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hapter91致命吸引，就是……
Chapter91
沈摇从温泉里出来,披上浴巾走在他身旁，陈年心跳再次漏掉一拍。
正好路过休息驿站，沈摇拿了杯喝的,又问，“陈局,你好像刚才就没怎么喝水。”
泡温泉身体会流失水分,要及时补水。
“要温水,还是罗汉果，还是饮料？”沈摇问。
陈年淡声,“温水。”
沈摇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
刚才的温泉沾湿了头发，沈摇重新用鱼尾夹随意抓上，陈年能闻到她发间洗发水的淡淡清香。
夜色里，混着喉间的温水轻轻咽下，目光也仿佛染了一层夜空星辰。
“冷吗？”他‘淡声’。
虽然刚才喊烫的时候一点不含糊，但现在浴巾裹得紧,应该是夜里风凉。
陈年一惯心细。
“有点。”沈摇如实点头。
刚才因为浴巾的插曲，她从上一个温泉出来就一直冻着。
好容易去了刚才的舒筋活血池，41℃,腿放进去还不到10s就受不了,但身上还吹着风凉着,现在从温泉出来,觉得除了腿，哪哪都是透心凉的。
“这条小路。”陈年发现了最近的温泉。
“清心池？”沈摇想也不想,一路碎步小跑过去，挂了浴巾，赶紧下去泡会儿。
果然，整个人没到温泉里,刚才稍微有些冻透的感觉在一点点散去。
沈摇觉得很舒服，也懒洋洋不想动，只想在这处水温合适的温泉里多放空，待会儿。
陈年不是很想下去。
山猫会不自觉被沈摇身上的好感吸引，远远看她，凝视她，甚至朝她一步步靠近。
山猫只是好感吸引……
他不知道如果一直和沈摇在温泉里，她的心跳声会让他做什么？
他低估了这种时候致命吸引对他的影响。
也高估了自己能维持清醒的能力。
在刚才那一瞬，他有不自觉试想过旁的……
那是头一次，他生出某种欲望和念头。
但他尚余清醒冷静。
不能离她太近，尽量不和她在同一个温泉池里。
但他也不能离太远。
那只怪物来了杜平，而且就在客栈附近，他不知道沈摇对它是哪一种吸引？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冒险。
陈年立在温泉池入口，一面“喝水”，一面“看”清心池介绍。
沈摇刚才真的是浑身凉透了，也从后背凉到心底。
好容易暖和起来，舒服极了。
见陈局在看温泉池介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
陈局是个很认真的人，泡温泉之前想仔细看温泉介绍说明这放在别人身上奇怪，但放在陈局身上不奇怪。
滴滴滴，微信响起。
沈摇打开微信，是陶紫姐，【去哪了，还好？】
沈摇心中唏嘘，真的是差一点点就不好，不过幸好陈局来了……
沈摇不由抬头，又看了陈局一眼，然后低头回着微信，脸上带着笑意：【好着呢~在清心池，和陈局一块儿，放心，安全的。】
看到沈摇回复的消息，陶紫也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和陈局一起，但陈局在，那阿摇那边应该没什么事儿。
她就是刚才忽然发现了几只刚开化的山猫。
这里有保护好的山林，有这种东西很正常。
一般人多的时候，它们是不出来的。
而且刚开化的时候，它们大都很胆小。
但凡人经过，它们都会下意识躲起来，或者直接逃窜保护自己。
所以在温泉附近一
连看到几只山猫，她是有点担心沈摇的。
沈摇刚来的特移局的第一天，她就被这个小姑娘吸引，很想亲近她。
开始时，她还以为是特移局很久没来新人了，而且，这次来的还是一个女生，正好特移局女生少，可以有人和她作伴。
但再隔几天，她也隐约察觉了。
摇摇的体质特殊，怪物很容易被她吸引，包括她——就是喜欢和她说话，有时候给她小零食，反正，就是和摇摇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愉快。
这一点，在她见到老滕和沈摇也能和谐相处的时候，她差不多确认了。
好感吸引，所以怪物们大多会喜欢沈摇。
那陈局会习惯和沈摇一起也不奇怪……
陈局和她一样，喜欢有沈摇在的时候。
好感吸引，是刻在怪物骨子里的东西！
刚才那些冒着胆小和害怕都要围过来的山猫，应该是发现了沈摇，对沈摇好奇。
山猫未必会做什么，但如果被沈摇吸引，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山猫会跟随着吸引来沈摇这里。
那沈摇很可能会害怕……
但陈局，陶紫也放心了。
沈摇的目光也从手机屏幕上悄悄挪到陈局这里。
陈局一向是很委婉的人。
他不喜欢这个温泉，但是看她在，陈局是不会说的，只会像现在一样，味同嚼蜡得看温泉介绍接连看好几分钟。
她刚才太冷了，直接一头扎进去了，陈局不好说什么，她要是还看不懂脸色，让陈局一直站着就有点过了。
沈摇起身出了温泉，取了浴巾裹上。
重新夹了下头发，“走吧。”
陈年看她，“不泡了？”
沈摇轻叹，“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池子，要不换一个？”
陈年平静颔首。
对他来讲，都一样。
沈摇小心揣测他的喜好，他也不好每个池子都不下去，更不好直接扫了沈摇的兴，告诉她回去了。
更或者，他其实想和她一起，在这里。
他只能慢慢试探，试探自己那条界限在哪里。
然后沈摇感叹，“原来陈局喜欢玫瑰池呀~”
陈年：“……”
陈年不好解释。
但雾气挂在精致的脸上，隽永的轮廓里藏了说不出的禁制与内敛。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怪物心理学》是一本奠基的理论著作，可以快速让接触相关工作的人员了解怪物的基本情况，尤其是心里状况，有助于避免危险、冲突，以及更好得利用对怪物的认知做有效沟通。”
沈摇就坐在他斜对面，看着他试图回避的眼睛，认真得一字一句说着。
“嗯。”他尽量压低声音，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异常，沈摇听出异常。
沈摇果然继续：“所以，是不是也可以有一本简单的，可以给怪物普及的《人类心理学常识手册》？这本手册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怪物们对人类心理，情绪上的一些基础困惑和不解。”
沈摇娓娓道来，“这些可以做成册子，随特殊移民发放，成为常规普及资料的一种，这样可以减轻未来辅导中心以及撤销移民申请的压力。从源头上，在问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疏导和解决，不让这些问题像滚雪球一样，慢慢累积困惑和压抑，压垮怪物们相对简单的心思……”
沈摇是真的思考过，所以条例清楚，“想让怪物与人类社群和谐相处，也应当有怪物视角的书籍，指导它们去应对这些事。但是这类书册不能太深奥，必须是用怪物们能听懂的表达。所以陈局，在辅导中心试运行开始后，我想花一段时间去同步学习心理学的相关知识，我想试试看有没有办法可以从怪物的视角去搭建一个正确人类心理的框架。”
沈摇说完，满眼期许看他。
虽然开始时心猿意马，但陈年仍然一字不漏得认真听完。
甚至在后来，已经渐渐沉浸在她描绘的理想蓝图里，忘记了心里的杂念，短暂回归早前的内心宁静。
隔着温泉水的雾气，陈年觉得眼前的人，正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拼命发着光……
等从玫瑰池出来，沈摇热血沸腾，一点都不冷了。
下水前裹得严严实实的浴巾，现在换了一条干净带着暖意的，简单披了披在身上。
山间的夜里有虫鸣声，虫鸣声和温泉相映益彰。
沈摇脚下微微驻足，再次感受到了来自怪物的目光，但不是上次那只……
“怎么了？”陈年也停下脚步。
沈摇脱口而出，“我好像又感觉到了一只在看我的怪物，不是上次那只。”
但她没说，这次好像因为陈局在，她忽然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甚至，还会好奇，那是一只什么怪物。
她也说不出来。
但是和陈局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平静又安宁。
可能因为王女士也是这样的，所以陈局让她觉得熟悉，也安稳。
正好前面是红酒池，沈摇今晚正想泡这个。
泡温泉不能饮酒，但红酒池可以。
沈摇很喜欢这个温泉的味道。
但陈年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不喝酒，酒精会影响判断，但眼下，温泉池里添加的红酒仿佛顺着温热的水波，一点点从肌肤渗入四肢百骸，一点点麻醉和歇下大脑的警惕。
温泉和酒精仿佛加速了潜滋暗长的心跳声，就在眼前，克制，好像在刻在骨子里的吸引力法则面前薄如蝉翼。
隔着雾气，如同花朵即将开到奢靡……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准备起身。
