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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高门 程十七 13346 字 19小时前

第61章 婉拒我可以带你离开

一旁的太监不可置信,赶忙去试探皇帝鼻息,随后面色大变,惊呼出声:“陛下,陛下,陛下驾崩啦!”

太子愣怔了一会儿,才含泪叩头:“儿臣领旨。”

皇帝临终前的那句话,无疑是给太子继位又增添了一些正当性:陛下驾崩,宴驾之前,叮嘱太子善待三皇子。

如今太子已控制皇宫,不介意多给父亲一些体面。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对外也有了一致的说法。

太子遭遇诬陷,又被行刺,皇帝闻讯后病情加重,临终前传位太子,并要他善待兄弟。

太子仁善,自是含泪应下。

朝中虽也有反对太子者,但皇帝已逝,费皇后母子被软禁,大势已去,只得接受现实。

于是,太子迅速控制朝堂局势,以嗣皇帝的身份为大行皇帝发丧,又在群臣劝谏之下,于父亲灵前登基。

费皇后在凤仪宫中,听到外边的动静,隐约觉得不对。可她宫殿外面尽是铠甲森然的士兵,别说出去亲眼看看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一方面担忧儿子,一面又担忧自己,短短数日,苍老了许多。

……

京城突然戒严,沈劭——雁翎的义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此次进京才数日,就惊觉京中形势一日一变。

作为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沈劭敏感意识到,这是要变天了。

“沈先生,我们打听过了。惊鸿没关在大理寺狱,也没在刑部。”赵九在一旁道。

这段时日,他们一直躲躲藏藏,如今见到沈先生,才感觉又有了主心骨。

沈劭是昔年唐太傅的孙子,出身大家,人又聪慧,其文采武功都远在这几人之上。

而且,沈劭极善改妆,有了他的帮助,被朝廷通缉的方成甚至能光明正大在街上行走而不被认出。

众人进京以来,诸事不顺,沈惊鸿被抓,两个落脚点皆被毁,甚至还折了齐安一条命。

现在他们几乎是一股脑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了沈劭。

“沈先生,你快想想办法。”方成皱着眉,“我们想潜入贺家,可贺家守卫森严,根本没法进去。”

沈劭神色如常:“这个不急。”

但凡守卫,总有松懈的时候,京城如此,贺家也是一样。只需耐着性子就行。

不过现下最关键的不是这个,而是贺家对雁翎的态度。

赵九他们说,阿翎在成婚当日出逃,被贺庭州亲自带人捉了回去。在此之前,阿翎的目的已被贺庭州识破,甚至藏宝图都被他撕走了一半。

那日,他以雁翎故交之父的名义去了贺家。虽然没能见到雁翎,但定国公府的老夫人对他的尊重不似作假。而且所有仆从都称呼雁翎为“少夫人”,言辞之中颇为恭敬。

这样一来,情况就有些微妙了。

要么是贺家想利用阿翎拿到宝藏,要么是……贺庭州对阿翎,情分不浅。

具体是哪一种,恐怕只有亲自见到阿翎,才说得清了。

……

皇帝驾崩,新帝登基。

新帝纯善至孝,令文武百官及有爵位者入宫哭灵守孝。

定国公贺峥、二房的贺峮皆要进宫。

贺庭州更是接连数日都没回家。

国丧期间,家家户户都将可能犯忌讳的东西暂时收起。

定国公府上下颇为忙碌。

这几天,雁翎身边一直有人跟着,但只要不出门,在府中行走,无人阻拦。

她借口闷坏了,在府里到处闲逛,可惜并未发现异样之处。

也不知道二哥被关在了哪里。

唔,或许不在贺家,而是在外面呢。

雁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先别想这些。反正皇帝驾崩,太子登基,贺庭州那日所提之事,究竟能不能成,估计很快就能知道了。

在这期间,她表现得无可指摘。

这晚,贺庭州回到定国公府,又是将近亥时。

他匆匆回到西院。

远远的,就看到了房间亮着的灯,以及映在窗纸上的熟悉身影。他心内蓦的一暖,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一推开门,就有膳食的香气扑鼻而来。

