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奔波一上午,沈青宛午饭后便去休息了。 池木、池棠每日……
奔波一上午,沈青宛午饭后便去休息了。
池木、池棠每日上午读书习字,下午跑出去玩,此刻只有池也一人在院中坐着。
因为她被沈青宛禁止出门,留在家中养伤。她软磨硬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不见沈青宛松口。
百无聊赖,池也便开始折磨……
开始训练小黑。
上次池家大房来找茬时,小黑那副怂样,她至今记忆犹新。
经过两个月的喂养,当初皮包骨头的小黑,如今已长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皮毛黑亮。
是时候给它壮壮胆了。
池也特意从空间商城买了一袋牛肉胡萝卜味的小狗饼干,拆开包装,抓出几块放在手心。
“小黑,过来。”
躺在太阳下休憩的小黑,听到主人呼唤,半睁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跑过来,趴在池也面前。
池也轻轻拍了拍它的狗头,为了提高小黑的训练积极性,在它面前丢了几块小狗饼干,最好能让它食髓知味。
就是不知道这饼干的味道合不合它的口味。
小黑头都没抬,搭在前腿上,鼻翼微微耸动,半天也不见它动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好似对眼前骨头状的小饼干不感兴趣。
池也眉头一皱,暗道:难道最近伙食太好,连狗都变得挑食了?
这可是她斥巨资买的。
正当她琢磨能不能退货时,小黑歪头,舌头一伸一卷,便卷走一块拇指大小的饼干。
只见小黑猛地支起脑袋,迅速站起身,几块小饼干便被它风卷残云般吃掉。
随后它蹲坐在地,歪着脑袋,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池也。
见主人不搭理它,小黑抬起左前爪,轻轻碰了碰池也的裤脚,嘴中发出低低的哼唧声,脑袋不停地拱她的手心。
“啧。”池也点点它的脑袋,感叹道:“我还没在这吃上牛肉,你倒先吃上了。”
牛作为卫朝主要的耕作劳动力,地位极高。
卫朝还专门为此制定了律法,禁止随意宰杀耕牛,除非牛因老死或病死等特殊情况,否则按律判罪。
因此,牛肉在市集上极为稀缺,而且价格不菲。
池也又拿出一块饼干,在小黑面前晃来晃去,“想吃吗?想吃就按我说的做。”
小黑的两只大耳朵直愣愣地立着,对池也的话充耳不闻,眼睛紧紧盯着池也手中的饼干,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下鼻子。
“汪。”
小黑等了许久,仍未等到池也把饼干喂给它,不由得焦躁地叫一声。
啪!
池也一巴掌拍在狗头上,双手捧着它的脑袋,严肃道:“不可以对着家里人汪汪叫。”
小黑的耳朵瞬间倒向脑后,讨好地摇了摇尾巴,脑袋搁在池也的膝盖上,乖顺地呜咽了几声。
见它这傻愣愣的样子,池也不禁叹息,将手中的零食喂给它,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已经是只成熟的大狗了,该承担起看家护院的重任了。”
“听懂你就汪一声。”
小黑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尖,歪着脑袋看向池也,眼神清澈。
池也:“……”
既然要重新做狗,里里外外都要做出改变才是,好跟过去划清界线。
池也揉了揉小黑的大耳朵,小声嘀咕道:“换个什么名字好呢?”
池也是个取名废,思虑许久,仍无头绪,当即说道:“要不然你以后就叫大黑?”
“噗嗤。”
不知何时醒来的沈青宛正站在门旁,见池也看过来,嗔道:“做什么跟小黑过不去?”
沈青宛款款走来,她不知池也为何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忍不住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手掌下滑,轻轻捏了一下池也的耳垂,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故意道:“不让你出门,便拿小黑撒气?”
池也感觉沈青宛摸自己的手法很熟悉,但此刻的沈青宛背对着阳光,周身镀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显得格外温柔。
她控住不住想要亲近沈青宛的心思,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眼神软软的,舒服的模样与方才的小黑如出一辙,就连反驳的声音也软软的。
“我哪有。”
沈青宛寻了一张凳子,在池也身边坐下,拿过她手里的零食,轻声唤道:“小黑,这边来。”
话音未落,小黑便极有眼色地跑到沈青宛面前,乖乖坐下,摇尾乞怜,引得池也一阵鄙视。
一旁的沈青宛倒是撸狗撸得很开心,小狗饼干一块块抛向高处,小黑旋转着朝空中跳跃接食,跟耍杂技似的。
池也不禁冷哼一声,“丢人现眼。”
面前的一人一狗玩得正欢,没分给她半个眼神。
小狗饼干喂完后,沈青宛头也不回,问道:“还有没有?”
池也眼神幽怨,似一利剑般直直射向小黑。
她面上虽端得一本正经,语气却暗含不满,“溺爱不好。”
沈青宛兴致正浓,闻声凉飕飕地瞥她一眼,伸出一只手,摊在池也眼前。
无奈之下,池也只得又取出两块,放在沈青宛手心,解释道:“不能给它吃太多了。”
池也首次训狗之旅,便因沈青宛的溺爱之举无疾而终。
之后半个月里,池也的生活也如同今日这般。
清晨,沈青宛与她一起去五味斋送菜;下午,她便在家里训练小黑,偶尔去空间农场看看水果的长势。
至于原因,自然是沈青宛担心她的伤口,担心伤势恶化。
修养三五后,池也自觉伤势已无大碍,便想着去衙门领赏银,也好早日把房子盖上。
但沈青宛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找不到开溜的机会,硬是宅在家中十多天。
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经过这些天的“魔鬼”训练,小黑已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了,如“握手”、“坐”、“卧”。
为此,池也没少在沈青宛面前得瑟。
多亏沈青宛的悉心照料,如今池也背上的伤口结了痂,好了大半。
于是池也又躁动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去衙门“交差”。
池也软磨硬泡、百般央求,才让沈青宛给她解了禁。
心中欢喜,池也抱起沈青宛转了几圈,随后便跑进堂屋里。
正如那日沈青宛所想的那样,池也早已为今日做足了准备。
她先是找人打听了一下,衙门酉时下值,她申时出发,趁他们下值之际,悄无声息地把赏银领了,以免被居心叵测之人盯上。
沈青宛推门进来时,池也已准备的差不多了,正对着镜子调整不对称的眉毛。
沈青宛乍然瞧见屋中的陌生“男子”,心中一慌,便想夺门而出。
“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青宛脚步一顿,定睛一看,轻声道:“池姐姐?”
