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拉特感觉自己心脏不是自己的。
怎么还跳, 还跳。
她又看过来了,白皙的面颜,乌黑的眼, 透着微微的不解, 困惑的样子那么让人着迷。
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了。
他飞快忐忑地乱想,对她不耐烦道:“你看什么?是在嘲讽我嗎?”
羅莎被他凶了一下,往草地里退了退, 他的语气里依旧带有贵族的骄傲, 说话都是仰着漂亮的脑袋, 眼角斜斜,下颌凌厉。
“我没有嘲讽你,如果你指的是你的新发色的话。”她顿了顿,“我觉得挺好看的。”
麦克拉特有点恼:“怎么可能好看,你一定是在取笑我。”
“我真的没有。”羅莎很无辜,她指着龙舌兰肆虐的地面,“你看,影子落在地上, 就都是一个色了,看不出什么分别,这有什么好嘲笑的呢。”
她说着真的低头看了看, 睫毛华丽飘然地垂下, 像一只遥远的蝴蝶。
麦克拉特眉眼微微松动。
烈日下,他们两个的影子碰在一起, 长长地融合。
怀里的奶狗突然叫了声。
羅莎吓得抓紧麦克拉特的衣服,四顾张望:“有大狗。”
麦克拉特想说还是那只小奶狗,可话到嘴邊,很自然咽了回去。
他微微笑:“嗯, 这一带恶犬出没,非常危险,而且都是大型猎犬,费德丽卡专门为它们在山上建了一座狗舍。”
“你见过猎狗捕食野兔嗎,那场面太凶残了,听说它们不光吃野物,还吃人。”
“费德丽卡的宴会快结束了吧,你该回去了,回去的地方恰好要经过狗舍,这个时间点猎犬们都被放出来捕猎了。”
羅莎听了瑟瑟发抖,她甚至闻到了那种恶犬身上散发的味道,它们一定就在不远处目露寒光盯着她。
麦克拉特把外套遮了遮,怀里揣着奶狗,往前走。
罗莎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麦克拉特......”
她叫他的名字,真好听啊,在阳光下,清风吹拂着,他的名字就在她的唇邊绽放,微微的发抖,就像玫瑰花蕾上的清澈露水。
他特意多走了几步,优美地回头,罗莎无助极了,攥着裙摆,很害怕那些凶狠的猎犬从哪里突然蹿出来。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她咬着唇:“你能送我回去嗎?嗯...就算是发挥你的绅士风度...”
“哦,可是我记得有人说过这是小恩小惠啊,没有用处的。”
罗莎要哭出来了。
麦克拉特扬着下巴,嘴角有笑意。
他健步走到她身前,有点蛮地邀请她:“这附近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住的木屋,跟我走。”
∽
一路上罗莎跟在他身后,警惕地张望,似乎还能闻到狗身上的味道。
“你能听到那种声音嗎?嗚嗚的,就是那种大狗的声音。”
小时候被流浪狗追着撕咬的经曆让罗莎浑身绷紧,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的。
“没听到啊,哦,好像又有一点。”麦克拉特悠闲迈步,她在祭品游戏里一些凶残猛兽都不怕,没想到会怕狗,是有什么原因吗。
“为什么你不喜欢狗?”
“它们咬我。”
罗莎记得很清楚,那群流浪狗拉帮结派,专挑她这样落单的小孩子欺负,她腿上被咬得血肉模糊,要不是后来养母捡到送医及时,自己差点就被咬死了。
“那是你遇到的狗有问题。”麦克拉特不知道罗莎的经曆,试图安慰她,“也有人品正直的好狗的,它们忠诚,友好,而且不会像猫那样不理人。”
“反正我不喜欢它们。”
他们两个完全说不通。
走了一段山路,在野草丛茂盛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小木屋,它建在巨大的山毛榉树下,身后野生的接骨木和重瓣蜀葵天然茂密地生长,凤仙花的花汁与蜥蜴在其中潜伏摇摆。
经历了长久的风吹日晒,它的外观已经沧桑破败,但走到里面,意外的朴素整洁。
一张单人床,木板桌,小窗户,家具只有廖廖几件,麦克拉特把唯一的椅子给罗莎,自己坐凳子,他身上有木头和森林的苦香味,即便是做苦力,穷困落魄,他依然是爱干净的。
“等会你能送我回庄园吗?”罗莎看了下手机,这里太偏僻了,完全没有信号。
“现在白天宴会已经结束了,马上就是晚宴,你愿意待在那里吗?”
罗莎摇摇头,她不太喜欢那种名利场的气氛。
“那我直接送你回家。”
“谢谢你,但是只要把我送出庄园就好了。”
而且,他看上去也很累了。
何塞的手段让人毛骨悚然,就这么把亲弟弟不动声色地贬过来,曾经那么耀眼的帝国太阳,向来捕风捉影的贵族圈层对于他悄无声息的消失,连点水花都没有激起。
面对萧瑟光秃的木板,罗莎忽然有一种不自在的愧疚感,如果严格确認的话,当时的祸其实算是他们两个人闯的......
但他真的不该那样指责她。
“上次的报酬你还没给我,那是我应得的,不是我贪婪。”
被他那样说,罗莎还是心里很不舒服的,声音也带了点软软的委屈。
麦克拉特没想到会惹她难过,默了默,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现在身上没有金币,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给你...你可以随便收利息。”
罗莎歪头想了想,养母说有的男人喜欢畫饼,什么都不付出才会空口承诺。
“畫饼。”她咕哝着,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才不想接受这种东西。
麦克拉特一下子坐不住了:“你说谁画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