“二郎,怎么才回来?还好我做特意做的迟,不然就冷了。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雁翎站在桌旁,语笑嫣然。

她只穿了一身家常的衣裳,松松绾了个发髻,相比平日,多出一些柔婉。

贺庭州恍惚了一瞬,出言解释:“近几日事情多,所以回来得迟。”

看来解开她的锁链是对的。她没有离开,相反还亲自为他下厨。

贺庭州忍不住想,前两日他因事在忙,她是不

是也在这般做了夜宵等他?

想到这里,他心里暖流涌动,继而隐隐生出些许愧疚。——他不该锁她那么久的。

定一定神,贺庭州道:“明天不用特意等我,你自己早些休息。”

“噢,知道啦。”雁翎随口答应一声,走至他身边,语带嗔怪,“不过那是明天的事情,今天的你,现在,快去洗手,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好。”贺庭州不自觉唇角勾起。

他已用过晚饭,但仍很给面子地洗手坐下。

桌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虾仁小馄饨,分量不大,但味道鲜美,咬一口,口齿留香。

尝了一个后,贺庭州出言夸道:“嗯,很不错。”

“是吧?”雁翎浅笑盈盈,“我就说嘛,我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是很好。”

得他夸奖,雁翎笑意更浓。

待他吃了夜宵,让人撤下碗碟。雁翎打开窗子,又亲自点了一支香,这才低声问道:“二郎,刚登基的新帝是你说的那个素有仁善之命的太子吗?”

——虽说她也听人议论,但到底不放心,想听他亲口确认。

“是他。”贺庭州点头,心说,这位新皇帝不仅仅是仁善这么简单。

从大行皇帝驾崩前后来看,新帝处事果敢,又有手段。于政局混乱中登基,很快控制住局势,让人不可小觑。

雁翎犹豫着问:“那,我们说的事……”

贺庭州也没给准话,只说一句:“有点眉目,不过还得再等。大赦天下也得等稳定下来。”

大行皇帝葬礼还未结束,新帝还未正式登基,还不到大赦天下的时候。

“嗯嗯,说的是,有道理。”雁翎出声附和。

对于“大赦天下”这个词,她并不陌生。永昌旧臣遗孤若能在被赦之列,可就太好了。

想象了那样的场景,雁翎不由心生期待。

是夜,她靠在贺庭州怀里,在他耳畔低语:“你下次想吃什么,我还给你做?”

贺庭州不答。

雁翎抬手在他腰侧掐了一下,嗔道:“问你话呢。”

“让厨子做就好,你不用动手。”贺庭州这才回答,“天热,家里又不是没厨子。”

“如果我硬要做呢?”

“那还不如做一些别的。”贺庭州说着,已偏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几日未曾归家,又年轻气盛,此刻心上人就在怀中,难免心猿意马。

雁翎抬手就要推他:“正说着话呢,我……”

后面的话语,就有些含糊不清了。

架子床晃动,发出吱呀吱呀地声响。

此刻雁翎手足束缚被解,床笫之间自与先前不大一样。

房内直到三更天才安静下来。

雁翎只觉身体酸软,懒得动弹。贺庭州倒还有精神,抱着她去沐浴。

感觉才睡了一会儿,雁翎就听到了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勉强睁开眼睛,见贺庭州正自穿衣。

“走这么早吗?”雁翎出声问道。

“嗯,天还早,你再睡会儿吧。”贺庭州温声道。

雁翎拍了拍身侧的床榻,招呼道:“二郎,你过来。”

“嗯?”贺庭州依言近前。

雁翎半直起身,为他整理了一下腰带,端详片刻,笑道:“好了。”

这一幕实在太过温馨。

贺庭州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在一瞬间被击中,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多谢夫人,我走了。”