“认不出了?”
沈青宛松了一口气,走近细细打量起池也。
只见她穿着那日买的灰色长袍,胸前平坦,裸露在外的小麦色皮肤又黑了一层,原本姣好的眉形被她画成毛毛虫状,看起来憨态可掬。
时隔半个月,沈青宛恍然大悟,这才弄明白池也那日去布衣轩的目的。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脱下外衫。
池也余光瞥见,心头重重一跳,手不自觉抖了一下,眉笔不受控制地在眉尾划出一条黑线。身上的束胸勒得她喘不过气,声线不稳道:“你干嘛?”
沈青宛默不作声,默默换上和池也一样的衣服。
平日里还算乖顺的人,每次有什么计划都会把她撇下,沈青宛心口好似有一块大石堵着,难受得紧。
换好衣服后,沈青宛一声不吭地坐在镜子前,拆散发髻,束于头顶。
此前池也已经领略过沈青宛的倔强,见她这幅模样,便知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
况且时间不等人,在磨蹭下去,只能等明天再去了。
但沈青宛的伪装实在差劲,旁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女子。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用费心处理沈青宛的脸部,只需用纱巾遮面便是。
想通这点,池也不再迟疑,双手搭在沈青宛肩上,轻轻一转,让她面向自己,柔声哄着暗自生闷气的沈青宛,道:“我来给你上妆。”
沈青宛轻轻“嗯”一声,两人算是和解。
池也在沈青宛的脸、脖子以及双手都涂了一层粉底。但沈青宛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看起来只是泛黄而已。
随后池也拿起眉笔,认认真真地为她描眉,稍稍改了一下眉形。
眉笔绕着中指转了一圈,池也收回眉笔,伸出左手挡住沈青宛的下半张脸,仔细瞧了瞧。
够用了。
她照旧先给沈青宛戴上一层口罩,白色纱巾覆在外面。
装扮好沈青宛后,池也继续捯饬自己,换了双鞋子,绦带系在腰间,最后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破布。
她悄悄将两只老虎的尸身放进驴车内,用破布盖得严严实实,再找几块碎石压住边缘,以防被风吹起。
池也东奔西跑,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沈青宛实在看不下去,按着池也坐下。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池也总是绑着高高的马尾,沈青宛料想她大概不熟悉,亦或者根本不会梳卫朝的发髻。
散落的发丝被沈青宛梳得服服帖帖,整整齐齐束在头上,再用一根木簪轻轻固定。
收拾妥当后,二人再次踏上前往临江城的路。
“你说衙门会不会不认账?”
银子还未到手,池也心里七上八下的,官府若是不肯给银子,她也毫无办法。
“不会。”
沈青宛信誓旦旦。
“你怎么知道?”
“官府不会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丢了威信,否则偌大的临江城日后还如何治理?”
区区五百两?
池也哽住,耳边响起那日告示墙前众人的话语,“五百两啊!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但沈青宛的话多少给了她点安慰。
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池也默默在心里祈祷。
第32章 临江县衙南北朝向,大门正前方立着一座青砖砌成的照壁,上面刻着形……
临江县衙南北朝向,大门正前方立着一座青砖砌成的照壁,上面刻着形似麒麟的精美浮雕,栩栩如生。
两边各立有一座威武的石狮子,威武凛然,气势逼人。
东面还有一个鸣冤鼓……
“站住!干什么的?”
不等池也看得更仔细,便被大门旁的一名衙役厉声喝止。
池也被吓一跳,缓了口气,轻轻拎起袍子的下摆,快步走上台阶。
待距那衙役几步远时,池也停下脚步,抱拳弓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她姿态放低,声音低沉,雌雄莫辨,笑道:“这位大人,小人是来领银子的。”
银子?
一左一右两位衙役对视一眼,眼里俱是疑惑。
自猎虎告示张贴至今,已有近一月,期间无一人前来。且老虎亦未曾出来作祟,县衙事务繁忙,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池也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二人一时没往那方面想。
“什么银子?”
方才喝止池也的那位衙役开口问道。
“大人请随我来。”池也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完便走在前面带路。
“男子”神神秘秘的样子令他们心生疑窦,二人对视一眼,手握刀柄,戒备地跟在池也身后。
只消发现她的异样,便将其就地正法。
池也领着他们二人来到驴车前,掀开上面的破布,温声道:“二位大人请看。”
两个并排的虎头首先映入眼帘,走在前头的那名衙役应激似的,横刀瞬间出鞘,白光一闪,刀刃擦过池也的鼻子,直直砍在扶手上。
靠!
什么毛病这是?
池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情急之下丢掉手中捏着的布,拉着沈青宛连连后退,拉着她左看右看,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急得声音都忘记做了伪装。
沈青宛惊魂未定,眼神惊恐。好一会儿,她才抚着胸口摇了摇头。
那两位衙役并未注意到池也的异状,回神后,用刀尖挑开布。
待老虎的全身露出后,二人持刀的手缓缓垂下,惊愣在地,久久无言。
伤了他们好几个弟兄的东西就这么……死了?
二人狐疑地看向池也,这样一副瘦弱的身板,竟能搞定两只老虎?