正好沈摇到他身侧，小声问起，“陈局，上次说，怪物吸引分为好感吸引，本能吸引，磁场吸引和致命吸引。刚才那只山猫是好感吸引，遇到过的食尸蚂蚁有本能吸引……那剩下的磁场吸引和致命吸引是什么？”
“走吧，回去再说。”
陈年声音里都是嘶哑。
在理智尚存前，他从温泉里起身。
沈摇诧异看他，虽然不知道陈局突然怎么了，但也跟着从温泉起身。
山里的温泉，多在无遮蔽处，或者树荫下。
沈摇起身时，正好树上落下一只漂浮在水上的水蜘蛛。
沈摇吓一跳，下意识害怕往后，惊呼一声，然后在温泉池里的台阶踩空，向后仰去。
陈年本来已经出了温泉，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伸手牵她。
而沈摇险些落水，幸好被他伸手牵住。
等沈摇回过神来，正好见他就在近处，握住她手腕的掌心温和而有力，隔着温泉的水汽，他眼底少见的微红，低沉而温和的嗓音里克制与沉沦交织，花开奢靡：“没有心跳的怪物，会为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心跳声而疯狂。致命吸引，就是对方的存在，会让你感受到不应该存在的心跳声在身体里复苏，那是所有怪物都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第92章 Chapter92周围是昏暗朦胧……
Chapter91
那是所有怪物都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露天烧烤的时候,沈摇手里握着红酒杯，脑袋里还浑浑噩噩想起刚才的场景。
还有陈局说话时的语气，和看她的眼神。
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分明还是陈局，声音低沉里带着温和,又好像藏了她没见过的炽热,和克制？
她也说不上来。
但陈局和她说那段话的时候,她的呼吸仿佛都急促了，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脸红……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奇怪到,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红酒池里的酒精作祟。
但很明显，没可能。
整个红酒池里的红酒含量恐怕还没有现在野餐桌上酒瓶里的多。
但那时候的氛围就是，有些奇奇怪怪和暧昧过了头……
对，就是暧昧。
虽然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当时的氛围就是暧昧……
她又不是小孩子，她是成年人。
知道成年人的暧昧，是即便在和你说着你刚才问的话,但语气神态和看你的眼神里，
都藏着欲言又止的情绪……
一种，兴许自己都不确定的情绪。或者,不想去确定的情绪。
但它就是存在,在特定的场合被放大和察觉。
沈摇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却会在某一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触动了心底,忽然地眼眸微滞，心跳加快……
“沈摇！”张科远远喊了声。
沈摇回过神来，放下杯子，往张科这边去。
部门团建经典项目BBQ环节,在温泉项目之后，在客栈后苑的草坪上热火朝天进行。
热火朝天，主要是张科这块。
老藤和陶紫姐都特别不喜欢烟熏火烤，能有多远离多远
但部门团建BBQ还是要参与的。
参与吃喝玩乐就可以了。
反正BBQ有张科带着童千、苏鹤和黎曜他们几个。
于是，陶紫一边歇着，一边刷着手机，看美妆博主的直播视频。
而老藤在听取沈摇的意见，尝试了一次冰淇淋后，整个人仿佛打开了通往另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客栈前台和小卖部的冰淇淋都快被它买了个遍。
都知道老藤最近沉迷各种饮料，但凡有遇到没有喝过的新口味饮料，老藤都要试。
这次好了，又沉迷上冰淇淋了。
冰淇淋比饮料更容易上人上瘾和沉迷……
老藤甚至抢了张科用来给冰啤酒保温的冷藏保温袋，妥妥得欺负了张科一轮。
现在，老藤的面前放了一整袋的冰淇淋，感觉可以够他吃到天亮的~
总归，特移局的团建和其他部门相比，确实是可以相对轻松和放松的。
虽然也有人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比如张科。
但相比起每天周旋在报告和各种擦屁.股环节，张科明显很喜欢BBQ这种氛围。
而且张科也确实是有烧烤天赋的。
音乐一放，烧烤这项“活动”就可以让他自己乐在其中。
沈摇觉得虽然有点辣眼睛，但如果张科哪一天不想在特移局了，他是有热情可以出摊的！
童千、苏鹤和黎曜还是头一次参与部门团建BBQ，在张科的带动（gudong）下，都正兴奋着，跃跃欲试，等着给张科打下手。
苏鹤和童千一起串肉，童千兼职扇火，黎曜准备各类调料，张科要什么，黎曜就递什么过去。
难得三个人都成就感爆棚。
眼见为实，男生真的有自己奇奇怪怪的喜好和high点。
比如张科的音乐一放，苏鹤，童千，黎曜，再加上张科四个人就已经开始一边烧烤一边自high了。
和一旁安静看着美妆博主直播视频的陶紫，还有沉浸在各种口味冰淇淋的老藤形容鲜明对比。
沈摇是女生，所以有优待。
童千、苏鹤、黎曜三个人和张科当苦力就够了，沈摇负责在一旁优先试吃，然后帮忙传菜。
张科是说，都先在这边用炉子差不多烤出来。
烤得差不多快好了就先拿到帐篷那边去，然后大家一边烤一边吃。
主要是泡完温泉出来已经很晚了，如果是下午倒是可以在帐篷那边慢慢烤着；现在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一看就是有丰富的BBQ经验。
这边七七八八烤得差不多了，张科又开始烤鱼了。
烤鱼是最后一道大菜，鱼烤完就可以进入正式BBQ啦！
沈摇把烤得差不多的串送到了帐篷那边的烤炉和架子上。
苏鹤过来帮忙生火。
沈摇印象中的每次团建BBQ，如果没有老板来帮忙，生火都是一个无比灾难的环节。
但今天竟然异常顺利。
苏鹤笑着说，“刚才张科教过了，掌握诀窍了，而且从那边直接挪了炭来。”
苏鹤的成就感简直挂在脸上。
沈摇竖大拇指。
苏鹤嘴角微扬。
再到陶紫和老藤这里，火一生起来，陶紫是适应了好久，还是有些嫌弃。见老藤也起身，靠在栏杆那边吃冰淇淋，陶紫也上前，拿了一个冰淇淋陪他一起。
老藤看了她一眼，继续靠在栏杆上，目光看向远处的黯淡灯火和漆黑夜空。
陶紫淡声，“还在找那只黑猫？”
老藤愣住，转头看她。
陶紫一幅了然的表情，“它可没少对你下死手。”
老藤没出声。
“陈局说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吊了一口气在。是他给你留了口气，还是你为了放它走，只给自己留了口气在？”
陶紫托腮。
明明远方没什么，两人都看向远方。
老藤还是没出声。
冰淇淋吃完，老藤顺手将纸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两人都靠在栏杆上，两人都知道远方有什么。
“你还记得刚成为怪物的时候吗？”陶紫好像忽然想起问这么一句。
“嗯。”老藤终于吭声。
陶紫笑了笑，“它们是不是也和我们那时一样？”
它们都在看远处的夜色里的“它们”……
“人类社群没有它们想象中那么好，也没有它们想象中那么不好。”陶紫感慨。
老藤沉声，“你之前和沈摇去做撤销移民申请了？”
老藤看她。
陶紫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沈摇一起去，陶紫如实道，“当时找不到人，对方又很急，我就和沈摇一起去了。沈摇开口的，没办法拒绝，不是吗？”
老藤会意。
稍许，陶紫继续托腮看向远方，“其实去了之后才发现，有时候你特意避讳的，真正要面对的时候也不是那么难……”
老藤再次看她。
陶紫继续，“每一个想要离开的怪物，都有自己的理由。有时候这个理由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曲折和复杂……人的一生可以承载无数的情绪和情感，但这种承载对于怪物来说却太多了。”
老藤眸间黯沉。
“送走吴桂芳的时候，我和自己和解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当一个怪物选择在亲近的人身边消失的时候，它在背后承载了多重的情绪和情感。”
“当它无法负荷这种情感时，或者说，当它觉得这一切对于它来说已经过于充实和完整时，离开反而最需要勇气。”
陶紫眸间氤氲，“我和自己和解了，也和它和解了……它一定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做了它觉得最合适的选择……一个我可能永远都无法知晓真相的选择。”
“但是我知道，它对我的爱不会消失，会一直在。”