“嗯。”雁翎点一点头,待他离开之后,继续入睡。

直到将近辰时,她才再次醒来,慢悠悠地更衣、梳洗,用早饭。

之后,她借口要消食,手持纨扇,在府中闲逛。说是闲逛,其实仍在暗暗观察哪里能关人。

锦书和绣屏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三人离开花园,经过一条长长的游廊。

就在此刻,不知何处窜出一道身影,几人来不及反应,他就“啪”、“啪”两下,在锦书和绣屏颈后各自一击。

这两人也有功夫在身,但这会儿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雁翎大惊,在看清这人面容后,不由低呼出声:“义父……”

来者正是沈劭。

沈劭开口:“时间紧急,长话短说,你被人跟着,只有这一段游廊人少一些,暗处的人看不见。你现在怎么样?你二哥呢?他怎么样?”

“我只知道我二哥还活着,被关起来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雁翎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贺庭州说,不会伤他性命,过段时日会放过他。”

沈劭皱眉:“这你也信?”

“我……”雁翎一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义父很快转了话题:“那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了?我应该能带你离开。”

定国公府守卫森严,但这几日因为国丧、几个主子不在的缘故,稍稍松懈一些。阿翎的武艺虽不算高明,但也不至于拖后腿。要带她离开此地,不算太难。

雁翎对义父的本事自是毫不怀疑,但此刻她却摇了摇头:“我先不走,我想再等一等。”

若是刚被贺庭州抓回来时,她肯定第一时间跟着义父离开。但现在她已经等了这么久,不介意再等一段时间。

而且若万一因为她的缘故,贺庭州改变主意,影响大事,那就糟了。

沈劭皱眉,疑心自己听错了,却听女儿又道:“贺庭州说,新帝仁善,登基之后会大赦天下,届时他上书新帝,请求赦免永昌旧臣的眷属,若此事能成,大家就能过上正常生活了。”

她迟疑了一下,又道:“而且我怕我走了,他改变主意,也怕他为难二哥。”

短短一会儿时间,她已提到两次“贺庭州说”,沈劭双眉蹙得更紧。

第62章 问询贺庭州对你情根深种?

他没看错,这是他那一向活泼乖巧的女儿。

沈劭眯了眯眼睛:“阿翎,你是不是把藏宝图给贺庭州了?”

“没有。”雁翎心中一凛,断然摇头,“他没问我要过,我也没主动给。义父,你现在想要吗?我,我可以再画。”

她每日都在脑海里反复回忆,藏宝图内容记得清清楚楚,唯恐自己忘掉。

听说藏宝图没给贺庭州,沈劭略微松一口气。突然,他心念微动,不对,贺庭州已经知道了永昌旧臣的事情,也不要藏宝图,却还留下雁翎,口中还说着要帮永昌旧臣的眷属上书奔走……

先前的那个猜测猛然涌现在脑海。

沈劭抬眸打量着面前的女儿。这是他自己养大的姑娘,容貌一顶一的好,性格也活泼娇美,人又聪明伶俐。在他看来,任何人看重她都不足为奇。

但那毕竟是贺庭州。

沈劭沉吟着问:“贺庭州对你,情根深种?”

这话问的突然。

雁翎呆愣一瞬,还没回答,脸颊先蹭的一下红了。

沈劭虽一生未涉情爱,但也看得出这点小儿女的心思。他阖了阖眼睛,暗叹一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雁翎不清楚义父到底知道了什么,下意识解释:“其实,也没有那么深,就……”

“阿翎,你二哥虽非你亲兄长,但毕竟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若是可以,你最好暗中留意一下他的下落,过几日我再来时告诉我。其余的,不用你操心。”沈劭神情严肃,停顿了一下,“你想一直留下,也可以,我不拦着。但你二哥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不知所踪。”