池也对这两位一惊一乍的衙役没什么好感,奈何银子还未到手。
她叹息一声,迎着二人惊疑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声音重新变得低沉,道:“二位大人莫慌,这两只害人的畜生已经死了。”
老虎尸身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两位衙役自觉失态,片刻后,看向池也的目光带了些敬意。
横刀重回鞘里,拱手作揖,其中一人道:“这位兄台,适才是我们兄弟二人失礼。烦请二位在此稍待片刻,容我等先去通报一声。”
说完,他朝身旁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匆匆行了一礼便向衙里跑去。
池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还了一礼,轻声道:“有劳大人。”
留在此处的衙役围着驴车转了几圈,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摸了摸老虎的皮毛,随即又迅速收了回去。
看来老虎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着实不小。
池也、沈青宛心中有几分好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
此时,池也的心底也松快了几分,衙役如此,想必他的上司也不会差到哪里吧?
她全然忘记了几息前还在心里吐槽他们一惊一乍的事。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派到衙里传话的衙役一脸喜色,边往文书房跑去边高声喊着。见门没关,顾不上礼仪,径直跑了进去。
“何事?”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国字脸,剑眉星目。闻声,眉头紧皱,不悦地看向传话的衙役。
此人正是新到任的县令王明远,正带着县丞和一干手下整理卷宗。
“启禀王大人,”衙役脸上喜色不减,匆匆行了一礼便站直身体,“大人往后再不用为永安村虎患之事忧心了!”
衙役一番话说得激动,却没说到重点。
“何意?”
“门外来了一个‘小兄弟’,带着老虎的尸身来领赏银!”
说完,似是觉得消息不够震撼,他又补了一句,“两只!”
“此话当真!”
县令王明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因激动泛起红晕,山羊胡微微抖动。
“不敢欺瞒大人!”
文书房内因着衙役带来的消息而噪杂起来,小吏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好好好!”王县令放下手中的卷宗,激动地拍了拍桌子,连声赞道,“临江城果然是能人辈出!”
“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众人纷纷恭维道贺。
王明远初到临江城,便遇到多年未曾出现的虎患问题。
永安村损失惨重,派去围剿的衙役无功而返,闹得人心惶惶。此事一直压在他心头,寝食难安。
心头的重担被卸下,王明远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来回在屋内踱步。
同样听到消息的县丞心痒难耐,提议道:“大人,不如我们一同出去瞧瞧?”
“对、对。”说着王县令便大步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下,差点撞上落后他一步的县丞。
只听他吩咐道:“速派几个人去把袁家、周家、许家,还有其余资助县衙赏金的人家请过来。另外再派两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永安村及周边的村子,以安民心。”
碰上这样一位雷厉风行的上司,众人也只得听令。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仍不见有人出来,池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县衙里张望。
这一看,便看见了乌泱泱的一片人。
县衙里那些听到消息、手头又无紧急事务的大小官吏,纷纷跟*在县令后面,队伍逐渐壮大。
为首的自然是王县令,县丞落后他一步。其他人衣着相近,许多人腰间还挂着横刀。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小灰驴走来。
池也看得头皮发麻,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沈青宛微微侧身,凑到池也耳边,低声提醒道:“走在前面,身着浅绿色官服的人便是县令,一会儿小心说话。
池也点了点头,随着人群越走越近,她又纠结起行礼的问题。按规矩,百姓见了官员是要跪下的,但她实在不想跪。
在她纠结之际,县令已带着众人来到驴车旁。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那死去的老虎身上,没人在意她和沈青宛两个大活人还在一旁站着。
这样也好,池也松了一口气。
车厢本还算宽敞,却被两只体型壮硕的老虎挤得满满当当,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碍于县令尚未发话,只敢小声议论。
“不是说永安村只有一只老虎作祟吗?怎地又多出一只?”
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脑袋,骂道:“你这呆子,比起这个,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打死这两只老虎的?”
周围的人闻声,纷纷将目光投向池也,因为这里只有这一个陌生“男子”。
池也直直地站在,任凭他们打量,神色自若。
这也是她做出这幅伪装的原因之一,人们总是下意识的认为,做成这种事的人,一定不会是女子。
若是她什么伪装也不做,大喇喇来领赏银,免不了被诘问一番。
最重要的是,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恐会给家中几人带去灾祸。
“大人小心避开伤口处,上面有毒。”
池也见那胆大的县令直接上手,赶忙出声制止,她可不想平白担上谋害县令的罪名。
王明远这才抬眼看了她们一眼,随后打量起池也。
高高瘦瘦,肤色偏黑,生得一副好面庞,除了那两道糊作一团的眉毛。
片刻后,王县令问道:“这两只老虎可是你打死的?”
池也上前一步,拱手作揖,“正是小人。”
“你叫什么名字?”
池也早有准备,脱口而出,答道:“小人姓武,家中排行老二,大人唤我武二便是。”
王县令捋了捋他的山羊胡,目光有些犀利,似能看破人心。他继续发问:“你竟能一人对付两只老虎?”
他派去剿虎的十多人,个个身手不凡,却负伤而归。
此举,一来确实心有疑惑,二来也是想向池也讨个法子,日后若是再遇到野兽袭人,也好有应对之策。
池也眼睛一转,半真半假道:“老虎凶悍无比,岂是小人一人能搞定的?小人家中还有一位兄长,我们兄弟二人听说永安村被袭之后,便下定决心为民除害。于是我二人带着弓箭,爬上永安村周边的树上蹲伏,一连几日才终于等到这害人的孽畜。我二人又怕不能将其一击必杀,引来它的报复,遂在箭头上抹了剧毒。那老虎中箭受伤后想逃回山中,我和兄长便悄悄跟在它身后,只待它毒发身亡便收了它的尸身。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只是……”
池也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像背书一样,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稍作喘息。
周围的衙役正听到精彩处,见她停下,催促道:“只是什么?快些说!”