陶紫拿起一旁的宣传单，不急不缓得折了一架纸飞机，然后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然后朝着远方放飞。
就像很久之前，爸爸抱着她，“桃子，看看你的纸飞机能飞多远。”
她开心拿着纸飞机，朝着嘴里呵了一口气，然后朝着远方放飞……
就向刚才一样。
童年的那架纸飞机，穿越了时间，和眼前的重合在一起……
“每个怪物心里都有一座天平，爸爸心里的天平会偏向你，也会在爸爸觉得你已经长大，足够照顾自己的时候，爸爸心里的天平会偏向另一件对爸爸来说同样重要的事……”
“但桃子，无论爸爸在哪里，你在哪里，爸爸希望你永远都记得，爸爸爱你。”
“爸爸永远爱你……”
陶紫阖眸，眸间的氤氲散在空气里。
不远处，树梢忽如一.夜春风过境，花娅开满枝头……
老藤看着远方那架纸飞机落下的地方，仿佛有一双幽暗碧绿的眼睛，魅惑而居高临下姿态地看着他。
没有生机的怪物，没有心跳和脉搏。
但他是一棵古树，他是一棵古树，他的心跳和脉搏扎根在泥土和大地里的……
很多年前的一天，有一只受伤的黑猫蹭靠在他的树干旁，奄奄一息。他用树荫给它遮盖，用藤条将它和危险隔开。
但很久之后的一天，它剖开他每一条树干和藤条，好奇、玩味得看他——我看看，你们树有没有心？
老藤淡淡垂眸。
*
“好了，好了！快来！”
张科刚烤完，一口气没歇，又开始张罗旁的。反正在特移局，张科就没有不操心的。
“诶，没看到陈局，要不要叫陈局？”
张科张罗完一圈，发现陈局还没下来，“我今天的鱼烤得可好了，他最喜欢吃鱼，他不来可要后悔的。老藤你问问。”
张科顺便指挥。
老藤烦了他一眼，老藤不动。
陈局肯定不会是泡温泉不舒服，说回去休息肯定是有事，老藤才不触这个霉头。
但张科不信邪。
“不问算了，我问！”张科念念叨叨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顿语音就发过去。
“陈局，来BBQ啊，烤了鱼，烤得可香了，你慢慢下来啊，给你留着，我们先烤着。”
沈摇竖起耳朵，一边帮忙摆东西，一边听张科这边微信的动静。
但张科这边的微信好像很久都没动静。
“张科，火要熄了。”苏鹤提了声，张科几人看火去了。
“好像是
炭出问题了，让服务员过来看看炭。”张科说完，黎曜去跑一趟。
一会儿等服务员过来换炭，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终于可以吃上烤的了。
张科又终于想起陈局来，“陈局还没下来，好像也没回信？”
张科轻嘶一声，“不对啊，陈局都是秒回的啊~”
沈摇没出声，只悄悄听着。
脑海里想起当时从温泉池出来，陈局眸间还有些猩红，尽量温和平静的声音说，他好像对红酒池过敏了，要先回去，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他先送她去和陶紫他们一起。
她说没事，知道是山猫就没事了，不用管她。
但她确定那一刻，她从陈局眼中看到了少见的迟疑。
她也伸手去取浴巾，“我也差不多泡好了，泡久了也不舒服，我也回去吧。”
陈局没说什么了。
从红酒池出来，陈局的眼神渐渐恢复平静，不像刚才在温泉池里那一幕。
但还是和平时的陈局有些不一样。
也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幽静的山间温泉小路上，她单独和他走在一起，周围是昏暗朦胧的灯光和流水声，这本身就很暧昧。
这个念头有些突然，也让她莫名红了脸。
余光瞥向陈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她觉得他耳后也是红的。
一路的温泉流水声，再有就是虫鸣和鸟叫声。
她从来没有发现过，和陈局走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有多安静，就有暧昧……
她肯定是疯了，或者也酒精过敏了才会这么想。
中途张科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泡得怎么样了，BBQ啊；行程里确实有这一项。
可能是和张科电话的缘故，刚才的安静又暧昧，且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的氛围渐渐散去。
中途也遇到陶紫和张科他们几人，然后一起回了客栈。
张科还感叹，“陈局，刚才给你微信，你带手机？”
陈局轻嗯一声。
沈摇也才发现陈局这一趟出来没有带手机。
陈局平时是任何信息机会都可以秒回，从不喜欢让人等的人，是着急什么样的事，才会连手机都忘在了房间里
然后沈摇想起，她在石板浴那个僻静的角落，觉得背后阴冷发凉，颤颤抖抖给陶紫姐发微信的时候，陈局忽然‘凑巧’出现在周围……
并不是凑巧。
陈局是特意来找她的……
尽管这个念头让人匪夷所思，但这个念头还是在沈摇心底落地生根。
陈局来找她，一直陪着她，应该是怕她害怕，但其实陈局很明显并不怎么喜欢泡温泉。
有时候是在温泉池边上喝水，看介绍。
有时候在温泉里坐上不多时间。
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她说话，但不怎么看她，只是偶尔一眼。
除了，最后在红酒池，他看她的眼神里藏了东西，又特意和她说了没有心跳的怪物，会因为致命吸引，感受到不应该存在的心跳声在身体里复苏。
陈局不会没有由来的忽然给她说这句话。
而且，他明明清楚她对很多怪物来说，都有吸引。
如果把这些都连在一起，沈摇心底忽然顿了顿，惊讶，也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但沈摇确实想起食尸蚂蚁那次，想起服装厂那次，还有刚才……
“陈局说在忙，晚点。”
张科这块收到陈局回复了。
老藤再次睨他一眼，一幅早就给你说了不会来，你还问。
陶紫倒是有些遗憾，“陈局还挺喜欢吃烤鱼的？上次那家烤鱼店很热闹，他还说好吃来着？”
张科也感叹，“是啊，白瞎这条鱼了，昨天还说要吃烤鱼的。算了，肯定是最近太累了，泡了温泉休息休息也行，明天还要去梯田。”
张科已经很快自我调节了。
不来了？
沈摇心里好像忽然什么东西落了下去，目光空空的，有些出神。
“来来来，先不管陈局了，我们自己先BBQ。给你们说，这几瓶红酒可是我爸妈满世界跑寄给我的。”
张科不仅会自我调节，还会调节其他人。
整个BBQ环节，张科一面担任BBQ主厨，一面担任现场氛围组，还一面负责给每个同事倒酒。
老藤以前从来不喝酒的，开始觉得不怎么好喝，但沈摇告诉他可以混着可乐一起喝，很好喝，就是对身体有些不好。
等等，很快，两个人都反应过来，这一条对老藤不适用。于是老藤忽然有了红酒配可乐自由。
童千，苏鹤和黎曜三个人跟着张科烧烤了一晚上，忽然有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和张科一起喝酒，玩骰子，很开心。
杜平的星空比南城的星空近，沈摇也陪着陶紫姐一面喝酒，一面说话，一面悠闲得躺在椅上看星空……
“摇摇？”陶紫唤了声，才发现沈摇睡着了，应该刚才喝了不少红酒，酒意上头了。
张科那边刚好接起电话，“陈局，忙完了？……在呢，烤鱼有，有有有！烤一下就好。对，都在。后面的草坪，行，等你。”
挂完电话，张科不玩了，“来来来，生火生火，陈局说下来吃烤鱼。”
张科说完，还特意在老藤面前再说了一次。
老藤烦他一眼。
火重新生起来，张科的烧烤激情重新回来。
除了刚才烤好剩下的，还有不少保留食材！
譬如几条鱿鱼。
张科问黎曜要不要吃大鱿鱼，黎曜摇头。
毕竟他办公室外面一大群章鱼哥，他看习惯了，有点吃不下。
还有锡纸脑花。
童千摇头，忽然有些不想吃了。
“鸡腿呢？”问苏鹤。
苏鹤脸也绿了，他不大想吃鸡肉和鸡腿……
终于，“陈局，锡纸烤花甲。”
陈年温声，“嗯。”
张科感慨，“整一个特移局就三个不挑食的，陈局，我，沈摇，沈摇还睡着了。”
陈年顺着张旻目光看去。
沈摇是靠在躺椅上睡着了，身上盖着薄毯。
精致好看的五官，脸色有些泛红，睡得很安静。
陶紫小声，“多喝了点，晚点我送她回去，怕着凉。”
陈年没出声。
等烤脑花，烤花甲，烤金针菇和烤鱼吃完，张科叫着大家继续玩骰子。
正好，陶紫，老滕和童千，苏鹤，黎矅都有兴趣，但陶紫要先送沈摇回去，怕她着凉。
“你们玩，我去”。陈年忽然出声。
第93章 Chapter93沈摇已经自己跑……
Chapter93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包括老藤，陶紫不会放心。
但对方是陈局。
陶紫只迟疑了一秒，然后自觉代入了陈局平日就是这样,会为所有人着想。
大家平时工作压力不小，也难得有凑一起玩的时间,正在兴头,所以陈局才说他来吧。
所以,陈局就是陈局。
陈局能有什么心思呢？
“陈局，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陶紫还是迟疑,“要不我先送沈摇回去，再回来也行。”
“没关系。”陈年温声，“正好我也要回去。”
“那就麻烦陈局了。”陶紫这次放心了。
“摇摇，起来了。”
