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V三合一
窗外月色如水,池也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似被一层白纱笼罩,模糊不清。
沈青宛却迟迟没有入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也变得分外清晰,一下一下敲在沈青宛的心间,似与她心口的跃动同频。
听着耳边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沈青宛咬了咬唇,起身下床。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池也地铺旁,偷偷掀开她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躺进去,动作十分缓慢。
沈青宛刚躺入半个身子,池也乍然惊醒,本就凌厉的双眸,此刻更添几分戒备与狠戾。
池也身形一动,如鲤鱼打挺般起身,一招制伏“小贼”,将其双手反剪置于背后,右手习惯性探向后腰。
“啊!”沈青宛痛呼出声。
于此同时池也右手摸了个空,闻声一愣,理智回笼,方才明白自己闹了个乌龙。
池也连忙松开钳制住沈青宛的双手,坐回床铺上,胸腔中的心脏仍重重跳着。
方才她还以为身份暴露了,她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心中满是无奈,轻声道:“青宛,你这是在干嘛?”
沈青宛下午为她这些时日的反常找了个“正当”理由,此刻被当场抓包,面上仍是一片坦坦荡荡,行事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她干脆利落地拉着池也一起躺下,顺手给二人盖好被子。
沈青宛心安理得地枕在池也的左臂上,拉过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在池也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不急不缓地回道:“床上冷,我睡不着。”
两人的姿势同那晚如出一辙。
哦,也不一样。
沈青宛双手环在池也的腰窝,冰冷的双脚轻轻搭在池也的脚背上取暖。
不知是真冷,还是做贼心虚。
池也虽然心疼她手脚冰凉,但她更心疼此刻的自己。
“地上不是更冷?”
沈青宛态度坚决,“床上更冷。”
池也:“……”
温热的呼吸洒在池也的颈窝,引得池也微微战栗。
温软在怀,池也清醒地感受到,沈青宛身上的温度透过中衣传到她的掌心,似要灼伤她的手掌。
缕缕香气飘来,池也有些心猿意马,努力控制住双手定在沈青宛腰间,思绪却不知飘荡在何处。
“刚刚弄疼你没有?”池也温声问道。
方才她神思不清,下手没个轻重。
沈青宛作乱的手一顿,眼眸灵巧地转了一圈,细声细气答道:“疼。”
池也心中一阵自责,忙不迭替她揉了揉手腕。
不知为何,池也心底忽然升起一个令她惊恐的念头,“你不会把我当成你娘了吧?”
沈青宛理直气壮道:“才没有,我只是将你当作姐姐。”
池也的心底瞬间破开一个大洞,心中的旖旎消散不见,只觉今夜格外寒冷。
姐姐?
池也捏住沈青宛的后颈,微微拉开距离,咬牙切齿道:“谁家姐姐妹妹这样睡觉?
沈青宛稍一用力,便轻易挣脱开来,又把脸埋进池也颈窝,“你和我呀!”
还未安静片刻,沈青宛刚有点热气的双手又开始作祟。双手顺着衣摆钻进衣服里,轻轻贴在池也的肚子上。
“你的肚子为何摸起来硬邦邦的?”
说完便又摸了两下。
池也闷哼出声,一半是因为冰的,一半是因为沈青宛到处煽风点火的手撩拨得心神不宁。
这当然是因为她常年健身,腹部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而此刻她又浑身紧绷。
不等池也回答,沈青宛手上摸索两下,又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没有穿肚兜。”
语气十分肯定。
池也欲哭无泪,眼眶湿润,眼尾泛红,额头生出细密的汗水。
顾不上回答沈青宛的疑问,池也一把抓住她还想往上作乱的手,扣在腰间,“老实点。”
明明该是一句充满警告意味的话语,可偏偏池也发出的声音绵软,让人以为在撒娇卖乖。
池也狭长的双眸在黑夜中眨了又眨,复盘到深夜,却仍未想通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真要命!