缓了一口气,池也接着说道:“只是我们兄弟二人当时太过兴奋,不小心跟着进了深山,随后便遭遇了另一只老虎的袭击。先前我们躲在树上埋伏,才侥幸射伤第一只老虎。但那时我们正走在山林间,无处可躲,只好与其展开厮杀,个中凶险便不细说了,想必县衙里的各位大人也深有体会。”
“嘶。”
人群中参加剿虎的几名衙役打了个冷颤,只觉伤口隐隐作痛。
众人脸上神色不一,或后怕,或担忧,还有几人跃跃欲试,一脸兴奋。
池也抬起袖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哭诉道:“可怜我那兄长为了救我,身受重伤,至今仍卧床不起。”
话一出口,全场几十号人都露出同情不忍之色。
唯有沈青宛眉眼柔和,无奈地站在池也身后,静静看她表演。
池也这副模样她再熟悉不过,想到这是只有她一人知晓的秘密,心中不禁升起一阵隐秘的满足感。
王明远一脸正色,拍了拍池也的肩膀,安慰道:“令兄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虞。”
“多谢县令大人关心。”池也可没忘记此次的目的,客套完了,试探着开口,“时候也不早了,大人您看是不是……”
未尽之意,在场的人都明白。
王明远自然也明白,笑眯眯道:“不着急,再等等。”
池也心中警铃大作。
等什么?
池也敛了神色,回头和沈青宛交换眼神,暗道:这老头不会要赖账吧?
第33章 池也以为他要卸磨杀驴,心间气恼,脸色微凝,出口的话也少了几分客……
池也以为他要卸磨杀驴,心间气恼,脸色微凝,出口的话也少了几分客气,道:“王县令这是何意?”
心头大患已除,王明远此刻心情甚好,眉宇间的川字纹似乎也舒展开来。
他也不计较年轻人的失礼,再次捋了捋山羊胡,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天色尚早,还请武二兄弟稍待片刻。”
随后,王明远又拉着池也问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池也都一一作答。
县令彬彬有礼、滴水不漏,池也不好发作。
几个衙役推推搡搡,凑到池也身边,你一言我一语,询问起打虎的细节,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众人初闻消息时,皆以为来人定是个身材魁梧、脾气暴躁的壮汉,却未料到池也如此好脾气。
衙役面对这位谦逊的“小伙子”,也多了几分好感,甚至开始与池也称兄道弟。
而池也作为当事人,面上看不出破绽,心里却是有些急躁的。她只想拿了银子赶紧走人,担心回去太晚,池木、池棠二人会着急。
但又不得不提起精神应付,以免无意间得罪了这群“官老爷”。
正当池也又要开口委婉催促时,县丞一脸兴色,对着王明远说道:“王县令,人来了!”
池也不解,顺着他们的视线扭头看去,远远地便瞧见东边的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几丈宽的大路被围得水泄不通。
走在前面引路的几人皆是县衙中人,手中拿着锣鼓,敲得震天响。
池也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方才她就隐隐听到了锣鼓声,但她以为是附近谁家有喜事,没想到竟是冲着县衙来的。
“王县令,这是?”
王县令大笑两声,解释道:“永安村事发以来,临江城及周边百姓人人自危。本官此举也是为了让他们亲眼瞧瞧老虎的尸体,以安民心。”
停顿片刻,王明远又换了一副更轻快的口吻,道:“况且那日城中富商来县衙捐赠银两时,特意叮嘱本官,事成之后要即刻通知他们,本官也不好食言。”
不得不说,王县令打的一手好算盘。
百闻不如一见,让城中百姓亲眼看到老虎的尸身,一传十,十传百,效果可比贴告示好得多。
那边锣鼓喧天,喜气洋洋。池也却有些头晕目眩,心里的小人猛掐人中。
暗叹一句: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池也方才明白自己误会了王县令,强打起精神恭维了一句:“县令大人爱民如子,是百姓之福。”
但这事非得今天做吗?池也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池也不认得来人,沈青宛却从中瞧见好些个熟面孔。
她心中陡然紧张起来,紧紧握住池也的手,大半个身子藏在池也身后,心中提了一口气。
目光在人群中快速巡视几圈,几息后悄悄吐出一口浊气。
池也察觉到不对劲,回握住沈青宛的手,紧张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交汇,沈青宛轻轻摇了摇头,池也心下稍安。
待人群走的更近一些时,吵嚷声愈发清晰,叽叽喳喳的。内容虽听不太清,但语气中的兴奋与激动却是显而易见。
看来八卦真是人的天性。
池也一眼扫过去,至少有几百号人,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皆有。
这一看还真让她看见一个熟面孔。
五味斋的少东家袁行之,跟在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身旁。
坏了。
与五味斋签订契约后,两人又匆匆打过几次照面。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认出她,若是拆台那就不妙了。
敲锣打鼓的衙役,引着前面几位富商来到县令跟前。
那富商们个个雍容华贵,行礼后齐声道:“恭喜王县令!终除恶虎!”
王县令摆了摆手,谦虚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次多亏了诸位的支持,才能顺利平息虎患,日后临江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
池也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一群老狐狸互相恭维的场面,实在令人倒胃口。
但想到自己即将领到的赏银,也有他们出的一份力,心里倒也没吐槽得太狠。
虽然这些人可能各有各的小心思,比如经营名声,又或是单纯想在新县令面前卖个好。
这边几位大人物笑着寒暄,那边来凑热闹的城中百姓也没闲着,纷纷伸长脖子往池也的小驴车看去,热闹非凡。
“居然是真的老虎!”
“县令大人岂会弄虚作假!”
“我还从未见过真的老虎呢!”
众人兴奋之余,还有几分害怕,个个摩拳擦掌,却又不敢上前。
虎虽身死,余威犹在。
百姓欢欣鼓舞,被围在人群中的小灰驴却因这喧闹声有了脾气,不安地扬了扬前蹄。
池也见状,连忙上前安抚。
随后她走到县令身旁,小声打断还在交谈的几人。余光瞥见袁行之正在盯着自己,声音又沉了些,“王县令,我那驴儿有些不安分,恐它伤人,小人先把它牵到一旁拴着。”
王县令一拍脑袋,随手指了一个衙役,道:“你牵着这毛驴去歇息片刻,喂些吃的喝的,好生照料。”
“是,大人。”
小灰驴似是听懂了这话,竟未反抗,乖乖地跟着那衙役走了。
“多谢大人。”池也赶忙道谢。
“是我们临江百姓谢谢你才是。”说完王县令便往前一步,朗声道:“诸位乡亲,且静一静。”
见县令发话,噪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今日恶虎已除,举城欢庆。此次猎虎的大功臣正是我身旁的武二和他的兄长武大。他们兄弟二人心怀大义、不畏艰险,是我们临江百姓的骄傲!”
