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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嘉茉嗅到了香槟挥发的麦芽气息。

她满脑袋都是在沈容宴家里的那个夜晚。

裴京聿嘴对嘴渡给她酒,地上汩汩流淌着朗格多克。

那一天。

裴京聿身上冰山般沁凉的檀香,包裹了她的整个世界,遮天蔽日。

他有种散漫的坏,明知道她招架不住,还要伏在她耳畔沉沉吐息,撩拨她。

他好像一窠蛇,伴随着英隽的眉骨和浸着酒味的唇,洋洋洒洒地横呈在她皮肤上,侵入她的心脏里。

想到这里,她的耳珠红了。

一想到裴京聿。

她就从端然孑孓的菩萨,变成了书里妄求情.欲的精怪。

满腔不见光的污秽,完全不能自控似的。

姜嘉茉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这种窘迫,

她害臊地低头,翻找包里的湿巾。

她和十七号维持着社交的安全距离:“你要不要擦一擦身上的酒渍呀,这样是不是很难受。”

姜嘉茉抱歉地咬住唇:“对不起,让你狼狈成这样,并不是我的本意。”

十七号似乎很懂得拿捏女性心理,对不同女人对症下药。

他垂睫挡住情绪,像是真遇到渴望被她救风尘似的。

“你是在心疼我吗。”

男人自嘲地笑笑:“干我们这行其实很艰难,不就是贩卖色相和自尊咯。”

“你这么漂亮,比我更好的男人也唾手可得……居然还肯关心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

十七号示弱道:“我已经习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也不在意是否被羞辱,只知道笑脸相迎。”

他眼睑红了,嗫嚅着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设身处地的关心我。”

姜嘉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她的手肘突然被男主演段屿,钳握起来。

段屿兀自心慌意乱:“走!”

他挡住廊桥望过来的视角:“盛煦交代过我,你是逃出来的,不想回去,对吗。”

姜嘉茉心跳地咚咚作响。

她下意识回望。

一瞬间,心脏猝然被捏紧,心跳瞬间凝滞了半拍。

是裴京聿。

那个人就这样惹眼的站在廊桥上。

好久不见。

姜嘉茉先是被裴京聿的英隽震撼到。

他真有一种令人

惊为天人的长相。

说十七号有他的三分,其实都是过誉了。

黑色西装被他穿得野性十足,有一种离经叛道的冷欲和潇洒。

裴京聿才没兴趣和她玩不见光的男模扮演游戏。

家族盘根错节扎在土壤里,他拥有滔天的权势和手腕。

宛如汹涌的洪流,动动手指,就能让蚁穴倾覆。

他只会坐不垂堂地端立在一旁,享受他们挣扎逃跑,艰难求生。

裴京聿漆黑眼瞳里,蛰伏着狠戾的危险。

他就这样静谧地盯着她身边的男人们,薄唇漾出了一抹笑弧度。

他指节上燃着烟,吐息时冷白脖颈微仰,仿佛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有种露骨的睥睨,勾勒出性感流利的喉结线条。

危险的斯文败类。

他这一抹笑,足已让姜嘉茉惊心动魄。

回想起那时候。

在产康疗养中心,他仿佛率领千军万马,踏破她心里防线。

当时,裴京聿用那种恶贯满盈的语气,对她挑衅地建议道。

——“两个男人服务你,很爽的。”

——“这么贞烈,不愿意试试吗。”

如果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那裴京聿偏热衷享受她身上岌岌可危的惊慌感,再把她搂入怀中,享受她恐惧后的依赖感。

他就是一种渣苏的坏,毫无章法的恶劣。

段屿带她逃亡,箭一样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隔着衣料,她都能感知到段屿的紧张与窘迫。

段屿:“嘉嘉,我刚才看见裴京聿了。”

“你想和他见面吗,你要是不想,我会送你去楼下,坐岑窈君的商务车离开。”

还不等她回答。

段屿绅士十足地笑了笑,包容道:“我理解的。”

“女性孕后总是被逼迫着回归家庭,剥夺她们的事业。”

“那个人……他一定控制欲很强吧。”

话虽如此。

裴京聿却并没有追上来,他只是不破不动地伫立着,宛如玉砌的佛陀。

他看似与世无争的模样,却强势地挑惹着她敏感的神经,操控着她的理智。

姜嘉茉直到进入电梯,才堪堪定了心。

她轻微的吸了一口气,否认道:“……不是的,他其实从未剥夺过我的事业。”

“我和他没有任何嫌隙。”

姜嘉茉看着电梯的荧光。

她忧心忡忡地垂着睫,不安道:“……谢谢你,段屿。”

“有人威胁着那个人的安危……我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接近他。”

段屿怔了怔:“这样的吗。”

姜嘉茉抱着纤细的臂弯,站在电梯一隅:“我其实理解裴京聿对我的过度保护。”

“人的本性其实扭曲而病态。”

“有的人并不渴望自由,只祈求被暴烈地爱着,到不死不休。”

姜嘉茉心里隐隐作痛,像忍耐着针刺的痛楚,凄清地红了眼眶。

她捏紧纤细手指,下定决心:“我一定会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好,和他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

空中停车场光线调暗了,寂灭的清灰,像罩着思念的云雾。

姜嘉茉坐进岑窈君的车。

黄栗已经到车上等待着她了。

姜嘉茉一直在哭,哭到浑身发颤,蜷在黄栗的怀里:“……我不想看什么十七号……我真的很想他。”

“可是怎么办呢,我身上还有责任。”

“楚山海不可能放我接近他,和他达成同盟。”

黄栗抱紧她,疼惜道:“……嘉嘉,我知道的,我懂你的苦衷。”

姜嘉茉眼泪断线珍珠跌落:“那么多姑娘的安全被威胁,我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刚才……我看了他一眼,心脏疼得快死掉了。”

她怅惘地回忆着:“他是不是瘦了。”

姜嘉茉强忍酸涩,望向窗外,恍惚着:“我怀孕的时候,他就不好好睡觉。”

“整宿睡在书房,等我召唤。”

“……他真的好傻,全天下最大的傻瓜。”

她怎么会不在乎他呢。

他是她的软肋,她才会被楚山海威胁,她才会舍不得他和宝宝出事。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趋利避害的,要不是爱他到刻骨,又怎么会有柔软的弱点。

黄栗轻拍着姜嘉茉颤动不已的蝴蝶骨。

“难过就哭出来吧。”

“我知道你很思念宝宝,也很爱他。”

“只有装作不在意他们,他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性,才会小一点。”

姜嘉茉拽紧裙摆,手指陷入衣料里:“我绝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

她面颊上泪意凝滞了,坚定地下决心道:“我一定会亲手将楚山海和段志璋绳之以法。”

“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

这件事,没掀起任何波澜,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

裴京聿好像没兴趣和谁玩儿强制爱。

仿佛不欢迎他的女人,他真的懒得逗弄。

岑窈君再去隐庐,想找故人叙旧。

她惊讶地发现,十七号已经换了职业,没在那里工作。

几天后的一个夜戏。

剧组开车奔赴孤城万仞山。

雪山横无际涯,森林绵延入云,他们在石窟上搭了棚景。

现在拍摄完成,准备回到甘州。

姜嘉茉小口吞咽着清香的牛肉汤。

陈景寅靠过来。

他强装镇定,把手机掼到桌上:“嘉嘉,楚山海的电话。”

姜嘉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指搭在他掌背上,不动声色地安抚他别慌。

她接过电话,定心笑道:“喂,楚叔,什么事呀。”

楚山海先声夺人,几乎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裴京聿来找过你,对吗。”

姜嘉茉听他这句是问句,心下了然对方没凭据去揭穿什么。

她坐直身体,凛然笑了笑:“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姜嘉茉:“当时我在玩男模呢,哪儿有空搭理他。”

楚山海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上的文玩,阴沉道:“你别和我玩花招!”

“他只要来探望你,一定要给我问出保险柜的下落。”

他凉津津地威胁道:“我能等,郁先生的生意不能等了。”

“再给你两个月,如果还是这样停滞不前,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人。”

楚山海似乎在什么地方的寺庙里。

电话里,传来念咒祈佛的祷告声。

姜嘉茉和陈景寅凝神听着。

陈景寅微眯了眯眼睛,脸孔凝固着,用口型对姜嘉茉说:“身后是云南口音。”

楚山海见他们这边没声音,又撂下一句:“如果敢报警,你们就死定了。”

他挂断了电话。

姜嘉茉敏锐地想起来什么,悄声对陈景寅说:“你立刻用另一部手机联系张警官。”

“把刚才的录音发给他。”

“让他们着重走访云南境内的寺庙,看看楚山海他们在那里做什么不法勾当。”

姜嘉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下个月十八号,我有个商务活动在大理举办。”

“《流离者的海》的导演陆风,会陪我去参加招商宴。”

她思忖道:“到时候我借机离开,让他帮我掩护,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

一旁的黄栗怔怔点头。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就像铜炉浸在水底,蒸腾起白雾。

“嘉嘉,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龙潭虎穴,咱们都要闯一闯。”-

剧组回到甘州后。

三天的一个黄昏。

剧组的社交平台上。

忽然有政府部门的宣发人员联系他们。

对方礼貌恳切,说他们拍摄的雪山风景短片,实在彰显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们表示非常感激,像吴旻、黎曼这样的国家级导演,会亲临祁连雪峰和平山湖峡谷,拍摄当地的风景。

对方自称姓何。

何小姐赞叹道:“雪峰似玉带横陈,赭岩天阙倒悬、色如渥丹,黑河湿地烟波浩渺。”

“拍摄得太壮丽了,很感激你们选择实景录制。”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好好洽谈,把这部片列为政府项目,将文化旅游局的名字,署在片尾。”

“这样一来,国民在观影的过程中,也能增强文化自信。”

导演吴旻应允道:“当然可以。”

“《金风未凛》选址在这里,也是为了拍摄一带一路多年的变化的。”

对方见他同意,欣喜地吹捧称赞了他的旧作。

何小姐客套笑道:“请你们全剧组重要成员一起参加吧,毕竟文旅部,还会继续和你们合作呢。”

酒局选址在当地的一家私房菜馆。

墙上挂的赤壁版画,砂砾细腻,是金箔调的流光沙。

鎏金铜炉里亮着细微的火光,煨着羊汤,咕噜噜冒着细密的气泡。

烤羊的炉灶上。

香柏木燃烧着,空气中弥散着木樨香。

羔羊用了宁夏葡萄酒腌制而成,上面撒了黑松露调味。

姜嘉茉坐在段屿的身边。

他们今天是陪客,坐在导演制片的周围。

岑窈君随即挨过来,审时度势地转了一圈,留下了主桌的位置。

姜嘉茉的心思没在聊天上。

她散漫地翻阅着手上的手工羊皮卷菜单。

落座后,她只听得雕花铜门,被人轰然推开。

就像一纸折扇,露出了叠嶂的风景面。

文旅工作人员随行。

中间那位穿着西装的人,姜嘉茉很熟悉。

他暗花领带上别着领带夹,就像沉浮的欲望和蓬勃的荷尔蒙,都被一针暗金,缝在妥帖锋锐的衣料下。

身边的段屿问姜嘉茉:“那人是裴京聿吗,我只和他见了一面,不太确定。”

岑窈君安抚她:“他不会坐到我们这里来的,嘉嘉,不用忧心。”

“他们是政府请来的技术支持……听导演说,还投了巨额资金做支持,是他们的贵人。”

姜嘉茉的心脏是一张扯破的白纸,“哗啦”一声发出撕裂的脆响。

果然,自己算什么。

那个人只是想和她见一面,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吗。

原来,只是空泛的臆想,恰到好处遇到了而已。

他就像卫星,高悬在天轨,被众人需求,凭什么会注意到地面汲汲营营的蚁群。

裴京聿果然在主位坐下,没朝这边掠来一个眼神。

文旅的人正在和裴京聿的秘书攀谈,议论卫星图像辅助拍摄的事。

仿佛今天真不是为她来的,而是公事公办。

酒酣耳热,姜嘉茉在他们的怂恿下,也喝了两杯。

酒一落肚。

她在泪眼朦胧中,怯怯地描摹裴京聿的身影,被他的冷漠晾得心都要痛了。

两人是隐婚,周围无人知晓。

吴旻示意他们几位主演敬酒,做欢迎礼节,“有裴先生莅临指导,拍摄一定会相当顺利。”

举起酒杯后。

姜嘉茉像丢了魂似的盯着裴京聿看,就像勾勒一个魂牵梦萦很久的人。

黎曼察觉到她的眼神,轻轻咳嗽一声,示意她回神。

裴京聿等待导演介绍他们的名字,没一点上位的架子。

他很有耐心似的,春风沐雨般挨个颔首,叫出他们的名字。

轮到姜嘉茉了。

她惊醒似的浑身一颤,抖着嘴唇介绍道:“我姓姜。”

裴京聿笑容不减,像等着这一茬似的,连名带姓地沉声叫她。

“姜嘉茉。”

平时在家,他只称呼她姜满。

这种特殊地念全名的威压,还是第一次。

姜嘉茉被这句称呼钉在原地,服帖的站定。

她不动了,以为会等到那人的羞辱或者讥诮。

裴京聿或许会当众揭穿她身份,揭穿两人的夫妻关系,狠狠碾压她自尊。

他就是这么坏,这么具有掠夺癖。

一定想要公布出来,她是个抛夫弃子的罪人。

姜嘉茉提心吊胆地羞怯着,心想就这样鱼死网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但裴京聿偏没这样,仿佛只是重复她的姓名介绍。

他甚至都没延伸出其他别样的情绪,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掠过她,去招呼别的人了。

一整个饭局,姜嘉茉都宛如受刑一样紧张。

应酬完出来之前。

姜嘉茉独自去休息室补妆。

走出拐角的刹那,她被一双手桎梏住了。

男人的手指干燥又冰凉,毫无征兆地出现,把她彻底束缚在怀里。

对方掌骨蜿蜒的青筋暴起,空气中飞溅的掌控欲几乎要把她烫伤。

姜嘉茉嗅到了那个人身上的气息。

她反抗的幅度凝滞了半秒,像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心跳似的,连挣扎都被彻底吞噬了。

裴京聿:“就这样躲着我,把我当陌生人吗。”

“抛夫弃子玩男模,真是好本事。”

姜嘉茉觉得危险。

这个人总带给她一种,要让她疼,哭喊,叫嚣,肆意流泪的预警。

她本能想要躲开。

裴京聿薄薄的眼皮掀起来瞧她:“我挖空心思找你,你只会逃避。”

“我们是不是这辈子都要这样了?”

裴京聿把她掼在怀中。

他呼吸很沉,带着蛊惑,有种偷.情的嚣张,肆虐在她的颈后。

裴京聿厮磨地寸寸嗅着她,帮她回忆他曾经的触碰:“想起我了吗。”

“我被你玩得好惨,只配给你当精子库,对不对?”

