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应清找了个不熟的茶馆进去，陈秀犹豫了下，也跟了过去。

小二上了壶茶, 应清倒了一杯放在陈秀面前，又倒一杯放在自己跟前，他道：“我和王成峰已和离，陈阿么, 咱们还是不相见的好。”

陈秀的头一直未抬, 他擦了擦泪，低声道：“我、我不打扰雨姐儿，我就是、就是想看看她。”

应清紧盯着他，忽然发觉陈秀似乎比三四年前老了许多, 乌黑的头发白了一半, 手也枯老，说话做事也和以往不同。

“没必要。如若我现在答应你，你这段时间会满足于和雨姐儿相见，再等等, 你会想和她相认, 最后你还会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陈秀抬头：“清哥儿，你信我，我不会这样, 我就是、我就是想她。”

应清：“你现在说的话会被以后的你否认。”

他呼了口气, “陈阿么，以后别出现在雨姐儿面前，如若我再见到你和雨姐儿在一块，我就把你告到衙门，说你是人贩子, 懂吗？”

陈秀下颌颤抖，他眼光慌乱，猛地拉住应清的手：“清哥儿，我没家了，我求求你，我不要多，你就让我每天见见雨姐儿就行。”

应清愣了下，把手夺回来：“什么意思？”

陈秀眼眸暗淡：“成峰没了，他爹的伤好了后，就去赌坊把我卖了，卖了四两，我这几年一直在里面做活计抵银钱，前些日子才出来。”

“卖我后他爹就写了休书给我，我出来回娘家，娘家嫌弃我，不要我，我、我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安济坊住着。”

“我偷偷看了你，见你卖吃的卖得好，我就想我会做麦芽糖，也想见见雨姐儿，就在私塾门前去卖糖。”

“大不了我两日去一次，我不求相认，我只是想要见见雨姐儿。”

茶馆外的应婉听到这话看着沉默不语的王雨，刚才她们走了一会儿，王雨说小爹今日不舒服，他再买两块回去给小爹吃。

谁知回去看到应清和卖糖人正在说话，并且应清神色并不好，王雨拉着她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了刚才所说的话。

王雨突然站起，走了进去，应婉吓了一跳，跟在她后面。

王雨走到小爷爷侧面道：“不行。”

应清扭头看到王雨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王雨挨着应清坐下，拉住他的手，把跟过来的原因说了，又看小爷爷道：“不行，小爷爷，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

陈秀不明白：“为什么，雨姐儿，你忘了吗，我是你小爷爷？！”

王雨点头：“我刚才认出了你是小爷爷，但我们还是不要见面。”

外面天上突然打了个雷，天色骤然变化，原来不太亮堂的天变暗，路上行人匆匆，茶馆小二给他们沉重气氛的桌上放了根蜡烛。

应清看陈秀呆滞的面容，狠下心起身，把茶水结清，领着两个姐儿回家。

快走出这条街时，天上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格外大，三人躲在一铺子前，里面刚好卖的是伞，应清进去买了三把。

王雨抿着唇，目光却往茶馆处看了看，她又一下子收回视线看漂亮的鞋尖。

她四岁时的记忆依稀记得不少，那时候冬天冷，她的鞋子小了，是小爹把他的鞋子给她改了两双棉鞋穿。

那时候小爹一整个冬天穿得都是单鞋，每回进被窝就嘶哈嘶哈，她见过，那时候小爹的脚肿的跟个馒头似的。

眼前多了两把伞，王雨接过，应清平静道：“雨姐儿，想去就去，毕竟他以前至少待你不错。”

王雨接过，看了看小爹，眼眸中很是无措。

应清笑了笑：“小爹尊重你的选择。”

乌云把天压得黑乎乎，她握紧了伞道：“小爹，你等我一下。”

她打开一把伞跑去茶馆，进去里面陈秀还未走，她把伞放在桌上，看到了小爷爷意外的眼神。

小爹没说错，小爷爷待她极好。

但是，小爷爷对小爹不好。

“小爷爷，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我不让你去见我，原因很简单，我不想让小爹失望。”

“这么多年，是小爹把我一点点拉扯大，所有的苦难是小爹替我撑着，而小爷爷当初怎么对得小爹我还记得。”

“当年王成峰用卖我威胁小爹，后来又卖小爹，小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王家人对于小爹来说是磨难，与我而言也是，小爷爷，以前你待我好，我无以为报，这是我的过错，对不住，但我依旧坚持如此。”

“小爷爷。”

“我先走了。”

王雨不想说再见，她打开伞跑着到了小爹跟前，抱住小爹的腰笑道：“小爹小爹。”

“在这里。”应清捏了下她的鼻子，“行了，咱们回去吧。”

“好！”

王雨和应婉打了一把伞，俩姐儿有说有笑。

应清跟在她们身后，往后看了眼，在雨幕中他看到了一个身影正望着他们这边，他眸子微动，却未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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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外面的地干了，不过更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