池也:“……”
“好!”
王县令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将现场的气氛推上高潮,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县令平易近人,底下百姓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武二兄弟能不能跟我们讲讲是怎么打死这老虎的!”
“就是!讲讲呗!”
池也尴尬地提了提嘴角,不等她开口,方才与她交谈的几名衙役便挺身而出。
“我们哥几个给你们演一遍!”
其中两名衙役扮作老虎,另外两名衙役扮作“武氏兄弟”。
池也乐得清闲,跟着众人一起看戏。
她时不时在沈青宛耳边吐槽两句,后者听得眉眼弯弯。
那几名衙役被现场气氛感染,热血沸腾,仿佛身临其境,越演越卖力,越演……也越夸张。
原本平淡的故事被他们演得一波三折。
“最后,武二兄弟纵身跃上虎背,手起刀落,将其一刀毙命!”
池也:“……”
她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老虎身上根本没有刀伤,麻烦编也编得靠谱点!
还跳上虎背,我看你是羊入虎口还差不多!
“好!”
观众可不管那么多,四人绘声绘色的表演赢得满堂彩,掌声久久不息。
你们几个做衙役还真是屈才了,真该给你们颁个影帝。池也心中不禁腹诽。
“武二兄弟果真是一表人才,气度非凡!”
“武二兄弟那是天神下凡!”
赞扬声不绝于耳,众人看向池也的目光也充满着狂热与崇拜。
“多谢各位厚爱。”池也拱手行礼。
“武二”举止从容,不卑不亢,宛若谦谦君子。
人群中一位大娘忽然扬声喊道:“武二兄弟可曾娶妻?若你尚未娶妻,我把女儿嫁给你如何!”
众人最爱看这种八卦戏码,顿时笑作一团,纷纷跟着起哄。
池也再次无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况且……
她扭头看了一眼沈青宛,心中暗道:她的心上人就在身边站着,可别乱点鸳鸯谱。
闻声,沈青宛心中猛地一紧,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住,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涌上心头。
此时的沈青宛尚未察觉到她的万千思绪,都在向她表明,她在吃醋。
那妇人的话语在她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沈青宛微微仰头去看池也,见她若无其事,一股无名的怒火自她心中升起,还藏着几分委屈。
二人无声地对视着,火花四溅。
一边是爱火,一边是怒火。
心里不痛快,手上便也不客气。沈青宛右手掐住池也腰间的软肉,狠狠地拧了一圈。
池也吃痛,却不明所以,只得伸出左手握住沈青宛的手腕,强忍痛楚,竭力维持住面上的神情,以免在县令面前失礼。
有人眼尖地瞧见二人私下的小动作,朗声道:“张老婆子,你真该找个大夫瞧瞧你的眼睛,人家娘子就在一旁站着,你还要给自己家女儿做媒,也不嫌害臊!”
众人恍然大悟,向二人投去暧昧的视线。
此时池也的右手牵着沈青宛的左手,两人的另一只手还在暗中较劲,视线交叠,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一对郎情妾意、眉目传情的恩爱眷侣。
池也和沈青宛俱是一愣,眨了眨眼,齐齐看向那出声之人。
沈青宛心中似有一颗种子悄然破土而出,生出一朵洁白的小花。
池也回神过后,本想推说二人是“兄妹”,却想起古人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
二人的举动显然过于亲密,这样解释恐怕不妥。
眼见更多人的视线投向沈青宛,池也索性就坡下驴。
她揽住沈青宛的肩膀往怀里一带,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挡住众人窥探的目光,调笑说:“我娘子性子内敛,大家莫要再拿我二人玩笑,否则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池也的一番话很接地气儿,立马拉近了与众人的距离。
方才众人还觉得“他”遥不可及,此刻也敢开起“他”的玩笑,打趣道:“想不到勇猛无比的武二兄弟也是个惧内的!”
周围立马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甚至有人笑弯了腰。
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都成了背景板,天地间的一切忽然黯然失色。
沈青宛只听到池也口中的“娘子”二字,心尖一颤,微微抬眸,心中的小花随风摇摆。
池也笑着摇摇头,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人,哪怕声音做了伪装,也能听出藏在其中的无限柔情。
“我不是惧内,我是爱惜我娘子。”
耳朵再次捕捉到“娘子”二字,沈青宛心中刚长出的小花似要被大风吹得连根拔起。
她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呼吸打在面罩,而后回弹到脸上,熏红了脸颊,眼角眉梢挂上春意,看得池也心动不已。
站在池也左边的王县令,笑得合不拢嘴,八卦的神情难以掩饰。
但他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清了清嗓子,勉强做出严肃的样子,道:“时候也不早了,来人啊!”
一声令下,衙役托着一个暗红色的木质托盘,上面还盖着一块红布,走到县令身边站定。
来啦!来啦!
池也激动地热泪盈眶,终于要拿到银子了!
王县令缓缓揭开红布,上面放着十块五十两的银元宝。
随后他便将托盘递给池也,正色道:“武二兄弟,这是衙门先前承诺的五百两银子,你收好。”
又是一阵惊叹声,众人眼中皆是艳羡之色。
王县令在众目睽睽之下发放赏银,不仅是为了打破先前城中百姓对衙门的质疑声,也是在立威。
池也可不管那么多,见到银子,她也乐得配合。只见她双目放光,随便在衣袍上抹了抹手心的汗,双手接过托盘,朝着县令鞠了一躬,“多谢县令大人!”