毫无意外,池也再一次失眠。
池也看着怀中的沈青宛,睡得安稳香甜,多少有些没心没肺,丝毫不顾及她的死活。
虽然心中无可奈何,却也盛满了欢喜。
她悄悄收紧怀抱,耳畔的呼吸声,轻柔而绵长,宛如世界上最动听的乐章。
渐渐地,池也合上眼眸。
夜色渐浓,如水的月光洒满窗台。屋内呼吸悠长,屋外虫鸣低吟,在这静谧的夜里交织、共鸣,衬得这月色愈发温柔。
……
翌日清晨,依然是沈青宛先醒来,但这次是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是她近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她轻抬手腕,掩住嘴边的哈欠,睡眼惺忪,转身与池也面对面。
池也还未苏醒,脖子上的白玉从衣领中滑出,露出半边。
沈青宛一眼瞧见,目光便被那半边白玉吸引。
她曲起莹白的指尖,勾住池也脖间的黑绳,顺着绳子将白玉轻轻取出,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沈青宛凝眸细看上面的文字,却是一头雾水。
手指微动,她翻过玉佩另一面。上面雕着一扇古朴的大门,周围环绕一圈麦穗。
沈青宛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文字,雕刻在上面的图案也是前所未见的精致。
她看得入迷,手上力道不觉加重,惊醒正在熟睡的池也。
这天池也又是晚睡早起,哈欠连天,眼睛干涩不已,眼底隐隐发黑。
一个翻身,带走沈青宛手中的白玉。
沈青宛跟上去,半边身子压在池也身上,再次拿起那块白玉,问道:“这上面的符文是何意思?”
自从知晓池也的身份,沈青宛但凡看到没见过的东西,总会开口问上一问。
闻声,池也睁开一只眼,低头去瞧,却见沈青宛衣领半敞,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以及大片的白腻。
池也眼神闪烁,慌忙移开目光,伸手攥住沈青宛散开的衣领,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强装镇定道:“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便要推开沈青宛起身,睡前这样,醒来还是这样,实在是考验她的定力。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池也轻叹一声。
沈青宛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
方才看见的风景,在池也脑海里挥之不去,心神恍惚,随口答道:“救命用的。”
沈青宛还想继续追问,可池也眼底的乌青太过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她顿了一下,心思一转,轻声问道:“昨夜未睡好吗?”
池也眼中的委屈再也藏不住,猛地转过头来,幽怨地盯着始作俑者,吓得沈青宛缩了缩脖子。
分床睡!
今晚必须分床睡!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心软!
池也照常先去五味斋送菜。
结了钱,她马不停蹄地去了西市,买了一床新被褥,柔软厚实,定不会再冻到沈青宛。
池也对自己的决定颇为满意,毫不犹豫地付钱,扬长而去。
还有昨日沈青宛点名要吃地锅鸡,池也怎会舍得让她失望?
买完被褥后,便径直去买了鸡。
临江城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道两旁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池也忽地瞧见一家糕点铺子,那揽客的小二见她停下脚步,便小跑着上前来,躬身道:“姑娘可是要买些糕点?我们元记糕点铺是这临江城的老字号,味道自是不必说,保管让您回味无穷!”
见她犹豫,小二又接着道:“姑娘若不信,可以进来先尝尝。”
那小二伶牙俐齿,长了一张巧嘴,笑容满面,让人不由自主信了三分。
池也抬脚跟在他身后,进了店里,那小二更是如鱼得水。
舌灿莲花,把那些糕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芙蓉糕外层酥松,内里柔软,轻轻咬上一口,便好似置身一片芙蓉花海之中。”
说着小二便夹起一块芙蓉糕递给池也。
池也边吃边听他介绍,虽然味道没有他说得那么夸张,但滋味确实不错,上面的花纹也是十分细腻精致。
想到今日池木、池棠的小伙伴要来家中,池也便要了绿豆糕、糯米糕、芙蓉糕各九块。
小二喜不自胜,用油纸将糕点仔细包好,叠成方形,打了个漂亮的结,动作熟练且细致。
池也伸手接过,数了五十七个铜板递过去。
于此同时,池也右侧突然伸出一只手,同样朝着店小二递出一串钱。
紧接着,一道男子的声音传来,“姑娘若不嫌弃,今日的费用,便由在下承担。”
陈知煜在一旁听了许久,见池也终于选定要买的糕点,便抢先一步递了银子过去。
池也闻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角下弯,冷声道:“滚。”
“这……”
店小二在元记做工已久,自是知晓来人的身份。他不过是在城中讨个生计,不想得罪任何人,一时间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池也可不管这么多,走到一旁,将钱放在柜台上,看都没看那男子一眼,拎着糕点转身离去。
小二见状松了口气,面上重新堆满笑容,扬声道:“姑娘慢走。”
陈知煜见状亦不恼,从容地打开扇子,扇了两下,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敢问姑娘芳名?”