他在检阅她,是否有别的男人的气息。

姜嘉茉羞耻地缩成一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孱弱苍白的身体,倔强地扭开,闷头想躲:“我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没有人知道的,跟我走吧。”

他把她抱起来,带她下楼。

裴京聿宛如着魔,一声又一声唤她:“姜满,姜满。”

“我不囚禁你了,不关着你。”

“我保证,会对你非常温柔,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回到车里,车里的挡板已经升起来了。

裴京聿撑着她的脊背,薄唇覆在她鼻梁,耳廓,侧颈,浅尝辄止地吻下来。

他挑逗得她皮肤泛起细小的颗粒。

“我来找了你三次,你没有一次肯主动陪我。身边都有其他取悦你的男人。”

裴京聿用指腹碾过她脖颈的红痕,似带着噼啪的电流。

“小满。”

“我看到你接近那些男人,我好疼。”

“但如果你喜欢。”

他的声音像熔金时剐蹭的砂纸,沙哑又贵得惊人:“……和哪个男人分享你,我都接受。”

裴京聿在她的唇瓣上流连,用示弱的语气说:“只要你别抛下我。”

“我以后绝不计较。”

裴京聿眼神不见天光地漆黑,咬字带着小心翼翼温柔:“我们像平常的情侣一样。”

“你去剧组工作。”

“我守在家里等你,等我回来睡我,成么。”

姜嘉茉像是没反应过来。

她脖颈泛着红,诧异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你打算一直这样陪着我吗。”

裴京聿把她搂得很紧,专横地,欺压似的,给她训诫一般。

他侵略性质地凑近,不甘地吮到她发颤:“陪到你厌倦我,我也不会走。”

“以后都不锁起来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两臂圈住她。

裴京聿的手臂完全延伸,露出修长流利的腕骨:“或者你把我锁住,让我没日没夜地抚慰你。”

姜嘉茉听到这里,难以忍耐地闭上眼睛。

“我受不了。”裴京聿指骨越束缚越紧,妒忌的愤懑

缠绕他全身,像湮没城市的洪流。

“我到底哪儿比不上那个十七号。”

“他什么地方比我好,我可以学。”

他的语气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疼,揉捏她心脏位置,想认清楚到底有没有为他跳过:“我没他长得对你胃口,是吗。”

“你说啊。”

裴京聿不甘心地用鼻梁磨蹭她的鼻尖,哑声询问:“我为你整个容,变成他的模样,你是不是才会对我笑?”

姜嘉茉的心脏似棉球皱缩。

她怔怔睁开眼,看到对方眼里失控的狂热。

她哽咽着摇头,怯怯哄他:“……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是真的。”

“我可以信一次么。”

裴京聿把脸颊贴在她的指尖,蹭了蹭,收敛住眼底的疯狂。

他的手指一寸寸摩挲她的脊骨,到她的后颈,压迫感十足的咬上她的唇瓣。

“你能不能陪我住几天。”

“姜满,我快活不下去…求你施舍给我一点关心。”

姜嘉茉没有挣扎了。

她主动地探出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垂睫安抚性质地含住了他的喉结。

她很轻柔地哄他:“知道了……乖,我知道了。”

她被那人用楚楚可怜的口吻,欺哄着。

姜嘉茉被他骗回了离剧组很近、保密性比较强的一个小区。

房间里的装饰都很温馨,也没有什么锁链,手铐,皮圈。

姜嘉茉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她放低语气,打电话,和黄栗约好了周末的行程。

在窗台上接完电话。

裴京聿斜靠在落地窗上,温文尔雅地对她笑道:“辛苦了。”

他像个最温柔的情人,扬起唇角,妥帖地照顾她,换上睡裙。

甚至姜嘉茉一个人去洗澡。

他也格外耐心等待,没有纠缠她发情的意思。

直到,他帮她吹头发。

裴京聿坐在暖澄的灯光下,随手递给她一杯青柑柠檬茶:“晚上喝酒了吗,解解酒。”

他下颚蹭着她绒绒的发旋,阒寂无声地呷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姜嘉茉只觉得那人的靠近,让她觉得燥热难耐。

连他清磁悦耳的声音,都变得异常蛊惑起来。

她羞恼于男人嚣张的荷尔蒙味道:“……我好像有点热。”

姜嘉茉:“刚才洗完澡,又出了很多汗。”

她避忌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又被人禁锢在岛台和他之间的方寸地方。

裴京聿整个人禁欲凌冽,身上有种不沾风月的洁净感。

他唤智能管家,调低了室内温度。

男人咬字很正常,几乎是漫不经心:“你喝点冰茶,很快就能降温。”

姜嘉茉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她纤白手指捏住果茶的吸管,大口嘬了一下:“你放了薄荷吗,冰冰凉凉的。”

姜嘉茉还没讲出“好喝”。

就感觉对方的掌骨蜻蜓点水,在她润着水光的唇瓣上,轻轻的蹭。

她的心跳瞬间如擂鼓,头皮都开始发颤起来。

裴京聿倏地笑了一下,恍若宠溺:“喝这个都要沾出来,这么不小心啊。”

他倾身凑过来,鸦羽般的眼睫翕上,白玉般的鼻梁凑近,清淡地吻上了她。

姜嘉茉发现自己的膝盖难以自控地酥软了。

他太温柔了。

就像曾经惊心动魄,扇巴掌,恋痛,锁链囚禁,独占癖发作的窒息游戏,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裴京聿的唇很红,出格地颓滟。

好漂亮,让她心惊肉跳地惹眼。

姜嘉茉深以为,今晚那几杯酒的效力太过害人。

要不然自己为什么浑身难耐,渴切、主动。

裴京聿的眼睛锁着她。

就像夜空中的月光,清幽深远,却搅乱她心湖的涟漪。

裴京聿:“以后都不戴锁链了,但这个项圈,很适合你的皮肤,上面的铃铛是钻石芯。”

“你先戴上试试。”

“等你接受我,再让它响一夜,行吗。”

他的讲话的语气很撩,不像平时的强势,几乎字字句句,都黏.稠似春雾。

姜嘉茉像鬼迷心窍,燥热从脖颈烧到了耳朵尖。

她服帖地仰高脖颈。

任由他迷恋地嘬着自己,给她戴上了项圈。

姜嘉茉捂住脸颊,像是自己也察觉失常。

她的黑发凌乱地蹭到他身上:“我好痒。”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姜嘉茉渗出细汗,解释着自己的失控:“……我可能今天喝了太多,酒精上脸导致晕乎乎的。”

她露出的皮肤泛粉,像有种不自然的情热。

她撒娇地蜷进他怀里:“老公,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你抱抱我好不好。”

裴京聿克制地把指骨搭在她项圈上,像是调试着角度,不让她感觉到金属皮扣摩挲的疼痛。

他避忌地垂睫,谦谦君子,温润如水。

他引导道:“是你主动想要我的吗。”

“是……主动的。”

姜嘉茉苍白的眼睑泛红,依偎在他怀里,纠缠不休道:“你不就是来给我用的吗。”

她期期艾艾地咬着指尖,天真道:“脱掉,我要用你。”

见他不动。

她像小狗似的啃咬他的腕骨,给他挂了几个牙印,湿漉漉又不成章法地哼起来。

姜嘉茉不满地抱怨道:“……你一点不好吃。”

裴京聿扬唇笑了笑,似乎料定这茬似的。

他观赏她陡然紧张的样子:“哦,那这淌的是什么?”

“怎么变成这样了,禁不住碰吗。”

他垂睫要吻。

姜嘉茉水红的唇瓣张合,羞臊地往后挣:“……我不知道的。”

她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对他充斥着渴望。

姜嘉茉纤细的腿,厮磨地勾着他的腰。

任由他抱自己回房间。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

贴附着走过岛台。

她的眼睛钉在桌上的青柠薄荷水上,像意识到了什么!

这种感觉很不正常。

一晚上,他都在若无其事地蛊惑她喝水。

姜嘉茉脚尖都被他吻得蜷缩。

“裴京聿!”

“柠檬水不解渴。”

她艰涩地抽着气,咬紧细白的牙:“你给我下情.药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被她揭穿。

似乎裴京聿也懒得伪装了。

他松垮地托着她的尾椎,诱惑她主动抱紧他。

男人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恶劣道:“你才发现。”

“你怎么不再晚点察觉。”

他松弛地愉悦着:“到时候,我就把你养熟了。”

裴京聿神色清明,凑近她,炫耀道:“但今晚你已经离不开我。”

“以后也离不开。”

“食髓知味,每天都要求我睡你。”

姜嘉茉就着这个姿势,双腿荡漾在半空,恼羞成怒地攥拳厮打他。

她哭颤着反抗他:“……你卑鄙,你无耻。”

“车上我都相信你了,你又用这种招数玩弄我!”

裴京聿肌理线条绷紧。

他冷白的额角兀自跳个不停,神经阀值在爽和疯的边缘徘徊。

这一刻,他要被这个撩拨不自知的女人弄疯了。

他桎梏住她的手腕:“错了,今天是你玩我。”

裴京聿用唇细密地衔住她,凉谧似雪山,让她好受。

他为她着想,混不吝笑道:“少挣扎,好好保存体力,我们要让这个铃铛响一夜的。”

姜嘉茉从未觉得被触碰的感觉,如此渗入骨髓地酥痒。

她急不可耐地想要彻底丧失理智,沉沦在他的拥抱里。

她痴醉地红了脸,讲出的话却抗拒,“……住手。”

裴京聿凶横地钳握住她的腰,滚烫汹涌的呼吸烫得她发抖:“不是中情.药了吗。”

“我不碰你,你会难受死的。”

“等你上了瘾,就会知道多快乐,学会感受我。”

他哄骗地许诺道:“我不绑住你了。”

“从此以后你就这样,每天回来用我,在我身上解瘾,白天像个正常人一样上班。”

裴京聿语气坦荡,纡解她的空虚:“我会给你喂药,直到你彻底离不开我为止。”

姜嘉茉在叫他的名字以外,几乎想不出来任何缓解这种渴切的手腕了:“……裴京聿。”

“不可以。”

裴京聿咬咂她的耳珠,酸涩地驳斥道:“老公不可以么?”

“那现在我做沈容宴。”

“我做段屿。”

“我做十七号。”

他恶劣地逼迫她享受:“谁可以,你就把我想成谁!”

裴京聿把人圈得密不透风,“不好奇十七号去哪儿了吗。”

他身上冷欲的寡淡松香,封住她的所有感官,炫耀道:“他活得很好,但没办法让你快乐了。”

姜嘉茉乌眼潮润,无措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裴京聿从她怀里抬头,指腹在她的

肋骨摩挲:“你这么难捱,还有余裕关心别的男人?”

姜嘉茉被他捋皱了裙摆,躲闪着扑棱眼睫:“……没有关心他们。”

她认真地推搡他,呜咽道:“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行啊,那你只能想我。”

他像是得了交换筹码,分析道:“你把我当成他们来用。”

“用来缓解药性,恣意玩弄我。”

他西装金属皮带扣与她的裙裾摩挲,简直不堪听。

裴京聿顽劣不堪,一丝一缕覆盖她头顶的光:“无需记住带给你快乐的是谁。”

“你喜欢什么样,我就为你变成什么样。”

她像个古籍上的饕餮,昏聩地踏入旋涡中,啜泣道:“……不要。”

裴京聿倜傥地沉声笑起来,性感喉结难以自控地吞咽了一下。

“不管你怎么哭。”

“如何不愿意。”

“用坏我,才可以罢休。”

第47章 地尽头止咬器追飞机

从这一天开始。

裴京聿就霸道地滞留在她的拍摄地。

他专横地要求她,每天回来临幸他,纡解情药。

仿佛被关在家里照顾她这件事,是他的终身事业似的,带着说不清的心甘情愿。

他每天给她喝的水,真的很不对劲。

她喝完会感觉心脏麻痹,对他的触碰头晕脑热。

姜嘉茉每次想要抗拒不喝。

那人都会掐住她纤细的腰,把她抱到膝盖上。

他托住她的尾椎,和她髋骨严丝合缝地贴附在一起。

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一个“不”。

她的后颈就被人捏紧。

那人滟红的唇,就温热地缠了上来,撬开她的齿关。

裴京聿把薄荷水渡给她。

他唇齿凛冽清洁的味道,宛如冷冽的冰,要靠她的热量融化。

他的迫近让她筋骨酥软。

姜嘉茉下意识偏头躲开。

见她抗拒。

裴京聿煞有介事地恐吓道:“不喝,这种药上瘾的时候,会奇痒难耐。”

“第二天没办法上镜,会满脸长小红点。”

“想想看,就像青春期时荷尔蒙过剩。”

姜嘉茉真切地被他威胁到了。

她对自己的要求极高。

发丝柔顺有光泽,皮肤细腻无毛孔,连脚趾尖都要珠光色的漂亮。

听完这句话。

姜嘉茉细白的踝骨厮磨到发痒,蹭着他的裤腿。

她期期艾艾地央求他:“不要你喂。”

“好像比渴肤更难受,我会多喝一点。”

“行啊。”裴京聿得意洋洋地弯起唇角。

仿佛这一刻他真在塑造她,让她耽溺于自己的施予中。

真骚啊。

裴京聿不着边际地想,这女人,像狐狸精似的。

她认定水中有情药,都能毫无芥蒂地喝下去。

他不满足她怎么行,一定要操到让她的神经习惯这种愉悦。

从此以后做任何事,都没有这一刻的刺激来得强烈。

姜嘉茉戴着锁链,被他囚禁在家。

她表现出乖顺的模样,满足了他所有嗜好。

姜嘉茉担心他来找自己的事,会被楚山海发现,和他约法三章。

“你也知道我们是隐婚,关系不能曝光。”

“你就留在家里等我,不可以来剧组接我,会被拍到的。”

裴京聿漆黑的眼里似有不解。

他似是失落地“嗯”了一声,令姜嘉茉愧疚难耐。

但他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夜晚在床上。

他更狠了点,像是发泄不能出门的怨气似的。

姜嘉茉吃瘪,做那种事的时候,异常纵容他。

裴京聿被她关起来,不能出门。

他除了戴着阻氧面罩在家里健身,就是在她身上发泄过剩的精力。

裴京聿现在对她的独占欲很强。

他非常注意避讳,对戴套有执念,绝不允许那个地方再住进其他人。

这次,他准备了小山似的塑封方袋。

还没过多久,被他悉数用尽了。

姜嘉茉第二天忘记买了。

她只能红着脸偷偷点了外卖。

备注让快递员把套,挂在一楼门把手上。

姜嘉茉趁着他在洗澡不注意,做贼心虚地去拿。

她蹑手蹑脚地上楼。

裴京聿在楼道上截住了她。

宛如恶作剧似的,他把她抱得一个趔趄。

他醋意横生地截住她,质问道:“谁?我怎么听见外面有男人说话。”

裴京聿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擦干身上的水汽。

南美洲的鼠尾草气息,萦绕在他的发丝上。

漆黑背心被他穿得充满性张力。

他肆意释放男性荷尔蒙。

在她的惊呼声中。

裴京聿把她抱到楼梯扶手拐角上坐着:“藏着什么坏呢。”

姜嘉茉提着塑料袋,被他撩得面红耳赤,簌簌发抖:“哪有?”

她黏糊糊地抱怨道:“你干什么呀。”

“到处都湿发掉下来的水珠,把我衣服蹭得好润。”

“那我脱了。”

裴京聿随手拽起发潮的衣角,翻卷后朝头顶一扯。

他仿佛丧失所有羞耻心,把冷白腹肌横呈在她眼前。

“可以回答了吗。”

他圈在她身侧,双手撑住他,抚摸她脊骨起伏的弧度,摩挲不够似的欺压着。

“一分钟没注意,你就会和其他男人攀谈上?”

随着他的手指到尾椎。

她眼睛往他身上转了一圈,紧张到浑身绷紧,羞怯道:“……没正面碰见谁,我只是去拿这个而已。”

姜嘉茉讨好地把手上的塑料小方盒递给他:“好像没有你的尺寸了。”

“我找了很多店……只抢到了这一盒,六袋。”

她观察到他眼里癫狂的情潮快要皲裂而出。

姜嘉茉头皮发麻,小声建议道:“我觉得可以节制一下,我们用一周。”

裴京聿含混地笑了一声。

他半眯着眼,把她囚在极小的方寸间:“一周,行啊。”

那天半夜。

姜嘉茉残余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蜷在他的怀里,膝盖发红,偶尔蝴蝶骨不正常地动一下。

很明显,裴京聿还有着能威胁到她的嚣张。

但他竭力忍耐,克制地滚了滚喉结:“第一天都用了。”

“剩下几天,你为我想想办法。”

姜嘉茉眼睛适应着浴室的光线,哭叫着:“才不要……你这个人,有多少用多少。”

他训诫式地拍了拍她绵软的白臀,“明明是你连老公的能力都不会估量,心里装的是谁?”