王县令见她上道,抬手捋了捋山羊胡,满意地点点头。
“武二兄弟,这虎皮可否卖于我?”袁行之身边的中年男子问道。
池也怔在原地,这事她倒没想过。她眉头一挑,心中便有计较。
不如把这难题抛给县令,也算是卖他一个面子。
“我已经拿了县衙的赏银,此事便做不得主,你当问过县令大人才是。”
王县令“哈哈”大笑两声,对池也是越来越满意,朗声道:“袁兄若喜欢,尽管拿去。”
池也想起,五味斋的刘掌柜曾说过,他们东家出了一百两,想来县令如此好脾气,多半是为此。
事情既已办妥,池也便想溜之大吉,恭敬道:“县令大人,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晚了家里人会着急。”
“好,好,路上小心。”
稍作停顿,王明远又接着道:“武二兄弟家住何处?若是日后再有此类事件发生,也好寻到你。”
池也没料到还有这茬,眼睛一转,打了个机锋,道:“再有下次,县衙只管贴出告示,我看见了自会前来。”
这是不愿意告知的意思。
王明远瞬间明了她的意思,这是害怕被歹人盯上,毕竟刚得了五百两银子。
难怪方才问‘他’名字,‘他’只说在家中排行第二,想来早就做好了准备。
王明远眼睛一眯,目光变得锐利,恍然惊觉,只怕连姓氏也是假的吧?
但县令并没有为难池也的意思,半真半假道:“下次县衙可出不起五百两了。”
池也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神情,玩笑道:“下次管饭就行。”
王明远笑着拍了拍池也的肩膀,便放人离开。
第34章 天空的亮色逐渐退去,临江城中却依旧人来人往。 池也、……
天空的亮色逐渐退去,临江城中却依旧人来人往。
池也、沈青宛坐在驴车上,朝城门驶去。
“你觉得王县令那人怎么样?”
今日见到县令本人,池也立刻想到沈青宛的事,便一直在暗暗留意着县令。
目前看来,王县令此人还算正直,但私底下为人如何却不得而知。
迟迟没听到沈青宛的回答,池也扭头看她,见她出神,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青宛?”
沈青宛缓缓转过头,眼神呆滞地看向池也。
她的脑海中仍回荡着一声声“娘子”,每响起一次,心底便涌上一阵欢喜。
可是,沈青宛忽而蹙眉,心间涌起一阵失落。
她和池也都是女子,也可以做一对寻常夫妻吗?
想到“夫妻”二字,沈青宛脸颊微微发热,眼神闪烁。
“青宛?”池也又轻轻唤了一声。
沈青宛似是被这声音惊着,身子一抖,猛然回神,涨红着脸,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恼:“谁是你娘子?”
话一出口,沈青宛不自觉咬了咬嘴唇,微微低头。好在有纱巾可以遮挡一二,遮住了她的窘迫。
池也:?
池也看不清她的神情,以为沈青宛介意她叫她娘子的事。心间低落,嘴里也泛起苦涩,只好解释道:“刚才事态紧急,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我也是怕你被人认出来,你不要往心里去。”
池也整个人似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丝毫不见方才的意气风发。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方才池也亲热地喊她娘子、说爱惜娘子,难不成是在做戏?
沈青宛目露惊愕,眼眸酸涩,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袖,脑中一片空白。
片刻后,委屈漫上心头,害怕心中的失落被人听去,沈青宛只低低应了一句:“嗯。”
原来只有她一人在意此事,自作多情罢了。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也没人再管什么王县令。
池也默默地赶着驴车,沈青宛的沉默让她心慌。她心中急切地思索着合适的话题,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无果。
突然,前面的小巷毫无预兆地冲出数人,拦住她们的去路,池也连忙勒停驴车。
池也怒气翻涌,刚想骂一句“不长眼”,却见前面那人有些面熟。
只见袁行之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身后的几个小厮亦是气喘如牛。
池也按兵不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袁行之想开口说话,却发觉肺部火辣辣地疼,只能大口地喘息,摆了摆手。
“留……留步。”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池也不知袁行之是否发现自己的身份,以及他的来意,依旧压低了嗓音。
袁行之贼兮兮地环顾四周,快步走到池也身边,凑近一点,小声道:“池姑娘,是我,袁行之。”
池也正欲反驳,却听他嘿嘿一笑,得意道:“本来我还不敢确定,但我认出了你这驴儿!”
方才袁行之未在县令面前戳破她的身份,想来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池也也懒得再装下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袁行之的到来也给池也提了个醒。
方才陷于情绪之中,竟放松了警惕。她小心地巡视四周,见四下并无异常,稍稍心安。
消息应当没那么快传开。
“你家住永宁村,又驾着驴车,从县衙去西城门,无非这么几条大道。我在临江城生活了二十年,对城里的小街小巷那是一清二楚。只要跑得快,肯定能追上你。”袁行之深吸一口气,又笑道,“就算追不上,明日在五味斋也能堵到你。”
池也讶异,初见他时,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太深入人心,没想到说起这些竟头头是道。
“你找我有事?”
“那两只老虎真是你打死的?”
“你觉得呢?”
“嘿嘿,你何时再去打虎?能否把我也带去,我也想与那老虎过几招,在我那几位好友面前出出风头。”
说起这个,袁行之眼冒精光,语气激动得发颤,摩拳擦掌,手脚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跃跃欲试。
池也听得心惊肉跳,嘴角直抽,目光中满是鄙夷,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为了出风头连命都不要了。
她方才怎么会觉得这人靠谱?
“你不怕死?”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袁行之看了看左右,又低声道,“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百两!”
池也果断地摇了摇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那老虎凶猛无比,我可保不住你。”停顿片刻,池也又故意道,“此次与我同去那人,被那老虎挠了一爪子,整个后背皮开肉绽,高烧不退。若不是为了生计,谁愿意去冒这个险?”