“前面有个茶肆,可否请姑娘赏个脸,共饮一杯?”
池也面不改色,始终没搭理身旁这只喋喋不休的苍蝇。
陈知煜没急,他身边的几个仆从倒是急了,熟练地快步上前,迅速围成一个圈,将池也困在其中。
配合相当默契,看起来没少做这样的事。
“我们少爷请你这种乡野村妇喝茶是你的荣幸,别给脸不要脸,知不知道我们少爷是谁?”
领头的仆从陈平眼高于顶,鼻孔对着池也,面相凶狠,语气满是不屑。
池也见前路被挡,这才掀起眼皮,不耐烦地瞥了陈知煜一眼。
穿得倒是人模狗样,手里拿把折扇,下巴高抬,不可一世。
“谁家的狗也不能在街上乱咬人。”
周围的人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无人敢上前,但却都竖起耳朵,留意着这边的情况,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你!”陈平气得脸色通红,猛地上前一步,怒道:“我们家少爷乃是……。”
是谁也不好使!
这一行人定是为非作歹惯了,池也深知此事绝无可能和平解决。
于是,她率先动手,踹得陈平踉跄后退,狼狈不堪。
幸而陈平身侧的两名随从及时扶住了他,稳住身形后,陈平气急败坏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哎,小心着点,别把人打坏了。”
陈知煜说完便背过身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好似不忍心看这残忍的场面。
陈知煜本以为此次会像以往那般无往不利,悠然立于一旁。
然而,他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反倒是传来仆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陈知煜察觉事情不对,猛地回头。
刚转过身,池也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一拳砸到他眼睛上。
池也担心引来巡防兵,多生事端,不欲与他纠缠,遂转身朝着反方向大步离去。
手中拎着的糕点完好无损。
陈知煜一手捂着眼睛,一手用扇子指着池也。
从未失手的陈知煜,在闹市丢了面子,怒上心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追。”
陈平赶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龇牙咧嘴地小跑到陈知煜身边。
“少爷息怒,此人不简单,下次多带些人,定能把她拿下!”
周围人头攒动,池也早已不见踪迹。
陈知煜这才罢休,朝着周围的人吼道:“看什么看!”
两旁的小摊小贩纷纷收回伸长的脖子,一个个低下头,装作摆弄身前的东西,不知在忙些什么。
池也离开后,没在城中多逗留。
回到家中,几个小萝卜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开心的事。
池也打开装着糕点的油纸包,一样挑了一块出来,单独放在油纸包里,递给沈青宛,剩余的分给院子里的孩子。
随后又从怀里拿出一本《西游记》递给她。
这本定制版《西游记》,无论从字体、封面还是印刷都与卫朝的习惯相同,方便沈青宛翻看。
“这是?”
沈青宛接过,随意翻了两页。
“你就当话本看,不喜欢我再给你换其他的。”
池也回家的途中挑挑拣拣许久,也没想好买哪一本,怕给沈青宛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思忖良久,索性买了一本《西游记》,四大名著总不会出错。
安排妥当后,池也独自一人进入厨房,准备杀鸡。
有了上次的经验,池也显得胸有成竹。
她先往锅中加了几勺水,生火后,往灶膛里多添了两根木柴,随后开始杀鸡放血。
沈青宛捏了一块绿豆糕走到池也身旁。
池也意动,但瞧见手上溅了不少血,便道:“你吃……”
话未说完,沈青宛便举着绿豆糕送至她嘴边。
一手捏着绿豆糕,一手托在下面,接住掉下来的残渣。
池也生怕碰到沈青宛的手指,寻了个合适的角度,低下头,克制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
她笑着看向沈青宛,只觉这味道胜过在店里尝的千百倍。
池也吃完绿豆糕,好似打了鸡血一般,风风火火地在厨房忙碌,脸上挂着浅笑。
不多时,午饭便已做好。
“吃饭啦!”