姜嘉茉艰难瘫在浴缸里昏昏欲睡。

她感觉湿漉的水汽都是情药蒸腾出来的窒息感。

这就叫已经克制了。

地上散落着六个。

这是一盒的上限。

——不是她怀孕生产,对她虎视眈眈了大半年的坏男人上限。

眼看他拿着干发帽,欺身走近。

姜嘉茉昏聩间,被塑封包装威胁到,把浴缸中的泡泡扬得漫天飞。

她吓得声音嘶哑:“……你走开!”

裴京聿温文尔雅地坐在她身边。

他玉白掌骨懒懒搭在浴缸壁上,斜睨着她:“你不是中了情药么?”

他撑着脸,倏地笑了:“需求这么小。”

裴京聿似勤勉的书生,翻来覆去地研究她:“难道耐药性很好,需要加大剂量。”

姜嘉茉心脏停了几秒,发怵地把双手搭在他臂弯上,“绝对没有!”

见那人饶有兴趣地望过来。

姜嘉茉竖着手指发誓,一无所知地勾引他:“我保证……非常渴望老公。”

她了解他的疯劲儿,示弱地垂眸望着小腹:“……不能了。”

“这里住你一个人,我就被折腾死了。”

裴京聿抱她回房时。

她垂眸望着自己孱弱瓷白的皮肤,上面肆意的红痕鲜明暧昧。

看来,明天又要花心思遮瑕了。

姜嘉茉扯扯他的衣摆,柔声问:“你运动时,戴的黑色口罩是什么呀。”

她记得他戴上健身的样子,浑身汗水在流利的线条上跌落。

仿佛他喷薄而出的野兽本能,正在和冷冽禁欲的绅士法则厮杀。

裴京聿手腕穿过她的膝盖,手臂发力,青筋脉络凸显,嶙峋的腕骨支棱在她身侧。

男人的手指骨节惹眼地陷入她的皮肤,欲念横生。

他懒洋洋地低笑道,意味深长:“阻氧面罩吗?”

“对对!就是这个。”

姜嘉茉小声吞咽一下:“你老是咬我,把我吮的很疼。”

“你看看。”

她指着玫红光洁的脚掌:“到处都是痕迹,为了纠正你的坏习惯。”

“以后做这种事的时候,你记得戴上,一起抵制这种行为。”

裴京聿神色晦暗地挑了下眉:“你说的是止咬器?”

“那是给小狗戴的。”

他冷痞地弯起唇角:“主人不会碰。”

“阻氧面罩和止咬器有什

么区别吗?反正你平时也会戴,就一点也舍不得讨好我。”

姜嘉茉撑起身。

她回敬他,狠狠咬了他脖颈一口:“恨死你啦,你才是狗。”

“没见过你这么会咬人的坏东西。”

男人被她咬得微微蹙眉,垂下睫,在她烫红的耳朵上吹了一口气。

他玩世不恭地笑笑,气息野性、清冽,凑近她:“真想看?”

“行啊,我去定制一个。”-

第二天,剧组聚餐,在小有名气的网红店里吃火锅。

她趁着助理和朋友们不注意。

姜嘉茉戴上口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从后门绕过来,来到一家便利店。

姜嘉茉准备在买酸奶的间隙,顺手买几盒套,回去哄哄裴京聿。

选购的时候。

姜嘉茉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抵上了一个人。

她习惯性想要避开。

那人把她困在货架之间,前襟紧贴着她的脊背。

他的身量挺拔孤绝,身上缭着冷寂的气息:“是我。”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春夜。

裴京聿从后面抱紧了她,虎口围困住她盈盈一握的腰,松懈似的:“想你。”

他把脸埋在她的黑发里,绒绒道:“不想别人知道,就别挣扎。”

姜嘉茉像被老师抓住早恋的女学生,窘迫难耐:“谁准你出来的?”

她闪躲着,想避开在公众场合接近他:“我不是和你说了,让你就在家里等我吗。”

裴京聿维持表面温润。

任由她的万般误会,好脾气地递给她一袋塑封包装的小盒子。

闻言,他也不恼。

男人长睫颤了下,掩盖住情绪:“给你。”

他垂眸吻了下她的侧颈。

姜嘉茉被他吻得一颤。

她稳住心神拆开一看。

——是藤石制药的扁桃体喷雾,和甘桔冰梅片,还有几种药。

昨晚,她就说过聚餐吃火锅。

这个金尊玉贵的男人,连她随意提起的日常,都会十二万分地在意。

他怕她不耐受辣椒,所以出来给她送药。

——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姜嘉茉捏着崭新的药物包装,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你呢,吃晚饭了吗。”

她的心脏微微刺疼。

裴京聿听完,不以为意地笑了。

他长得本来就招摇,一笑连眉梢都倜傥生光。

他说:“我的晚饭?她在吃晚饭呢。”

姜嘉茉一下反应了过来。

她被他撩得掌心渗出细汗:“胡说什么!”

姜嘉茉扭头撒娇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恨很地闷头往外走。

她刚走出几排货架。

在小雨伞的区域停下,便迎头撞上一个人。

来人是段屿。

对方是见她半晌没回来,于是亲自陪她购物,想着帮她拿东西。

段屿:“嘉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担心你不方便,特地跟过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

就看见一个面若不善,五官英隽的男人,像水中浮起来一般,显映在姜嘉茉身后。

他的眼瞳浓黑,压迫感十足,没有一丝善意。

森寒,危险。

有种宝贝被觊觎后,要和人不死不休的胁迫感。

裴京聿的嗓音温柔脉脉,像用刀刃闪着银光的另一面,沁凉地划拉。

“去年的今天,她和我结婚了,不是一个人。”

偌大的超市正在营业,当然不止段屿。

由于害怕别人知道。

姜嘉茉听得心底一窒,下意识想要转过去捂住他的唇。

就在她恍神的间隙。

姜嘉茉感觉裴京聿搭在她腰间的指骨,力道加深,把她紧紧困顿在他身侧。

他嚣张地展现他的合法主权。

一旁的段屿硬着头皮,笑容僵持在脸上,艰涩地说:“您好,裴先生,久闻其名。”

段屿朝裴京聿套近乎:“我之前有幸和你在同一张桌上吃过饭。”

裴京聿身量很高,微微敛眸望向他的时候,眉骨下拓了一点扫兴的阴影。

他下颚线条幅度很锋利,转向姜嘉茉,似情人呢喃般,淡淡道。

“我都没运气和你吃今晚的饭,哪来的幸。”

段屿一僵,莫名被将了一军。

他下意识想要邀请裴京聿去参加剧组的饭局:“今晚饭局不上台面,只担心裴先生会见怪。”

“您要是还饿着,就跟着我过去,吃个便饭吧。”

“我想嘉嘉也会同意的。”

姜嘉茉心脏一颤,讶异与这个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招致别人邀请他参加内部饭局。

裴京聿并不领他的情,抿唇笑了笑,兴致匮乏地问,“什么意思。”

他淡淡地斜睨着段屿,“我如果没记错。”

“那天,你不分青红皂白拉着她的手,只是为了躲避我。”

裴京聿:“谁赋予你的权力?总是想当然做她的主。”

他字字句句都在往前追溯。

裴京聿绝不会和她算账。

但他会向这些男人讨债到死。

裴京聿的眼神,充斥着腐蚀一切的恶劣:“不知道被人换了角,你还敢不敢去做主争取?”

仿佛今天段屿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绝对下不来台的。

裴京聿三两句,就能把人架在半空,左右为难。

他绝对有能力,在段屿拍摄一半时,毫不费力地换掉这个角色。

眼看着段屿紧张得浑身一凛,有些骑虎难下的茫然。

姜嘉茉和裴京聿钳握腰肢的手指对峙着,道:“……他开玩笑而已。”

她得体地提醒段屿:“你快别耽误时间了。”

“我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裴京聿干燥的手掌变得滚烫,熨敷在她的皮肤上,丝毫不退让的霸占着她。

在任何威胁到他领地的雄性面前,他没兴趣伪装。

现在浑身上下的专横意味,更是咄咄逼人。

段屿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人不好相处。

他说了声“再见。”

就硬着头皮迈出店门。

段屿完全猜测不到。

姜嘉茉会拿什么砝码,来哄这个男人。

令段屿没想到的是。

仅仅隔了几分钟,姜嘉茉还真的独自回了座位,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她乖巧地就着温水,小口吞咽掉了那几味药。

晚上结束聚餐之前。

段屿陪朋友出来买烟,醉酒醺然之间,只感觉便利店前排的几层货架完全空了。

他想回忆什么,大脑却一团浆糊。

——只是隐隐约约想起几个小时前。

——姜嘉茉和那个人就站在这里逗留,温馨地选购什么。

那个人太危险了。

即使完全顺着他的话讨好,也能不留丝毫情面地宣判人的生死。

原来,他会被便利店的东西哄好啊。

段屿总觉得裴京聿有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哪怕没摆任何架子,也有种贵气逼人的骄矜。

仿佛根本没办法。

去设想这个人,会真切地和另一半迈入平凡生活-

日子平凡如流水,潺潺往前流淌。

但流水怎么可能风平浪静,隽永长流。

很快就遇到了猛烈的波澜。

最近,姜嘉茉倒数着五月下旬的小满。

她盼望着和那人好好规划,耳鬓厮磨地过好今年的生日。

如果可以。

她想驾驶那辆莱昂纳多AW609,带他去天际翱翔。

生日前一周。

傍晚时,绵密地落雨。

《金风未凛》要杀青了,正在赶进度。

姜嘉茉在室内吊威亚。

她拍摄夜戏时候,突然心神不宁地扭伤了腰。

黄栗帮她在休息室热敷。

突然门口嘈杂。

陈景寅领进来几位风尘仆仆,满身湿漉的人。

待他们脱下薄薄的雨衣。

眼前的人,是暌违多日的阮佳卉。

她陪同江葭和兰桥来的,一行人哭倒在姜嘉茉的怀里。

关紧私人休息室的门。

黄栗把她们扶起来,在沙发上坐好。

“你们特地坐飞机赶来的?”

兰桥:“对,刚下飞机,就过来找你们了”

阮佳卉泣不成声:“嘉嘉,你还记得先心病的徐以芊吗。

“她和江葭他们,在甘孜得荣,拍摄马戏。”

“那天她上马指导演员,心脏骤停从马上摔下来,已经没呼吸了。”

姜嘉茉没想到。

——重逢的叙旧,居然是听到朋友的死讯开场。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半晌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陈景寅:“难怪,楚山海昨天又威胁嘉嘉交出保险匣。”

过了很久。

姜嘉茉才回过神,紧紧攥住拳头,眼里的恨意纤毫毕现,“我一定要把楚山海绳之以法!”

陈景寅也咬牙切齿地愤懑道:“对啊……凭什么。”

“我们一直都设想最优解来应对。”

他嗓音哑得厉害:“明明……已经好好保护她们了,可是还是逃不掉,要受这种威胁。”

“对不起,上次我有苦衷。”

江葭沉痛地站定:“我和你们说过,我亲眼见过楚山海他们的代孕机构,但我不记得具体位置。”

“事实上,我们拍摄的得荣,和迪庆藏族自治州接壤。”

“这次,我趁着剧组事务不忙,按图索骥,找到了当时逃出来的路线。”

“就在山区的鑫都县附近。”

“我本来很害怕,我一直都生活在噩梦里。”

“被迫低价卖卵,感染腹水,摘除了子宫。”

江葭无助地落着泪:“现在徐以芊不在人世了。

“之前我一直把故乡当成心理阴影,难以启齿。是她像姐姐一样关心我。”

“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江葭:“哪怕我也休克去世,只要能打击到楚山海,也能慰藉她的孤魂。”

她话音刚落。

姜嘉茉就紧紧拥抱住了她:“……想哭就哭出来吧,但你要记住,绝对不是你的错。”

“不要用别人作的恶,来惩罚自己。”

“你现在说出来,也能拯救很多的人。”

她冷静地判断,“我们现在兵分三路。”

“阮佳卉,你和兰桥是新闻专业。找到业界的朋友,陪同我们一起进去,跟踪报道代孕场所。”

“江葭,你和陈景寅先去当地踩点,不要贸然进去,先观察一周。”

姜嘉茉:“我和黄栗先联系张警官接应。”

“我会想办法做得大张旗鼓,帮你们吸引楚山海的视线,放松警惕。”

“四天之后,我要去大理参加商务活动,接应你们。”

陈景寅握着她的手腕:“嘉嘉,你想好了,这次真是孤注一掷。”

“万一楚山海知道后恼羞成怒,威胁到裴先生和宝宝的安全,你怎么收场。”

姜嘉茉凝神想了想。

“我决定先救姑娘们。”

她的心跳声加快:“如果我平安回来,就再也不怕楚山海的威胁了。”

“我会把一切前因后果都告诉他。”-

晚上姜嘉茉回到家,室外还在下雨。

放好伞,她发现楼上楼下空空荡荡的。

裴京聿似乎没有回来。

她心下不安,轻轻唤着裴京聿的名字。

由于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姜嘉茉皮肤上起了细小的颗粒,心脏像被烈火炙烤一样不安。

来到楼顶。

顶层有一处十来米长的有游泳池。

姜嘉茉远远地就看见,泳池底并不是呈现透明的水蓝色,而是浸泡着什么东西。

周围水花很静,仿佛一切都凝固了一般,从未有过波澜。

似乎已经死寂很长的时刻了。

姜嘉茉心脏遽烈跳动,不禁默默祈祷。

“千万不能是裴京聿出了什么事。”

她颤抖着靠近,果然看见那个人好像全然没有呼吸,垂着头漂摇在泳池里。

“裴京聿!你怎么样了。”

“你还活着吗,回答我。”

姜嘉茉的心脏几乎静止,不安让她几乎站不直身子。

她跌坐在一旁,颤抖着开始拨打急救电话。

姜嘉茉一边拨号,一边哽咽起来。

下一秒。

一双冷白湿漉的手,猝然从泳池下升上来,恶劣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他眉骨黑得惊心动魄,一脸坏笑地戏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守寡。”

姜嘉茉还没回过神,抬起脚掌,就想踢他的脸。

她的脚在半空中,被人封住了退路。

那人垂眸,捏紧,放在唇边吻了吻。

姜嘉茉瞬间踩空,掉进泳池里。

在漫无边际的幽蓝光线里。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另一种介质的产物,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裴京聿分开水浪,把她狠狠揽紧怀里,像要把她碾碎。

他的气息浓烈,遮天蔽日一般。

“怎么今天晚回来这么久,和谁鬼混去了。”

裴京聿身上有一种不可控的病态独占欲。

从他接触自己的腕骨,臂弯,肌理涌出来,寸寸把她彻底缠绕住。

今天经历了生死。

姜嘉茉突然想反客为主,来驯化这个男人。

她想要得到主动权,掌控他的一切,处于彻底的优势。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她在水中,用手指触碰他漆黑的眉眼,指腹勾勒他五官的线条。

裴京聿专注地凝视着她。

他热烫的皮肤,在她指腹上磨痒地动了动。

姜嘉茉:“沈容宴在孕后康养中心来找过我。”

“他说你枉顾人命,为了自己活下去,让其他人陷入危险。”

她浮游着凑近,唇和他若即若离,“我从未和你产生过嫌隙。”

“因为我相信你,这是那种情况下,你考虑的最优解。”

裴京聿的瞳孔泛着细微的波光。

是池水波澜的影子。

姜嘉茉屏住呼吸,凝视和他对峙:“如果面对一道电车难题。”

“电车要驶来了,闸道对面,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姑娘的安危。”

“闸道另一边,是你。”

“我只有和你表面决裂,才不能在营救他们的时候,不被恶人怀疑。”

“裴京聿。”

姜嘉茉在落泪。

像水中的奥菲利亚。

很美,泪水跌落在池水中,漾出细小的涟漪。

“我会永远选择你,义无反顾,这辈子都会选择你。”

她牵起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胸口上,宛如挚证。

给他听她偌大狂热的心跳,盖住室外雨雾的嘈杂。

姜嘉茉:“但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营救她们。”

“你不在我身边,才不会被怀疑。”

裴京聿喉结滚了滚。

他的声音清磁,带着漫不经心的懒劲儿:“我知道了。”

“换作是我,只要你活着。”

所有人的死活,都与我无关。”

他义无反顾地圈住她:“为避免夜长梦多,我会主动消灭掉所有软肋。”

姜嘉茉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

裴京聿沉沉笑了声:“我恶劣吗,这不过是生存法则而已。”

姜嘉茉:“……我现在心里的选项是你。”

“但如果你强迫我,挟持我,不尊重我的选择,我会随时更改对你的判断。”

——“彻底放弃你。”

他似乎想要吻她,又想起了什么。

情难自制的僵硬。

裴京聿的眼神钉在她饱满红肿的唇瓣上,悬停在半空,问:“那现在我还能碰你么。”

姜嘉茉从他怀里挣脱,白裙勾勒在她玲珑的身材线条上。

她突然涌起了一种反制过来掌控他的血液贲张感。

她伏在他耳畔说:“你不是定制了一个止咬器吗。”

“戴上,才能碰我。”

回到客厅。

她翘着瓷白纤长的腿坐在沙发上。

裴京聿垂着眼,半跪在她面前。

他收敛野性不羁,任由她一点点地为他戴上止咬器。

黑色皮革光泽崭新。

他锋利英隽的下颚,被挡住一半。

薄唇若隐若现,有种让人遐想非非的神秘感。

金属质地泛着耀眼的银白光晕。

姜嘉茉被他的样子蛊惑到,端详半天才说:“第一次戴这个,要设置密码吗?”