池也上下打量他一眼,目露不忍,叹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老虎一口便能咬断你的脖子,你这小身板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闻言,袁行之和身后的小厮不住地吞咽口水,齐齐捂住脖子。
“你爹不是向县令讨了一只老虎尸身吗?你就带它出去炫耀炫耀得了。”
若不是看在他是五味斋少东家的份上,池也才懒得跟他讲这么多。言尽于此,若袁行之执意要去送死,那她也没辙。
说完池也便驾着驴车离开。
沈青宛看着二人熟稔的样子,眸光愈发黯淡,心中酸涩不已。
“哎,别走啊!”袁行之小跑着跟上来,“你再仔细跟我讲讲打虎的经过。这样,我做东,我们边吃边聊,带上你娘子一起,我们……”
“不是,我……”袁行之尴尬地拍了拍嘴,看向沈青宛,“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沈青宛一怔,看向池也,等着她回答。
池也身子前倾,挡住袁行之的视线,推脱道:“这是我妹妹。吃饭就不必了,天色已晚,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等着,我不放心他们。”
她忽然想起出门前丢进空间的衣服,离开县衙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换上。
袁行之一路跟着她们,索性借借他的东风,也能挡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道:“少东家可否为我二人找一地方,换件衣裳,以免有宵小尾随。”
话落,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他们一行人。
袁行之全然不觉自己正被人嫌弃,沉思片刻道:“不如去五味斋,五味斋离这不远,我为你们安排一个空包厢。”
“多谢少东家。”
袁行之摆摆手,“池姑娘不必客气。”
池也、沈青宛坐在车上,袁行之和他一众随从走在一旁,徐徐朝着五味斋而去。
一路上,池也耐着性子应付袁行之提出的各种问题。无奈之下,只得讲把那日的事又讲了一遍。
碍着身份原因,沈青宛不便开口。
她安静地听着二人闲聊,时不时侧头看向池也。
驴车行至十字路口,向右拐去,却见远处围了一群人。
池也皱眉,“前面怎么回事?”
袁行之扭头看了一眼,“云烟楼,临江城有名的烟花销金之地。八成又有人没带银子,被人赶了出来。”
“啧,袁少爷倒是精通此道。”
池也平生最讨厌黄赌毒,忍不住出言讥讽,看向袁行之的目光多了几分厌恶。
袁行之神色大变,语气焦急道:“池姑娘莫要乱说,我平日不过与几位好友吃酒喝茶,最多斗斗蝈蝈,从未踏足烟柳之地。”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紧张什么?”
“若是被我娘听到什么风声,她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几人百般无奈也只得继续往前走,否则便要绕个大圈子,况且来时的路也已被堵上。
离得近了,池也一行人方才听清楚云烟楼门前发生了何事。
“我跟丽娘两情相悦,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池也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透过人群往里看去,驴车缓缓停了下来。
“就凭丽娘的卖身契在我们手里!”
“给我打!狠狠地打!”
躺在地上的男子被打得鬼哭狼嚎,仍在扯着嗓子喊道:“丽娘!我一定会帮你赎身!”
“呸!你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酸书生,也敢说给丽娘赎身?”
这个王升小气的很,屁事又多。
丽娘斜倚在门框,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眸光藏着不屑,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楚楚可怜:“只要王郎能记得丽娘,丽娘便心满意足了。”
“想赎身,行,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没钱在这装什么大爷,赶紧滚!”
池也眉头一挑,还真是熟人。
被打的人,正是原主的未婚夫王升。
王升爹娘逢人便说,他们家升儿在城里读书多么刻苦,将来定能高中。
若是他爹娘知道王升整日流连在青楼妓馆,不知会作何感想。
“啧。”池也轻哼一声,饶有兴趣地看他们狗咬狗。
闻声沈青宛、袁行之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她。
“这人你认识?”袁行之开口问道。
“不认识,但有仇。”
袁行之听后,二话不说,转头吩咐身旁的小厮,低声道:“你们几个给我盯紧他,趁机把他套麻袋打一顿,手脚干净点。”
想起池木、池棠死去的姐姐,池也脸上的神色淡了几分。她并未出声制止,只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别闹出人命。”
“放心吧。”
沈青宛眸中的失落更甚,她忽然发觉自己对池也知之甚少。
她不知池也与谁交好,也不知池也的喜恶。
沈青宛眸色渐深,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座茅草屋,关上门,这样池也便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想让池也的视线只落在她身上,她想让池也的眼中只装得下她一人。
驴车仍在缓缓行驶,过了云烟楼,再转个弯,没多久便到了五味斋。
池也和沈青宛顺利换好衣服,卸去伪装。
临别之际,袁行之送给她们一只五味斋招牌“荷叶鸡”。
第35章 与此同时,袁行之派去教训王升的小厮,也找到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
与此同时,袁行之派去教训王升的小厮,也找到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
王父王母为了让儿子能安心在县学读书,特意在临江城租了一间小屋子,省得他每天在家和书院之间来回奔波。
王家虽说有些积蓄,但对于临江城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再加上县学的束脩、昂贵的笔墨纸砚,王家也只是勉力维持。
因此,租的小院位置便偏僻了些。
云烟楼的打手下手狠辣,王升一瘸一拐地走在往常回家的路上,身上疼痛难忍,忍不住骂道:“这群王八羔子!傻子才会花一千两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
王升暗嗤:我若是有一千两,定要云烟楼的花魁如烟姑娘日日伴我左右,谁还在乎什么丽娘!
他曾远远地看过如烟一眼,那身段、那舞姿真是让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
王升目露淫光,舔了舔嘴唇,不小心牵动脸上的伤处,疼得龇牙咧嘴,丑态毕露。
七拐八拐,他走进一处无人的小巷子。
月黑风高,袁家的四名小厮相互递了个眼神,快步上前。
待走至王升身边,突然发难,其中两人一左一右钳制住他的胳膊,紧跟着一人往他头上套了一个黑袋子,最后一人迅速用麻袋将他整个人罩住,动作干净利落。
这条路王升不知走过多少遍,从未出过事,谁成想身后传来的那些脚步声竟是冲他来的。
他懵了一瞬,随后便拼命挣扎起来,惊恐道;“放开我!你们是谁?”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如此猖狂!还有没有王法!”
