里出来，坐在两人跟前看了好久，可两人一直没人留意到它，它都快要没有存在感的黄桃忍不住着急得在它们面前坐得端端正正，“嘤嘤嘤”几声。
等沈摇和陈年的目光朝它看来，它又赶紧飞机耳，每一个眼神都在狗狗祟祟得说，黄桃也要吃，点多少都不会多~
沈摇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黄桃甚至会乖巧上前，耷拉着飞机耳，眯着眼睛，很享受得让她摸它的头。
陈年轻笑。
都快成她的狗了……
*
饺子皮还没来，沈摇先解冻肉。
韭菜正好还有，调料也齐全。
解冻的时候，沈摇在柜子里翻出了家用版绞肉机，还是上次老沈来的时候塞给她的。
在老沈眼里，他做饭厉害，他女儿也应该无所不能。
不过还真派上了用场。
沈摇绞肉馅儿的时候，陈年在一旁洗韭菜，看着沈摇绞肉机好像都不大会用但在认真研究的模样，陈年嘴角淡淡牵了牵。
但没什么能难得到沈摇的。
虽然说明书没了，但手机拍照，在某购物软件上找到对应型号，然后问客服索要说明书。
客服很热情地提供了全套。
很快，沈摇就能驾驭这台家用搅拌机。
陈年都看在眼底。
正好饺子馅儿要腌制一会儿才能入味。
绞肉机先绞过一轮肉馅，然后菜板放在毛巾上（怕扰民），又和从葱姜蒜，还有刚才陈局洗好的韭菜一起剁了会儿，就放在一旁添加调料，然后等待腌制。
老沈的饺子是一绝，她有老沈的独门秘方。
说来也奇怪，上次回家，老沈不仅给她打包了三大包饺子，还把他的独门秘诀拍照发给她。
沈摇开始觉得好笑，但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
等饺子皮到，其他的外卖也陆续都到了。
沈摇在吧台这里包饺子，陈年陆续把外卖一个接一个拿进来，熟练放在茶几上，然后是碗筷。
已经是满满一桌子。
一旁的黄桃早就兴奋得不行，好像回到了快乐老家。
但陈年叮嘱了不能吃，黄桃又委屈又等不及但又听话得呆着，就是忍不住得时候会撅屁股看着那一茶几吃的摇尾巴，以及“嘤嘤嘤”抗议。
“黄桃！”
但在陈年提醒一声后，它又没辙得彻底趴了下去，耷拉着耳朵，没精打采得等着。
陈年洗手，和沈摇一起包饺子。
在家里的时候，沈摇就经常给老沈打过下手，所以饺子馅儿的味道好不好可能存疑，但是饺子形状一定包得好。
譬如，一定不会有陈局手里的“死耗子”惨状。
陈局偶尔心血来潮想尝试，她也没戳穿。
“好像不太像。”陈年感叹。
沈摇宽慰，“我第一次包饺子也是这样。”
陈年轻声，“好像不是很容易。”
沈摇从他手中接过那张饺子皮，一面耐性示范，一面说道，“我妈喜欢吃饺子，我爸经常做给我妈吃，在家里的时候，就会被我爸抓来当苦力，所以，我饺子从小就包得好。”
陈年也一面安静听着，一面认真照做。
等做出来。
嗯，好一些了。
至少，这次是死一半的耗子了……
沈摇如实想，但陈年反复拿手里看了又看，分明很有几分成就感。
但看着他手中的饺子，沈摇莫名想起了他鼓掌之间的“邓宇”……
沈摇心中唏嘘。
“想什么？”陈年看她。
沈摇头大，感慨道，“邓宇好像又三天没吃东西了……”
沈摇说完，再次和陈年四目相视。
然后莫名地，两人都同时低头，一起看向桌上的两盘“泾渭分明”的饺子——一盘是沈摇包的，像饺子的饺子；还有一盘是陈年包的，各种惨状的死耗子饺子。
然后，两人都默契得想到了点儿什么。
然后，也没有人说话，但就这么忽然默契笑起来。
一直笑了很久都停不下来。
只有黄桃继续趴在地上，着急得歪头看着，好狗都要等不及了……
最后，陈局特制饺子，一半分给了黄桃，还有一半装进了盒子里，沈摇准备明早起来再煮，好歹让“邓宇”吃一顿新鲜的……
然后客厅这里，煮好的饺子端到茶几上，茶几上瞬间摆满。
沈摇才发现它好像真的点了很多。
披萨，麻辣烫，烤鸡，还有串，琳琅满目……
沈摇感慨，“好像有种背着时念吃独食的感觉。”
想起下午和晚上时念饿得风卷残云的模样，沈摇心里忽然有些内疚。
陈年提议，“你去看看他。”
沈摇眨了眨眼，也好。
本来就是在她家里，她还没见过一把剑睡觉呢！
只是推开屋门，沈摇惊呆了。
哪里有什么剑悬在半空中睡觉！
只有一个中二的网球少年，一个人趴着睡满了一整张床。睡得之熟，不仅有轻微的呼噜声，整个人还睡成了一个自在得不能再自在的不规则大字形状。
看模样就知道睡得很舒坦！
就是没有一把青铜剑该有的样子！
难怪陈局说把书房让给它……
不然陈局也没睡的地方。
但转念一想，这应该是时念醒来之后睡得第一个好觉，也许，还是唯一一个好觉。
沈摇上前，拿薄毯轻轻给它盖上。
它的头转了个方向继续趴着，但没醒。
在沈摇看来，时念好像真的很适应变作人的模样……
沈摇想起下午他穿着网球服，带着网球帽，踩着滑板纵身一跃的样子，的确是个中二少年。
没跑。
看完时念，沈摇阖上门怕吵到他。
回客厅的时候，见陈局在喂黄桃吃东西
黄桃坐得端正，每吃完一口就眼巴巴得看着陈局。
这个画面让沈摇想起之前看过的某个电影画面，虽然影片有些老了，但任何时候想起都会触动心底……
“那家伙睡得很熟。”沈摇已经忘了之前是因为吃独食的愧疚去看时念的了。
陈年也没有戳穿。
见沈摇上前，黄桃利索得让出位置。
黄桃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自己的位置就是中间那一小撮，这是黄金位置，可以两头吃。两头都在喂她，狗生很幸福。
“能吃出味道吗？”沈摇看他。
