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在巴士上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车窗上的雨滴越来越多。
她被雨点敲打着快步跑回家,路上金黄色的閃電伴随呼啸而过的旋风飞舞而来,心情蹦跳欢快。
回到家, 房间里漆黑一片, 她蹑手蹑脚去浴室洗漱。
出来时,特里就站在面前,半边肩膀懒洋洋靠着墙, 幽灵一样眯着绿眼。
他问她去哪里了, 这么晚才回家。
“是我的朋友邀请我去她庄园里玩。”
“是么。”
雨声在天花板下变得沉闷壓抑, 她身上一股难闻讨厌的狗味。
特里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倚靠抱枕,长腿支起,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罗莎以为事情过去,小心翼翼绕过沙发上楼。
“罗莎。”
“嗯?”
“你听说过何塞嗎?我前几天受傷是因为刺殺他。”
罗莎动作一滞。
“成功了嗎?”
特里盯着她:“没有,任务失败了。”
“瞄准镜里,我看到你坐在何塞身侧,你跟他在一起。”
阴绿色的眼帘仿佛一道轻盈的纱幔垂落, 黑夜里他的薄唇开合。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罗莎汗毛竖起,像是被眼镜蛇缠上了,她有一种凌迟的感觉。
“过来。”
特里冲她弯弯大手, 他要听听妹妹怎么说。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罗莎僵着身子走过去:“我...”
他起身猛地一拽, 她跌在他怀里,湿漉漉的头发淌下水滴。
“给我看下。”他撩起她后颈的头发, 那里有一枚渐渐褪去的吻痕,很隐蔽,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还有她的胸口,还有腰, 腿...
什么都逃不过狙击手的眼睛。
特里表情比冰还冷,仿佛要把她看空了。
罗莎畏惧地看着他,原来他真的早就知道了。
外面雨还在下,水声更响了,时间仿佛沉在雨雾里。
急促爆发的恐惧像瓜瓤分成的丝,罗莎感到呼吸困难。
特里长指摸着她的头发,感受她在他手中颤抖,他的眼珠碧绿而病态,在雨声中壓抑沉寂。
“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迫的,对不对?”
“我可愛的小妹妹,怎么会愿意委身于卑劣的金发贵族呢?”
罗莎害怕地低下头,始终眼神躲閃,令他不悦,他钳住她的下巴,眼眸里仿佛闪着磷火,凛凛逼视。
“他一定很喜欢你对不对,在你身上留下了这么多痕迹。”
他话锋一转,果断狠厉:“殺了他。”
罗莎震惊。
“殺了何塞,只要殺了他,就能改变这一切,反叛軍会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
“只要他死了,反叛軍一统七大区,帝国将恢複永久和平。”
“不会的,特里。”
罗莎在他怀里摇头,目露哀傷,很清楚那不可能实现。
如果刺杀失败,何塞会把她绞死,刺杀成功,麦克拉特上位更会把她绞死。
“不能那样做,我怕死。”
想到这里,她身体不禁发抖,她很怂,很怕疼,很惧死,如果严刑拷打她,她可能撑不到一环节就投降了。
“你就不能勇敢点嗎?”
特里皱眉,对她没办法。
“怕死就能证明我不勇敢吗?”
小时候爸爸妈妈告诉过罗莎,人都有勇敢和不勇敢的时候。
可以勇敢地不勇敢,
也可以不勇敢地勇敢。
罗莎认为自己不敢冒险不是因为她不勇敢,而是因为珍惜生命,难道认真保护自己的生命就不是一种勇敢吗?
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拿到论文比赛奖金,给养母治病,她要努力学习,在极权暴政之下把她第七区的名字刻在那面英灵墙上。
“听话,罗莎,杀了他。”特里抱住妹妹,试圖给她一些勇气。
“不,特里,你不懂。”
即使何塞死了,即使这位唯一掌权的独裁者尸身在棺木下开始腐烂,但他那些庞大权力的压制却不会烟消云散。
她前几天在何塞遇刺重伤的瞬间就想过了,如果他伤的是心脏,因此死去,那她的下场也不会更好。
会有新的极端主义者借複仇之名上位,手段只会更加凶残,而麦克拉特,他那样痛恨自己,肯定不会让她好死的。
特里却不在乎,他只在乎推翻他们,杀死他们,他已杀人如麻。
罗莎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革命就是为了取代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理想。”
特里瞬间表情生寒,反叛军的信仰是伟大而崇高的,不掺杂感情,他不容许有人玷污,即便是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