听到陶紫姐的声音，沈摇浑浑噩噩睁眼，等看清楚眼前的人确实是陶紫,又微微打了个呵欠。
“回房间睡吧，这里会着凉。”陶紫难得的温柔都在沈摇这里。
沈摇揉了揉眼睛，然后跟着点头,微微把头靠在陶紫肩膀上,又阖着眼,稍微打了一个呵欠,“陶紫姐，我好像喝得有点晕。”
“回去睡吧,两步路到了。”陶紫刚说完，沈摇又打了一个呵欠，正好没听到下一句，“陈局带你回去……”
陶紫把沈摇交给陈年。
沈摇迷迷糊糊跟着陈年一起,偶尔转头看一眼，自己都有些懵，然后忍不住赶紧摇了摇头。
真的是喝多了，乍一眼竟然看到陈局了！！
陈年察觉她的目光，转头朝她看过来。
沈摇的目光没有避开，而是直勾勾看他。
陈年：“……”
沈摇再次摇了
摇头，奇奇怪怪，再看一眼！
果然，等再看一眼，也还是陈局。
沈摇很有些懊恼。
以后，张科再说从他家里带来的酒可不能乱喝了。
陶紫姐都直接变成陈局了。
她又忽然很好奇，“你说句话呗~”
陈年：“……”
沈摇竟然察觉对方有些拘谨的模样。
“随便说句什么都行。”她就是好奇能把陶紫姐认成陈局，声音会不会变？是陈局的声音，还是陶紫姐的声音，还是说不定是老滕或者张科的声音。
沈摇不由笑出声来。
由得这么一笑，没怎么留意脚下，笑着笑着就微微朝前绊了一脚。
陈年伸手牵住她手腕，连位置都和在温泉的时候一样……
沈摇更加确认是酒精在脑海里作用。
“可以了，你不用说话了。”
反正她已经了解了。
陈年：“……”
陈年迟疑片刻，牵着她的手应该继续，还是应该松开。
“走吧。”沈摇开始指挥。
陈年忽然发现他不用迟疑了，因为有人又要一头往竖杆上撞了。
陈年没有松开手，直接牵着她从竖杆前绕过。
她浑然不觉。
陈年有些忐忑，但更多是好气好笑。
以前认识的沈摇，大都聪慧，能干，一点就通；喝多的沈摇，很勇猛，哪里有杆子，哪里有树，哪里有门就往哪里撞，回回精准。
但他不知道，更好气好笑的还在后面……
譬如刚进电梯，就往电梯上靠，说到了，床真大。
陈年：“……”
好容易到了五楼，他牵她下来，她不肯，说，床不就我，我来就床。
陈年莫名笑出声。
“走了，沈摇。”他温声。
听到他的声音，沈摇倒是‘清醒’了。
哦，这是在电梯里。
顶着陈局脸的陶紫姐还在，她差点以为电梯就是床了。
“到了。”陈年带她到房门口。
她也停下来，然后看他。
陈年：“……”
陈年温声，“刷卡回去。”
沈摇眨了眨眼，然后‘反应’过来，“对，刷房卡。”
然后从手机套后面取出那张“工作证”对着锁一顿刷，刷不开的房门滴滴作响，沈摇一脸懵，“怎么会刷不开？我特意回去拿的。房卡得随身带好，不然会有小怪物跟着我~”
陈年再不怀疑她是真的喝多了。
倒是真记得“工作证”要随手放在手机套里，但不记得房卡也要。
房卡落房间里。
为了阻止沈摇继续刷“工作证”，陈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房卡”，温声道，“我让工作人员来开门。”
“也行，这门坏了，刷不开。”沈摇竟然赞同。
陈年唇畔轻抿。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样的沈摇也很好……
陶紫几人在草坪那边，草坪过来要十几分钟，楼下的工作人员上来只要两三分钟。
陈年不好牵着已经准备靠着门睡觉的沈摇，只能拿出房卡，刷开自己的房门，让沈摇先进来等，工作人员应该很快会上来。
“先坐会儿。”陈年牵她坐下，房门开着。
她“老实”配合，然后再次微微打个呵欠，靠着椅子稍稍侧头，不太舒服，但很惬意的姿势眯着眼。
正好陈年的手机响起，是蒋明睿的。
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应该是之前那桩案子相关。
“明睿。”他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蒋明睿说起，“陈局，之前要的西郊仓库火灾的资料出来了，我给您发过去了。”
西郊仓库火灾，就是食尸蚂蚁被意外烧死那次。
之前都是粗略的现场事故报告，但详细的事故起因调查报告等到现在才有。
“我知道了，我晚点看。”
挂了电话，陈年回头，就刚才接电话的眨眼功夫，椅子上已经没人了。
沈摇已经自己跑去了他床上，脱了鞋窝在被子里，睡了……
陈年：“……”
陈年轻叹。
陈年很少像今天这样，陷入两难境地。
怪物很少有为难的情绪。
要么做，要么不做。
在特移局里的事务也一样。
如果一直在机关单位，会看不到基层工作的细节，每一项业务都要经过别人转述，并不算真的知晓业务流程的弊端。所以每一项业务，他每个月都会抽空亲自去跑，从未间断过；
同样道理，如果一直关注细节，人就会陷入琐碎，所以每一项基层业务他会带人一起跑，事后会有人跟进，他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这上面。
所以，对怪物来说，遇到问题要么想办法解决，要么直接退出。
极少会有情绪这样的东西作祟。
所以，怪物比人类更简单，人比怪物更内耗。
他会顾及局里每个人的立场，但不会因为他们的立场而内耗自己。
他清楚他自己要做的事。
人无完人，这一条既适用于人类，也适用于所有的怪物。
所以，当他默认每一个特移局的同事，兄弟部门同事，以及怪物们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立场的时候，他会默认尊重他们不同的个性与立场。
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难。
更不会让他陷入为难……
真正让他陷入为难的，是沈摇自己躺在他床上，已经脱了鞋和外衣，侧身睡着了。
陈年：“……”
他不知道应该把她直接叫醒，让她等工作人员开门，然后重新回自己房间去睡；还是等工作人员开门后，他去她那间屋，把这间屋子让给她。
陈年迟疑的时候，工作人员经过。
陈年上前，“房卡给我就好了。”
工作人员诧异看他。
虽然这几间房间都是一个团队的，但是……
陈年头大，如实道，“等房卡的时候，在我这里睡着了，我和她换一间。”
工作人员当即会意，明白了。
远远确认了一眼，然后把房卡递给他。
等工作人员离开，陈年想了想，也拿着电脑起身，轻轻关上门，去了沈摇房间。
蒋明睿发给他的资料已经收到了。
之前的现场事故报告初步结论是附近施工方违规操作，造成了天然气管道泄露。
废立工厂里有没处理完的易燃易爆物，导致了爆炸的意外。
但这座仓库年头已经久远了，基本无法溯源和追踪了。
现场的评估，基本只能是意外和无法追溯。
这次深度调查报告发过来，修正了部分细节，但更多的进展，是泄露的天然气管理里也发现了大量的食尸蚂蚁尸体……
这一条应该就是蒋明睿最想让他看的。
这批食尸蚂蚁的行踪诡异，有明显的圈养痕迹，被人用作牟利和杀人的刀子，但在手段被暴露之后，被人毫不犹豫的遗弃，毁尸灭迹。
这批食尸蚂蚁不仅被圈养，而且被控制。
之前违背设定好的指令去攻击沈摇，他更多猜测是来自怪物的本能吸引，超过有人给食尸蚂蚁设定和植入的指令程序。
也包括服装厂那次，已经吃了服装厂负责人，可以化成他模样的黄鼠狼怪也明显是违背了指定，去袭击沈摇。
这两条，他都判断和本能吸引有关。
但蒋明睿传过来的调查报告，是另一个他没考虑，或者说，不愿意去怀疑的点——这批食尸蚂蚁慢慢有了自己的意识，摆脱了程序和指令的控制，它们知道即将发生的天然气泄露，废弃工厂里又留存了易燃易爆物，有人要清理它们。
它们被设定好的指令是等待清理。
但这群蚂蚁中的一些，应当是觉醒了。
它们绕不开程序和指令的控制，无法从废弃仓库的阴谋中逃离出来。
但它们中的一部分觉醒了。
按照设定，仓库是因为天然气泄露爆炸的，所以其他的管道都被封住了，天然气管道没有，它们冒着被烧焦在管道里的风险，想从天然气管道这里逃出生天。
它们确实也这么做了。
只是没来得及。
或者说，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来得及……
这个念头让人毛
骨悚然。
但它们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拥有了对危险的判断，比对，和化解这些危机的常识与能力！
只是缺了些运气！
人类在造就这些怪物为自己谋求私利的同事，也在亲手将自己推到悬崖峭壁的顶端，但铤而走险，浑然不知……
陈年沉声，“找一找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还有，这件事不要再通过特调科和重案科，你和老滕对接。”
电话那边，蒋明睿应好。
挂了电话，陈年再次看着报告，陷入沉思……
咳咳咳。
是隔壁咳嗽声。
他和沈摇的屋子就隔了一堵墙。
沈摇喝多了，会不会忽然从侧身变成平躺？
他好像不应该这个时候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在草坪上还在玩欢乐骰子的时候，陈年再次敲门，然后打开房门，重新先将电脑放回自己的桌上，准备一面工作，一面等。
陈年没有关房门，也不方便关房门。
但在身后动静，他转身看，是沈摇踢了被子的时候，陈年再次陷入两难境地。
最后，陈年还是起身，关了房门。