唤了两三声,池木、池棠早已在饭桌前坐下,沈青宛却依旧端坐在原处,不为所动。
池也无奈,只好走到她身前,抢过她手中的书,高高举起,柔声道:“先吃饭。”
沈青宛原本对“话本”无甚兴趣,可实在无聊,便随意翻开看了几页。
这一看便停不下来,此时她正看到紧要处,一颗心悬在半空,书却被突然抽走了。
“哎、哎……”
沈青宛努力踮起脚尖,仍是够不着,便瘪了瘪嘴,不满地哼了两声。
池也微微一笑,牵起沈青宛的手腕,带至饭桌前,微微用力将她按在板凳上。
随后池也也跟着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鸡腿放入沈青宛碗中,调侃道:“这是上次答应给沈姐姐的鸡腿。”
这些时日,兄妹二人也与沈青宛愈发亲近。两人对视一眼,端起碗,躲在后面偷笑。
沈青宛脸皮薄,见状,红着脸瞪了池也一眼。
池也连忙笑着讨饶。
不知不觉间,伴随着欢声笑语,这一天已然过去。
日头西斜,暮色渐起,夜幕悄然降临。
池也将新被褥换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道:“新买的被子很暖和,今晚不会冷了,安心睡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青宛投来的目光,似乎有几分幽怨。
池也躺在地铺上,四肢舒展,摆出一个“大”字,长舒一口气。
待池棠睡熟后,沈青宛轻咬着嘴里的软肉,侧过身子,望向池也,眼底有些纠结。
新买的被子的确暖和,沈青宛冰冷的手脚也被暖得热乎乎的,只是……
沈青宛翻来覆去,心底的燥意惹得她难以入眠。
终于,她握了握拳,似是给自己鼓劲,掀开被子,一鼓作气睡到池也身边。
不等池也发问,沈青宛便给出自己的理由,“床上热。”
语气中有故意透露出的委屈。
池也:“……”
池也看着从怀中钻出的脑袋,心底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热也不行,冷也不行,她甚至怀疑沈青宛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来折腾她。
今日嫌冷。
明日嫌热。
甚至连怕压塌床铺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
那炕连着地面,怎么会塌?
每当池也稍有拒绝之意,沈青宛便哼哼唧唧,赖在池也怀中不肯起身。
不得不夸一句沈青宛聪慧,还未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感情,便可以轻松拿捏池也。
后来沈青宛兴许发现,不管她说什么离谱的理由,池也都会纵着她,索性连借口都不找了,等到池棠熟睡,堂而皇之地睡到池也身旁。
明明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单纯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却偏偏被沈青宛弄出几分偷情的意味。
一连数日,两人都睡在一起。
池也的黑眼圈一日比一日重,她都怕自己哪天扛不住,猝死过去。
或许老天也在垂怜池也,不忍她丢掉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西瓜、草莓种下不久,便让她遇到一个赚钱的机会,若是成功,眼下的窘境便可迎刃而解。
……
“我娘子家的表叔说,县衙已将猎虎的赏银加至五百两!”
池也刚一踏进五味斋的大堂,耳朵便自动捕捉到赏银五百两的消息。
池也意动,眉头一挑,放慢脚步,想要探听更多的消息。
大堂里,零星几桌客人正在吃早茶。
说这话的年轻男子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邻桌的人听了去,大堂瞬间热闹起来。
“此话当真?”
“岂会有假?我表叔在衙门当差,今日便会更换新的告示!”
“五百两!县衙这次真是下血本了!”
“前两日那老虎又出来为非作歹,听说死伤了不少村民,就连衙门派去的十余人都险些丧命!”
“就算赏金加到一千两,我看也没人敢去。”
几人摇头叹息,你一言我一语又谈起别的话题。
池也没再听下去,走到柜台前,看着正在拨弄算盘的刘掌柜,问道:“刘掌柜,他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刘掌柜瞥了那几人一眼,合上账本,停下手中的动作,答道:“永安村前日傍晚又遭老虎袭村,牛羊死了都是小事,好些村民也因此受了伤。那老虎凶猛异常,身形矫健,连衙门派去围剿的人也铩羽而归。”
说着刘掌柜叹息一声,道:“至于赏银,原本只有二百两,其余的皆是城里的几家富户主动出的,只盼早日平息此事,以免人心浮动。我们五味斋的东家出了整整一百两!”