“我知道,我也有在做。可是,义父,我……”雁翎脸颊发白。

沈劭丢下一句“有人过来,我先走了”,就纵身离去。

匆匆赶来的人是流云。

他一直在暗

中跟着少夫人,从不轻易现身,这回是见少夫人和两个侍女进了长长的游廊后,许久没再出来,他暗暗生疑,才过来看看。

一过来,就见少夫人正半蹲在地上,纨扇丢在一边,在锦书和绣屏颈后推拿轻按。

“少夫人,这……”流云大惊。

雁翎却神色如常:“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说着,她专心为锦书推拿,在其颈侧按揉了一会儿,锦书幽幽醒转过来。

见流云还在呆愣,雁翎干脆自己又继续帮绣屏推拿解穴。

不多时,绣屏也清醒过来。

“少夫人,刚才……”

雁翎摆一摆手:“没事了。”

几人对视一眼,均心中骇然:没事,怎么会没事呢?方才明明有人来过,且武功极高,反应迅速,在场几人皆不是其对手。

但少夫人什么都不说,他们做下人的,也不能强逼着主子开口。

只能等世子回来,禀报世子知晓了。

……

新帝登基,大大小小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各个衙门也忙碌。

贺庭州派人回家传讯,说今日宿在衙门,不回家了。

——大理寺要整理大行皇帝还在世时的诬陷太子一案。

新帝刚继位,其皇位的来源自然要合法合理正当,这些证据便极为重要。

因着那一通胡闹,新帝虽然保住了位置,但其过程也格外凶险。对于坚决反对自己的人,或贬或罚,严重的直接免官罢爵,抄家流放。当然,对于坚定支持自己的,新帝也记在心里。

尤其是大理寺的一帮硬骨头,哪怕大行皇帝已明确表态,却仍坚定地追求真相和公正,一直为他发声。

这在很大程度上为他赢得了舆论支持。

尽管新帝不刻意提起,但心里到底是颇为感念。

于是,稍稍得空之后,新帝就将大理寺卿杜允之和少卿贺庭州传至跟前,温声说道:“大理寺公正严明,为朕洗刷冤屈,朕心中甚慰,不知两位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二人自是好一番推脱表态,声称这是臣子本分,不敢求赏。

新帝笑了:“朕知道两位爱卿一心只求公正,不求其他。但你我君臣之间,有什么话也不必藏着掖着。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出来,只要不过分,朕都能满足。”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是以,杜允之忖度着道:“陛下,这么说来,臣确有一事求陛下。”

“哦?”

“论制,大理寺该有两位少卿,如今只有贺少卿一人,另一位少卿的位置一直空缺。什么时候再来一位如贺少卿一般的人才,那就好了。”

此言一出,新帝哈哈大笑,故意道:“这就有些难了。贺少卿是探花出身,年少成名,这般人才,一时半会儿哪里去给你找第二个?罢了,既然你提起,那朕就记下了,会给你留意。”

说罢,他又转向贺庭州:“贺少卿呢?想要什么赏赐?”

——新帝很清楚,大理寺卿杜允之上了年纪,行事谨慎,此次大理寺坚定支持他,贺庭州在当中的作用不可小觑。

“臣,别无所求。”贺庭州沉声道。

尽管他心里早有想法,但他知道,眼下时机不当。与其贸然开口,还不如等机会合适时一次就成。

新帝笑笑,对这二人更满意了几分:“朕知道你们赤胆忠心,公正严明。放心吧,若有合适的人才,朕先考虑你们大理寺。”

“多谢陛下。”

新帝挥手,令他们先退下。

未几,便有小太监来报,说凤仪宫那位又在大吵大闹,非要见陛下不可。

新帝皱眉:“不必管她,随她去。”

对于费皇后,新帝心情复杂。若只是政敌,自当彻底铲除。可毕竟碍于孝道,他又素有仁善之名,还刚登基,当然不能做的太过。

是以,新帝对外宣称,费皇后因先帝驾崩,悲痛不已,自请出家,准备青灯古佛一生,为先帝祈福。

至于费皇后所生的三皇子,则被贬为庶人。

……

这等皇家之事,雁翎知道的不多。义父走后,她就寻着机会,打算支开锦书和绣屏,重绘藏宝图。

可这两人因为前车之鉴,坚决不给她独处的机会。

但二人又不能明说,就找点借口,遮遮掩掩,不肯离去。

雁翎看出了她们的小心思,心想,我这会儿不走。我要是真走,义父在的时候,就跟着义父走了。

她轻咳一声:“罢了,那你们给我拿一些笔墨纸砚吧。”

“少夫人是要写字还是作画?”