裴京聿掀起眼皮,寡凉地瞥了她一眼,“随你喜欢。”

姜嘉茉当然喜欢!

他每次的吻,都会带着细微的血腥味,用以宣誓主权。

而现在,他被她禁锢住唇齿,没办法再让她疼痛了。

她曾经也尝试过主动撩拨他。

她都被裴京聿训诫意味地提醒,“别胡闹。”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戴上止咬器以后。

她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都能招致他发狂。

任由她为非作歹。

姜嘉茉简直翻身把歌唱。

她注意到。

裴京聿的眼神一直滞留在她漾着水光的红唇上。

像在狠狠压制着对她的欲念。

姜嘉茉迎上他的视线。

她缓慢地分开红唇,然后舌尖一点点探出来,故意折磨他似的。

在他的视线下,绕着唇周,极为厮磨地滚了一圈。

本来就秾艳地唇瓣上,有了一弧度惹眼的光泽。

在灯晕下。

她湿漉漉的红唇上,有了欲滴欲落的水痕。

裴京聿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他脖颈的青筋浮了起来,嗓音醺然,低哑性感:“解开。”

姜嘉茉得到了一丝胜利的愉悦。

现在,摇尾乞怜的,是他了。

饶是他如何高高在上,也只是一个被欲念控制,会为了她发疯的野兽而已。

裴京聿像隐藏什么,难耐地调整了自己的跪姿。

他微微蹙着眉心,绷紧脊背,收敛住癫狂的渴切,忍受着烈火的炙烤。

宛如高空走钢索。

他淡淡威胁道:“不解开,你知道后果。”

他用情药,来激发她身体里的瘾。

她当然可以用止咬器,来压制他的失控的欲。

姜嘉茉用脚掌蹬在他的肩膀上,软绵绵地踏着他。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仰头喝着他兑好的青柠薄荷水。

柠檬的香气从她的唇角流下来,恣意跌落在姜嘉茉身上。

把她的衣料和皮肤,都浸润了。

她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勾勒着止咬器的边缘,天真地柔柔问他:“想喝水吗。”

裴京聿哼了一声,撩得她心尖酥痒。

他喉结滚了下,说:“想喝你。”

如果他没有戴止咬器,可能电光火石之间。

他就会被她咬坏、吮烂。

他几乎癫狂地触碰她。

用手。

每一次和她皮肤接触的瞬间。

他就像被电打,爽到额角一激。

姜嘉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人竟然会疯成这样。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止咬器外面浸出了一点血沫。

她捧起他的脑袋,担忧地解开密码,忧心忡忡地说:“怎么了,是不是不适应这个?”

“流血了,疼吗。”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

这个危险的疯男人。

在没吃到她的时候,竟然狠心咬破自己的唇,渗出细微的血,也要勾惹她解掉束缚。

止咬器跌落在地。

裴京聿在这一瞬间,把她摁到在地毯上,带着甜腥味的吻遮天蔽日地覆盖下来。

宛如饿极出笼的野兽,来回辗转地玩弄虎视眈眈的猎物。

他几乎要吻到她喉管里去,宛如吞噬。

她绵软的挣扎根本无用。

裴京聿比平时更狠,更烈。

只有他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疼痛,才彻底地占有眼前这个人。

他湿漉地黑发垂坠,被禁食了太久。

独占癖在血脉里叫嚣,翻涌。

令他抛下了所有的教养,撕开绅士的伪装。

一定要把她彻底拆吞入腹才肯罢休。

姜嘉茉任他嗜瘾地独占。

在他不知晓的时候。

她吻了吻他的头发,无声息地对他说:“再见。”-

姜嘉茉在张掖拍摄的《金风未凛》要接近杀青了。

周日下午。

裴京聿从机场回来,下G30连霍高速,在漠漠黄沙中绵延着,开回市区。

夕阳的光影中。

他注意到有一架莲雾色的直升机,一直盘桓在他的头顶。

他瞬间认出来了,驾驶座上坐着姜嘉茉。

裴京聿危险性质地眯起了眼睛。

姜嘉茉打开了飞机的雾灯,希望他能认出自己。

她要走了,往南方,去帮助更多的人。

她眼睛潮湿,水渍划过脸颊,就像一条静谧的溪流。

只要她拉高总距杆调节高度。

像他教授自己一样,升到高空,就能彻底见不到那个人了。

但她舍不得,所以她握稳周期杆,根据风来的方向,保持柔和的操纵。

黄栗也在飞机上。

听到姜嘉茉哽咽着说:“我好傻,明明做出这种逃离他的事情。”

“……真想救下所有人,让他以我为傲。”

她很轻很浅地问身边的朋友:“你说,他会吗。”

黄栗回望她,安抚性地笑了笑:“嘉嘉,他既然教会你开飞机,就料到了这一刻。”

“那你呢,你心底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你的人吗。”

姜嘉茉突然泣不成声。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像他一样无微不至地陪着我了。”

“好遗憾,如果在燕京台的山上,五年前等我过生日的人,是他就好了。”

——生日。

今年的生日,她也离开了他,不和他一起过了。

“等等。”

姜嘉茉恍惚地回忆起来。

那日许怡微和她聊起被尘封的旧事。

许姨说:“我也是五年前,大概就是四五月吧,清明后,我实在很想逢舟。”

——“那两个月,裴先生一直孤身住在这里。”

——“他像是等着什么人。”

直到离开前的这一刻。

姜嘉茉才模模糊糊地想。

五年前等她回去过生日的人,一定是他对不对。

她如果还能回去。

一定要找到他,当面质问清楚当时的真相。

车内电台随机到了《痴情司》

“梦还没有完,恨还没有填,牵挂像笔债,再聚又再添。”

“……情愿百世都赞颂,最爱的面容,因爱而目送。”

裴京聿神色一凛,生出了与天斗的偏执。

他彻底地陷入癫狂,狠狠轰足了油门。

迎着陨落的红日,一路追着那驾直升机开。

远处连绵的立交桥,被他一次次抛在脑后。

无望的追逐与诀别。

暮光给直升机渡堵上红色,宛如婚礼仪式上,凤冠霞帔的逃婚新娘。

一盏盏亮起的路灯,似沉默的观众,见证他的不甘。

她飞得很慢,绕着旋等他似的。

他开得很快,夸父追日一样妄求登天。

他们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很远。

就像这脉脉的十年中,彼此灵魂共鸣的时间很短,思念牵挂的岁月漫长。

而他永远无声息地追逐着她,陪在她遥远的身旁。

他亲自教授她学会开直升机,教她要自救。

就像他亲手递上刀,耐心教她自卫,杀敌,最后这把刀对准他自己的心脏。

现在她也变成他曾经的模样,驾驶直升机飞过漫漫黄沙,去救赎需要她帮助的人。

而代价宛如熬鹰。

他一语成谶。

姜嘉茉用他教的手腕对付他,彻底驶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裴京聿的车油表彻底告急。

他追不了她了。

她有着他亲自插上去的莲雾色翅膀,冲开自由的风。

她离开了,不会被他的锁链和情药束缚。

只抛下他孤身一人。

在大漠荒烟,暗澄澄的光晕里。

裴京聿一个人静默地看太阳下坠。

时过境迁。

七年后,他还是一个人看夕照。

半晌,他拨通了陈景寅的电话:“是我。”

“别瞒我,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

陈景寅似乎惶惑不已:“裴先生,你怎么会主动找我。”

“是打探嘉嘉的下落吗。”

“我现在不能说。”

孤寂苍凉的风,萦绕在他周围,又掠过他,去了远方。

“告诉我。”

裴京聿没来由觉得心脏一阵隐痛:“她还会回来吗。”

陈景寅果断道:“当然会!”

他斟酌语言:“嘉嘉真的特别好,一直在想解决方法,保护了所有人。”

“你别怪她什么。”

“她也是为了保护你和宝宝,才会……”

裴京聿一顿:“我是男人。哪儿用得着她保护。”

寂黑的天幕下,路灯熠熠。

天桥下,裴京聿闲散地靠坐在车前盖上:“你们不是要声东击西么。”

他的侧脸半明半昧,勾勒出一丝疯戾的幅度:“帮我约楚山海见个面。”

“我现在很有耐性,一定亲自玩死他。”

第48章 穷碧落我的老婆竟然死遁躲我?

一件事要成功。

身后绝对离不开千千万万辅助自己的人。

姜嘉茉对这次飞行非常有规划。

根据江葭和陈景寅得到的消息。

甘孜德荣和迪庆藏族自治州之间,没有动车,没有高铁。

途中都是连绵不断的山脉。

陈景寅一行人,转道去了道孚。

他们回了徐以芊的故乡,为去世的她扶灵。

江葭止不住落泪。

她陪同年迈的阿嬷,把徐以芊安葬在野花繁茂的草原上。

经幡在风中烈烈翻飞。

天高云淡,叫声雄浑,翅膀苍劲的鹰,在头顶盘桓。

疾病困住徐以芊三十年,全靠心脏支架维持脉搏跳动。

她终于在雪山下迎来了彻底的自由。

由于当地交通不便。

陈景寅他们辗转坐了十多个小时的车,才回到德荣。

一群人经过商榷,认为如果有待产的产妇,他们可以用直升机运送。

直升机平稳安全。

对产妇而言,比乘坐颠簸的大巴,在崎岖的环山公路绕行,安稳便捷。

姜嘉茉驾驶直升机并不熟练。

两三个小时的航行路线,她也许能胜任。

但是这一次,飞往云南境内,要横跨青藏高东缘。

而且甘孜海拔太高,直升机爬升力不足,需要有经验的人帮扶。

她在兰州中川机场经停,落地检修加油。

姜嘉茉请来了飞行检验丰富的驾驶员万栎,游枫。

她拿出地图,和他们分析道:“现在还不知道当地的情况,但我会联系你们,告知具体等待的地点。”

“你们辅助一下医生,在直升机上架好简单的医疗器械,把她们运回市区治疗。”

第二天清晨,黄栗在睡意朦胧中,被姜嘉茉拍醒。

姜嘉茉:“快醒醒。”

黄栗:“到了吗。”

在舱窗外青蓝的光晕中。

往下望,入目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和流水。

波澜壮阔,横无际涯,江河漠漠烟如织。

黄栗惊喜睁大眼睛,道:“太壮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万栎介绍道:“这里是阿坝州的松潘县附近。”

游枫在一旁补充:“对,岷江源头,马上就到西昌青山机场。”

“你们要转机去云南参加商务活动。”

“我们快分道扬镳了。”

飞机温度下降,舱窗渡上了一层雾霭的朦胧。

隔着水汽,看苍绿的青山,就像隔着一层帘栊。

黄栗忍不住落泪了,手掌摁在玻璃上:“这些山河湖海,好像和我只有咫尺之遥。”

直升机像一叶孤舟,破开山峰的云雾,驶入青碧泼墨的画卷中。

穿过畏途巉岩的悬崖绝岭。

入眼是飞浪溅雪的长江上游。

他们碾碎飞不出的群山,履不过的高原。

准备奔赴坐车十多个小时、交通不便捷的地方,营救一群困顿在人生绝境的女孩们。

姜嘉茉眼睛也湿润着,就像被群山湿雾泅出了一层薄膜。

她怅惘又坚定,说:“她们的人生,都该是旷野上自由的风。”-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引起楚山海的怀疑。

在陈景寅一群人,陪同阮佳卉邀请来的新闻记者,走访调查的时候。

姜嘉茉在大理高调出现,参加《流离者的海》电影筹拍的商务活动。

她穿着甜美花簇的高定礼服裙,住着莫奈的春日花园。

上千朵铃兰、碧桃,海棠,虞美人争奇斗艳,春情无限。

脊背镂空,花瓣边缘滚着细密的钻石,光泽柔润,宛如叶片上的晨露。

随着她踏上红毯的曼妙身姿,裙摆漾起粼粼波光。

数以百计的镁光灯下。

姜嘉茉挺直纤薄的脊背。

夏夜晚风中,她就像一朵清雅的白昙。

今年她没有举办生日会,也没参加《金风未凛》杀青宴,像之前几部电影一样,铺张庆祝。

粉丝都很心疼她,纷纷给她递信,祝她生日快乐。

周遭欢呼沸腾。

她驻足在千里迢迢赶来支持的粉丝面前:“谢谢你们的陪伴。”

姜嘉茉动情地说:“我一直很想给大家一些鼓励的力量。”

“今年我选择了一份答卷,我会交出满意的答案的。”

她没有在此地多逗留。

姜嘉茉走完红毯,立刻筹划离开此地,和江葭汇合。

导演陆风,和早就等候在大理的工作室团队,帮她打点后续的宣发活动。

她和黄栗换上轻便的运动装,带了保镖李威,迅速换车离场。

三个人没有耽搁。

他们低调地湮没在人群中,奔赴香格里拉-

当天晚上,月郎星稀。

他们和陈景寅一行人汇合碰面了。

大家住在当地乡民的家里,用玉米糊简单解决完晚饭。

房东是一位七十古稀的彝族老太太。

她和蔼地叮嘱他们,如果要用热水,就去柴锅自己烧。

姜嘉茉谢过了她,并购买了很多老太太编织的工艺品。

乌蒙黑绵羊毛披毯,毕摩法帽穗带,古藤同心结。

她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早早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

高原的拂晓日光冷冽。

阮家卉示意他们回屋。

在一群人聚集起来,紧紧掩好房门后。

她的记者朋友方兰,拿出了他们拍摄到的代孕机构视频。

视频中。

代孕医院是灰白石砌的四层建筑,周围遍布三四个摄像头。

外围绕着双层的带刺铁丝网,把内外阻隔得宛如两个世界。

陈景寅:“这几天我们什么方法都想过了,完全没有绕开监控进去的途径。”

“来这里蹲守这么多天,连医生的车辆都是严密监视。”

“我们必须要破坏掉监控,把产妇转移出去,再联系张警官,配合当地的警方一起捣毁这里。”

江葭:“这里只允许女性单独进入,伪装卖卵者,深入内部。”

姜嘉茉:“张叔帮我准备好了

假.身份证,我也带了体检报告。”

“我比较了解孕期生产的流程,是演员、会化妆,也有一定的伪装经验。

她的神情坚定:“这次,由我进去。”

黄栗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记者方兰拿出实时的微型摄像头,帮姜嘉茉佩戴在胸口上,又准备好了录音笔。

“之前我们就电话预约好了,就在今天中午一点。”

“等你进去以后,中午门口看守岗亭换班。”

她用笔在纸上勾画,分析道:“我会和阮佳卉一群人,拿着摄像机,在门口拍摄闹事。”