陈年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摇点了满满一茶几。
她是想多试试看。
他其实也不知道。
看了看，他伸手，拿了一块平时不会碰的披萨送到嘴里，然后忽然皱了皱眉头，脸上微妙的表情掠过，带了淡淡的嫌弃，“原来榴莲披萨是这个味道。”
他永远不会在公共场合吃这种披萨，所以这是他人生中第一块榴莲披萨。
但沈摇却惊喜，“这是小朋友最喜欢的披萨味道！”
陈年：“……”
陈年看她。
其实那是金夏最喜欢的披萨，所以她点了！
然后，麻辣烫，烧鸡，还有串，沈摇都依次见陈年点头了……
陈年的开心都是淡淡藏在眼底和唇瓣。
但她的开心，陈年尽收眼底。
*
躺在床上，沈摇再次辗转。
睡不着……
不知道是吃了一肚子外卖的缘故，还是心里藏了事情。
陈局说过，他只有在热闹和烟火气的地方才能尝到味道，所以陈局总去人多和烟火气重的地方；奶茶店停留的人少，所以他尝不出奶茶的味道——但是好几次在她这里，他明明都说尝到了味道……
两个人，算不上热闹。
但两个人，可以有烟火气。
沈摇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两个人的烟火气……
沈摇想起今天陈局开冰箱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包饺子的时候，还有在茶几旁喂黄桃的时候，还有陈年尝披萨的时候……
沈摇都莫名想起了时念口中的季平和书生。
最后，沈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梦到了在杜平时，他握住她手腕的掌心温和而有力，眼底少见的猩红，低沉而温和的嗓音里，克制与沉沦交织。
——致命吸引，就是对方的存在，会让你感受到不应该存在的心跳声在身体里复苏，那是所有怪物都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但今晚。
她从他手中接过那枚饺子时，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补齐了~）
第119章 Chapter119时念纳……
Chapter119
翌日早晨,沈摇是被时念的声音吵醒的。
昨天本来就睡得晚，沈摇冷不丁坐起来，看到时间过了7点。
闹铃又被自己按了。
幸好家里还有时念这个人形闹铃！
虽然不知道他大清早得在叫什么,但沈摇收拾好，推屋出门,见时念在客厅嘟着嘴赌气,一幅你们谁都不要理我,我也不要理你们所有人的表情。
黄桃眼见，看到沈摇出来了,扑着跳着就上来招呼。
沈摇看到厨房里陈年在煮昨晚包好的水饺。
客厅里，时念双手环臂，轻哼道，“就是现在给我煮水饺，也无济于事！昨晚你们趁我睡了，悄悄吃好吃的也不叫我,连黄桃都吃了，整个家只有我在睡觉，一觉睡到天亮,什么都被吃完了！一口都没吃到！”
沈摇终于明白时念在吵什么了。
时念一大早起来发现昨晚被吃光的外卖。
一点都没给它留！
主要是陈局昨晚第一次发现外卖能吃出味道,刚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还有黄桃。
黄桃也在一边没少吃。
真就只有时念自己在书房趴着睡着了,还睡得很香,什么动静都没醒！
睡得极其沉稳踏实……
所以，时念现在在这里不满。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昨晚刚开始的时候它还很怕陈局，看到陈局甚至不惜跳楼都要逃跑那种。
但经过昨晚和陈局在书房的谈话，好像忽然之间，陈局和时念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足够的亲近和信任,才会像现在一样抱怨，轻哼和撒娇！
但很明显，陈局没理它。
而且沈摇还很清楚，剩下的那些饺子也是给“邓宇”的。
就是不知道“邓宇”如果知道这盒饺子是陈局亲自下厨煮给它的，会不会气疯……
总之，陈年听到声音回头看她，“起来了？”
她轻嗯。
时念看到她，赶紧告状，“沈摇！他半夜偷吃东西！”
沈摇头大，这中二病孩子~
昨晚偷吃她当然也有份。
而且，告状也不知道方向。
哪有在下属面前给领导告状的？
沈摇赶紧喝水粉饰太平。
陈年解围，“好了，走吧。”
沈摇探头，见陈局已经把饺子煮好，还装好，还洗完了锅碗瓢盆，还擦干净了灶台和水槽。
沈摇：“……”
沈摇眨了眨眼，看他。
陈年正好从她跟前经过，然后叮嘱了她跟前的黄桃
一句，“出门了，黄桃。”
黄桃脑袋以歪，飞机耳当即听懂了！立刻狗里狗气，蹦蹦跳跳朝门口跑去，然后端正做好！
没什么比出门更开心的事。
时念嘟嘴，和黄桃说话都不和它说话！
“我刚才下了楼，看到楼下那家粥店出摊了。”陈年温声。
沈摇惊喜。
她和陈局之前吃过一次，因为人很多，陈局就想试试，她之前也没吃过，但架不住人多的摊位对陈局来说都是有吸引力的，那天的生滚猪杂粥味道真的很好。
后来还想去吃，但路过几次粥店都没出摊。
陈局刚才的话就好像生活中的小确幸。
“好。”沈摇温声，然后去玄关换鞋。
时念也反应过来，赶紧跟上，“那家粥铺真的这么好吃吗？”
昨晚外卖不带它事忽然抛到九霄云外，现在就想喝粥了！
怪物刚变成人的那一阵，会对人类的一切都好奇。
尤其是人类的食物，听说特别美味！
