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的车夫罢工一日日地演进, 街道上乱糟糟的,很多开汽车的人都不敢上街,伊洛里为了避开祸端, 不仅不再吩咐珍妮出门购物,甚至还改为用电话跟商店购买一日三餐要用到的食材, 在家中等店员送货上门。
可能是因为气温一时间变化得太剧烈, 艾莎本就虚弱的体质出现了很大的不适应, 第一次寒潮来的时候断断续续低烧了几天,斯诺和伊洛里接替着守夜,用湿毛巾覆在她的额头上给她降温。
期间, 伊洛里请了罗素医生来看过艾莎一次,那个严肃的山羊胡老医生给艾莎测了测体温,说没什么问题,“一般的小感冒而已,换季的时候总会出现,只是因为老夫人本身体质比一般人差,再加上精神萎靡造成的衰弱,才会一直发烧。不是什么致命的病,你们注意给她补充营养和水分, 过几天就好。”
伊洛里接过罗素手里的常规退烧药,心头仍旧不安, 却也只能相信罗素的诊断。他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时刻都关注着艾莎的身体情况。
艾莎连绵的病意也令得亨特家的气氛沉寂下来。
晚餐时分, 跟家外边的浮躁气息相反, 亨特家安静得过分,只能听见汤匙搅动时碰到碗沿的声音。
因为放心不下艾莎的病情,所以即使是在喝滋味香甜醇厚的奶油南瓜汤, 伊洛里也觉得味同嚼蜡。
咔当——
一声细微的响动从房间里传出来,像是水杯被不小心碰倒了。
伊洛里反应比斯诺要快站起身,道:“可能是妈妈醒了,爸爸我去看看妈妈有什么想要的,你们接着吃饭吧。”
半站起身的斯诺又坐回去,耐心地叮嘱着:“她今天一天就只有早上吃了点肉粥,其余时间一直在睡,好不容易醒了你记得千万劝她吃点扎实的面包,不然胃酸会烧得肚子难受的。”
“知道。”
伊洛里推开白色的房门,一股比较浑浊的暖气扑面而来,角落里摆放着在一个暗燃着的煤球炉,热量就是由烟囱传导到空气里的,在见到床上的景象时伊洛里愣住了——
只见穿着一件带绒睡裙的艾莎头朝下趴在床头桌上,手边的杯子倒在桌面上滚动,从杯口流出来的水缓缓浸湿她的头发。
伊洛里后脊发寒,惊叫道:“妈妈!”
伊洛里来不及多想,冲上去把艾莎从桌面搬回床上,艾莎双目紧闭,头发像海藻一样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口鼻都是湿漉漉的水渍,脸色惨白得瘆人。
她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
伊洛里颤着手去摸艾莎的鼻息,极其微弱的鼻息像是滚烫的蒸汽一样,烫得伊洛里猛地一缩,手撞到艾莎的头,她往旁边偏去,连接着头颅的脖子纤细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断裂。
“天,这是怎么回事?”被伊洛里的喊声吸引来的斯诺看见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惊讶得双目圆睁。
“爸爸,你看着妈妈,我去打电话叫罗素医生过来。”伊洛里头脑发昏,强撑着站起来往客厅里安的电话机走去。
不会有事的,妈妈的呼吸还很稳定,没有被水呛到,只是一时间晕过去了而已。
随着最后一次拨动拨号盘,电话打到了罗素的诊所里。
伊洛里焦急地等待着忙音结束,但直到忙音消失,都没有人来接起电话。偏偏在这种时候没人接听?
“伊洛里!”
伊洛里转头,看见明晃晃的惊慌浮现在斯诺的脸上,他怀里的艾莎过电般抽搐起来,橙红的火光照出斯诺瞪大了眼睛的惊悚神情。珍妮慌张地在一旁帮忙扶着艾莎,看向伊洛里的眼睛里已经浅浅地映有一层水光。
“医生什么时候来?”
伊洛里:“爸爸,我、我现在就出去找马车来,会有人来帮我们的,再坚持一下。”
他扯过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就开门往外走。
傍晚的风声喧嚣得吵人,昏暗的街道尽头似乎有怪兽在蛰伏,伊洛里举目四望,原本总会在街道两边揽客的马车此时居然不见一辆。
伊洛里只能急匆匆地一路往社区外边走,试图尽快找到一辆还在营业中的出租马车。
转过一个街角,路边的一个街灯旁边蓦然立着数辆马车,它们挨靠在一起,在驾驶座坐着的马夫们叽叽咕咕地讨论着什么。
伊洛里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朝那些扎堆的马夫招手大喊:“有载客马车吗?有吗!现在立刻就走,去东城区。”
一堆马夫闻声看向伊洛里,见是一个神色仓惶的红血人,他们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彼此,但没有一个人接伊洛里的话茬。
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马夫粗噶着嗓子说:“不走不走,我们不干活。”
他不耐烦地挥舞着手,把伊洛里当成一只嗡嗡叫惹人烦的苍蝇。
“上一边儿去,我们要给那些狗娘养的老爷们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可以随意摆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