陈景寅接过话茬:“接下来,我们和李威他们四五个男人,闯进去解救被骗进来的姑娘们。”

“只要嘉嘉拍摄到非法代孕的影像,你们立刻联系张警官,汇报给当地警方。”-

姜嘉茉站在视频上的灰白石砌的四层建筑前。

她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惊慌。

其实并没有。

这些被欺骗、迷惑,在这里取卵的姑娘。

她们都是被贫穷裹挟着,被迫榨干自己身体的剩余价值。

这样的解救还不够,要从根源解决问题。

姜嘉茉想着,“等出去以后,我筹措一个帮扶基金会吧。”

“一定要鼓励她们去学习,找到适合自己的岗位,脚踏实地地赚钱。”

她在门岗处,递交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这里的外表看起来简陋普通,像一家正常的社区妇科医院。

不多时。

就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哨亭。

对方冷漠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像审视一件商品。

“二十七岁?行吧,先来做检查。”

在昏暗的白炽灯下。

姜嘉茉跟在他身后,胸前的微型摄像头拍摄道。

门诊前的接待室,挂着资质报告和新生婴儿的图片。

姜嘉茉敏锐地察觉到,证书上的正规医疗机构的名字,都像是拼接合成的。

字体歪歪扭扭,不太自然。

由于怕人认出,所以刻意用了婴儿贴纸遮挡。

姜嘉茉悄无声息地摁开包里的录音笔。

男医生草率地翻阅了她的资料后,和她介绍道:“你学历高,又有生育经验,怀双胞胎不成问题。”

他示意姜嘉茉,在肮脏褶皱的检查床上坐下。

“你的身高,体重,骨盆尺寸,牙齿状态,都是初步考虑的因素。”

“根据报告显示,你卵巢功能健康,子宫条件也符合标准。”

男医生:“现在有一种客户,想保龙凤胎,如果你愿意签署协议,我们会在你体内种植四个受精卵。”

“孕期四个月,确认男女后。”

“多余的两个孩子,可以依从你的意愿打掉,免得分散汲取营养。”

他扔给姜嘉茉一张发皱的卖卵宣传单:“按照上面的标准,怀一胎10万,双胞胎30万。”

姜嘉茉心脏被捏紧了。

她表现出了一个初次接触者的惶惑与懵懂。

“医生,我看到这个孕期‘养护费’是我所得金额的五分之一。”

“……意思是,我还要支付六万给你们吗。”

男医生不耐烦地点头,眼神犀利:“你以为在这里食宿待产,不花钱吗。”

“合同已经拟好了。”

“你想要钱,就赶快签署,名额是不等人的。”

姜嘉茉默不作声,把微型摄像机对准条款。

——“代孕母亲必须交出手机,完全归属于机构照料管理,不得主动于外界联系。”

——“如果因为自身的原因,害得胎儿出现任意闪失,请自行按照客户佣金双倍赔偿。”

姜嘉茉捏着冰凉的笔尖,心神恍惚。

门诊楼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桌上的内部电话响起来,

对方语气漠然:“罗江,你到二楼来看看,A104产妇破腹后出血严重,我们这里没有她的血型库存了。”

姜嘉茉不禁讶然,抬头望向男医生。

她嘴唇苍白:“什么血型啊……需要我给她捐血吗。”

还没等男医生开口说什么。

岗哨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

“快跑!”

“不妙,有人来检查。”

男医生额角渗出冷汗,推开诊所的门。

他抛下姜嘉茉于不顾,立刻夺路而逃。

姜嘉茉皮肤泛起细小的颗粒。

她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窗前。

陈景寅一行人穿着制服,戴着红袖章,捏着电击棍和摄像机。

正在和哨所旁的两三名保安缠斗。

他们把解救孕妇的大巴强行开到了医院内部,正在朝门诊大楼跑来。

“这里!”

姜嘉茉心安定下来。

她挥着手,朝他们喊道:“她们都在楼上。”

病房里的情况简直触目惊心。

十几岁的产妇,和四十多岁的代孕母亲,都挤在狭小的格子间里。

她们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更显得病态憔悴。

密密麻麻的试孕仪器发着滴滴的声响。

她们一个个肚子偌大,都是注射了违禁药物后的多胎妊娠,根本没办法移动。

每个人胸前都戴着号码牌,已经失去自己的名字了。

察觉到姜嘉茉是来帮助他们的。

一个女人嘶哑地哭诉着说:“姑娘,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如果他们回来,转移了胎儿,也会把我们带去其他地方繁育的。”

姜嘉茉望着赶来的阮佳卉一群人,眼中含泪点头:“一定要一起出去!”

“我们已经报警了,所有人都会离开这里。”

她突然听到隔壁传来虚弱的呼救声。

姜嘉茉想起刚才那通内线电话:A104产后出血严重。

她不敢怠慢,立刻赶往隔壁。

果然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病床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接近濒死。

姜嘉茉眼泪涌了出来。

她跪在女生面前,把掌根贴紧在她胸骨下半部,交叉扣上。

她按照拍戏时积累的经验,伸直手臂,垂直下按,往下四五厘米的位置。

“你不会有事的,我来给你心肺复苏。”

姜嘉茉稳住心神:“1、2、3、4、5……”

女生的身体好像没有渗血了,但还是呼吸微弱。

姜嘉茉按照标准急救法则做着,按压后让她的胸廓完全回弹。

她的手贴敷着胸壁。

按压三十次。

她用仰头提颏法,给这个昏迷不醒的女生开放气道。

过程中。

姜嘉茉意识到,这个女生口腔里有呕吐物。

她一点也不嫌弃,用温热的手指,替她清理了出来。

姜嘉茉又接连不断的给她按压,捏住对方的鼻子,替她人工呼吸。

身后的黄栗已经泣不成声。

就在她濒临绝望,想让姜嘉茉不要耽误时间的那一刹那。

“咳咳。”

这个姑娘缓慢睁开了眼睛。

见她恢复了意识。

黄栗赶紧给对方盖上急救毯,让她身体回暖。

姜嘉茉跪在她们身边,整个人浑身颤抖,给驾驶直升机的朋友们打电话。

“万烁,游枫,你们到昨天我发给你们的地址了吗。”

她的声音涩哑:“我现在手上全是血……我怕我自己快撑不住了。”

游枫焦急地说:“到了,但是山腰上没有可供悬停接人的地方。”

“只能让她们暂时坐大巴,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在山顶等他们。”

“我们调试成了紧急医疗救援布局,这里能载客十五个人。”

“足够了!”姜嘉茉指挥道:“我们先把第一批七个月以上的产妇先转走。”

“保障她们的安全。”

“第二批五个月以上的。”

……

“这里上百人,最后留下的,是不足月的孕妈妈,随警方一起回去做笔录。”

身边奄奄一息的姑娘,伏在黄栗的怀里。

她嗫嚅着,笑了笑,对她们说:“我叫小满,马小满。”

“我在这里呆了九个月。”

“他们只叫我卵妹A104,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马小满气息恹恹,满是湿润的红,已经没力气流泪了。

姜嘉茉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胸口凝滞一腔无处宣泄的悲伤。

她扶她上担架,把她安置在大巴上:“我也叫小满。”

“小满,你的未来还很长,我有个朋友也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她摘除了子宫,但她勇敢地回来,辅助我们解救了你。”

姜嘉茉:“疾病,贫困,孤独,没什么能真正杀死我们。”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身后的江葭靠着墙坐下来。

她望着远处巍然高耸脉脉山峰,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江葭:“徐以芊。”

“你能看到吗。”

“我用你留下来的余热,温暖了我力所能及能帮助的人。”

第三批孕妈妈们,坐着大巴来山顶的时候。

高原的夕阳映在远处的雪山上,山脊泛着珍珠贝内侧的光泽。

圣洁的高原,不容被这样亵.渎。

红日高悬,漫山遍野全是阳光,从西面坠落。

车上大家都在感慨,“明天一定会迎来人生新的篇章吧。”

“……别难过,已经熬出来了。”

两位警察和张警官也在。

他们制服了几个非法买卖人口的犯罪分子。

警察准备马上再来深入调查,先赶

回当地警署,存档登记备案,以便于调派警力。

最后一次撤离时。

江葭忧心忡忡地思忖着什么。

“不对,这里应该还有一个禁闭室。”

江葭猛地反应过来:“你们难道没发现吗!我们这里根本没有婴儿。”

阮佳卉:“要不等警方返回清算吧,这里太不安全了。”

闻言,陈景寅浑身一颤。

他脊背宛如电打,猛地站起来:“不行,我们得回去找清楚。”

“他们一定会趁机转移的。”

“再说警方也不知道这里还有孩子。”

他搓着手指,急促地呼吸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们被耽误,缺氧死在禁闭室,我们会抱憾终身的。”

记者方兰也支持:“行,我先把一部分资料给我台里领导传过去,我陪你们找。”

姜嘉茉整个人绵软净白,像一团柔柔的云。

她眼神明净:“那我和你们一起去,作为最后一批撤离。”

“你们放心,有我在,一定会保护你们安然无恙。”

姜嘉茉:“毕竟楚山海要的东西,还需要我转交。”

黄栗被姜嘉茉坚决要求,陪护产妇转移。

她坐直升机升空之前,看见姜嘉茉一行四人,正往代孕诊所的方向去。

姜嘉茉穿着白色的防晒服,衣服被山风吹得鼓起来,像翩然欲飞的鹤。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姜嘉茉扬起手,冲直升机微微笑,对黄栗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黄栗隐隐约约想起。

——珠山岛暴雨中,姜嘉茉一个人去医院的情景。

黄栗的心脏不安地皱缩,感觉到了一种离别的隐痛。

“嘉嘉,求你,一定要好好的。”-

姜嘉茉逾期了。

她并没有按照约定,准时回来。

警察当晚也没有休息,赶回来彻查清理现场的时候。

只有记者方兰,昏厥不醒地躺在禁闭室。

她后脑出血,严重脑震荡,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七八个婴儿。

当晚,代孕机构被捣毁的消息,就被全国的媒体报道出来。

引起极大的震动。

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

所有知情人,都是消音打码后,才出现在荧幕上。

江葭,陈景寅,姜嘉茉,

这三个知道楚山海最多秘密的人,全都不知所踪。

山区没监控。

而警察调取了国道来往记录,没发现任何可疑车辆。

他们好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满身守寡的疯戾、难过到不能自持的人。

是裴京聿。

很遗憾的。

时过境迁这么多年。

今年也是他一个人,在燕景台,过没有她的生日。

在他们两人的家中。

庭院西南角有一株栾树,姜嘉茉亲手种的。

那一年,他冒领别人的名义,给她送来了草木肥料,陪她一起浇灌这棵栾树。

七年后的今年夏天。

现在这棵树,“吾妻手植”长到四层阁楼高度,已经亭亭如盖。

她留下的东西就这么微茫。

这么一点零星的回忆,让他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然后她就洒脱地抛下他,远走高飞。

这叫他如何能满足!

裴京聿很懂权衡利弊。

他并没有把姜嘉茉下落不明的消息,告诉她的父母。

姜嘉茉生日的第二天。

他约了楚山海见面。

临出门之前。

蹒跚学步的小冕,颤颤巍巍地走向他。

小冕不粘其他人。

多数时候,宝宝都一个人孤独地收拾玩具。

裴京聿懒洋洋地坐在他身边,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他小脑袋上。

小冕坐不住。

裴京聿看见小孩爬来爬去追玩具。

他闲散地点评道:“长得像某人,呆头呆脑,小狗似的。”

小冕像是听懂了,生气地原地跺脚。

裴京聿装作被小冕威胁到的样子。

他哼笑了一声:“宝宝这么任性,非要把脚掌踩在爸爸脚背上吗。”

他长身玉立,站在一旁陪宝宝讲话。

小冕咿咿呀呀地说不明白。

但是每次裴京聿一来,他就特别高兴。

八个月大的孩子,晃晃悠悠地缠住他,死死抱着他西装裤腿:“玩…玩。”

小冕的玩具数不胜数。

意大利手工榉木玩具,和NASA设计的婴儿版流体力学沙盘。

限量版Playmobil模拟联合国总部场景套,定制版的1920年代的steiff泰迪熊。

还有德国Hape的24K金箔包覆钢琴套件。

但小冕只爱黏着裴京聿,嗲声嗲气地叫他爸爸。

他特别依恋他,也特别爱哭。

裴京聿从小是个纯粹的酷哥,话少,人也凶。

从没见过小男孩这么爱哭的。

他凉津津地捏了捏裴云冕软糯的小白耳垂:“跟谁学的,这么像她。”

“只在我面前撒娇是吧,平白折腾我一个人。”

小冕埋在他怀里,小小的圆手在眼睛上擦来擦去。

“痛!坏爸爸,坏…”

见他流泪。

裴京聿的心里酸酸胀胀的刺痛。

“傻小孩儿,一直揉眼睛做什么。”

小冕不太会说话。

宝宝在他临走之前,才抓着他的衣领说:“……想,想妈妈。”

裴京聿垂眸吻了自己小孩的眼泪。

宛如他无数次,吻干他心尖那个女人的眼泪。

裴京聿抓心挠肝,要把这个学会技能,全用来对付自己的女人揪出来。

把她操到脑浆都中毒,彻底离不开自己,才肯罢休。

他滟红的唇瓣上挂着小孩绵软的眼泪。

裴京聿薄唇弯了弯,拍着小冕的脊背,柔声哄他:“爸爸一定会把妈妈带回来。”

“锁在家里,让她只属于我们。”-

裴京聿很快和楚山海见面了。

赌场俱乐部的顶层包厢,装潢复古。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韵的粤式美人,站在檀木花楹里,用南音唱着“独倚蓬窗思悄然。”

头顶吊灯晦暗,一蓬蓬普洱的茶香,清淡地缭绕上去。

空气充斥着雪茄的焦香气息。

桌上菜品丰盛。

酒是绍兴的古越龙山国酿1959。

菜品琳琅满目,武昌的鲟鱼,无锡沉木香炙烤的脆鳝,南京的黑松

露酥饼,潮汕的花雕澳龙,马来西亚的金丝燕头盏。

裴京聿压下喉间涩腥,淡声问:“酒过三巡,前辈有放人的打算吗。”

楚山海穿着中山装,别着熠熠生辉的胸针。

他低头摩挲着青瓷杯口,看着头顶的灯光,照进茶盏的水纹中。

半晌,楚山海将怒不怒地抿唇:“我损失惨重,两个部下还在通缉名单上。”

“现在,你轻飘飘一句‘放人’,我拿什么止损。”

裴京聿撑着脸,噙着笑:“小钱,计较什么。”

他穿着锋锐的黑西装,额发梳起来,冷白光洁的额头往下,绝色的五官深邃立体。

“你境内的取卵机构,所有的流水都是灰产。”

“医疗器械哪儿来的,被举报出来悉数歼灭,不是自食苦果吗。”

楚山海倚老卖老:“我总要给下面的人,混口饭吃。”

裴京聿漠然道:“与我何干?”

他眉梢动了下,“既然做得出来,他们这么馋,合该去牢里吃饭。”

楚山海沉不住气,咬牙道:“我今天来,不是听你教训我的。”

“而为了和你谈条件。”

“我要你手上的证据。”

裴京聿散漫地玩着叉子,“保险匣?”

“行啊,你把他们放了,我让姜满亲手把罪证奉还给你。”

“……哄骗我?”

楚山海一拍桌子,上面的瓷杯发颤:“我凭什么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信。”

裴京聿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他的茶:“我散了钱,调了赌桌概率。”

“让你的人舒舒服服地,在楼下合法合规赢了一整天。”

“所以——”,他掀起薄薄的眼皮,寡淡道:“你的手下,今天眉开眼笑的模样,都在监控里备份。”

楚山海的瞳孔瞬间紧缩:“原来一整天,你在给我下套。”

裴京聿四两拨千斤,饶有兴趣地笑了。

他薄唇叼着雪茄,含混道:“你说对郁鸣深而言,我这个羁绊十多年的仇家有说服力,还是你这个临时的盟友更值得信任。”

“如果我用第三方邮件,匿名发给他,说你是帮我的双面间谍。”

裴京聿:“猜猜看,到时候你是先被他灭掉,还是被警方查获?”