“是什么粥呀？粥有那么好喝？我喜欢饺子！”
“我知道菜粥，季平和书生喜欢做菜粥！”
“我可以喝很多粥吗？”
“……”
时念刚想踩自己的滑板进电梯，就被陈年‘提醒’，滑板只能抱着进电梯。虽然时念不怎么愿意，但还是抱着滑板进的电梯，然后进电梯就开始问了一连串关于粥的十万个为什么？
沈摇掰着指头数了数，金夏，宋君承，老滕，陶紫，陈局，还包括“邓宇”……
所有这些和她熟悉并且在生活中有过稍微多一些接触的怪物里，时念，是最吵的一个！
大概，也只有张科才可以和时念匹配。
话痨青铜剑……
沈摇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名字。
但时念自己全然不觉得！
怪物刚开化不久，正是对人类社群最好奇的时候；但大多怪物在这种时候都会远远观察和打量人类的动作行为，时念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电梯门正好在负一打开。
出电梯的时候，刚好见到另一家人也整整齐齐从隔壁的电梯里出来。
是爸爸妈妈带着一个“话痨”男孩子，牵了一条狗狗，“话痨”男孩子正叽叽喳喳说着奥特曼的事；和叽里呱啦正问粥好不好喝，能不能一口喝很大一盆的时念如出一辙。
所以四目相视，双方“家长”都相互看了看。
看到对方夫妻心领神会朝他们会意而奈何得笑了笑，然后离开。
沈摇和陈年都顿了顿，然后愣了愣，然后目送对方离开后，四目相视，才忽然明白过来刚才那对夫妻的意思。
他们……
正好时念嘟嘴，“快一些嘛，饿了~”
像和他们两人撒娇一般。
两人目光都还没来得及从对方身上收回，时念忽然来的这么一身，沈摇忽然移开目光，然后转身，陈年见她耳根都红了……
陈年莞尔。
*
沈摇把车停在路边临时车位，扫码登记。
粥铺就在临时车位旁，沈摇和陈年来得早，老板的摊子是支好了，但还没那么多客人，只有零散几个客人坐了一两桌。
沈摇和陈年相貌很容易让人记住，老板热情招呼，“今天这么早！”
因为不是第一天见他们两人一起。老板眼中，他们两人要么是小夫妻，要么是住一起的情侣。但这次忽然看见后面还跟着那么大一个时念，老板也吓了一跳。
然后“哟~”了一声。
老板的这一个‘哟’字很说明问题。
“你先带黄桃过去坐吧。”陈年解围。
沈摇牵着黄桃先去角落里的那桌，不影响其他人。
陈年同老板道，“家里的孩子过来住一段时间。”
老板瞬间明白了，难怪了，老板又看了时念一眼。
陈年换了话题，“前几天不在？”
老板笑呵呵道，“家有喜事。”
但没说具体。
陈年开口，“恭喜。”
时念已经踩滑板上问，“老板，哪些粥好喝啊？”
老板拍胸脯，“我的粥都好喝，我再这儿卖了好多年了！”
“那我都要？”时念看向陈年。
老板以为陈年会回绝，结果陈年淡声，“你定。”
“老板，我要滑蛋牛肉粥，给她猪杂粥。”陈年说完，老板赶紧应好。
见陈年说完往小桌那边去，时念也赶紧跟上，跟上前再次和老板交代，“老板我都要！”
老板：“好。”
老板这里总计有十几种粥……
黄桃很听话得趴在一边，虽然在家里的时候会闹腾着要玩，但出来就乖乖趴好，然后张大它的微笑嘴懒洋洋地东看看西看看。
都是生滚粥，粥是一直熬着的，但食材要进味儿还要等上几分钟。
时念东看看，西看看，对周围很好奇，也不觉得这段等待的时间无聊。
沈摇先到，水倒好，递给陈年和时念。
陈年正好提起，“等会儿去完那边，我带时念去趟17b，服务中心那里。”
沈摇微楞。
去完那边？
陈局的意思是，不用再一直呆在怪物次元里？
沈摇满眼疑惑，陈年温声道，“试一试，今天应该可以抽身了。”
沈摇没来得及细问，老板喊了声粥好了。
陈年叫时念一起去端粥。
时念积极。
时念的粥一大堆，老板虽然有十几口小锅，但都得一碗碗煮。
陈年端了他和沈摇的，时念端了自己的两碗，光是闻闻都很香~
有东西吃的时念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沈摇提醒它粥烫。
时念果然被烫了一嘴，然后感叹，人类的食物为什么要做这么烫？
陈年平静，“放凉吃的。”
时念嘟嘴。
但时念不笨。
这里又不是只有陈年和沈摇两人，时念学着远远的那桌用勺子搅拌粥碗，让热气冒出来，然后可以舀一勺，多吹两口就可以吃了。
时念学会了~
另一旁，沈摇和陈年继续说话。
“可以抽身，是不是不用一直呆在怪物次元里的意思？”沈摇小声问。
本来周围也没有人，沈摇又问的小声。
陈年看她一眼，她也看向陈年，陈年没直接应声，但拿起筷子筒里的方便筷掰开，成了两根，然后温和看她。
虽然陈年只有这个简单的动作，但沈摇却默契看懂了。
筷子掰成两根——和她昨晚看到的两个陈局异曲同工。
虽然她也满脑袋问号，不知道为什么有两个陈局……
但这十几天的接触，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日俱增。
陈年也知道她看懂了。
沈摇刚喝一口粥，陈年的电话响起。
是赵局的电话。
陈年起身接电话。
沈摇的微信也收到一条陶紫发来的语音。
时念在，沈摇语音转文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劲爆消息，老丁不让ZJ出院，ZJ昨晚终于忍不了，用□□把医疗科轰了一个洞，自己出院了。】
沈摇：“……”
沈摇以为自己看错。
但ZJ和□□几个代码基本等于明码。