也上前给她重新盖好被子。
不同她直接接触，或在一个温泉里，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失控。
但他还是没料到，他俯身替她盖被子的时候，她忽然睁眼看他。
陈年：“……”
陈年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第94章 Chapter94他很难不去注意……
Chapter94
一个喝醉的人不会这么容易醒,也不会这么轻易睁眼。
陈年很清楚。
沈摇刚才是真的喝醉了……
陈年屏住呼吸，没有动弹。
沈摇也没有动弹。
就这样，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只是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眼神里却带了些许空洞和无神。
是有人靠近,下意识的行为。
他不出声,她也不会有旁的反应……
果然,四目相视，他没动弹,她的眼睛慢慢安稳阖上，又微微动了动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方式，重新安静睡了过去。
陈年微微皱眉。
还是没敢动弹，因为她重新找的舒服方式就是她裹着被子的一角，被子的一角刚好被他牵在掌心里,他稍微松动，被子的一角就会落下，她还是会醒。
陈年：“……”
陈年不得不保持同样的姿势,再等些时候她睡熟了,他再松手。
但同样的姿势,就不可避免会像现在这样,不得不继续这样近距离看她……
陈年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
慢慢的，目光也从之前的的无所适从,到现在不管心跳声如何，但能平和安静得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又这么长时间得打量一个人。
这个人是沈摇。
他脑海里会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虽然不敢确定对面的盖章室是不是真的会‘自毁’,但还是下意识的闭眼，身体稍稍往后倾。
他也知道‘自毁’程序是憨憨的恶作剧，用来监督苏鹤是不是偷懒，‘自毁’会在后台清除，但周围的人会感受到巨大的强光和耳鸣声，两份钟过后就会好。
这是陶紫给憨憨出的主意。
据说这样的‘自毁’让老滕和张旻跳脚，尤其是张旻，以为对外人事科的办公室就在盖章室对面。从那之后，苏鹤的盖章效率就忽然高了起来，因为老滕和张旻会一直盯着他。
他也觉得挺好，这个恶作剧般的‘自毁’程序也保留了下来。
苏鹤病假，憨憨忘了调节程序，被第一天正式来特移局上班的沈摇遇到。
他当时刚从怪物次元的熔炼场回来，察觉局里有人。
特移局的人都不习惯早到，不是他熟悉的人。
他想起上面从新闻司调拨过来的新人，大约应该是昨天来报到。
张旻稀里糊涂又在跑安城大火的事，没时间管新人，新人不清楚局里的情况。
憨憨的恶作剧报警系统开始提醒倒计时。
刚来特移局，张旻没时间管，人会挂在对外人事科。
对外人事科刚好就在盖章室对面。
他：“……”
新人第一天报到就遇到这种。
不过也好，应该很快就清楚特移局的业务了。
只是，他还是忽然迟疑了一瞬。
因为想起看过的简历，从新闻司调来的是个女孩子，不能太像张旻刚来的时候……
最后一刻，他还是赶到了盖章室和对外人事科办公室门口。
盖章室的‘自毁’程序正好从1走到0，他也正好看到对外人事科办公室里，沈摇闭着眼，有些懵，又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些惊慌失措，好像被吓倒的模样。
他关上对外人事科的门。
巨大的光亮耀眼闪过，刺耳的尖叫轰鸣声连同巨大的耀眼光亮一起被他关在了对外人事科的门外。
1秒，2秒，3秒……一直到5秒，他重新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从熔炼场回来没有摘下的口罩，温和看她，“沈摇？”
……
那是他第一次见沈摇。
但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能感受得到她身上对于怪物的特殊吸引。
他没法第一时间判断。
但循着本心，“跟我去看看专案吧……”
特移局来过很多新人，她是第一天来特移局就和他一起出外勤的人。
特移局是一个和怪物打交道的事务部门。
他必须要判断沈摇身上对怪物的特殊吸引，以及包括，她是否适合留在特移局……
在他接触过的怪物里，吴桂芳是一个心态很平和的怪物。
这样的怪物心绪很稳定，有自己的主见，很难被外在所影响；但他诧异的是，吴桂芳对沈摇很有好感。
沈摇自己应该不能察觉。
吴桂芳能察觉得到。
但吴桂芳即便能察觉，言行举止里透露出来的好奇和亲近，是愿意和她接触。
并且，沈摇的出现没有扰乱她的心静，而是让她心里更加平静……
这是好感吸引。
所以，吴桂芳对她没有避讳或芥蒂。
特移局的工作有很多是要和怪物接触，沈摇的亲和力会让很多怪物愿意和她沟通，配合。
包括宋君承和黄金蜥蜴的女儿。
沈摇身上有让它们平静和安宁的特质，这种特质就是好感吸引的表现之一。
夏青乐园的那只怪物，平时只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出现，因为它也害怕，害怕别人怕它，更害怕曾经热闹的地方一直冷清。
但沈摇的出现，会让它忍不住恶作剧，想引起沈摇的注意。
包括莫比乌斯环……
都是它打招呼的方式。
在夏青乐园这里，他修正了之前的判断。
沈摇身上不仅有对怪物的好感吸引，还有，好奇吸引。
好奇吸引，就是怪物会想方设法引起她的注意。
所以，他也会对她好奇。
那天中午的宫廷羊排锅，其实店里的人并不多。
人不多的地方，没有烟火气，他尝不出味道，他只是陪沈摇去。
但他接完电话，原本以为味同嚼蜡的第一口饭菜，竟然是有味道的……
他抬眸看向沈摇。
沈摇和他说着夫妻肺片里没有夫妻，叫宫廷羊排锅的反而最有烟火气。
他嘴角淡淡勾起。
那是第一次，他在人很少的小店里吃出了烟火气，在不必拥或嘈杂地方，一面说话，一面尝到平淡、温馨的味道。
他也记得，在阳台吧台上，喝过的那杯塞满布丁，燕麦和冰淇淋的奶茶。
那是他第一次喝到奶茶的味道。
他很难忘记掉……
思绪间，沈摇这里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是睡熟了。
陈年慢慢松手，尽量不让她察觉周围有任何变化。
但在手松开之后，他仍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直至在光影里又安静看了她一眼。
——所以，是不是也可以有一本简单的，可以给怪物普及的《人类心理学常识手册》？
——从源头上，
在问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疏导和解决，不让这些问题像滚雪球一样，慢慢累积困惑和压抑，压垮怪物们相对简单的心思。
——在辅导中心试运行开始后，我想花一段时间去同步学习心理学的相关知识，我想试试，从怪物的视角去搭建一个认识人类心理的框架。
他很难不去注意这样的沈摇。
也同样很难克制自己的意识，不出现在她面前，就像刚才一样。
就像现在一样……
“滴滴滴”，是蒋明睿的微信，【陈局，不对。】
陈年思绪从沈摇身上抽离开来，【怎么了】
蒋明睿的电话打了过来，陈年推门了阳台上，“说。”
蒋明睿那边的语气有些沉重，也似是困惑和沮丧，“那只怪物还在南城作案，就在刚才，莲湖区南大街和西二街交汇处，正好在避开监控的地方，又有一起怪物袭击和啃噬怪物的案子。”
蒋明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而且从作案手法和现场痕迹判断，和之前一样，是同一只怪物。”
陈年短暂沉默。
蒋明睿继续，“陈局，看来这次可能不是我们之前在查的那个叫邓宇的人了。我调了资料，他人还在杜平，根据他打车记录还有对应时间监控拍下的视频，他应该没有时间分身回南城。所以，可能不是它……”
虽然陈局很少预估和判断错，这次他也以为十之八.九，但现在看，客观线索确实不是指向那个叫邓宇的人的。
“医疗科怎么说？”陈年问。
蒋明睿低头，沉声道，“医疗科在现场分析了，有人类唾液的痕迹，但还是被异化和污染过，反查不出DNA。但从目前的这些线索来看，这只怪物还在南城，而且还融合在某个人身上，但这个人应该不是邓宇了。”
陈年：“我知道了。”
蒋明睿继续，“我们会继续追查这桩案件，陈局，有消息我再联系您。”
“好。”
挂了电话，陈年眸间陷入黯沉。
他的感觉不会有错，但邓宇不应该还在杜平……
*
【陈局，我到门口了。】
靠1点半左右，团建大军回来了，之前陈年局让她回来之后找他，陶紫在门外发的微信。
很快，房门打开，老滕和张旻几人都和陈年打过招呼就各自回了房间。
陈年小声叮嘱陶紫一声，“沈摇在这个房间，怕她喝多，晚上不舒服，你照看一下。”
陶紫对沈摇为什么在陈局房间里也很诧异，但陈局交待了，陶紫接过房卡。