楚山海浑身发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恐吓我!”

裴京聿随意扔下雪茄,灰寂的烟丝簌簌落在珍珠白的桌布上,迅速烫出一圈黑洞洞的烧伤。

他举止温文尔雅,给楚山海夹起古法酥饼,抹上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酱。

“尝尝。”

楚山海警惕地盯着他修长的指节。

老人像担忧裴京聿下毒,不敢妄动。

裴京聿倏地笑了,拨雪寻春似的,“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怕我。”

“怕我什么,怕我玩死你啊。”

年轻男人恶劣地表达歉疚,但没什么对不起的意思:“你也确实该怕。”

“郁鸣深都被我当狗调教,你这点小伎俩,算什么。”

裴京聿:“没想到还真能威胁到我女人。”

楚山海牙关绷紧了:“……我还有选择的余裕吗。”

“我是不是除了答应你的条件,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裴京聿的眼睛蛰伏着浓烈的戾气,轻描淡写就能让别人的理智雪崩:“不然呢?”

“你把他们放了,我让她亲手把保险匣送你。”

裴京聿拿起湿毛巾,寸寸擦拭手指上的薄茧。

他动作慢条斯理地,宛如收拢艺术品:“或者……公海上孤魂也蛮多的。”

他启唇笑道:“我从不杀生,但难保郁鸣深那种疑心重的人,会不饶恕你。”

“你也知道,我玩刀这么多年,比起亲自动手,更喜欢借刀杀人。”

第一次,楚山海有这种被架在火上炙烤的感觉。

正好,他的心腹之一闯进来,汇报楼下的兄弟们都在询问今晚在哪里用餐。

楚山海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破口大骂道:“一群饭桶。”

“火烧眉毛了,还吃什么吃!”

楚山海杵着拐杖,僵持在原地:“我不可能背叛郁先生放人,但我能抽调一部分警卫。”

“裴京聿,能不能找到她,就看你和她是否心有灵犀了。”

楚山海强行抖擞精神,“总之,七天之内,我一定要见到保险匣。”

裴京聿眉目漆黑,根本没有要交出保险匣的惶惑。

他就像被心魔蛊惑住了,浮出一点惊心动魄的笑容,满脸都是兴奋。

男人潇洒地站起来,手揣在裤袋里。

“只要她回来,你开直升机来拿,我直接送你,保你安然无恙。”

楚山海屏退了周围所有人。

他递给裴京聿一张封着火漆的信:“这是她给你留的一句话。”

火漆分裂,显然被人拆开过了。

裴京聿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有过‘庄重捧上神龛的人’吗。】

裴京聿看见这句话,鼻息一滞,笑了。

敏锐如他,心下了然。

显然洞悉到,姜嘉茉被他们绑在什么地方了。

裴京聿想,绕这么大的圈子。

他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抵在神龛上,操得做不成观音,做他的母狗,才会罢休。

裴京聿:“七天后,恒海三号码头,我亲自把保险匣送你。”

“前提是,她和所有人质,一根头发也不能少。”

他为了她,终于收敛心性,懂得把别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而不是疯戾到锱铢必较,什么都不在乎。

楚山海几乎难以置信:“就凭这一句话,你能把她找出来?”

裴京聿松弛地笑笑。

还需要找吗?

小狗那颗心,昭彰浓烈,这么渴切地盼望他的到来。

他一定会找到她,把她藏起来,再往死里睡她。

第49章 月照思-作话有福利十八层地狱,我也……

姜嘉茉失联了整整十天。

裴京聿的心脏犹如火上炙烤。

他根本没办法等到警方通报进展。

裴京聿在拿到楚山海给他的“神龛”信笺后。

他认定她在云南边境的寺庙里。

裴京聿丧失了做任何事的心思,心无旁骛地筹措着找回她。

他一定掘地三尺把她挖出来,问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长心。

就这么狠心绝情。

舍得把他一个人抛下,连孩子都不管不要。

姜嘉茉离别的话,言犹在耳:“我会永远选择你,义无反顾,这辈子都会选择你。”

明明就是在哄骗他。

什么电车难题,什么匝道选择。

说白了,就是不相信他能玩死楚山海,宁愿一个人去冒险。

裴京聿回了一趟北京,准备收拾一些姜嘉茉经常穿的衣服。

他伫立在她的衣橱前,眼神似是没入无光的水底。

这里的每件衣服——

哪怕他从未亲眼看她穿过,但依然对她每一寸轮廓刻骨铭心。

他就像发了高热的病人,修长的指骨裹挟着衣服。

渴切地没入鼻息下。

他想要嗅走丝缕的甜腻。

姜嘉茉的衣服,全被洗涤消毒过,熨帖整洁,根本没有她身上的味道。

他实在不满足,把两人找沈容宴谈判那日,她穿过的那袭红裙绞成一条绳状,往自己脖颈上勒紧。

她的红裙缠覆着他后颈嶙峋冷白的脊柱。

缓慢收紧。

裴京聿用这种令他痛苦的窒息感,去感受她此刻失联的焦灼。

他想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腕搂住他的脖颈。

裴京聿简直不敢深入设想。

姜嘉茉那么爱漂亮。

这么多天被挟持着,不知道在何处,有没有换衣服,该如何熬过来。

好煎熬。

她真狠心,连一点慰藉都不留给他。

空空荡荡的房间。

徒留他一个人,荒唐地思念她。

裴京聿分明只是打算收拾一两件衣服。

可是从她的内衣到外套。

他每一件都爱不释手,想要藉以这些事物来取悦她。

还不够,这些衣服能满足她吗。

如果这些死物都不能。

裴京聿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那就是两人的小孩。

明明,他深切妒忌着姜嘉茉对裴云冕的感情。

但在这种危机关头,他还需要用小孩当筹码。

让这个没长心的女人看清楚——

这段时间,他如何一个人呕心沥血培养孩子。

那这样呢。

这样她是不是就会因为怜悯、愧疚和心疼,舍得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

裴云冕在午睡中,就被毫无道德感的亲爹,从床上捞起来。

小孩用手揉揉惺忪的眼睛。

裴京聿把小冕搂在怀里,单手抱

着去机场:“走,我带你去找妈妈,把她追回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移动。

小冕并没有不安。

他眼神静谧的模样很像裴京聿。

小孩透过车窗的防弹玻璃,安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人群。

上飞机,落座。

裴京聿声音涩哑,告诫怀里懵懂的小孩:“到时候,你装作你离不开她。”

“惹她心软,让她对抛夫弃子的行为表示愧疚。”

他埋下头,把唇抵在小冕的头发上,搁在裤腿上的掌骨青筋遒劲暴起:“她那么狠,一点也不在意我。”

“我真的怨她,恨她,让我这么难受。”

裴京聿伏在宝宝的耳畔,支招道:“你要是懂事,就死缠着她不放。”

“我在她眼里行迹恶劣,不适合装可怜,但你可以。”

他把手掌架在小孩的腋下,用眼神威胁道:“靠你了。”

小冕懵懂地眨眨眼睛。

他为了安抚爸爸,急忙地把头点了点。

头等舱提供带麦克风的降噪耳机。

樊津尧尝试着连线了裴京聿几次,对方都没反应。

他调整座椅角,倾身拉进距离。

“你们父子俩说什么呢。”

樊津尧把机场买的战舰模型,在宝宝面前晃来晃去,作势逗弄小孩:“小冕,看这里。”

“这个是你叔叔组装的ASEV驱逐舰模型,专注于弹道导弹防御明,排水量超过‘阿利伯克’。”

“看到这个舰舯部位的反舰导弹发射器,雷达隐身设计的,藏在这个里面。”

小冕好奇地触碰战舰的防滑甲板。

樊津尧抬头,睨了裴京聿一眼:“你爸爸名下,就有设计导弹发射器的公司。”

“这是国家机密,和政府签署了计划书,对叔叔我守口如瓶。”

裴京聿正在翻阅机舱书架上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持股公司财报。

他眉目舒展,沉声讥诮道:“樊津尧,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去了?”

樊津尧讪笑道:“他都说不出个囫囵话,能透露什么!”

他把航模放在小冕面前的置物桌上:“刚才某人还在训练儿子,教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套路老婆呢。”

裴京聿薄唇弯了下,没说话。

周遭无人,樊津尧对裴京聿耳语道:“哥,你真打算把郁鸣深那群人的罪证,交给楚山海?”

“我看你带了保险匣。”

他脸上忧色,回忆道:“…你还记得樊津云吗,我弟弟。”

“他是缉毒警察,去郁鸣深那里卧底。”

“……只留下了衣冠冢。”

“现在北京警察学院的英烈纪念园里,他墓碑都没有刻真名!只叫他‘季云’。”

“他的名字是你给的,还用了你名字的谐音。”

樊津尧双手弯曲,抓捏风衣下缘:“我们做了这么多努力,往返越南那么多次,只能功亏一篑吗。”

裴京聿在他声声控诉中,危险又迷人地笑了。

他深不可测的漆黑眼睛,扫视过来:“你相信我吗?”

“我和郁鸣深互斗这么多年,从未把他放在眼里,何况是楚山海。”

樊津尧点头:“我当然信你。”

“从我十多岁,在伊顿公学念书认识你开始,就一直深信不疑。”

裴京聿低下头:“那你也必须相信我的女人。”

他不知思忖着什么,身上有强烈的威慑,就像蛰伏着狩猎的野兽。

“这个保险匣,一定由得她亲手交给楚山海。”

“我会让她成为赢家,在人生的任何时刻。”

樊津尧得到他的保证。

他放下心来:“我知道,她还寄存了一颗心形钻在我这里。”

“哥,我相信你。”

他宠溺地伸手摸摸小冕的脑袋:“你下重注的对象,我也会押她赢的。”-

失踪了整整十天。

他的大赢家仍然下落不明。

裴京聿住进了姜嘉茉住过的房间。

房东是当地的乡民,七十古稀的彝族老太太。

老太太对姜嘉茉的印象很深。

她脸上有高原的千沟万壑,看上去朴素温润。

“那个小姑娘哟,漂亮又大方。”

老太太掏出一个布袋,翻出还没织完的古藤同心结:“我们这里外地人很少。”

“她是第一个问我学怎么编织的陌生人。”

“她想要在同心结上织一棵树,在树上编出一个字。”

老太太不会念“聿”字。

她在小布包里窸窸窣窣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来姜嘉茉娟秀的字迹:“看。”

“这是……她情郎的名字。”

老太太离开后。

裴京聿深深地握住那旒尚未编织完的同心结。

他痛得讲不出来一句话,手指丧失温度一样冷。

灯下,他骨节冷白,指腹缓慢地摩挲着那张纸。

“其实在之前,我都不信,认定你哄我,栾树上刻的是‘沈容宴’。”

裴京聿平时漠然的眼底,全是破碎的红。

他用手指掩住脸,挡住鼻息,尾音涩哑夹杂着鼻音。

“你不是因为孩子,才下决心和我这种人在一起的吗。”

“我宁愿你用这些拙劣的谎言骗我一辈子。”

裴京聿呼吸缓慢。

他的心脏处传来闷疼。

裴京聿蜷着手指,抵在胸骨上,捶钝痛的位置。

“我怎么舍得晾着你的真心。”

他犹不满足,用手臂把桌上的羊毛披毯和穗带搂在怀里,凉薄地咬紧牙关。

“姜满,别想着躲我,我一定要把你的嘴撬开,亲自告诉我。”

“向我证明一千次,一万次心里有我,这辈子都要归属我一个人。”-

小冕不适应当地的气候。

香格里拉的夜晚,大气逆辐射弱,保温作用差,气温在太阳下山后急速降低。

裴京聿临睡前,已经给小孩裹了好几层绒毯。

但是当天夜里,小冕睡姿不太好,受凉感冒了。

裴京聿最近都只是浅眠。

他随时都在等待警方汇报家属,关于姜嘉茉的下落。

“……”

小冕挣扎着一截藕段似的小胳膊,断断续续在床上里哭闹着。

裴京聿掀开被子,侧头撑在枕畔。

他探出手,温柔地抵住小孩的脑袋:“乖,怎么了?”

男人指腹和宝宝接触的刹那。

他的心脏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孩子额头皮肤滚烫。

裴京聿摁亮床脚的灯。

他这才观察到——

裴云冕的小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双眼紧闭,脑袋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连平时总是拽起小拳头扯他的衣角的小手,都软绵绵耷拉着。

裴京聿的额角突突直跳。

婴儿发烧,可大可小。

他不能怠慢。

现在,姜满下落不明,育婴师也不在身边。

他不到一岁的儿子正发着高烧,已经哭累了,像只焉巴巴的小动物,不安地蜷在他怀里。

这里没有家庭医生。

最远的诊所,也要翻过一座山峦,才能到。

裴京聿用手掌轻柔拍打着宝宝的后背。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含笑,微微带着宠溺。

裴京聿:“发烧也像她,让我拿你怎么办。”

他把脸埋进裴云冕的幼绿小草睡衣里。

宝宝身上有一股暖绒绒的奶香。

小孩烧得晕乎乎的,在他怀里歪着头,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小冕睡衣是那女人买的。

那时候他总是不满足,把她囚困起来。

非要她生下宝宝,他才允许她和别人接触。

现在她给他留下来的小孩,穿着她买的衣服,睡在他怀里。

在这个她离开前住过的房间,到处满都是她的气息。

唯有她,还是那么绝情,不肯陪在自己身边。

高原的夜晚,干燥空渺。

一弯浓黄月牙,亮澄澄地压下来,星大如斗,浮游在山脊间。

他的助理、育婴师还有樊津尧,都已经入睡了。

只有渺远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依稀的犬吠。

小冕被他拍醒,蜷在他怀里,语不成调地叫他:“爸…爸…”

裴京聿捏着他柔软的小手,往上指。

男人示意儿子仰头看。

璀璨天河宛如河脉,洋洋洒洒横亘穹顶,繁星在河里徜徉。

小冕在凉悠悠的山风中,感觉到舒服了一些。

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发出“啊啊”的赞叹声。

裴京聿:“千里共婵娟,不知道你妈妈能不能和我们欣赏同一个月亮。”

他无时无刻不想起她。

一想到他的姜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就觉得自己连舒缓心情的资格都没有。

月色洒在天井中央,晕出一片银鳞的碎影。

裴京聿靠坐在短垣上,整个人隐在月色中。

他没带降温贴,只能伸手没入冰凉的井水中,把湿帕拧得半干,贴敷小冕的额头。

他的指骨冻得泛红,几乎已经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

男人向来锦衣玉食,这辈子就伺候过她和孩子。

裴京聿悄无声息地

把唇贴在儿子头顶细微的棕发上。

他把心里话,艰涩地说给在月亮听。

“在北海道的山林里,我说一个人孤家寡人给小孩换尿片,不会难过。”

“姜满,我后悔了。”

“现在,我好像真的过得差得没边儿。晚上冷醒了,掖被角的人都没有。”

“你就这么狠心,连我狼狈的样子,都不肯看看。”

“我宁愿你在这里嘲笑我,也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裴京聿把孩子抱回房间。

他把藿香正气水浸在纸巾上,擦在小冕的肚脐处。

小冕搂着的安抚玩具上,套着姜嘉茉拆剪的小衣服。

这是他的女人在生产前,用她的旧裙拆剪缝纫的。

当时她一定满怀期待,希冀着孩子的出生。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姜满的东西,宛如拉锯,在脑内碾磨。

裴京聿想象着对方曾经穿这件裙裾,满眼湿漉,被他搂在怀里的模样。

他轻拍着抱着玩具的孩子脊背。

“姜满,我把小孩照顾成这样,你会生气吗。”

“那你就恨我吧,怨我也好。”

“只要成为你心里最特殊的男人……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不敢贸然用湿冷的井水给小冕擦拭全身。