“作画吧。”

“行。”知道是作画,挑选什么样的笔墨纸砚,锦书心里就有了数。她自去准备,而绣屏则留下来陪在少夫人身边。

没多久,锦书送来笔墨纸砚。

雁翎作画,不让她们近前伺候。她挑选合适的纸张,循着记忆,一点一点将藏宝图勾勒描摹出来。

确定无误后,吹干墨迹,小心卷起来,收在了镯子的空心中。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有闲情逸致画一些别的。

或是花鸟,或是虫草。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隐藏自己的画技,随心所欲。

晚间,贺庭州不回家,雁翎早早入睡。次日得了空,就又在定国公府闲逛。

行至贺家的花园时,雁翎突然看到一个眼生的小厮拎着食盒过来。

雁翎有些诧异,当即询问:“这里面装的什么?”

“回少夫人,是,是给看园子的刘伯带的饭。”小厮连忙回答。

“原来是这样,那你去吧。”雁翎挥一挥手,示意对方自去忙碌。

小厮果真拎着食盒去了花园角落的小屋。

雁翎收回了视线,继续手持纨扇,在府里闲逛。

忽然,她心思一转,不对。府中下人自有用膳之处,这个刘伯有手有脚,行动自如,又不是忙得脱不开身,怎么还有小厮为他送饭?

会不会原本不是送给刘伯的?只因被她撞见了,才推到刘伯身上?想到这里,雁翎不免心中激动。

会不会二哥就被关在花园的某一处?

这个念头生出之后,一时半会儿就消失不掉了。

雁翎定一定神,认真观察着贺家的花园。

京城之中寸土寸金,定国公府的花园虽大,但也规模有限。

雁翎放眼望去,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关人的地方。而且,二哥会被老老实实关着吗?肯定会发出点声响的啊。

她想不明白,但自此便对花园又多了几分关注,有事没事,就在花园各处赏玩。

……

贺庭州这天回来的稍早一些。

还没进西院,流云便悄悄回禀:“世子,昨日府上来了个人,暗中来的……”

他一时有些卡壳,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怎么?”贺庭州神情凝重。

流云是隐在暗处的人,轻易不露面。如今特意拦他,只怕事情不小。

定一定神,流云才将昨日之事从头到尾讲了。

贺庭州皱眉:“你没见到那个人?”

“没有,只隐约看到人影。但肯定是有这么个人在的,不然不可能打晕锦书和绣屏。”流云低声解释,“只是少夫人什么都不肯说。”

“我知道了。”贺庭州挥一挥手,“你先下去吧。”

能同时打晕锦书和绣屏,还能躲过流云的眼睛,想来此人身手极佳。对于这人的身份,贺庭州心里已大致有了猜测。

第63章 密室这是个密室

是夜,贺庭州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泱泱,昨天有人来找过你?”

“嗯?”雁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指的是义父。

对此,她并不觉得奇怪,他在她身边安插的有人手。她不提,也会有人告诉他。

定一定神,雁翎缓缓回答:“没错,是有人找。”

“你义父的人?”

“不,是我义父。”雁翎理直气壮,“上次他来没能见到我,还不能偷偷见我一次吗?”

贺庭州神色如常:“这么说来,你义父的本事倒很高明。”

“那当然,我和二哥的功夫都是跟他学的。我学到的不足一成,二哥可能比我多一些。”提到义父,雁翎心中不由生出一些夸耀之心。

停顿一下,她又解释道:“不过我义父找我,也没什么事的。他只是不放心我,怕我在这里受委屈,想带我离开这里。可我拒绝了。”

说着,她抬眸凝视着贺庭州的眼睛,并不提藏宝图以及二哥的事情。

“为什么拒绝?”