陶紫姐又从来不会说不靠谱的八卦，从陶紫姐这里听到基本就是已经发生的。
而现在，赵局在给陈局电话……
沈摇好像窥得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不过赵局扛着火箭炮的场景实在让人印象深刻，但这次是轰的丁主任的医疗科，估计丁主任要气死。
果然，陈年刚坐下，喝了一口粥，手机上“老丁”的电话就来了。
沈摇赶紧低头喝粥，假装没看见。
“喂。”陈年接起。
老丁没好气，隔着电话投诉就来了，“他轰了医疗科！！”
沈摇是低头了，但时念的耳朵直接竖起来了，就差直接贴陈局手机上了。
陈年伸手推开它的头，平静听着。
老丁在手机里一顿投
诉，隔着手机沈摇都能听到丁主任被赵局气得不轻！
陈局现在还能这么冷静地听丁主任‘咆哮’着，是刚才已经听赵局说过了。
赵局虽然平时蛮横了些，但也不会无缘无故轰了医疗科，说明赵局有一定要出院去做的事，但丁主任不让。
而赵局去做的事，很可能还是陈局授意的，所以赵局知道轻重缓急，陈局也知道，但陈局要安抚丁主任的情绪。
果然，丁主任“咆哮”一通之后，停下来喘气休息了。
陈年适时开口，“我知道了，我说他。先消消气。”
陈年声音温和，但温和里天生带了让人信服的东西。
丁主任的情绪果然一点点平和下来。
沈摇知道陈局很擅长安抚人心。
这个时候无论和丁主任怎么解释赵局的事丁主任都会抵触，先消气才有沟通的可能。
陈年继续，“我稍后处理完手里的事就去找他。”
听到陈局这里有解决方案和进一步计划，丁主任这里气顺了一多半。
陈年温和，“先挂了，老丁，晚点再说。”
丁主任也不好再占用他时间，并且还道了谢。
陈局果然是处理这些事情的高手。
虽然张科也八面玲珑，但和陈局相比，张科的八面玲珑还是少了些火候。
挂完电话，陈年继续喝粥，没有提刚才的事。
但时念凑近，神秘问，“你是特移局的头儿啊？”
咳咳咳，沈摇冷不丁被一口粥呛到！
没出声就是默认，时念凑更近，“那是不是你直接告诉他们一声，他们就不会遣返我了？”
陈年用筷子推开它的头，“特移局有流程，走流程。”
时念：(｀Д)!!
沈摇低头笑开。
等吃完早饭，开着陈局的车先回家中放黄桃。
时念还在生陈局的气。
但沈摇明白。
从时念的回忆来看，季平是一个很灵活变通并且有些不走寻常路的主人，所以时念耳濡目染了很多“灵活变通”和“不走寻常路”。
但在陈局这里，所有事情都要依照流程。
哪怕是金夏……
虽然“飞”的身份是特殊处理过的，但仔细想想，正是因为“飞”的身份前置特殊处理了，所以从进入特移局流程的范围开始，每一步都是合法合规，依照《特殊移民管理条例》进行的。
陈局字典里没有例外。
但陈局有张科，当陈局需要例外的时候，会有张科出面处理。
所以，陈局才是处理这些事情的高手……
放下黄桃，开车往“邓宇”那个巷子口去。
时念生了一会儿闷气也觉得没意思，又开始双手搭在沈摇座位后面，好奇问，“现在去哪里？”
沈摇开车，陈年都没透过后视镜看时念，只轻描淡写了句，“要先处理点事儿，稍微等会儿。”
陈年低头回着信息。
沈摇这里也很快把车停到了每天‘处理点事儿’的地方了。
这次，‘邓宇’学聪明了，刚出现，看到那辆倒霉锤子的一瞬间赶紧掉头。
陈年示意沈摇跟上去。
沈摇照做。
大约是在怪物次元过得不怎么好，邓宇虽然看到车子就掉头走，但看模样不仅狼狈，而且还有气无力，连跑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托着狼狈的身躯快步走。
很快，就被沈摇开的车撵上。
陈年打开车窗，平静看他。
虽然知道车里的人是沈摇和陈年，但在陈年打开车窗的瞬间，邓宇忽然不平静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但语气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恐吓或者歇斯底里，更像是，有气无力的奈何在里面。
只是刚问完，又见后排的车窗也放下，露出另一颗头。
——陌生的头，但是也透着令人讨厌的铜器apt值味道！
邓宇(暴躁版)忍不住：“还带帮手！！！”
帮手，它吗？
时念眼前一亮，顿时就跃跃欲试了。
陈年温和，“不是，它顺道过来看看。”
邓宇（暴躁版）：！@#￥%……&*（）
“打个招呼时念。”陈年提醒。
邓宇（暴躁版）恼火！
陈年把那盒饺子递给他。
忽然之间邓宇切了回来，接过，“谢谢。”
邓宇（暴躁版）：“不要吃他的东西！”
邓宇：“我三天没吃饭了，还要陪你打架，一打就是一整天，实在是不行了。”
邓宇（暴躁版）：“我也很久没吃怪物了！”
邓宇（暴躁版）窝火。
但无论是邓宇，还是邓宇（暴躁版）应该都有些拿陈年无奈了。
邓宇干脆停下，不走了，坐在路边先吃了再说。
“嗯，味道不错。”邓宇心态好。
“别告诉我是他做的！！”邓宇（暴躁版）不满。
但对邓宇来说，不重要。
谁做的都行，能填饱肚子就行，天知道他多饿？
而且，谁知道他回国这一趟是为了专程挨饿来的？
“不是我做的。”陈年如实。
邓宇（暴躁版）刚平静，陈年又补充，“但是我包的。”
邓宇（暴躁版）：“陈年！！”
沈摇头大。
又开始了。
果然，从陈年推开车门起，一场熟悉的战斗就开始了。
沈摇已经免疫了，但时念一双眼睛都看直了，刚才那只怪物看起来那么秀逗，但发怒时的力量让它都觉得威慑和没有底，而陈年把它一拳按倒在地，然后撕裂空间，直接将它拽进怪物次元空间，并且用红铜液体封闭空间的时候，时念都看呆了！