裴京聿斟酌片刻,决定采用最原始的办法,给宝宝泡温水澡。

但这里根本没有热水。

他换上背心,露出肌理劲瘦的腰身,用竹片担了几桶水进来。

裴京聿从未做过这种粗活,不太会使用巧劲。

门外的黄砖瓦地泅了很大一滩水。

男人肩颈肌理贲张,蓄势待发,被竹篾片勒出涩情的红痕。

裴京聿抬手用火柴划亮猩红的火星。

他把华山松和黄背栎,挽成一捆,用枯枝引燃大火,没入柴灶。

好痛苦。

独活太难受了。

用任何事情来麻痹自己,都是举步维艰。

他连点火都能想起,他和她在北海道的林中小屋,用松木取火的往事。

那日,在漫天松香中,她用编织好青翠欲滴的戒指,向他求婚。

两个人的甜蜜回忆。

他只能想起微茫的一点,堪称鳌背刮霜。

柴房里火焰腾起,燥热难耐,他的呼吸声起伏凌乱。

裴京聿有洁癖,没办法忍受自己臂弯上,全是灶火和碳灰。

男人把皱褶难堪的脏背心脱下来。

汗水从他象牙白的肌理渗出,勾勒出性感的弧度。

裴京聿向来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哥,从不显山露水,在名利场背后杀伐决断。

今天,他把小冕举在肩膀上,像个痞气的糙汉,扛着自己的儿子,来回劳作。

他拥有的港口,渡轮,私飞和名车。

这些都比不过他脊背上,温软幼小的身体。

——他的恋人为数不多留给他的回忆了。

他把小冕放入木盆中,让宝宝乖乖趴在横板上坐好。

“爸爸脏,马上帮你洗。”

裴京聿就着柴锅里剩下的水,肆无忌惮地浇灌在自己的头顶。

他恣意地洗涤着身上的炭灰和尘泥。

水珠滚过他的骨骼和肌肤,惹起润泽的寂寞感。

如果她在就好了。

他心里那股邪火烧得很旺,摧枯拉朽的。

想和她在这种低劣的地方,做让她羞臊的事情。

姜满那么纯的一个女人。

身体却很淫.乱。

要是他提出来,她一定会蜷在他怀里,哭着半推半就。

一想起她,裴京聿指腹痒起来。

想把她囚困在自己的掌心中。

她越是挣扎反抗,他越是兴奋得发笑。

她越是不安想逃,他越是想要把她裹在怀里,寸寸箍紧。

如果她身边没有那些碍事的男人就好了。

所有窥伺,觊觎,膜拜她的男人,都该死。

而她带给他的若即若离感,更让他神经兴奋百倍。

裴京聿享受这种追逐的情趣,却没办法接受她安危未知。

他滚了滚喉结。

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默不作声地给小冕洗温水澡。

小冕很轻,在水盆中浮浮漾漾,不一会儿就乖乖地睡着了。

裴京聿探手,摸一下宝宝额头,已经降温。

他心下安定稍许。

过了半晌。

有人踏着屋外朦胧的水晕走过来。

来人靠在门边,打着哈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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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厨房有动静,你大半夜煮什么好吃的啊。”

——是樊津尧。

樊津尧帮小冕擦拭身上的水,把宝宝裹着绒布的小小身体抱在怀里轻柔地拍哄。

他看见裴京聿的发梢上跌落水痕,脊背赤.裸,肩颈微润,裤腿挽起来,露出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

樊津尧眼睛往下瞄,有被震撼到。

他止不住感慨道:“哥,你长得可真是……荷尔蒙爆棚啊。”

“我信嫂子对你一定是见色起意。”

裴京聿回屋,换上防高原寒冷的冲锋衣。

潮湿黑发微掩下,他五官明晰锐利,沉晦道,“我女人不在,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惹我心烦。”

樊津尧垂眸摸着肚子:“我陪你辗转十多个小时来这里。”

“晚上啃了几个苞谷,现在快饿死了。”

“哥,你帮我煮碗面吃吧。”

他站在门口:“哦对了,云南不是米线特出名吗,我看到这口缸里,老太太浸泡了一些现成的。”

樊津尧走进厨房转来转去,哄着怀里睡熟的小冕:“半夜太饿了,厨房水声哗哗的,我还以为在做美食呢。”

他望着洁白柔顺的米线,眼睛发亮:“一看就很丝滑,我好馋啊。”

樊津尧接二连三提要求:“能不能过个桥!”

“我还没机会吃过桥米线呢。”

裴京聿冷淡地审视他:“没热水了。”

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上水珠跌坠:“你可以出去担一挑井水进来。”

樊津尧愣神,望向没过自己膝盖的硕大水桶。

他慌忙拒绝道:“这锅里不是有小半勺水吗。”

他端起喝了一口,“清甜可口,天选烹饪源泉。”

一旁的裴京聿倏地笑了,扬唇讥讽道:“你侄子没用完的洗澡水,好喝吗?”

樊津尧饿的已经前襟贴后背了:“好喝,简直甘霖!”

“况且小冕本来就没用过。”

他偎在灶台边,用手满把抓了一掌米线,扔进锅里:“这个步骤对吗,是不是这样煮米线的啊。”

裴京聿倒是没兴趣在樊津尧面前卖弄。

他虎口抵住勺子,往锅里搅动稍许:“没吊筒骨高汤,蒸格上有些素菜,我随便做。”

半晌后。

裴京聿牌米线出锅。

一旁等候的樊津尧,还没等端碗走出灶台。

他便弯下腰,呲溜地卷了一筷子,塞到嘴里。

他的味蕾得到了极致享受。

汤鲜味美,米线柔滑挂汁,薄如蝉翼的肉片入口即化。

他的喉咙被热汤烫得生疼,但顾不上等待米线冷却,便风卷残云吸入。

樊津尧夸奖道:“咸鲜直冲天灵盖,我整个人都融化了,怎么能这么好吃!”

“只可惜老赵没口福,先去了越南等我们,不然高低得给你颁发一个百年老字号的匾额。”

“行啊。”

裴京聿搁下勺子,记仇地眯起眼梢:“刚才你说,你嫂子对我是见色起义。”

他随手用火柴点了烟,仰起性感的脖颈,往空中呼出烟雾。

冰冷的气息混着烟草味,灌进身边人的耳膜:“现在呢?”

“她不应该是为我的能力着迷吗。”

樊津尧在一旁吭哧吭哧地刷碗:“煮面的能力吗,那当然!”

“你的手艺简直堪称一绝,色香味俱全。”

他做小伏低地赞叹道:“她闻一下,就会被迷倒。”

裴京聿的神情在白烟中濛濛不真切。

他散漫叼着烟,煞有介事地补充道:“是——任何方面的能力!”-

裴京聿简直要到疯戾地边缘了。

他为了找到姜嘉茉,往返于云南和四川交接处的寺庙。

这里所有的庙宇,里里外外都被他跑了一个遍。

他亲自带着樊津尧的人,使用各种装备,SJ-3000雷达探测仪,GPR穿墙地质雷达。

连光学生命探测仪和无

人机绘制3D地形图,都已经辅助使用。

烈日当空。

裴京聿刚接完育婴师打来的电话,说小冕吵闹着叫爸爸,不肯乖乖吃药。

还没等他回过神。

在乡民口中,他又得到了一个最糟糕的噩耗。

前几天,四川边陲地震。

附近有个半山上的破庙,年久失修,房屋垮塌了一半。

警方的救援记录上,没有此地的地图标注,所以并未亲临这种庙宇查探。

有那么一刻,裴京聿的心脏骤然停跳了半拍。

他本来和人交涉行云流水。

现在他的嗓音哑不成调,几乎讲不出话。

他完全不敢想。

他的姜满被埋到砂砾堆满的地下,在窒息中挣扎求生,会有多难熬。

一行人不敢耽搁,辗转来到这间破庙。

果然,入眼满目苍凉,房屋轰然倒塌,只有满地的断壁残垣。

他们站在倒塌的地点,遇到了难题。

这里地势起伏,雷达探测深度不够。

裴京聿眼睛渡上了湿红。

他用手指疯狂刨挖,指腹在瓦砾上磨出了血。

他头也不抬,亲自搬开石棉和砖块,要一寸寸检测清楚,下面到底有没有埋东西。

“姜满,说了不死不休。”

裴京聿在心尖宣誓,字字句句铿锵坚决。

“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绝不会独活,十八层地狱我也要陪你。”

就像她被孟玟暄的弟弟持枪威胁那天,他也义无反顾抱着姜嘉茉滚下山崖。

裴京聿捏起雷达,半跪在地上扫描,鲜血从他的掌骨上滴落,砸在地面。

血肉之躯翻开瓦砾的疼痛。

钻心蚀骨,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其实在你不知晓的地方。”

“十年前,我就对你情根深种。”

“我不想昭彰多深情,怕你有负担,但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和你同穴殓葬的人。”

他眼底蛰伏着煞气的红,破碎又偏执。

“可是现在,我偏要勉强,要你好好活着。”

这里根本检测不到丝毫生命迹象。

樊津尧浑身发颤,忍不住上来劝阻他:“她没在这里。”

“不要再执着了。”

“……我们走吧。”

仪器检测无结果的滴滴声,好像悲鸣的诘问。

裴京聿忍不住心悸,捂住脸颊,悍野癫狂地笑起来:“姜满——”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你行行好,给我点念想吧。”

裴京聿眼泪滚下来,混着指骨的血,宛如骤雨,砸在荒凉的瓦砾。

他自言自语:“你真就这么狠心,留下我一个人过活吗。”

满世界找不到她,他才是真正的涸辙之鲋。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寺庙了。

他简直痛彻心扉地接受第一次惨败。

她是他心尖上的甘露,偏偏再也不肯润泽他。

就在其他人准备撤离的那一刻。

身后荒草遍布的寺内罗汉堂,传来一丝微弱的询问声。

“是你吗?”

“老公。”

“我一直在等你。”

第50章 失复得“有感觉吗。”

裴京聿几乎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

他神经绷紧,忍不住屏息敛气,怕把这个微弱的动静破坏掉。

片刻后,荒凉的断壁残垣只剩下风声。

他漆黑锐利的眼眸扫视过来,赤红的眼尾噙满哀矜:“刚才,我仿佛听到了她在叫我。”

“是幻觉吗。”

一旁的樊津尧心急如焚。

他左顾右盼,寻找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樊津尧怕裴京聿失望,急切地回答道:“我们也听到了。”

身后的其他人也说:“是的,她一定就在这附近。”

裴京聿手骨上还在滴血,被瓦砾磨砺得黑红,把手上的仪器也染得满是血迹。

他悲欣交集,在断壁残垣中搜寻,想开口叫姜满的名字。

可是他喉间滞涩,一句囫囵话也讲不出来,只能半跪在地上遽烈地咳嗽着。

裴京聿这才意识到,刚才的石棉混在微尘中,被不经意吸了进去。

现在他情绪过于激烈,连嗓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樊津尧给他戴上了防护面具:“哥,你必须戴好口罩,吸入了这种东西,对身体损害很大的。”

梁倾柱倒,衰草枯杨,满目疮痍。

他踽踽独行,再次破碎地厉声呼唤着恋人的名字,无人回应。

裴京聿如坠冰窖,心脏渐渐麻痹,“姜满,你要是活着,就回答我。”

周遭冷清清的,似乎连日光都死寂了下来。

他一刻不停地用镐锄,到处敲击着墙面。

裴京聿不肯放弃似的,自言自语道:“老婆,说句话。”

他实在太痛苦了。

就像三言二拍中书生在墙下做了一场梦,梦中听闻有挚念的人呼唤他的名字。

醒来后,梦中人就会毫无踪影。

裴京聿狠狠往墙面砸了一拳,指骨尖锐刺痛起来。

十指连心,勉强缓解他当下的惊厥和不安。

他不想陷在这种无用的情绪中,又坚决地站起来,尝试听到回应。

裴京聿想,他的姜满聪明无比,一定不会受什么伤。

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干干净净,一定会怀着十万分的希冀和信任,找到一个熟悉的角落藏好,期盼着他的到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不远处的墙体内部,传来姜嘉茉细弱的声音:“刚才有人晕过去了,我在查看情况。

她遇险的地方被殿中倒下的廊柱阻隔,柱子上塌陷着压下来的天花板。

裴京聿顾不上许多。

他踩着瓦砾,虎口抓捏着下天花板的高度。

他动作利落地助跑上劲,潇洒地一跃而下,到离他们最近的位置。

男人的冲锋衣上沾满了瓦砾,脊背磕到尖锐的砖石上。

裴京聿蹙眉闷哼了一声,他支撑着站起来,肩膀轻颤。

“姜满,你在这里对吗。”

他根本顾不上自己也没进食吃饭,现在也有些饥饿乏力。

裴京聿手掌扶着断垣,剥开砖墙往里看。

由于怕她听不到,他把英挺的鼻尖几乎没入墙体缝隙里:“能听到我说话?”

姜嘉茉抽泣起来,欣喜若狂地用尽全身力气叫他:“……老公,我在这里!”

裴京聿摸索到了最近的地点,斟酌好了具体位置,以保不会伤害到他们后。

他指挥身后的人,打开液压顶撑和电动开凿器。

他们准备破开坚硬的砖瓦,去解救罗汉堂里面的人。

寺庙倒塌,匾额摔在地上。

救援的年轻人正欲踩上去营救。

裴京聿之前从不信神佛。

现在他却制止了对方的亵渎,把朱笔描金的匾额捡起来,抚开尘灰,搁在没积水的高处。

不管有没有受伤。

他的姜满还活着,就像得到了某种庇佑。

裴京聿拿着撬棍,挑起细碎倒塌的棚顶。

他们一点点凿开光亮,丝丝缕缕地漏进震后塌陷的罗汉堂。

“姜满。”

过程中,他就像鬼迷心窍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叫姜嘉茉的名字。

“我在。”

姜嘉茉声音虚弱,但噙着笑,温柔地轻声回应他:“他们都还活着,有一个楚山海手下看守的人被压伤了腿。”

她虚弱地补充道:“我一直告诉所有

人,我老公一定会来救我。”

“我想起在山林中那一次,我说会嫁个踩祥云的盖世英雄。”

“老公……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自从三天前地震后,这里就被黑暗吞没。

直到这一刻。

裴京聿用撬棍拨走石砺,凿出光亮,把混沌昏暗的世界,装满清澄澄的亮光。

光线落在姜嘉茉苍白温柔的脸旁上。

她靠坐在金刚怒目的神龛前,倒塌的墙体压在罗汉身躯顶部。

而她安然无恙,只是目光有些涣散。

她在黑暗中,他在光明处。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脉脉情意从眼神到心尖。

裴京聿半晌才回神,滞涩道:“姜满,我来带你回家了。”

姜嘉茉酸涩地落泪。

她撑起身体对他笑:“我在最里侧呢,现在出来不了。”

“先救他们吧,被绑架的还有一名产妇。”

她眼神聚焦,解释着当下的情况:“我们一共五个人,只被压了两天半,大家都没怎么受重伤,只是脚上被捆没解开束缚,还挺有精神。”

裴京聿嗓音喑哑,指挥手下的人先救其他人。

他眼眸亮得惊人,就这么隔着茫茫的人群,静谧地望着她。

裴京聿不敢想。

平时那么脆弱,在他怀里会因为宫缩落泪的一个人。

如何在不见天日的长夜里,忍受着饥饿和恐惧。

她居然能振奋精神,一遍又一遍地鼓励其他人,深切地笃定他会来救她。

——“原来在她心里,对我这个人,如此深信不疑。”

裴京聿辅助医疗队救援,心尖更加坚定,“她把命都交给我了,我决不能辜负她!”