“当然是因为你啦。”雁翎伸手揽住了贺庭州的脖颈,“我和你成了亲,我的家就在这里,我怎么能轻易走呢?”

烛光下,她笑靥如花,情真意切,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尽管知道她留下还有其他原因,但贺庭州仍被这句话给取悦了。

“是吗?”他也亲了亲她的面颊,“你说这话我很喜欢。”

雁翎粲然一笑,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却听贺庭州又道:“泱泱,我想见一见你义父。”

“你见我义父干什么?”雁翎动作一顿,顿时警惕起来。

“女婿拜见岳父,不是应该的吗?”

雁翎想了想:“那等你放了我二哥再说吧。不然我义父见了你,未必有好脾气。”

“你二哥这边我自有安排。”贺庭州回答。

雁翎不说话了。

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

次日,贺庭州出门之后,雁翎继续在府中闲逛。不出所料,又见到了送饭的小厮。

这时,她已基本能断定,二哥极有可能被关在定国公府的花园。

但具体在花园的哪里,她无法判断。

偏偏她身边还尽是贺庭州的人,非但不是真心听她使唤,还会将她的言行禀报给贺庭州知道。

没有帮手,那就只有自己试探了。

雁翎先佯作好奇,去了看守花园的刘伯小屋。

小小的一间房,房里也没有多少家具摆设,断无可以藏人之处。

凉亭、池塘……各处都没有。

最后,雁翎将目光转向了花园里的假山。

这假山只是景观,有些潮湿,假山附近布满青苔。但其中有一处凸起,干净光洁。

不知怎么,雁翎忽然想起西院画斋里的机关以及卧房的浴室。

定国公府里大概机关不少。

想到这里,雁翎抬手就要去按那处凸起。

就在此时,一个下人突然出声道:“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叙话!”

“嗯,知道了。”雁翎口中答应,手上动作却不停。

她抬手用了按下去,触手硬邦邦的,假山毫无变化。

雁翎一怔,顿觉失落与懊恼。

猜错了吗?

“少夫人?”一旁的下人还在催促。

锦书和绣屏也好奇地问:“少夫人,是不是这假山有问题?”

“没有,我就是看它挺好看的,很像真的山,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雁翎随口答道。

她暂时压下心头想法,和他们一道前往松鹤堂去见老夫人。

其实老夫人找她,也不是什么大事。

绣房那边新送来一些衣料,老夫人让她挑选。

“该提前把冬衣裁制了。如今成了婚,二郎的衣料你也一并选了吧。”

“嗯。”雁翎也不推辞,当即认真挑选了几样合适的,“二郎肤白,穿这个好看。”

老夫人微微含笑,点头附和,只觉得小夫妻恩爱和睦,果真当年老国公的决定可真是不错。

当然,他们若能早些有个孩子就更好了。

……

雁翎的一些异常举动,自有人告诉贺庭州。

得知此事,贺庭州眉梢微动,心情颇为复杂。

——她举止异样,应该是在找她二哥。果然她没那么信任他。

转念一想,也是,他又何尝真的完全信任她呢?若真的信任,也就不会让人看着她,注意她的一言一行,让人时时禀报给他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贺庭州没回西院,而是先去了花园。

定国公府的地下密室确实在花园里,假山也是入口,但具体入口和雁翎想的不太一样。

这是按照天干地支所建,外表普通,与平常的假山石块并无丝毫差别。

地下密室的门打开,贺庭州大步走了进去。

密室里点燃了烛火,虽有许多洞孔,但仍有些微的气闷。

贺庭州刚一入内,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锁链声。

听见动静,沈惊鸿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怎么?贺大人这是来放我走?”