“我让前台新开了一间房间，沈摇的东西在她屋里没动，我先过去了。”陈年说完，从衣柜里取下衣服，还有随身的办公电脑，陶紫点头。
等陶紫回了屋中，陈年也往新房间去。
新房间在靠近电梯的地方。
陈年刷房卡，房门打开的时候，电梯门也正好打开。
陈年转眸，不多不少，目光正好和电梯里出来的邓宇再次遇上。
第95章 Chapter95沈摇轻声，“相……
Chapter95
邓宇也看到了他,然后唇畔微微上扬，眸间含着笑意，略带“礼貌”（tiaoxin）地向他微笑致意。
那是一种来自胜利者的微笑、挑衅,以及‘问候’。
陈年目光淡淡得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邓宇也确认了对方的威胁,但对方甚至连多余的一秒都没有再看他,就进了房间,直接关门。
邓宇：“……”
邓宇（暴躁版）：“他没礼貌！我都对他笑了！”
邓宇：“你那种笑还不如不笑。”
邓宇（暴躁版）：“我就是特意的！”
邓宇平静：“那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是特意的？”
邓宇（暴躁版）：哼！
只是在路过有沈摇房间的时候，邓宇短暂停留了片刻。
邓宇（暴躁版）“她换房间了！”
邓宇平静：“先回去。”
邓宇（暴躁版）又哼了一声,然后非常不满得刷房卡开了自己的房间门，然后“啪”的一声关上，大约半个楼层都能听的到的那种。
等关上门，邓宇（暴躁版）站立闭眼，一睁眼，重新回到了邓宇的平静神色。
准确的说,从刚才下电梯那时起，就是暴躁版的邓宇，一直到现在。
邓宇从行李箱中拿出折叠水壶,将矿泉水倒进去,一面烧水,一面问：“你招惹他做什么？”
邓宇（暴躁版）：“都说了我们不能输气势！”
邓宇平静：“那你看看人家理你了没有？”
邓宇（暴躁版）：！！！
邓宇（暴躁版）：“我已经搜遍了你的脑子,用了你们人类挑衅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做你们挑衅的手势。”
邓宇无语。
幸亏还没来得及。
水烧着,邓宇去洗脸。
今晚在山上的虾塘，鱼塘呆了一晚上，一身灰和土，一会儿还要去洗个热水澡。
邓宇（暴躁版）：“我不喜欢洗脸,不准洗脸！”
邓宇笑了笑，没有理会它的抗议。
水烧好，邓宇倒半杯热水，混了半杯矿泉水成了温水，分三口喝完，舒服多了。
邓宇（暴躁版）：“我不喜欢喝温水！我要喝冰可乐！给我冰可乐！”
邓宇平静，“明天喝！”
邓宇（暴躁版）：“就要今天喝，现在，立刻！！”
邓宇：“没有。”
邓宇（暴躁版）：“小冰箱里有！”
邓宇：“明天喝。”
邓宇（暴躁版）明显生气了，“现在就要喝！立刻喝！不然我拆了这栋楼。”
怪物邓宇终于如愿喝上了冰可乐~
邓宇：“你折腾一晚上去哪儿了？我一个人在半山上的鱼塘钓了一晚上虾和鱼，剥了一晚上油焖大虾。”
两人吵归吵，然后一口冰可乐，一口温水，也很和谐。
邓宇（暴躁版）：“我去帮你洗清嫌疑，那家伙盯上你了。”
邓宇笑了笑。
邓宇（暴躁版）：“笑什么！”
邓宇温和，“之前一口一个吃掉，怎么现在跑去帮我洗清嫌疑了？”
邓宇（暴躁版）难得沉默了一次。
邓宇总觉得哪里不对。
邓宇（暴躁版）：“我愿意！”
邓宇刚想问它，它突然开口，“他们BBQ了！”
邓宇：“……”
邓宇（暴躁版）：“我也要BBQ！现在就去BBQ！”
邓宇：“大半夜，明天。”
邓宇（暴躁版）：“让我来！”
说完就要强行上前，邓宇无语，“别闹了，今天在山上吹风了，有点头晕，明天再说吧，说了BBQ就BBQ。”
邓宇是真困了，顺道打了个呵欠。
邓宇（暴躁版）见他真的困了，也不闹腾了。
正好它也累了，也忽然安静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冲完凉出来，有的怪物竟然还没有闹腾，邓宇自己都忽然不习惯了。
“来回趴了两趟高铁，累了。”怪物语气低沉。
邓宇用毛巾擦头，打趣道，“你也有累的时候，还以为你精力用不完。”
邓宇还是头一次听到。
邓宇（暴躁版）：“很累的时候就会想打盹儿。”
邓宇躺下，然后关灯，“那就打盹儿。”
邓宇（暴躁版）很生气：“你不懂！我每次打盹儿，再醒来的时候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邓宇愣住。
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
黑暗里，只有窗外还有点点灯火，邓宇双手放在枕头下，温声道，“那你这次放心打，你醒来我还在。”
邓宇（暴躁版）阴阳怪气，“谁稀罕！”
邓宇笑：“你看，我又不嫌弃你。”
邓宇（暴躁版）：“你嫌弃！你不让我啃怪物的头，不让我啃内脏，最好吃的你都不让吃，你只让吃四肢！”
邓宇（暴躁版）憋了一肚子气。
邓宇笑，“头有什么好啃？”
邓宇（
暴躁版）：“你不懂！”
那他确实不懂！
因为他也不啃兔头和鸭头……
邓宇：“说真的，你打个盹儿，保证我还在。”
怪物不出声了。
邓宇知道它是特意的。
今晚很累了，现在也差不多两点多了，他是真的又困又累。
邓宇：“睡了。”
过了不多会儿，邓宇真的睡着了，呼吸声都响起。
然后邓宇（暴躁版）睁眼。
邓宇睡了，它就坐起来了。
它看了看窗外，它知道沈摇在哪个房间，它能闻出味道来。
它想去找沈摇……
很奇怪，它和邓宇见她第一次的时候，它觉得她和其他的人类不一样。
它想和她说话。
和她说话，它能觉得心里平静，很舒服。
但这该死的相亲怎么这么短！
不能天天相亲吗！
但邓宇说不能。
它很恼火！
有一瞬间，它是想去爬窗户，窗户可以通到沈摇那间房间。
但窗户都打开了，一条腿都迈出去了，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邓宇说晚上他睡着了，它不准乱跑，不然第二天会有黑眼圈。
它窝火，但还是老老实实回来。
人类真麻烦！
每天都要睡觉，还睡那么久！
现在才2点！
邓宇起码要7点才会醒。
它无聊躺下，虽然但是，只要躺下，不动弹，明天早上邓宇就不会有黑眼圈……
夜深人静，它睡不着，也不敢睡。
“Bonjour”
“Hello”
“こんにちは”
……
那些曾经熟悉的声音和名字，连同着那一张张脸都在脑海里如同浮光掠影般，从你好，到再见……
但它不知道怎么和邓宇开口。
它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他还只是一个在社区里总被其他人欺负的小孩子，语言不怎么通，架也不怎么会打；回家挨了打，还要遮遮掩掩，怕家里人看到。
异国他乡，并不是只有满地黄金，一纸梦想。
尤其对小孩子来说，更是一个陌生，甚至恐惧的环境。
它遇到邓宇有很多年了。
它和邓宇呆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一个人都更长……
*
沈摇早上醒来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屋里的光线有些刺眼，应该是没关窗帘，沈摇伸手搭在额头上，又卷着被子微微侧身。
但这一侧身，发现身边好像有人！
沈摇忽然醒了。
见到一侧的人是陶紫姐。
陶紫应该也是被她的动静闹腾醒，但又没怎么睡醒，迷迷糊糊道，“醒了？”
沈摇是真醒了，“陶紫姐，我怎么在这儿？”
陶紫来了句，“问陈局。”
沈摇：“！！！”
陶紫微微睁眼，“是不是没拉窗帘，晃着你了？我睡觉不喜欢拉窗帘的，我喜欢早上有阳光，你要是刺眼了你自己去把窗帘拉了，我再睡会儿啊。”
沈摇：(⊙o⊙)…
沈摇好像昨晚是陶紫姐送她回来的，估计就在陶紫姐的房间睡了。
沈摇不好意思，“没事，陶紫姐你先睡，我先回房间冲个澡。”
陶紫迷迷糊糊“嗯”了声，然后说，“房卡在桌上。”
“好。”沈摇下床。
她在，陶紫姐应该没怎么睡好，还是一个人睡舒服些。
沈摇去拿房卡，桌上好像放了三套房卡。
沈摇：(⊙o⊙)…
哪一个？
陶紫正好想起什么似的，也坐了起来，“最左边那个是你房间的，昨晚陈局让前台送的，前台就没有写房号。”
陈，陈局让前台送的？
沈摇又忽然想起刚才陶紫姐那句“问陈局”，沈摇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途断片了，忘了什么事儿。
目光恍惚时，低头看到房间里的垃圾桶，还有那个文创冰淇淋的包装？
这里是陈局的房间？！！
沈摇瞳孔地震！
“这里是陈局的房间？”沈摇直接问。
陶紫一面呵欠，一面轻嗯一声，“是，昨晚陈局带你上来的，好像是说你没带房卡，让前台送房卡上来的时候，扶你先在凳子上坐着等，然后陈局接了个电话，你就跑到床上脱鞋睡了。陈局不好叫醒你，怕你昨晚喝多了，让我过来照看你。”
沈摇：“？？？”
沈摇：“！！！”
不是陶紫姐送她回来的吗？
但很快，沈摇就隐隐约约想起，昨晚确实是陈局，她还以为自己喝多了，把陶紫姐看成陈局了，陈局一直没说话，她还让陈局开口说话。
然后她还把陈局的床睡了……
沈摇苦瓜脸。
陶紫安慰一声，“没事，陈局心胸坦荡，不会介意的。”
陈局介不介意她不知道，但是她好像想起昨晚在电梯里，她非要睡大床，陈局好气好笑的模样。