“就，就结束了？”时念没看够。
沈摇友好提醒，“没关系，天天都能看。”
时念：“……”
但沈摇想起什么一般，陈局不在，她试着问了声，“刚才那个，是青铜液体吗？”
也许时念会知道。
青铜液体？
时念摇头，“不是，那是红铜。”
沈摇愣住，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它，红铜？
时念肯定，“红铜的颜色和青铜的颜色很像，但他不是青铜器，他是红铜器组群。青铜器里参杂了其他金属，但红铜是纯铜，纯度很高。刚才那个是红铜液体，他是有撕裂和封闭空间能力的怪物……”
沈摇心砰砰跳着，时念的这句话在耳边反复回响。
但片刻，刚才陈年拽着邓宇消失的地方，忽然像昨晚陈局出现制止时念跳阳台时的场景一样，像流沙一样的青铜液体，不，红铜液体，一点点如同流沙落地。
沈摇屏住呼吸，看那些一点点落地的流沙慢慢汇聚成陈年的模样……
然后陈年睁眼，正好与她四目相视。
她确定是陈局。
“回事务中心。”陈年温声。
沈摇应好，但心底还砰砰跳着，满脑子都是刚才时念的话。
而时念凑上前，看向陈局，“你拿了那么远的饺子，就是给它吃的？”
时念还惦记着，“它也是怪物，我也是怪物，它还对你怎么不友好！你给它包饺子吃？！！”
陈年平静，“嗯。”
时念：“！！！就嗯。”
陈年：“嗯。”
时念缠着陈年吵闹。
沈摇脑海里的信息如同走马灯一般窜在一处。
——不是，那是红铜，红铜的颜色和青铜的颜色很像，但他不是青铜器，他是红铜器组群。
——陈局新年好！陈局新年到~陈局阖家欢乐，陈局蛇年大吉，陈局红红火火，祝陈局夙愿得了！
——陈局这几天有棘手的私事在处理，请假了。
——陈局一直在找东西，还没找到。
——陈局才去了澳市。
无数的声音在沈摇脑海里汇聚在，然后一点点震惊，也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但她也不确定。
车很快到了南城事务大厦，早高峰阶段，停车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即便陈年又专
属的停车位，但是要下地库都要排队。
陈年还有事，先带时念下车，沈摇帮忙停车。
沈摇透过车窗看向陈局和时念背影，然后趁堵车的时候，打开手机，输入了“红铜器族群”几个字。
一条接一条信息映入眼帘，沈摇的目光在其中一条上长久停下，再转头时，陈局和时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南城事务中心大厦的大门里。
*
电梯停下17b，陈年带时念下了电梯，从会议室区域去到对面的特殊移民管理服务中心。
还没正式上班，途径的一路都很安静，但时念还是察觉不对，“这里，是怪物次元？”
它明显能感觉和之前人类社群的气息不同，混沌，停滞，空灵，以及平静……
“对。”陈年没否认，然后带着它进入专属电梯，直接下到-1层。
服务中心的宏大印象映入眼帘，时念说不出的震惊，惊喜和难以想象。
电梯停下，时念随他一道出了电梯，这里是类似一个内部区域。
时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它来这里。
但时念仍然好奇，“这里是建立在怪物次元里的特移局服务中心？”
陈年颔首。
时念纳闷了，“要在怪物次元里开辟这么大一个地方，并且让它和人类社群通过特移局安全联系，需要很强大的能量供给。”
时念忽然反应过来，“图腾？”
第120章 Chapter120直觉告诉它，……
Chapter120
光是短时间内撕裂空间缝隙就需要极大的怪物能量和apt值,要维持这么大一个地方的服务中心，要消耗的巨大能量，时念难以想象。
而且不是短时间,或者一天，一个月,而是持续稳定的服务空间。
不能出任何乱子。
除了陈年身上强大而浑厚的图腾能力,时念想不到其他！
所以,这里是依靠他身上图腾信仰的能力建立起来的混合连接，因为一端连着怪物次元空间,一端连接人类社群，所以这个空间一定要稳定，那图腾能量就必须要一直稳定！
是陈年身上的图腾力量一直在维系这里的运转。
时念心中唏嘘，然后跟着陈年到了一扇安全门前。
系统：【陈局，早上好，是否要进入服务中心核心地带。】
陈年选择是。
系统：【经查验,同行人员中有非特移局员工，apt值鉴定为，青铜器怪物,请确认是否要为其授权进入？】
是。
系统：【陈局,你好,欢迎来到核心地带。】
拟人声刚落,眼前如同保险库大门一样的厚重铁门缓缓打开……
门后的耀眼的光芒透过铁门缓缓拉开的缝隙透过来，时念下意识畏光眯眼。
但很快,时念就适应了这种光线。
或者说，光泽？
等铁门缓缓打开到足够的位置，陈年入内，时念紧跟在他身后。
踏入铁门,映入眼帘的场景足够让时念惊讶。
这里如同最原始的怪物次元空间，周围是无限的混沌，空灵，偶尔有的空间碎片和漩涡出现，要么被混沌吞噬殆尽，要么被光团散发出来的温暖光束消融。
那些耀眼的光泽就是这些大大小小悬浮在空中的光团散发出来的……
包括刚才那些偶尔出现的空间碎片和漩涡，也是在触碰到这些光团的时候被温和消融。
这些一团一团的悬浮在混沌中发光光团让时念觉得温暖柔和，而且，还有内心的向往。
“我，可以伸手摸它吗？”时念忍不住开口问。
陈年颔首。