停顿几息,刘掌柜忽然想到什么,叮嘱道:“我记得你是永宁村人,往来可得小心着点。”
永安村距临江城十几里地,消息一出,城中百姓也是人人自危。
而永安村与永宁村相邻而居,不过三五里地。
永宁村、永安村……
池也将这两个名字在舌尖过了一遍。
村子后面的山叫卧虎山。
之前没留意,现下才发觉,想必山中素有猛虎出没。
两个村子以此为名,便是想求个安宁,却终究没能躲过一劫。
若是老虎出没之地偏远难至,赏银的事便也作罢。
但事发地点在永安村,池也不得不多思量一层,万一哪天老虎闯入永宁村……
池也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愿再想下去。
须臾后,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此害不除,后患无穷。
池也沉吟片刻,问道:“永安村有几只老虎出没?”
“一只。”
池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只还好,放手一搏,兴许也能对付。
池也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白玉,况且她还有外挂,即便不能除掉老虎,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刘掌柜见她发愣,心底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面色微变,试探地问道:“你莫不是对那赏银动了心思吧?”
这念头来得莫名,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是池也能做出的事。
池也讪笑两声,心虚道:“没有,打听清楚情况好让家里人做好防备。”
打虎才是重中之重,至于银子嘛……
只是顺带的,谁会嫌钱多!
刘掌柜仔细打量她一眼,未发一言,也不知是否信了池也的这番说辞。
但不管他信不信,对池也来说都无关紧要,打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辞别刘掌柜,池也径直去了县衙门口。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该如何出手制服老虎。
近身肉搏显然不可行,力量悬殊且不说,老虎动作敏捷,再多两条腿,她也未必能躲得过成年壮虎的攻击。
若是被它咬上一口……
池也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摇了摇头,试图将那血腥的场面甩出脑海。
“让让!让让!”
后方传来一道严肃而低沉的声音。
池也转身,目光落在并排站的两人身上。
只见那二人身穿深蓝色圆领袍衫,领口、袖口均镶有黑色的边。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一柄横刀,手中各自拿着一张卷起的黄麻纸。
没猜错的话,这两名衙役手中拿着的应该就是新告示。
告示墙前早已被闻讯而来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忽闻此声,众人安静下来,自动向两边退去。
那两名捕快穿过人群,走到告示墙前,布告贴好后便默默地离开了。
池也敏锐地观察到,二人举手贴告示的动作僵硬,走路的姿势略显不自然。
看来刘掌柜所言不虚,想必这二人都受了伤。
县衙派去的人无功而返,士气自然低迷。
待二人走后,众人又迅速围成一团。
池也皱着眉看向眼前的人群,众人踮着脚尖,勾肩搭背,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神情热切。
人头攒动,她便没有往里挤。
忽然,人群爆出一声惊呼。
“赏金真涨到了五百两!”
“衙门真的会给五百两吗?”
“五百两,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莫非这位兄台有办法?"
方才说话之人连忙摆摆手,面露惊恐,仿佛身后真有老虎在追他,后退几步遁出人群。
池也游离在人群之外,确认消息属实后,便悄然离去。
“铛、铛——”
“铛、铛——”
池也离开告示墙,径直来了西市的一家打铁铺子。
这家铺子专门打造刀、剑、长枪等武器,工艺精湛、价格实惠,在临江城颇有名气。
她站在门口,屋内的老师傅左手拿着铁钳,夹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右手拿着铁锤,不断捶打。
看形状,应当是在锻造横刀。
火星四溅,池也忍不住跟着老师傅捶打的节奏眨眼,又往旁边跨了一步,远离危险。
她担心惊扰到正在打铁的师徒二人,一时没敢发出声音。
二人侧对着她,神情专注。
许久,二人停手歇息时,屋内帮忙的学徒才注意到她。
看到池也的一瞬,学徒有片刻的愣神。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姑娘来此,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要买一张弓。”
“不知是谁用?”
“我。”
学徒虽有一丝不解,却没多问,拿出几张一石弓放在桌子上,任池也挑选。
指尖在弓身上一一划过,池也眼神一亮,拿起一张通身透出红褐色光泽的弓。
弓身修长,曲线流畅,表面光滑,两端镶嵌着精雕细琢的兽骨。
她调整好姿势,左手持弓,右手钩弦,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好似锁定虚空中的猎物。
旁边站着的学徒见她毫不费力地拉弓,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惊讶。
如今的女子力气这般大吗?