此刻的沈惊鸿与他刚被关起来时大不相同,虽然手上足上还戴着锁链,但不用再继续绑在木架上,活动范围稍大了一些,且衣饰整齐,身上的伤也在逐渐好转。

贺庭州摇头:“不,我是来问你,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哪一件?”沈惊鸿故意问。

——半个月前,贺庭州来到密室,说要他去做一件事。而且自那之后,虽还关着他,但是他的待遇逐渐好了不少。

由一日一餐变为一日三餐,偶尔还能有干净的热水沐浴净身,还能有干净的衣裳。

贺庭州眉梢微动:“你说呢。”

沈惊鸿定一定神:“你确定我答应了事情就一定能成?”

“不确定,只能说有八.九成把握。”停顿一下后,贺庭州又道,“但你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沈惊鸿冷笑:“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贺庭州神色不变:“你答应了,我在泱泱跟前好交代一些。”

沈惊鸿没有错过他提到“泱泱”时眸中闪过的温柔之色。

那眼神太过刺眼,沈惊鸿不禁冷哼出声。

“怎么样?”贺庭州又问。

沈惊鸿站起身,身上锁链叮当直响:“好,我答应你。”

——他答应下来,自然不是为了让贺庭州对阿翎有交代,他另有他的用意。

“我想把你转走。”贺庭州又道,“泱泱起疑了,她快找到这里了。”

沈惊鸿双目微阖,没有作声,心里却颇有些难言滋味。

阿翎能起疑,能找,大概是相对自由一些的吧?贺庭州此人,阴险毒辣,但对阿翎,或许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他内心深处不希望阿翎和贺庭州扯上关系,但事已至此,他似乎没有更多的路可走了。

只希望没有他拖累,阿翎行事能自如一些。

……

在地下密室待了约莫一刻多钟后,贺庭州才离开,回了西院。

雁翎已经沐浴过,换上了寝衣,正坐在桌前。看见他,幽幽地叹一口气:“你可真是回来得越来越迟了。我记得,成婚之前,你回来得还挺早的。”

“最近有些忙,过几天就好了。”贺庭州解释,又近前几步,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含笑问,“今天都在家里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练字,逛花园。哦,还给你挑选了做衣裳的料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贺庭州笑笑:“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他出身大家,四季衣裳不重样,平时很少留意这些。

“我不管,反正我选的,到时候你不喜欢也得说喜欢。”雁翎罕见的露出霸道刁蛮之态。

“行,喜欢喜欢,夫人选的,我都喜欢。”贺庭州轻笑,极好说话的样子。

雁翎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目光低垂,视线不经意地一瞥,竟看见贺庭州鞋边有一点点青色。

像是假山附近的青苔。

她心念一动,不提此事,心里却隐隐有了计较。

次日,贺庭州走后,雁翎又去研究花园的假山。

“少夫人,这假山是用真石做成的。”锦书在一旁解释。

雁翎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继续观察琢磨。

突然,她的手不经意间按到一处凹陷。假山竟从中劈成两半,露出了下面四四方方的一个洞,明显能看到向下的台阶。

这是个密室!

雁翎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锦书和绣屏对视一眼,齐齐惊呼出声:“少夫人,不可。”

“我去看看。”雁翎说

着就要往下去。

两人连忙阻拦:“少夫人!”

可是,主仆有别,雁翎又不是真的半点武功不会,她们哪敢强行阻拦?

雁翎沿着台阶,快步往下。

那二人见拦不住她,只得分开行动。锦书陪她下去,而绣屏则守在外面。

有些许阳光透进来,但地下密室仍黑乎乎的。

雁翎心脏砰砰直跳,直觉告诉她,二哥极有可能被关在这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未看到二哥的身影。

“有火折子吗?”雁翎出声问。

“有的。”锦书说着取出火折子,吹着递给雁翎。

雁翎伸手接过,细细查看。

这地下密室确实没人,但锁链拖动的痕迹、渗在地砖上的一点血迹……无一不显示这里曾经待过人。

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只怕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雁翎心口蓦的一紧,突然有点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

第64章 大赦你也多信我一点,好不好?