时念还是有些担心，不，应该有些庄重和敬畏。
但在指尖触碰上其中一个光团的时候，时念忽然之间就心领神会，然后回头看他，惊喜道，“图腾信仰？”
陈年没有应声，但时念知晓这是默认。
等再回头，刚才在时念眼中只是光团模样的那个光团已经幻化成一道动物图腾的模样。
“兔子？”时念惊喜。
陈年点头。
时念又来到另一个光团面前，然后询问般的眼神看向陈年，意思是，它还可以再摸一个吗？
陈年继续点头。
这次，时念轻轻伸手，指尖缓缓触碰那团光团的时候，没有移目，也没有离开，更没有回头看陈年，就这样，它眼见着眼前的光团一点点从光团的模样慢慢幻化为一匹光团骏马。
是马……
它知道了，这是十二生肖的图腾信仰！
时念激动。
真的是！
这些图腾信仰之间的联系竟然具象化在眼前，这种感官上的冲击让时念激动不已，也会让人莫名向往和憧憬。
但这里……
时念环顾四周，想确认。
陈年知道它想确认什么。
时念也遗憾，“有残缺……”
时念想起他昨晚说的，没有那么容易……
时念低声，“残缺的铜器组群，图腾信仰没有出现在这里？”
陈年温声，“有，不完整。”
顺着陈年的指引看去，时念看到了小小的光团。
在发亮，却如同被隐藏在了混沌之中。
它们之间有微弱的感应，却不能联系在一起……
一、二、三、四……
时念数了数，然后轻叹，“还缺四个。”
但剩下的这八个巨大的光团，稳稳地支撑起了这里之间的相互联系和共鸣。
很神奇，又很庄重，还很让人心生仰望。
“你能感受到剩下四个在哪里吗？”时念试着问。
陈年摇头。
不能。
时念轻叹，那一定很难过……
时念继续伸手触碰。
每一个触碰的光团都幻化成了它对应的图腾模样。
虎，牛、猴、猪、马、兔首、鼠……
时念唏嘘。
真的很神奇……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时念都记得。
陈年说过，他需要它的帮助。
但他背后都已经拥有这么强大的图腾能量了，他还需要它帮忙做什么？
时念眼中都是探究，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不对！
这些巨大的能量一直在维持着服务中心的稳定运作，而且不止如此。
从刚才的空间碎片和漩涡来看，这些图腾能量还在维系着人类社区和怪物次元两个空间的清晰分隔。
陈年温声，“空间碎片和漩涡蕴藏了混沌能力，如果没有阻碍地闯入人类社群，闯入的地方会被空间碎片和漩涡割裂，吞噬，异化，以及共生……这样的地方就不再适合人类生存，甚至，不合适怪物生存。修复这样的地方需要时间，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每片土地都有自己的图腾信仰，各自守护所在的土壤不被空间碎片割裂和异化，但没有绝对。”
时念明白了。
所以，每个地方其实都有类似于特移局这样的机构。
但每个机构的侧重和方向都不同……
陈年继续，“除了空间碎片和漩涡，还有怪物次元。某种意义上说，怪物次元和人类社群是重合的，如果怪物次元的apt值太强，任由它与人类社群重叠，就会慢慢融合，人类会被apt值腐蚀和影响。”
时念理解。
怪物身上的apt值对怪物没有影响，但会对人类有影响；所以怪物不能大批量出现并停留在人类社群里，会造成连锁效应。
但很多停留在人类社群的怪物都有心里的执念。
怪物大多一根筋，它们想要留下，如果不保留一定的途径，会就造成混乱。
就像它，应该需要特移局很多员工捉捕它。
但是它一定要找到季平的。
无论时间有多长……
特移局没有粗暴得切断怪物和人类社群的联系，而是开放了一个窗口，保留了交换的途径，也正因为这样，怪物和人类之间的冲突爆发得并不那么明显。
但不会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全然没有冲突的。
陈年看向他，“记得今天早上我和你说过特移局有流程，凡事都要走流程，依照《特殊移民管理条例》行事？”
时念点头，它当然记得。
而且它还觉得他小气。
他都是特移局的头儿了，也不可以灵活和变通。
陈年温声，“特移局负责的事务涉猎广泛，如果没有规则、条例和既定的程序，很难能维持；但同样的，所有的规则，条例和既定程序都不是完美无缺，都需要在漏洞中调整，查缺补漏。这就需要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才能推动整个机构在漏洞和危机中继续平稳往前。”
虽然时念没有听懂所有，但它听懂了其中一部分意思，譬如，“所以，你有你要做的事，就是维持整个系统的平衡和稳定。”
陈年点头。
时念更加确认，“黄鼠狼怪虽然会给特移局内部造成不小危机，但是如果各司其职，危机会解决，即便有困难；所以你说有更重要的事，是有某种会打破整个系统平衡和稳定的事正在发生，需要你去解决。”
陈年再次点头，它很聪明
而且心思纯粹，不会轻易被腐蚀。
“那，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时
念现在还不清楚。
陈年看它，“我要去应付一只可以撼动整个系统平衡和稳定的怪物。”
时念倒吸一口凉气。
它以为陈年说的事是类似于修补空间漏洞或者阻止apt值泄露对人类社群的腐蚀这样大规模的困难，但陈年口中的危机来源竟然是一只怪物。
“那得是一只多厉害的怪物？”
它直觉今天遇到那只已经很厉害了。