池也越看越喜欢,头也没抬地说道:“麻烦帮我准备十只箭。”
半天不见他有动作,也不出声。
“诶?”
学徒出走的魂魄终于归位,躬身道歉。
“一共五两银子。”
学徒小心地将箭支装入箭袋,递给池也,接过银子,目送池也离开。
……
“池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池也双手戴着蓝色的橡胶手套,白色的口罩遮住她的口鼻,手持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轻轻搅动着破陶罐里灰褐色的汁液。
沈青宛蹲在池也身侧,说着便想拿起她脚边的东西。
“别动,有毒!”
池也急忙出声制止,手臂微微一抬,用胳膊肘推开沈青宛的手,语气严厉。
沈青宛一惊,神色慌张,瞬间收回手。而她却没能维持好平衡,身体先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没事吧?”
池也担心手套上的乌头汁液,沾到沈青宛衣服上,没敢伸手拉她。
“没事。”
沈青宛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尘,再度蹲到池也身边,不过这次离她远了些,似乎心有余悸。
见池也捂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沈青宛便明白这些陌生物件,大抵是用来保护她的。
“你弄这些做什么?”
为了确保猎虎计划万无一失,池也午后去山里走了一趟,细心搜寻半天,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乌头。
乌头有毒,池也打算将乌头汁液熬成膏状,涂抹在箭头上。
这样即使无法立即射杀老虎,也能使其中毒身亡。
池也犹豫片刻,答道:“我经常在山里走动,可以用它防身。”
池也只是含糊地回了一句,沈青宛面上便浮现出担忧之色。若是说了实话,平白惹她担心不说,她定会阻拦自己的行动。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乌头汁液被碾磨出来后,池也找来几块大石头,围成一个圈,将破陶罐架在上面,生火煎熬。
池也手中拿着小木棍,慢慢搅拌,直至汁液变得粘稠,熬成膏状。
“青宛,帮我烧点热水好吗?”池也举着双手,“等会我要洗手消毒。”
见沈青宛只是盯着自己,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池也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道:“求求你了。”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池也,眼神中透出几分委屈,故作可怜。
沈青宛无奈地嗔了她一眼,起身朝家里走去。
池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青宛,确认她回到家中后,从空间取出箭袋,认真地在每一个箭头上都涂上了乌头膏。
随后又快速地收回到空间里,晾干。
池也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确保没有残留的毒液。随后,她摘下手套和口罩,投入空间商城的回收处。
没错,系统就是如此贴心周到。
一站式服务,省心省力。
厨房里,沈青宛也已经烧好热水,舀出一勺,倒进洗脸的木盆,又掺了些凉水。
池也道了声谢,温热的水沾湿她的手掌,又在手心里挤了些洗手液。
掌心合拢,相互揉搓,手指交错,沿着指缝仔细搓洗,连指甲缝也没有放过。
沈青宛站在一旁,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池也的动作来回移动。
洁白的泡沫轻柔地裹挟着每一根手指,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这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眼睫轻闪,沈青宛蓦地想起,这双手夜夜轻放在她的腰间,掌心的温度穿越时空般烫在她的腰际。
腰间一软,身形微晃,沈青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池也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并未注意到沈青宛的异样。
她擦干手,见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想起刘掌柜说那老虎多在傍晚出没,从这里走到永安村至少需半个小时,池也便打算早点出发。
“等会我要出门办点事,可能要晚些回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沈青宛想起二人不冷不淡的日子。
她心中一慌,忙上前去,抓住池也的衣袖,语气有几分慌乱,“你又要忙?”
又?
池也回神,同样想起那几日的事情,心脏顿感闷痛,似有重物压在胸口。
她轻轻牵住沈青宛的双手,大拇指轻抚在她手背上,满目疼惜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这次是真的有事要忙,给我留些饭菜等我回来吃,我可不想饿肚子。”
池也试图说些调笑的话语,缓解一下紧绷的气氛。
沈青宛依旧闷闷不乐,低声问道:“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沈青宛很少对她提要求,若是放在平时,池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但这次要做的事情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她自己可以躲进空间里,但她不确定能否带沈青宛进去。
即便可以,池也也不会带她去,她不会让沈青宛置于危险之地。
“不可以。”语气温柔且坚定。
沈青宛低下头,抿了抿唇,长睫遮住眼底的黯然,问道:“那你何时回来?”
