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星煜眼里微光闪动：“很久没有看到月亮了……就今天吧，萑萑，你帮我去取竹沥吧？徐攸走了，我便留在这里。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还是能守着你妹妹和孩子，免得生事。”

“我回崇仁坊，你留在这里？”崔萑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嗯。”浮星煜应了一声。

崔萑觉得浮星煜今夜有些奇怪，原先寸步不离，走到哪里都要牵着衣袖，恨不得两人长在一起，现在他竟然主动提出分头行动。

“竹沥淘米，真的能让你眼睛复明？”崔萑问。

“没错。”浮星煜道，“说了不会再骗你，萑萑，信我好吗？”

崔萑心头莫名发闷，没做声。

沈银也瞧出氛围不对，道：“凭什么使唤我哥啊？十五又怎么了？非要大晚上让我哥给你跑腿。外头平乱不安生，万一犯宵禁被抓起来——”

沈银说着突然收了声，狐狸精连当皇帝都不稀罕，宵禁算什么。

浮星煜摸索着碰了碰崔萑手指，食指指腹轻轻划过崔萑指背，然后握了握崔萑的手。

掌心的温度还未覆盖，浮星煜就收回了手：“商玄办完事回来了，让他送你，送你回家。”

向来黏人的浮星煜主动松了手，崔萑若有所失，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开口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喉头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一声。

崔萑起身要走，浮星煜只是静默地坐着，背对着他。

崔萑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等我回来。”

浮星煜没出声，肩头颤了颤，默然良久才说：“萑萑，走吧。”

走出长公主府没多远，果然见小黑鸟在角落里等着了。

商玄耷拉着脑袋，闻声抬眼，见崔萑走来也没作声，折膝伏着让他上了背，随后乘着夜风缓缓飞向天际。

崔萑心头疑惑更甚，难道主人眼睛就快要复明，商玄不高兴？

“这些天，你和腾荼去哪了？浮星煜让你们做什么？”崔萑问。

商玄缓慢地拍着翅膀，在夜空中飞行，恹恹地回答：“等会你就知道了。”

天上无星无月，从天上俯视长安城，块状的坊市看起来好像都是一个样子。

但崇仁坊于崔萑而言，是比安仁坊崔家还熟悉的存在，他眼看着商玄飞过，却没有停下。

“你这是带我去哪？”崔萑抓紧了商玄颈后的羽毛，“浮星煜让你送我回崇仁坊，我要取竹沥，治他的眼睛！”

商玄闷声回答：“主人让我送你回家。”

崔萑心头一窒。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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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夜空中忽然有了些许亮度，崔萑低头一看，长安城静谧的坊市民居里亮起暖黄色的光芒，一点两点……数不清的亮光在闪烁，像是星星坠落凡间，然后升腾，展开成为曲折晦涩的符文，神圣的光华流注其中。

千张符文包络成一张神秘的巨网，玄鸟在光芒中盘旋飞行。

在暗黑的天幕之中，月光仿佛呼之欲出。

今夜，是十五满月。

“自惊蛰之后，主人就想送你回你原来的地方了。再舍不得，也要成全你的心愿。”商玄道，“等满月重现，乘着月光，你就可以回家了。”

崔萑心下轰然：“什么！怎么可能，他不是说——”

“主人没法修炼，所有能力都来自老主人交给他守护天下百姓的使命。不知他怎么晓得可以将人送到异世，但不清楚具体方法，便让我和腾荼四处查访天外之人的事迹，终于总结出了异世穿梭的必要条件——大乱、满月。”

符文闪动，月光一点一点地透出天幕，仿佛回家的大门向漂泊的灵魂缓缓开启。

“主人伤了双目，这才有了乱象。又在千家万户画下符文，送你踏上回家的路。”

崔萑心中炸开剧烈的疼痛，原来成千上万次叩门，不是崔萑陪着浮星煜救扶民生，而是浮星煜在向上天祈求，送崔萑回家。

商玄哽咽，但还是挺起了脊背，稳稳载着崔萑，确保第一抹月光能罩在他身上：“等你回去之后，就忘了——”

一滴热泪砸在小黑鸟头上，紧接着后颈的毛就被凡人本不该有的力道拽得生疼。

“回去！”崔萑嘶吼，唯恐迟一些月光就落在了身上。

商玄怔了怔：“……什么？”

“浮星煜这个骗子，说让我回家，他不在的地方，算什么家！”崔萑热泪嘶声，所有的顾虑和怨怼都在一瞬间尘埃落定，变成了狂热的爱，“回崇仁坊，回紫竹林！他骗我的，该用一辈子来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