陈年平静，但目光里藏了黯沉，“我会从这里抽调维持稳定的图腾信仰。”
时念意外，啊？
那这里？
陈年继续，“既要最低限度保留能维持这里平衡的图腾能量，也要调动尽可能多的图腾信仰去应付那只蛟蛇。”
时念噤声。
它当然知道要从这里抽调能量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
抽多一分，这里能维持稳定的能量就会少一分。
但抽少一分，他能调用的图腾信仰就会少一分……
这不是简单的平衡，而是博弈。
但任何一边都不能坍塌！
这是一个致命难题。
时念轻叹，“你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对付那只蛟蛇？”
虽然素未蒙面，但时念已经能体感那只蛟蛇很难对付，不然不至于让陈年这么谨慎。
“不。”陈年低声，“你对付不了它。”
时念意外。
但陈年抬头看它，唇边温和笑意，“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帮手。”
虽然但是，时念在惊讶了半秒之后，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遇到的那只大冤种怪物。
直觉告诉它，早上那只大冤种就是陈年口中的可靠帮手。
但陈年还在揍它呢！
还饿人家的饭！
时念觉得这也太不靠谱了。
陈年双手环臂，认真看它，“时念，我要你帮忙的，是这里。”
这，这里？
它？
时念惊呆，看着核心区域这些大大小小的光团，还有空间碎片和漩涡，时念怎么都想不到。
它只是青铜剑……
时念眼睛里都是困惑。
陈年平静道，“你刚才抚摸这些光团的时候，它们没有拒绝你。”
时念微楞，但的确是。
不仅没有，而且它想知道的时候，它们甚至变幻回了自己本来的形体模样。
没有拒绝，甚至，和它亲厚。
“为，为什么？”时念自己也不清楚，只能看向陈年。
陈年温声，“记得昨晚我和你说的吗？”
时念点头。
他是具有图腾组群力量的铜制器皿组群，他的联系和共鸣会让铜制，甚至黄金质地的怪物被召唤。
它是青铜器。
他们一脉相承。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在地下沉睡了两千多年，它是来自他的共鸣召唤才苏醒的。
准确的说，是他的共鸣召唤，也是图腾信仰的共鸣和召唤……
“它们选中的你。”陈年温声，“所以我信任你。”
时念目光没有从它身上离开。
陈年继续，“我会从这里抽调图腾信仰，但图腾信仰之间的共鸣需要维系，我不在的时候，需要你来。”
时念皱眉，“你不在是什么意思？”
陈年避开这个话题，继续道，“每天在这里的时间不需要多，但如果发现这里的图腾力量没有办法维持稳固和消耗空间碎片漩涡带来的影响时，你可以用你的本体和怪物apt值加强它们之间的联系。它们对你的apt值不排斥，你可以在薄弱的时候替它们加固。”
时念担心，“我不会，我怎么做得到？”
它，它就是一个小孩子。
陈年却肯定，“你能做得到，不然你不会在这个时候苏醒和出现。”
时念语塞。
陈年看着他，温和而笃定，“如果做不到，就试着用你自己的apt值和能力去消灭这些空间碎片和漩涡残余——和我刚苏醒的时候一样。”
时念噤声。
陈年温声，“只有你自己才能选择和决定你成为的样子。你是青铜剑，季平能用你守护自己的家人和背后的城池；你也能成为她……”
时念微楞，眼眶不觉红了。
陈年淡淡垂眸，片刻后，重新抬眸看它，“赵局和沈摇能帮你。”
时念擦了擦眼角，诧异看他。
它不认识赵局，但它认识沈摇。
时念看他，有些好奇，“沈摇吗？”
它最喜欢沈摇了！
如果陈年说沈摇能帮它，那说明沈摇很厉害！
陈年看它，平静道，“时念，给你的第二个任务。”
时念瞪大眼睛。
陈年微笑，“保护好她。”
时念惊讶。
陈年伸手摸摸它的头，温和道，“像保护季平一样，保护好她。”
时念脸上的惊讶渐渐淡去。
陈年认真，“时念，这次你要面对的都是怪物了，保护好你身边的人。”
时念慢慢点头。
*
沈摇终于停好了车，但高峰期也好从停车场的电梯上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等月底她的车提到了，也得早点来单位，或者停到隔壁的地上停车场，走过来也就五六分钟的事；天气早也不热。
但沈摇微微愣住，一晃，好像都到夏天了。
她记得刚来特移局的时候，王女士还问她带围巾了吗？外面天冷。
时间过得好快，她本来以为借调来特移局的两年会很难过。
但一眨眼就过去了四分之一。
电梯厅里都是人。
虽然很多沈摇都不是认识，但每天上下班总能遇到一些，然后会相互礼貌得点头致意。
她是17层特移局的人，别人对她都更好奇。
也觉得神秘。
偶尔在等电梯的时候简单闲聊两句，总会有意无意提上一两句，她基本笑着避过去。
今天本来算来得早，结果停车场堵了一圈下来，等电梯到17楼的时候，刚好卡点。
连陶紫姐都没有对着镜子化妆了。
“哟，今天卡点儿呀？”陶紫看到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沈摇的上班积极性放在整个特移局里都是优秀，积极，向上的，陶紫觉得给她发个上班劳模标兵都是应该的。
所以当沈摇踩着点儿来十七楼的时候，陶紫是觉察了一丝丝不对。
沈摇笑了笑，从陈局这里学来的温和大法，“偶尔偷偷懒，觉得阳光很美好。”