池也思索片刻,答道:“最晚戌时末。”
这么晚?
这人到底要去做什么?
沈青宛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乐意,但也没再说什么,好歹心里有个底。
若是被池也知晓她内心的想法,定会笑着回一句,“八九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然而,那样的生活也早已离她远去。
……
池也到达永安村时,太阳还未完全沉入地平线下。
永安村同永宁村差不多,村子里有几十户人家。
然而,村子里此刻却一片寂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不见行人,就连天上路过的鸟儿都显得孤零零的。
橙红色的晚霞悬挂在天际,为永安村平添了几分萧条与落寞。
池也走在小路上,忽地瞧见一户人家的大门上挂着白色的布条,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哭声。
虽不明显,却也足以让她了解门内的情形。
她走遍整个村子,发现共有三户人家挂着白幡。白幡在晚风中飘荡,诉说着无尽的哀思。
虽如此,她却不知到底死了几人,又有多少人因此受伤。
池也心里变得沉甸甸的,但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铲除老虎的决心。
决不能再有人因此受伤,或者丢掉性命。
这也是刻在她心底的信仰。
池也对永安村的地形与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选中一棵位置较好的杨树,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在粗壮的树枝上。
这里视野极佳,能俯瞰整个村子的情况,也不知那害人的恶虎是否会再来。
缕缕炊烟从各家的烟囱飘出,但始终无人敢出门,想来是害怕那老虎再来作祟。
池也一连蹲伏近两个时辰,屏息凝神,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心神难免懈怠。
月亮悄然升至高处,洒下一片银辉。
四周寂静无声,夜风吹来,树影晃动,就算是池也,难免也会觉得阴森。
“咕噜咕噜……”
腹中饥饿的叫声再次响起,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看来今日注定要无功而返,池也叹息一声,手脚麻利地爬下树。
她微微伸展腰身,拉伸一下僵硬的筋骨,准备小跑着回家。三五里路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就当是夜跑了。
想到沈青宛还在家中等着自己,步子又快了些。
沈青宛坐在堂屋的桌子旁,桌子上放着点燃的油灯。先前觉得精彩有趣的书,此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频频抬头看向外面。
忽然,趴在她脚边的小黑“汪汪”叫了两声,猛地起身,摇着尾巴欢快地向大门跑去。
沈青宛这便知晓是池也回来了,心底松了一口气,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她随手将书丢在桌子上,卷起的书页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盈的弧线,最终缓缓合上。
沈青宛跟着小黑跑出去,打开掩着的大门,等在门口。
隐隐绰绰间,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她微微提起裙摆,小跑着迎上去。
“池姐姐!”
见状,池也心中一暖,放慢脚步,笑着张开双臂。
沈青宛一头扎进池也的怀抱,双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脸颊在她胸口处眷恋地蹭了蹭。
池也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两只手护在沈青宛身后,心跳砰砰作响,急促有力,如同紧密的鼓点。
她将沈青宛轻轻抱起又放下,反复几次,随后脑袋埋进沈青宛颈间,内心的激动才稍稍平息。
随后她便揽着沈青宛的肩膀往家里走,关好大门,插上门闩。
池木听到动静,打开房门探出头,见池也平安归来,松了一口气。随即关上房门,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两人。
池棠虽然嘴上说着要等阿姐回来,却没能抵过睡意,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趁着池也洗手的间隙,沈青宛把盖在锅里的饭菜端进堂屋。
沈青宛眸色温柔地看着池也,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边,笑道:“慢点吃,别噎着。”
池也已经四五个时辰没吃东西了,早已饥肠辘辘。眼前的炒鸡蛋香气扑鼻,顾不得别的,混着青菜一起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听到沈青宛的话,也只是抬头对她傻笑了一下,便又埋进盘子里。
沈青宛托着下巴,见池也脸颊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心里一软,忍不住笑出声。
没过多久,池也便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地铺早已被沈青宛铺好,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准备睡觉。
池也早已放弃抵抗,抱着沈青宛的动作熟练且温柔地。
谁知沈青宛却又不满起来,嘟着嘴小声道:“抱紧一点。”
她喜欢方才两人在门口的拥抱,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们亲密无间。
池也:?!