袁家小厮没有理会他他,暗嗤一声,一把将他推倒在墙边,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他们本就十分钦佩池也,又得了少爷的命令,做起事来格外卖力,四双手脚齐齐招呼在王升身上。
“啊!救命啊!”
“来人啊!”
“救命啊!”
可四周寂静无声,月影朦胧,附近的人都是寻常百姓,早早吃完饭在家歇着了。
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说不定被揍的是哪个地皮流氓,犯不着为这种人出头,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求救声无人回应,王升接连挨了两顿打,被打得神思不清,蜷缩在麻袋里,又换了一副嘴脸。
“各位英雄好汉饶命!我错了,我给你们赔礼道歉,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呸!”一位年纪较小的小厮忍不住出声讽刺,“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好好想想,该给谁赔礼道歉!”
说完,他出手的动作更加凌厉。
王升脑袋一转,破口骂道:“云烟楼欺人太甚!竟派你们这些龟公来暗算我!”
“啊!”
袁家小厮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死不悔改!
随即一想,这家伙平时肯定没少得罪人,有了替罪羊。他们下手便没了顾忌。
“救……救命!”
王升有气无力地呼喊着,袁家小厮见状收手,没要了他的命。几人啐了一声,悄悄离去。
王升撑着最后一口气,扯掉麻袋和头套,狠狠摔在地上。
他背靠着墙坐了起来,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胸膛起起伏伏证明他还活着。
身上疼痛难忍,王升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阴狠地盯着向云烟楼的方向。
他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停,艰难地回到家中。
有人欢喜有人忧。
“开饭喽!”
池也端着拆分好的荷叶鸡,稳稳地将盘子放在桌子上。
此时外面漆黑一片,几人坐在堂屋的四方桌旁,烛光摇曳,影影绰绰,显得格外温馨。
“大姐,你和沈姐姐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池也刚坐下,池木便忍不住问道。
他和池棠两人早早地做好了晚饭,饭菜热了两遍也没等到二人回来。
“先吃饭,等下再细说。”
池也饥肠辘辘,赏银到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此刻她胃口大开,端起碗筷,狠狠地扒了一大口米饭,又夹了几筷子菜塞进嘴里,吃得狼吞虎咽。
“啊!”
池也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还是家里最舒服。
一桌普通的饭菜被她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旁边三人见状也迫不及待地动筷。
和池也一样,三人也是饿得肚子咕咕叫。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碗筷碰撞和四人吞咽的声音。
肚子渐渐有了些饱腹感后,池也放慢进食速度,边吃边问道:“小木和棠棠想住新房子吗?”
兄妹二人俱是一愣,把头从碗里抬起来。
两人吃得油光满面,池棠的嘴边还挂着几颗米粒,疑惑地看着池也。
哪来的新房子?
池也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呆瓜,不禁笑出声。她放下碗筷,走到角落的衣柜旁,从中“拿”出今日才得到的五百两银子,放在桌子旁。
两兄妹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圆圆的,像是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们似是觉得自己在做梦,抬手揉了揉眼睛,眨眨眼,见那十块大元宝依然还在桌上,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哇!”
池木池棠一人捞了一块大元宝抱在手里,一刻不舍得撒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压抑着兴奋小声问道:“大姐,这得有多少银子?”
两兄妹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爹娘还在世时,拿回家的多是些碎银或是铜板,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元宝。
池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伏下身子,伸手比了个“五”,压低声音,悄咪咪道:“一共五百两,现在你们手里一人拿了五十两。”
见池也偷偷摸摸的样子,沈青宛嘴角微微上扬,笑着摇了摇头。
“五……”池棠惊得拔高声音,随后马上用小手捂住嘴,“五百两!这么多!”
池木年纪稍大一点,回过神后,好奇地问道:“大姐,你从哪赚这么多钱?”
“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件事呢。”池也心虚地看了一眼沈青宛,清了清嗓子,“我和沈姐姐今日去帮官府做事,这银子是县令大人亲自赏给我们的,所以才回来晚了。”
沈青宛:?
你要编故事就好好编,扯上我做什么?
池也模糊掉事情的经过,只简单地交说了个开头和结果。
“县令大人?!”池木小声惊呼,一脸崇拜地望着池也。
“嘘!”池也食指竖在嘴巴中间,神神秘秘地往四周看了看,“县令大人命我们保密,不能告诉其他人。”
兄妹二人立马放下手中的银元宝,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不住地点头。
他们一定会保守好这个秘密!
“大姐,你赶紧把银子藏起来。”
兄妹二人慌慌张张地把银子推到池也面前。
池也将银子放回“原处”,回头只见沈青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轻咳一声,回到座位。
随后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荷包,数了四十个铜板,平分给池木和池棠,道:“这是给你们的零用钱,想买什么都可以,每个月都会有的。”
池也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怎么清闲过,兄妹二人也乖得很,从未伸手问她要过钱,她一时疏忽竟把这事忘了。
方才看到他们双眼放光,才恍然惊觉。
这样一来,日后村子里再有货郎前来,他们也能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谢谢大姐!”
池棠倒腾着小短腿,跳下长凳。她拉住池也的衣领,踮起脚,吧唧一口印在池也的脸颊上,兴奋地跑去藏自己的小金库。
池也笑了笑,无奈地擦掉脸上的油渍,又拿出几两碎银,递给沈青宛。
沈青宛看着眼前的这双手,有些气恼,恼她把她当成和池木、池棠一样的小孩子。
明明自己只比她小了几个月,沈青宛赌气地强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无需给我月钱。”
“身上带点银子总归要方便一点。”
沈青宛抿唇,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别处,仍是不肯接。
余光瞥见兄妹二人重新回到饭桌,池也只好先作罢。
她有些琢磨不透,也不知道小祖宗到底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