丢死人了！
丢死人了！！
沈摇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那陈局呢？”沈摇又问起。
如果她在这里，陈局是不是去了她房间？
那她好像也不好回去冲凉，但她衣服和行李还在那间房间里……
陶紫轻声，“陈局让前台另外安排了一个房间，你的东西在自己屋里，不会不方便的。”
沈摇：“……”
沈摇再次在心里感叹陈局心细。
“那我先回去了，陶紫姐，一会儿你去吃早饭吗”沈摇走前问了声。
陶紫一头栽回床里，“不了。”
“那我先走了，给你打包早饭吗？”
“不用，我睡美容觉就好。”
沈摇轻轻关上房门。
刷卡进屋，冲澡，换衣裳，出来差不多7:30左右。
早餐是从7点开始的，她本来想在群里问一声大家要不要下去吃早饭，但想了想又算了。
看陶紫姐的模样，昨天大家应该都很晚，陈局应该也很晚，多睡会儿吧，她先自己下去吃。
估计今天行程要延迟。
沈摇对着镜子做基础护肤，化妆。
滴滴滴，微信声响起。
她刚怕听不见，回屋后才调出来的声音。
沈摇低头一看，是小高“热情洋溢”出现了。
hi~团里的亲们，大家起床了吗？
昨天的BBQ是不是到很晚？
起床的亲可以先洗漱下楼用早饭了，就在一楼，小展厅旁边。
不想去的亲也可以告诉小高，小高帮大家提前打包早餐哦！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9点集合出发！
9点集合出发！
9点集合出发！
沈摇忽然想起忘记告诉小高可能要延迟了，昨天的BBQ太晚，今天行程推后些。
沈摇赶紧私信。
小高：【哦哦，好的，沈小姐放心，咱们这是专属定制团，什么时候去都行，可以可以的。】
小高在群里撤回消息。
沈摇刚松了口气，就见陈局在群里回了个，【好。】
放眼看去，好像忽然衬得陈局成了整个群里最积极那个。
沈摇：“……”
收拾完，沈摇带上手机下楼去餐厅。
在家里，王女士和老沈是不会给她机会空腹出门的，就算是一口豆浆油条都得吃了再走，所以沈摇一直有早饭的习惯。
餐厅在一楼大厅的小展厅旁，昨天买文创冰淇淋的时候沈摇就简单转了一圈。
主要是介绍杜平历史的小展厅。
有杜平的历史渊源，当地的特产和文物，还有梯田的由来，以及梯田耕种相关的知识介绍，譬如农具等等。
如果要认真看是真的能仔细看上一些时候。
客栈不大，餐厅就在展厅后，去餐厅要路过这里。
沈摇走马观花看了看。
等到餐厅，才发现餐厅也不大。
今天周五，晚上才会上人，现在的餐厅空荡荡的。
张科一眼看到沈摇，然后热忱招呼，“诶，沈摇！”
沈摇也看到张科和老滕，还有，陈局也在……
陈年也看到她。
两个人都微微愣了愣。
张科恨不得招收，“来来来，正好一桌。”
现在在张科眼里，沈摇简直就是他的好徒弟！餐厅谁都可以没位置，他徒弟不能没位置。
“好点没？”等沈摇上前，张科问起。
“没事了，昨晚的烧烤太好吃了，酒也好喝，就没注意。”沈摇说话总能让人如沐春风。张科现在就在春风里得意着。
沈摇目光看向陈局。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陈局刚才看了她一眼后，好像就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也没说什么。
张科问了刚才那句，就催她去拿东西。
张科和老藤都没问昨晚的事，那就是陈局只告诉了陶紫，别的没有提过。
陈局好像一直都这样……
沈摇简单拿了些东西，牛奶，鸡蛋，吐司片和黄油，还有菜心，再有就是小番茄，番石榴和蜜瓜。
张科好事之徒：“哟，陈局的早餐遇到同类了。”
沈摇才看到陈局面前的盘子近乎和她一模一样。
陈年先拿，沈摇后拿，张科这么一说好像沈摇是特意迎合的陈局，其实张科没这个意思。
沈摇还没开口，陈年解围，“你应该学学。”
张科尬笑。
算了，他可是要吃面的！
沈摇也跟着笑了笑。
老藤在一旁安静得喝着豆浆，老藤面前有好几种豆浆，红豆的，黑豆的，小米的，红枣的，老藤专心致志。
但这种时候张科就是喜欢去闹老藤，“老藤，你昨晚BBQ结束是不是又去泡温泉了？”
张科说得神神秘秘。
陈年和沈摇都看向老藤。
老藤看他，没出声就是默认，但也困惑你怎么知道？
“你偷偷跟着我了？”老藤一脸嫌弃。
尤其这个人还是张科。
张科“啧啧”两声，“谁闲得跟着你！我是今天听服务员说，本来早班要去放空温泉池，重新放温泉水的，结果早上去看，好多温泉池的水都干了。”
沈摇：“……”
沈摇本来想喝牛奶的，指尖忽然顿了顿，看了看手里，最后还是默默把手里的牛奶杯子放下了。
陈年淡淡笑了笑，没出声。
沈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
张科忍不住笑，“老藤，你这是补水了啊！你跑来温泉补水！”
张科想想都觉得绝。
老滕不高兴，“有微量元素。”
沈摇：“！！！”
张科：“那也是泡澡水。”
老滕：“……”
张科继续：“还是洗脚水。”
沈摇都能感觉到老藤的怒意了。
果然，下一秒张科开溜，老滕跟上。
瞬间，这张桌子吃早饭的人就只剩下了陈年和沈摇。
陈年：“……”
沈摇：“……”
两个人都明显没料到忽然会有这么一出，但老藤和张科就是这样的，哪天不闹腾哪天才不对。
只是，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两人好像有些不习惯。
其实之前也有单独吃饭和出外勤的时候，就是突然间……
但既然张科和老藤走了，沈摇轻声，“陈局，昨晚不好意思，我喝多了。”
“没事，我也在处理事情。”陈年的语气照旧平和，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我，有没有给陈局添麻烦？”沈摇试着这么问。
她记不大清昨晚，但光是想着非要靠在电梯门上说好大的床这一条就足够雷人。
陈年看她，目光温和，“没有。”
沈摇觉得陈局应该也想到了那一幕，所以眼底有笑意。
沈摇不问了，重新低头喝牛奶。
蒋明睿的电话来了，陈年接起。
蒋明睿：“陈局，昨晚邓宇一直在半山腰的鱼塘和池塘钓虾钓鱼，钓了一盆虾，还有一条鱼，然后自己炒了油焖小龙虾，烤了条鱼，然后自己剥虾吃鱼了一晚上，一直到晚上1:00左右，打车回了客栈……”
陈年没说话了，从半山腰打车回来，时间正好和他遇到他的时候对上。
“资料发给您了。”
陈年挂完电话，看向沈摇，“我还有事，先上去了。”
沈摇点头，“好。”
陈年起身。
沈摇看着他背影，忽然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好像有些淡淡沉了下去。
陈年走到餐厅门口，刚好遇到迎面而来的邓宇。
陈年：“……”
邓宇礼貌颔首致意。
陈年能察觉和昨晚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陈年本来已经走过了，但忽然迟疑了一步，然后驻足回头，果然看见邓宇是走向沈摇。
“好巧，沈摇。”邓宇主动招呼。
沈摇刚放下牛奶，眼底惊喜，“邓宇？怎么在这里遇到？”
沈摇是没想到这种地方会遇到邓宇。
她其实对邓宇的印象还不错。
吃饭的时候相处还算愉快，事后也没有太多交集，偶然在路上遇到过一次，他请她喝了一杯路边咖啡，就是很正常的朋友相处。
沈摇对邓宇的印象很好。
邓宇温和风趣，“难得回来一趟，想到处转转，这里温泉和梯田，适合踏青，车程也不远，就自己来了。”
这符合沈摇对他的印象，幽默风趣，有想做的事就做，不拖泥带水。
“你呢？和朋友来玩？”邓宇问起。
沈摇如实道，“正好部门在这里团建。”
邓宇会意，然后说道，“我也请了向导带我爬梯田，你也知道，国外呆的时间越久，越想来这种地方看看这里。你们也是今天爬梯田的话，说不定还会遇到。”
沈摇也笑起来。
这顿饭意外吃得很愉快，也和邓宇聊了好一会儿天，然后又一起从餐厅回房间。
路过小展厅时正好见陈局也在，好像是在看展厅里的梯田农具。
“陈……”沈摇刚想招呼陈局，但是忽然反应过来好像不应该在外人面前叫陈局。
陈年看向邓宇。
邓宇礼貌颔首，和刚才一样。
陈年再次确认，和昨晚见到不是同一个。
“这是邓宇，我朋友，刚才在餐厅遇见了。”沈摇干脆直接介绍，“邓宇，这是我同事。”
“幸会。”邓宇主动伸手。
陈年看了看他，没有拒绝。两个人握手，然后都看向对方，心知肚明。
电梯来了，三人一起上了电梯。
“几楼？”沈摇离电梯近。
“5楼。”邓宇温和应声。
沈摇笑了，“同一楼。”
陈年看她，没出声。
叮，电梯门打开，陈年房间在最靠近电梯的地方，最先到，沈摇和邓宇的房间在前面。
陈年出声，“沈摇。”
嗯？沈摇回头，忽然会意陈局有事要和她说。
“我先回去了，回头见。”邓宇识趣。
“好。”
陈年刷开房门，沈摇跟着进来。
“你和他很熟？”陈年递水给她，沈摇接过，回答道，“前一阵认识的。”
陈年目光落在他身上，“怎么认识的？”
虽然陈局语气温和，但沈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摇也看向陈年，陈局为什么会问这个？
陈局应该也是第一次认识邓宇。
忽然
，沈摇反应过来，轻声道，“他是不是有问题？”