她依言照做,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同时笑出声。
“是不是有点喘不过气?”
沈青宛咬了咬唇,点头,有些脸热。
池也笑着卸了劲,二人重新调整到舒服的睡姿。
晚饭吃得太晚,肚子里的食物还没有消化,胀得池也难受,久久没能入睡。
看着沈青宛的睡颜,伸手拨开她脸侧的长发。
会不会……
你也有点喜欢我呢?
哪怕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池也的心便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带着这份悸动,池也轻轻闭上双眼,缓缓坠入梦乡。
第27章 永安村被老虎袭击的消息不胫而走,相邻几个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
……
永安村被老虎袭击的消息不胫而走,相邻几个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
作为永安村邻居,永宁村的村民听说后,人心惶惶,恐那害人的老虎夜袭永宁村。
村中到处弥漫着不安的气息,人人自危,夜不能寐。
三叔三婶还专程跑到池也家,反复叮嘱她们外出当心。对几个小孩子更是耳提面命,禁止他们跑去山上。
这几日池也明显能感觉到村里气氛紧张,村民出行时步履匆匆,满面愁容,唉声叹气声不绝于耳。
“这可怎么办是好?”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那害人的大虫来永宁村啊!”
这是池也近日听到最多的话,村民们甚至自发前往村中心的祠堂祷告,祈求祖宗保佑。
里正宋仁厚为安抚民心,安排护卫队分成三班,昼夜不停地在村中巡逻,确保能第一时间察觉老虎的踪迹,守护村民安全。
沈青宛得知消息的瞬间,便敏锐地追问池也晚上出门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池也哪敢和盘托出,插科打诨,轻描淡写地揭过。
她在永安村连续蹲守了几天,老虎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知是更换了作案地点,还是上次带走的储备粮,够它吃上一阵子的。
她每日进城,都会格外留意相关消息,也没听说其他地方有老虎出没。
池也想过进山主动出击,但卧虎山连绵不绝,横跨几村,地形错综复杂。
且山中可能还有其他野兽出没,每一步都暗藏着未知的危险,贸然进山只会将自己陷入险境。
再三思虑之后,池也还是决定守株待兔。
她照旧藏身于那棵视野极佳的树上,箭袋悬挂在她背后。
许是池也的毅力打动了上天,这日她终于蹲到了老虎。
池也耳尖耸动,捕捉到自林间传来的动静,那是老虎的爪子踩断树枝发出的声响。
她目光如炬,精准地捕捉到目标。
红木弓瞬间出现在池也左手上,右手抽出一支箭,搭弓,静待那老虎进入射程。
不知是不是前两次的大获全胜让它骄傲自满,竟在天光大亮时独自前来。
这只老虎体型庞大,肌肉线条流畅,橙黑相间的皮毛让它看起来有几分优雅。闲庭信步,仿佛在自家后花园闲逛。
这次不会让你那么走运了!
池也眼神犀利,死死地锁定目标,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她的手指稳稳地搭在弓弦上,缓缓用力拉开。
眼前的这一幕,已经在她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三、二、一。
“咻。”
箭矢划破长空,发出急促的短音,直奔老虎的心脏而去。
同一时间,那老虎停下脚步,耳朵微微抖动,鼻尖在空气中轻轻嗅着。随后猛地抬头,一瞬之间锁定池也的位置。
紧接着,它敏捷地跳到一旁,躲过这致命的一箭。
池也料到不会轻易得手,不等老虎反应,迅速抽出新的箭支,再次搭弓拉弦。
左一箭,右一箭,不断扰乱老虎的步伐,接连不停射出五支箭。
老虎一边躲避箭矢,一边疾步朝池也奔来。
似是被恼人的箭惹得心烦,百兽之王的威严受到挑衅。
它脚步微乱,朝着池也怒吼一声,试图逼退敌人。
震耳欲聋的吼声没有吓退池也,却惊得林中鸟雀四散奔逃,引得树叶沙沙作响。
机会来了。
池也再次瞄准老虎的心脏,拉满弓弦,箭支如流星般划破长空。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