雁翎一言不发,默默离开了地下密室,又将其恢复成原样。

“少夫人,那个……”锦书试图解释,可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

她在府里当差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地下密室。

定国公府的秘密远比她知道的,要多得多。

然而,雁翎只说一句:“我想安静一会儿。”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应一声:“是。”不敢再打扰。

雁翎也没做别的,只默默待着。

晚间,贺庭州回来,雁翎已穿着寝衣躺在床上。

看见他后,她直接坐起,说道:“我发现了贺家的地下密室。”

贺庭州动作微微一顿:“嗯。”

——他刚回来,就有人告诉了他这件事。

雁翎直视着他的眼睛:“二郎,你和我说实话,我二哥是不是被你关在那里?”

“以前是。”贺庭州沉吟着回答。

“那现在呢?”雁翎追问。

贺庭州笑笑:“你不是让我放过他吗?”

“你是说你已经放了他了?”雁翎有些不信。

若真的已经放了,为什么要瞒着她?总不会是拿二哥来牵制她吧?

贺庭州回答的有些含糊:“可以这么说吧。”

雁翎抿了抿唇:“那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可能还没来得及?”贺庭州道,“也是刚让他离开的。”

雁翎将信将疑,这么巧吗?

她寻思,听义父前几日话里的意思,还会再来。贺庭州说的是真是假,届时问问义父就知道了。

没必要现在非和他争。

于是,她轻“嗯”了一声:“好吧,那我睡了。”

说完她重新躺下,面朝着里侧,双目微阖。

贺庭州看着她对背着自己的身影,低声道:“泱泱,其实你可以更相信我一些。”

他声音很轻,在夜里,莫名的有一些缱绻意味。

雁翎心里一突,有些委屈,又有些酸涩,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想到他没到底没把二哥送去大理寺狱,想到永昌旧臣眷属之事,还要他出力,她转过身,认真道:“那你也信我多一点,好不好?”

她知道他对她有情意,可这份情意里夹杂了太多东西,有怀疑和防备也有控制。

他要知晓她的一举一动,却还想要她的信任。其实是很难的。她不信这一点他不懂。

烛光下,雁翎长发低垂,眸光盈盈,眼里隐约有水光浮动。

贺庭州感觉自己心脏似乎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他低叹一声,近前几步,伸臂抱住了她。

两人之间横亘的东西有点多,或许真的只有所有事情都解决,才能彻底推心置腹、彼此信赖,再无嫌隙。

翌日,雁翎发觉,支开锦书和绣屏时方便了许多。

这两人不再笨拙地找借口,也不再一味地跟在她身后。相比之前,雁翎稍微有了一点自己的空间。

尽管不知道暗处的那些人怎么样了,是否还在悄悄跟上,但明面上她自由多了。

对于这个变化,雁翎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不管是不是贺庭州全心全意相信她了,至少义父找她会方便许多。

沈劭是一天后找过来的。

和上次一样,雁翎正经过一道游廊,义父如同一道影子一般,出现在了她面前。

有了之前的经验,雁翎此次镇定许多:“义父。”

怕时间紧急,她环顾四周,见无旁人身影,不等义父开口,就取下手臂镯子里的藏宝图:“这是藏宝图,我画的,和原版一样。”

沈劭一怔,伸手欲接。

雁翎却攥着藏宝图没有松手:“但是,义父,我们先不取它好不好?我的意思是,如果贺庭州说的事情真的能成功,大家能摆脱贱籍,从此过上正常生活,也就不用靠着宝藏隐姓埋名亡命天涯了。”

女儿言辞恳切,脸上隐隐带着几分不安。

沈劭皱眉,他哪里看不出来,女儿其实已经很相信贺庭州的说辞了?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藏宝图给他呢?

沉默一会儿,沈劭低声提醒:“阿翎,你不想让我去取,也可以不给我的。”

这傻孩子,就不怕他拿了藏宝图后不听她的建议吗?

还真是信任他这个做义父的。

雁翎毫不迟疑:“可你是我义父啊,给义父我最放心。我来贺家,也是为了它来的。只是,我觉得,如果真能像他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