相比起邓宇，沈摇当然更信任陈局。
她是真的很聪明，而且和他默契。
陈年未置可否。
但沈摇知道那就是默认。
沈摇赶紧和盘托出，“我妈和顾阿姨是几十年的好朋友，邓宇是顾阿姨的侄子，这次邓宇回国，我妈让……”
但说到这里，沈摇忽得停下，糟了，接下来要怎么说？
尤其是，对面是陈局。
陈年看她。
她也看向陈局，陈年平静：“说吧。”
沈摇：“……”
沈摇眨了眨眼，委婉道，“我妈让我和邓宇吃过一顿饭……”
陈年看她。
沈摇知道陈局这里是瞒不过的，沈摇轻声，“相，相亲饭。”
陈年惯来温和的脸色，肉眼可见得愣住。
她，她也愣住……
第96章 Chapter96看着那对浅蓝色……
Chapter96
两个人应该是都没想到对方的反应。
陈年是没想到“相亲饭”那三个字；沈摇是没想到陈局听到“相亲饭”三个字会忽然愣住的表情,然后，她也跟着愣住。
两个人都忘了收回目光。
沈摇莫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魏科电话打断了“漫长”的四目相视，也让陈年从刚才的复杂的“震惊”“诧异”““冲击”以及某种他心知肚明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喂。”陈年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沈摇心底却越发像揣了一只小鹿一般,惴惴不安，也停不下来。
“陈局,城西仓库爆炸案的进一步的鉴定和检测资料出来了,和昨天明睿发给你的相比,又有进一步的东西……”魏翔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沉声道,“仓库的残骸检测里，还发现了其他怪物的残留。”
陈年没有出声。
魏翔继续道，“情况有些复杂，医疗科已经在安排重新鉴定和排查了，在最新的结果出来前，基本可以确认——那间仓库里不止食尸蚂蚁,还圈养了其他怪物，都混在一起，在这场爆炸案里要么炸死,要么烧死了。重新鉴定和排查需要时间,医疗的具体报告还要等,但陈局,根据现在情况初步判断，那个仓库应该是试验品的临时存放基地,很大可能，里面存放的不是一两种怪物……但出于某种原因，有人把这个仓库炸了……”
陈年脸色渐渐黯沉下来。
他明白魏翔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试验品临时存放基地，不是一两种怪物——这其中任何一条都比食尸蚂蚁产生的危害和影响都要大得多……
“陈局,我把资料发给你，还有一些在监控里找到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被清除的照片。”魏翔说完，陈年才简短应了声好。
沈摇不知道魏科和陈局说了什么，但很明显，陈局的心思应该都在这通电话上。
果然，陈年看向她，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平静，温声道，“我知道了。”
只是说完，目光也没从她身上移开，应该是还有话想说，但“滴滴滴”的微信声响起，两人都同时低头看向手机，是团建积极分子张科逐一发微信提醒该走了。
“那我先回去了？”沈摇看他。
陈年点头，原来想说什么的，但魏翔的微信发了几张图片过来。
陈年在一张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眉头微皱。
沈摇知道他有事。
陈年也抬头看她，“好。”
沈摇开门离开，等关上门，门后也没有任何动静，陈局应该还在看消息。
局里那么多事，陈局应该只是问了一句。
沈摇心底的波澜也在不平静中渐渐平静。
房间内，陈年反复看了很多次魏翔发过来的第一张图片。
是魏翔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幸存保留下来的监控拍摄画面，画面很模糊，大部分都聚焦在仓库这侧。
但陈年反复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
终于，在无数次比对里，他很确定出现在仓库不远处，也就是这张模糊画面边界的那道黑影，是那只黑猫！
陈年目光落在模糊画面的那道黑影上陷入了思绪。
几年前，老滕来一般调查科之前，在特调科最后经手过一个案子。
一个关于有求必应的传闻——
一只能满足人心贪念的怪物，只要能虔诚找到它，对它虔诚许愿，给它对应的承诺，等愿望达成之后，它就会从许愿的人身上拿走之前承诺的东西。
有时候是眼睛，有时候是心脏，有时候是舌头……
这幢案子在当时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和舆论压力。也一度让特移局的工作陷入了停滞，并且严重影响了当时特殊移民的怪物审核和评估的开放度。
当时那个案件是老滕经手的。
老滕也是因为那个案子离开了特调科，来了一般调查科。
他认识老滕的时间很长，太清楚老滕。
老滕不会为了徇私放过任何一只怪物，但对方利用了老滕……
老滕和那只黑猫认识。
他也知道老滕这些年也一直在找那只黑猫。
当时做光影蝴蝶审讯的时候，衡无意中提起过一句，它和飞失联，找不到飞，后来是一只黑猫帮了它。
他当时听到“黑猫”两个字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心里有过猜测。
某种程度上，衡要找飞，和之前的“有求必应”案件一样。
它要那只黑猫帮它找到飞。
黑猫也一定有所诉求，衡答应了。
但衡有所保留，没有告诉他这一段实情。
光影蝴蝶的能力无非于两种：记忆光影，复制怪物能力。
但复制怪物能力是要依靠光影蝴蝶自身才可以做到；那衡能和那只黑猫交易的，只有记忆光影。
衡身上的记忆光影，刚好有它要东西。
或者说，它要衡用记忆光影替它记录了某段影像。
两‘人’以此做了交易。
这是他能想到的。
但城西仓库爆炸之前，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仓库外？
它是不是也和这起爆炸案有关？
又或者说，这起爆炸案其实并不是毁尸灭迹，而是被那只黑猫……
陈年眉头拢紧。
这几桩案子扑朔迷离的东西越来越多，而且相互关联，现在又来了一个定时炸弹……
*
“我们杜平的梯田整体来说分为三个部分，三个部分的梯田景观各有侧重，风景也各有千秋。像杜亭的梯田更富有曲线的动态美，那每一层的梯田都细长弯曲的，像线条一样美丽。”
“屏山的梯田，就更有层次感，高低错落，更具有视觉冲击性。”
“那第三个部分呢，就是我们今天要去的云汇，云汇的梯田介于杜亭和屏山两者之间，兼具两种风格的梯田之美，它的面积会相对大一些，可参观性也更强。”
上山的车程上，小高先和大家介绍，“大家现在就可以看到，从这里开始，陆续就会有梯田景观了。越往上走，梯田景观越明显，不过因为到道路两边，可能能看
见的暂时很少，我们大概还有十多分钟路程就会抵达梯田风景区的入口……”
苏鹤已经开始隔着玻璃拍外面，调试，确认，再调试，比起在档案室盖章，这种用相机给风景盖章的方式他更喜欢。
对苏鹤来说，这一趟很解压。
童千则是一直带着他的大耳机，耳机里放着音乐，看着陆续映入眼帘的梯田景观，很放松也很惬意。
至于小高说什么，不重要，他反正也不想听。
去哪里也无所谓，让他听歌看风景就好。
黎矅则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托腮看着窗外。
没说话，也没弄别的，就是要么认真听小高介绍，要么看着车窗外的梯田，一切听从导游指挥的十佳游客。
沈摇和陶紫坐一排，从刚发车起，陶紫就已经开始各个角度的花式自拍。
小高说什么无所谓呀，美美出片最重要。
沈摇虽然一直在积极配合，但心猿意马，余光不时就会瞥向斜前方座位的陈局。满脑子都是刚才陈局问起邓宇时，她说了“相亲饭”几个字时，陈局愣住的模样。
后来是魏科来电话，陈局电话接起来不久就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什么事，但听陈局叮嘱了声，等他处理。
挂完电话，就是张科来催出发。
陈局没说别的。
等上了车，沈摇看陈局好像一直在看消息，回消息，什么都没说。
沈摇心里的小鹿还在七上八下缀着，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陶紫姐终于开始沉浸式自拍，不叫她了。
沈摇转眸，托腮看向窗外。
脑海里是第一次见陈局的时候，她以为盖章室要‘自毁’了，但科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等打开，他取下口罩，温和说，他叫陈年。
夏青乐园的时候，她被莫比斯环吓倒，他温声说闭眼，耳边都是呲呲的电流声，但她能感觉陈局就在身边。
服装厂那次，她被那只黄鼠狼怪咆哮，睁眼时，是他站在车前，车缓缓落下。
还有昨晚，她觉得背后阴冷害怕，他突然出现，温和道，走吧，沈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