几个人被担架抬出来以后。

这里倒塌了一次。

在飞溅的砖头瓦砾中。

裴京聿亲自进来圈住她的膝盖,把她横抱在怀里:“别害怕,我们马上就出去。”

姜嘉茉当着这么多人不好意思,在他怀里哼叫着挣扎:“我几天都没换衣服了,现在脏。”

他的唇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钳握住她的小腿,剥开她的袜,想要检查她的伤口,看她有没有说谎。

“你不脏,特别干净。”

裴京聿把她的小腿抱在胸前,凝视她的眼睛:“你救了很多家庭,是我见过最剔透纯洁的人。”

身后的人抬着担架来来往往。

姜嘉茉终于后怕起来。

她小声地抽噎着,告诉他:“我们也没怎么挨饿……你记得我们在雪原里,你给我装了很多小零食吗。”

“这次离开前,我也把你给我装的小零食包,背上了。”

“最遗憾的,是我怕你也遇到危险,就没戴戒指。”

泪水在她脸上划出斑驳的印记。

她内疚地眨着眼睫:“我再也不会忘记戴婚戒了。”

裴京聿的手骨没有淌血了,但修长如玉的手指凝着黑红的血痂。

他蛊惑似的,无所谓地弯唇笑:“我这不是找到你了么,无需愧疚。”

姜嘉茉心疼地觑他,掉着眼泪埋怨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吗。”

她颤抖着用纤软的手,碰了碰他受伤的地方,柔声道:“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我不知道。”

裴京聿任由她用沾了盐水的棉球,擦拭他的掌骨,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垂眸失魂落魄地笑了声,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千种愤懑,万种不甘,一起涌上心尖。

“你走了,不知死活,我把照顾自己还有什么用?”

盐水从伤口缝隙浸润进去,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裴京聿浑然未觉,黑眸锁住她,生涩地问:“我把自己照顾得好或坏,有什么奖惩吗,反正你都不在乎我。”

姜嘉茉知道此刻怎么哄他,都没有用。

他确实耗尽心力寻找自己。

他确实承受那些不安,忧心和惊惧。

她倾身,抱紧他,把脸埋在他怀里,对他小声撒娇道:“我走不动路了,你抱抱我。”

“等回到住处,我们再谈奖惩,好不好。”

裴京聿垂眸看怀里的姜嘉茉。

他用手指描摹她的脸颊,把她长发上的灰尘和砂砾拨弄掉:“怎么办姜满,我没被哄好,不想原谅你。”

姜嘉茉不说话了,只能用脸颊轻轻蹭他的掌心。

就在这时。

警方救援队的鸣笛喧嚣,掀开此地的荒芜,赶到现场。

当地的警察来了,询问情况,展开救援。

裴京聿沉晦的目光掠过刑侦队的稽查警员,眼神停在赶赴云南的张队这里。

两人似乎有什么默契似的,心照不宣地垂下眼睑。

姜嘉茉陷在他怀里。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神采重燃:“张叔好,我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张队长点头,指挥道:“大家听好了,我们现在把受伤最重的,带去医院救治。”

“剩下的人,现场补充好营养后,如果身体方便,可以先随我们回去做笔录,讲述情况。”

江葭举起手:“我是这里知晓情况最多的人,我先跟你们回警署吧。”

她解释道:“我现在很清醒。”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证人保护计划,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我了解的一切告诉你们。”

姜嘉茉眼圈红红的,也想跟去。

一旁的裴京聿和张亦远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亦远颔首,长闭眼一瞬,做出了然的神色。

“姜嘉茉,你还需要养伤。”

“周遭可能还有威胁,如果有什么情况不明,我们稍后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姜嘉茉心里知道。

自己明面上不宜和警方太过亲近,会被暗处的人怀疑。

毕竟这里还有几个楚山海的手下,也被倒塌压住,刚救援出来。

一旁的陈景寅正在输营养液。

他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在一旁咀嚼食物,补充体力。

一行人预备好第二天清晨,坐直升机离开云南。

下午,他们回到了老太太家。

姜嘉茉还来不及去房间看宝宝。

她惊厥,恍惚,加上获救后终于安然。

半途中,姜嘉茉躺在裴京聿的怀里,就安稳睡了过去。

裴京聿就着这个姿势,搂紧姜嘉茉舍不得放开。

到了住处,他抱她回到床上,就这么安静地陪着她。

香格里拉的夏季潮湿多雨。

不一会儿,土墙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姜嘉茉被雨声吵醒,在他怀里动了动,睡眼惺忪地问:“我睡了多久?我想洗澡……身上是不是很难闻。”

她捏了一下衣角,像花枝一样羞怯的轻颤道:“……你都没有亲我。”

裴京聿没解释趁她睡着。

他偷亲过她不知道多少次。

屋外人来人往,忙得热火朝天。

雨势已经停了,空中还挂着日轮。

陈景寅站在人群中,他正叉腰讲着什么。

姜嘉茉在裴京聿怀里。

她怯怯露出脑袋,望向井水的方向,好奇道:“那儿聚拢了好多人,他们在商量什么呀。”

裴京聿身上有雪岭青松的冷冽气息,混着淡淡的腥味。

姜嘉茉心疼地注意到,他肩膀有淤伤,在冷白的皮肤上,鲜明暧昧。

她吻了吻男人肩胛:“你这里还有伤,不可以再挑水了。”

他们的对话被一旁的陈景寅注意到了。

“我们刚接通自来水管道。”

陈景寅会意地说:“现在已经烧好几锅开水了,嘉嘉,现在随时可以洗澡!”

被他们一群人齐齐望过来。

姜嘉茉耳朵尖红的快冒烟。

她在裴京聿怀里挣扎,羞耻地推搡他的胸膛:“老公,他们都盯着我看,我要下来了。”

裴京聿单手地桎梏着她的尾椎。

他神色懒淡,动作却很强硬,不容她离开自己。

他的手腕陷入她的发丝里,指骨在她黑发中若隐若现。

听了她的话。

他潇洒地抬手把她后脑勺抱稳,含笑咬字:“那你往我的怀里藏好,他们就看不见你了。”

姜嘉茉也不想离开他。

她一想到被这么多人看着,手脚都是麻的,涨红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陈景寅忙

着插科打诨,交代代孕机构和被掩埋离奇遭遇。

他已经和樊津尧手下的兄弟们混熟了。

他们一群人正在削高原土豆,用大铜锅装满了琵琶肉和猪肚,里面装着豆腐,野生木耳和菌菇。

夏日的黄昏光影习习,洗浴室热水雾蓬蓬的。

姜嘉茉褪下灰扑扑的裙子,衣服搭在窗脊上,像一团淡灰色的云。

她小小的雪白的脚踩在裴京聿的脚背上,脚趾害羞地蜷起来。

裴京聿把她抵在玻璃表面。

他绷紧青筋的手腕抵在满是水珠的墙面上,肆无忌惮地亲吻着这个他珍惜到如珠如玉的女人。

姜嘉茉被他裹在怀里,苍白得像一樽易碎的瓷器。

她颤着眼睫,咬着手背任他施为,抵着墙簌簌发抖。

她着魔似的,一遍遍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老公,老公。”

“我们不分开了好不好,再也不分开了。”

姜嘉茉瞧着自己白皮肤上的吻痕,像是捕获他的罪证似的。

她在烟雨迷蒙,水汽婆娑的热梦中,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我还想给你生小孩。”

姜嘉茉落着泪,怯怯地小声和他讲:“在墙体中被淹没的那一刻,我走马灯回忆自己的一生。”

“最满足的那一刻,不是在戛纳红毯上,被镁光灯拍摄的二十五岁。”

“而是你眼睛红红的,说对不起老婆,生完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小孩了。”

姜嘉茉任由他蹂.躏自己的嘴唇:“怀胎十月,虽然我们彼此磨合,但我回忆起来,觉得好幸福。”

她话音刚落,就被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攫住了。

裴京聿锐利深邃的黑眸里,欲念深重地惊人。

“不止怀孕,我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刻,直到死,都要感受到这种我带给你的幸福。”

姜嘉茉委屈地阖眼,泪水像珠琏一样掉落下来:“可是,我之前被威胁了……我开心不起来,”

裴京聿拳头攥得骨节咯咯响,竭力压抑着玩死楚山海的恶劣。

他蛮不讲理地搂紧她,抱得她肋骨发疼:“以后遇到困难,先找我。”

怀里这个小小的躯壳,温柔,柔软,薄薄的皮肤内,心脏真切地跳动。

他终于心安地半跪在地上,把头埋进她的怀里。

男人听她的心跳,宛如听见天宫仙乐。

“记得吗,我们结婚那天,你说你不相信,让我掐你一下。”

裴京聿用他浸血的指骨,捏着她的手指,落在他脸颊上:“掐我。”

姜嘉茉怕他疼,嗫嚅道:“我才不掐你呢。”

她纤弱的神经突突地跳,“你很坏,手上也不知道痛,我生你的气。”

还没等姜嘉茉反应过来。

那人站起来,掌心抵在她臀部,训诫似的拍了一下。

“啪。”他拍打的声音,响得她简直万分羞耻。

裴京聿发力圈紧她,迫使她不能扭动抵抗。

他诱哄似的,轻佻地问:“我的小狗回来了吗。”

姜嘉茉被他勾引地“呜”了一下,羞耻地红了脸:“没有。”

裴京聿又掐着她的腰,把她的髋骨抵在墙上。

他把人搂在半空,凶横道:“我怀里这个是什么,被我亲成这样了,还不承认。”

姜嘉茉终于认输了。

她耳珠滚烫地求饶道:“你戴了属于我的止咬器。”

她长发散落在瓷白的脊背上,倾身搂住他的脖颈咬他:“你才是小狗,你是野兽,是混蛋。”

裴京聿心下安定了。

就像有一团活火,在心尖腾地燃烧起来,摧枯拉朽地烧干他的孤寂。

他在她面前,向来顽劣又轻浮。

偶尔他端然卓绝的时刻,都是她哭的时候。

他三言两语,哄她笑对人生。

所以这一刻,他这种生性倜傥的男人,没办法交代什么真心。

裴京聿胸中为她生出丘壑,没有描摹山水,只是静默地抱紧她。

“晚上,有客人到,你陪我多坐一会儿。”

姜嘉茉碍于他手指不方便:“我都听你的。”

她帮他擦拭身上的水渍,温柔地哄着他:“什么客人这么重要呀。”

她难得伺候他,用绒布擦干他身上性感流利的肌理。

姜嘉茉嘴角漾着笑,偷香窃玉一般开心。

“朋友而已。”裴京聿被她掠过敏感部位:“使什么坏呢。”

他呼吸微颤,欢欣地弯唇睨她:“醋了?哪儿有人比你重要。”

他又抱她,在她湿漉的发上蹭了一胸膛的洗发水痕。

怀里瓷器般脆弱的人生气了。

她不给他擦了。

姜嘉茉像小猫洗脸一般,先帮自己擦拭头发。

裴京聿看她手腕的关节,都泛着漂亮的桃粉色。

他像眼神幽深的凶兽,见了满足口欲的美食。

男人坏心眼地把绒帕整个蒙在她的头顶。

隔着布料,他激越地衔住她的嘴唇:“这样吻你,有感觉吗。”

姜嘉茉整个人简直要被薰熟了,有一种倒错的兴奋感:“你干嘛又发情,我……我看不见了。”

她纤细的嗓音就像雪溶,羞耻地埋怨他:“混蛋,这个是不是性窒息啊,你别欺负我不懂。”

他的唇在她脸颊上,在布料阻隔下,浅尝辄止地吻着,温热地覆盖上去。

裴京聿最清楚如何玩她,就像用磬槌敲打她生命的钟。

他用舌尖勾勒她的眉眼和鼻梁,掠过她的观音眉:“哪儿呢?说谎。”

裴京聿薄唇漾着笑,揶揄道:“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说法。”

他嗓音虚浮着,滚了下喉结,带给她常人难理解的罪与罚:“这就是性窒息吗。”

他背德似的用指骨环住她纤白的脖颈。

“我不过这样吻一下你,能带给你这种刺激?”

他涩情地缓慢收紧虎口,残忍地带给她麻痹的窒息感,再一寸寸眷恋不舍地放开。

姜嘉茉只感觉吸入了北京早春的柳絮似的,有一种心肺被砂纸磨砺的感觉:“咳咳——”

她任由他玩着,享受地仰着脖颈,晕厥又急速地喘息着。

“主人。”

“您是我的主宰。”

“……别抛下小狗,当时周围好黑,我很不安。”

“想回到你怀里。”

裴京聿吹了一口氧,清冽地渡入她的鼻腔:“乖,小狗,主人在这儿。”

他修长的手指捂住她的口腔,只允许她用鼻腔换气:“感受我,想象呼吸的本能,都要靠我给你。”

“爽吗。”

“嗯。”姜嘉茉痉挛地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恍若灵魂出窍。

她在这种紧绷感里,得到了一丝罪恶的兴奋:“小狗的一切都是您的,包括子宫。”

“……您喜欢我们的宝宝吗。”

裴京聿被她取悦了,揭开绒帕,在她耳畔疏懒地笑了声。

他又恢复那副寡情的公子哥做派,恩赏道:“勉强爱屋及乌吧。”

灯下观美人,粉面含羞。

她软软糯糯,像红鲤一样浮出眼白,神魂已经飞走了。

姜嘉茉在解禁后拼命呼吸,垫脚吻他英隽的下颚:“糟糕,主人似乎偷偷说了爱我。”

她难以抑制地甜蜜笑起来:“我听见啦!”

裴京聿虚虚垂睫,瞥她一眼:“就这么开心?”

他从干燥的衣服上翻了下,找出带定位器的戒指,套在她手

上。

裴京聿:“戴好,抛夫弃子的仇,我还没和你算呢。”

她眼角浸润处泪痕:“这是又求一次婚吗?”

裴京聿嗓音冷沉,轻浮地扬起唇:“那你不得爽死。”

“该你求我要你。”

姜嘉茉每一次皮肤都在渴望他。

她蹭着他的胸膛,亲吻他:“……我主动一点,小狗好愿意。”

裴京聿对她的敏感点,简直如数家珍。

他轻松就能把她玩到理智尽失:“小别胜新婚么,你就这么欢迎我啊。”

两人洗完澡出去,已经傍晚日暮了。

姜嘉茉红着脸,用丝巾挡住脖颈上嚣张的吻痕。

陪老婆洗澡,洗了两三个小时。

一群男人都对裴京聿肃然起敬。

姜嘉茉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那人吮她没轻没重。

现在她穿衣服,锁骨下两处都被磨得疼。

她在满是在玉葶报春的阁楼上吹干长发,挽着裴京聿的臂弯下楼。

周围人已经热火朝天的落座了。

裴京聿知道她不喜热闹,只单独设了一个雅间,做了一些清淡温和的食物。

姜嘉茉脚步虚浮地走进去,忽然看到了一个暌违多日的人。

——是张亦远,张警官。

刚才他们没机会一起详聊。

现在他却主动来做客了。

张警官被高原气候晒得脸庞绛红,裂开嘴哈哈地笑着,正在逗弄怀里的小冕。

小冕抓着他的警徽不放,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樊津尧正在一旁,尝试吸引小冕的注意:“宝宝不理我,我好难过哦。”

陈景寅也在,往玻璃杯里,倒玉米榨好的汁:“给嘉嘉多倒点,这个营养!”

“姜满,这是我们今晚的客人。”

裴京聿示意张警官坐在内侧座上宾的位置,游刃有余地交代手下人,立刻关好门窗。

裴京聿气息清冽涩凉。

当着长辈,他的腕骨和她紧贴在一起,交融这彼此的安全领域。

姜嘉茉想起楚山海的威胁,她紧紧咬住唇。

她绷起脊背,并好膝盖,不安地叫了一声:“张叔好。”

“别紧张。”

“张叔今天来,是和我们谈保险匣的事。”

裴京聿扶着她的肩膀,手指帮她擦拭即将要掉下来的眼泪,收起吊儿郎当的坏。

他眼神柔和,掌背温情脉脉地刮擦过姜嘉茉的眼睑。

“哭什么啊。”

裴京聿垂眸和她讲话,连续不断地渡给她力量。

“比起楚山海,我想你更希望把罪证交给他,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