陶紫忍不住笑出声来。
过关！
沈摇如实想。
但陶紫托腮看她，“哎呀，这酸臭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恋爱的味道呢~”
沈摇：(⊙o⊙)…
沈摇惊呆。
陶紫凑近，“诶，你这幅做贼心虚的模样不是真恋爱了吧？”
沈摇：“……”
陶紫唏嘘，“完了，特移局的局花……”
沈摇打断，“换个称呼。”
陶紫从善如流，“我们特移局的鲜花，是被哪朵牛粪摘走了？”
沈摇鬼鬼祟祟：“上班了！回聊。”
陶紫托腮，越看这道背影越觉得有问题。
不过上班时间，陶紫打开邮件，哎哟，今天投诉的‘人’这么少，她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拨通内线，资料科档案室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陶紫奇怪，黎矅做什么去了？
踏踏实实，温和礼貌一小孩子，偶尔迟到？
活久见！
特移局最不会迟到的两个人，一个沈摇，一个黎矅，今天一个踩点儿到，一个现在都没到。
陶紫打开系统，找到组织架构，黎矅背后的状态没有标注“请假”……
陶紫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正好今天要捞几个客诉拜访，想提前查下归档室这里资料暂存的资料。
黎矅不在，好像可以找苏鹤代替。
黎矅和苏鹤的工作是相互背书替代的……
想到这里，陶紫拿起鼠标，刚准备把组织架构切换到苏鹤那里去，看苏鹤今天在哪里办公，但黎矅背后的状态忽然闪动了一下。
陶紫下意识回去，然后看到组织架构里，黎矅的状态变成了异常。
陶紫愣住。
特移局里很少会有人状态异常。
在岗，外勤，请假，医疗科疗
养中……这些都常见。
最不常见的是异常！
特移局的人事异常是真正的异常。
陶紫拿起电话，拨了三个零。
是铁憨憨的声音，“陶紫~”
陶紫低声，“黎矅怎么了？我看它状态异常了。”
铁憨憨为难了下，童声道，“是特调科发来的状态更改。”
特调科更改的状态，那就是老魏……
特调科不会随意更改人员状态，那就是赵局首肯的。
黎矅这里出了问题。
铁憨憨悄声道，“别问我了，陶紫，上面发话了，要保密。”
陶紫没出声。
铁憨憨继续，“陶紫，赵局要来了。”
陶紫皱眉，“什么意思？”
憨憨口中的赵局要来了，一定不是马上要来十七楼的意思。
陶紫心中不好预感。
憨憨轻声道，“赵局的办公地点已经在走申请审批流程了，到陈局这里了。”
陶紫问，“调到哪里？”
憨憨轻叹，“17b。”
17b，陶紫没说话了。
南城事务管理中心这里的办公地点一直是陈局在，第三分居那边才是赵局，陈局和赵局分开坐镇两个地方。
如果赵局来了17b，那陈局……
虽然但是，陶紫沉默。
铁憨憨轻声，“陈局也在走申请了。”
“什么申……”陶紫刚问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应该问，但是憨憨如果主动提，就是系统里已经立案并且十有八.九是会下来的。
而且，陈局亲自走的申请，是要上面审批的。
也就是说，是需要上面决策的特移局内部的事，最大的可能——人事任命。
联想起从杜平回来，陈局就几乎没有露面过。
赵局也在医疗科里呆不住，昨晚还用火箭筒轰了医疗科……
陶紫真的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
沈摇刚到办公室，手机就响起，是张科的。
“张科。”沈摇接起，但明显见张科桌上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是才接好不久临时出去的，然后给她电话？
张科的语气有些急，“沈摇，今天两个报告可能要帮我处理下，我去趟第三分局那里。”
第三分局？
沈摇应好，不管怎么样，张科那边应该是急事。
“下班前发给对应部门就好，不用我看了。”张科绝对信任她。
“行。”沈摇按他说的，去他电脑上看，里面有计划表，登记了今天要发给兄弟部门的报告，“我看到了张科。”
“那就好，有事电话。”张科挂掉电话，蒋明睿的电话响起。
张科接起来。
“到哪了？”蒋明睿问起。
张科淡声，“刚出来，还有半个点儿。”
张科又问，“赵局搞什么，突然这么急？”
张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尤其是，“邓宇”之后的，陈局接连很久都不在。
现在赵局忽然叫他过去，总觉得像要主持特移局工作前特意通气一样……
张旻心里烦躁。
正好电话响起，张旻想不接的，但看到是办公室电话，那是沈摇。
张旻接起，“怎么了，沈摇？”
沈摇看着电脑，抱歉道，“张科，不好意思，我刚想关机，你这里来了一封邮件，我不小心点到了，你这里之后很久没标识了，你记得看下。”
张旻会意，沈摇做事一向谨慎，是怕他错过重要邮件。
但他的邮件每天不说上千也有成百，都是有分类的。
沈摇不会不重要的邮件误点了也告诉他一声。
张旻在开车，顺道问了声，“什么邮件主题，告诉我一声。”
他听了就知道。
沈摇念出来，“特移内人事任免，原第四管理处商言调任通知。”
第四管理处商言……
张旻猛然踩下刹车，整个人眼睛里都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