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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春 韩七酒 35485 字 1天前

第31章 失了智

盛宁的性子忽阴忽晴,谁知道她这次怎么那么痛快?

等到了休息日,刚好林伊的智齿也愈合了,唐斯就把吃饭的地儿给盛宁和况厘发了过去,就定在酒店附近的那家日式烧肉店。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唐斯手贴在窗户玻璃里,远处的渡轮又开始夜晚的狂欢。

她从衣柜里把那件吊带裙拿出来套身上,镜子里印出她的模样,清瘦、单薄,不说话的时候,眉目间婉约细腻,有些烟雨朦胧的薄暮诗意。

“这么瞧你,倒不像个北方姑娘,像个乖巧的南方佳人。”林伊冲她竖起大拇指,“真漂亮,一会儿你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盛宁,她准得被你迷晕。”

唐斯娴静不过两秒,一听这话,立马嘿嘿一乐——

“拉倒吧,她正直着呢。”

转身问林伊——

“你说,她不是真菩她是装菩萨,那我就奇了怪,既然她是装的,你说她为什么能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对别人也这样吗?”

“什么意思?”

“她没谈过恋爱,难道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过吗?她喜欢女人,就算她再正直再谨慎,要真有个合眼缘心意的美女从身边经过,她也还是能一眼都不瞧人家吗?”

这个社会对女性大都有偏见,尤其是对事业有成的女性偏见更大,总认为这样的女性选择单身是迫不得已,不是自视甚高,就是无人问津,再不然就是心理或者生理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疾病,总是妄自揣测然后主动栽赃,给她们扣一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脏帽子,他们在脑海里极尽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哪怕离谱荒谬也在所不惜,言而总之就是不愿意相信她们是自愿选择单身。

可自愿选择单身,不代表就此失去欣赏美的权利,她们在脑子里对于审美有自己的一套理念,不限于容貌,不止于身材,更不局限于大众世俗的常态。

林伊说:“就算她没谈过恋爱,自愿选择单身,但她绝对不可能在心里对任何人都没有过好感,除非她是李修缘转世,要不然这太不合理了。物极必反,极度正直谨慎的人,褪去包裹的外壳,大概率都是一个不愿受拘束的自由灵魂。”

“你的意思是,她其实有看我,只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看我?”

“可以这么说。”

唐斯顿时皱起眉头,啧了一声——

“这什么毛病啊?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偷摸着看像什么话?成年人之间的情感世界,哪能偷摸着来?得大大方方才行,你说的这条我记下了,回头肯定得让她改喽!”

林伊被她逗笑。

唐斯这话说的挺不着调,听起来也好像是在逗闷子,但她自己知道,她说的都是大实话,她不喜欢把一样东西翻过来倒过去的拼命琢磨,哪怕是她喜欢盛宁都不行,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认真,她只是不像其她女孩那么容易多愁善感罢了,只不过喜欢了个人,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要命事,没必要人家眼风一转,你就草木皆兵。

用她的话来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恋爱、接吻、上\床、分手好与坏,对与错,是与非,没什么应不应该,就是个人生经历。

唐斯忽然觉得自己不害羞了,大大方方的做自己,她敞亮着呢!

盛宁和况厘到烧肉店的时候,唐斯和林伊已经在包间等着了。林伊没坐在唐斯旁边,她把这近水楼台的位置特意留给了盛宁。

盛宁还是一如既往沿袭着冷清气质,穿了件修身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依旧系在最上面一颗,她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意外,毕竟林伊是唐斯的好朋友,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唐斯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在唐斯的旁边坐了下来,正衣理袖一派镇定自若。

倒是况厘,瞧见桌上放着两瓶清酒笑了。

唐斯穿着那件吊带裙,后背大敞露着,橘黄的灯光倾斜落而下,她稍一动身,蝴蝶骨像两边轻薄的蝉翼,在四周星光环绕,她坐着了身子,体态优雅柔美,夹菜的时候,肩膀微微地向前倾身,挂在肩头的细吊带,也随着微微一颤,这样子动人极了。

“裙子挺漂亮啊。”况厘笑着说了句。

“还行吧,从小大到就爱穿这种前后透风的。”唐斯回她一句,然后扭头看盛宁。

盛宁正举着筷子点了点芥末在酱油里,见唐斯扭头看自己,她才抬眼看回去,盛宁刚进来的时候就认出她身上的裙子了,她们在车里看日落*的那次,这人就穿的是这一件,忽然盛宁就想到自己被唐斯摁在座椅里亲的时候,她把肩带用手指挑开的样子了,那被挑开的裙子里面是一对肉粉色的胸贴,当时来不及回想的细节,现下却在脑子里炸开盛宁想起来唐斯好像还蹭到她了。

成年人的感官是经不起刺激的,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盛宁有种好像把人家姑娘衣服扒\光的感觉,甚至有那么一刻,她竟然在回味起那种绵\软的触感,这太可耻了,身体里古板的神经被扯动,提醒她此刻已经在违反乱纪的边缘徘徊了。

盛宁不敢再有任何目光停留,迅速别开脸去。

她这一下太刻意,刻意到唐斯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脏东西,看了就会眼瞎一样。

这裙子也不是唐斯故意穿给她看的,唐斯单纯就是喜欢这件裙子而已,哪怕盛宁今天不在这儿,她也还是会这么穿。

话虽然如此,但盛宁要是一眼都不看,不仅不看,还像躲怪物似的躲她,唐斯心里也还是不舒服的要命。

这就好像我不是专门为你打扮,可你也得对我说喜欢。

唐斯霸道的劲儿上来,全然忘记这种招数仅限于学生时代的小暧昧,对于成熟女女之间地暗流涌动并不适用。

盛宁收放情绪自如的像一条浑身沾满粘液的鱼,唐斯觉得自己真是天真无邪的可怜。

再往后,唐斯便一句话都不再说,大口大口的吃着三文鱼跟甜虾。

中途借着去卫生间的工夫,唐斯跟林伊说——

“你刚瞧见了吧?真新鲜我是招她还是惹她了?用得着那么害怕吗?”

“她会不会是不好意思?”林伊看见盛宁的迅速把脸别看的样子了,那一下的确是挺气人的。

“得了吧,她不好意思她还一口一个寿司呢?真不好意思她怎么不脸红怎么不钻桌子底儿呢?”

唐斯气鼓鼓的像只涨圆了肚皮的河豚,话说完,河豚的肚子就瘪了,她扯了两张干手纸擦手,揉的皱皱巴巴,丢进垃圾桶。

“行吧,爱看不看,我又不是穿给她看的,我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林伊看着唐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她知道唐斯这是心里不好受了,唐斯什么时候这么纠结过?哪回不是想喜欢谁就去喜欢了,就算是被拒绝,她也从来没有这样丧气过。

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遇上了一个心思难猜的人,注定是要在这上面受委屈的。

“你在说反话。”

“我才没有,为一个看都不看我一眼的人,我干嘛说反话。”

唐斯好多了,手指在心口拍了拍——

“走吧,咱们回去,可别让她以为我是怕了她。”

就这样吧,总不能因为别人不看你,就连饭都不吃了吧。

唐斯还是这样,对待食物一如既往的虔诚。

只是再回去包间之后,林伊却变了样,她可不是唐斯,唐斯委屈可以憋着,但作为好朋友,她没办法看着唐斯委屈,这个头,她得替唐斯出。

这会儿林伊直勾勾地瞧着盛宁,忽然拿起桌上的清酒,斟了个满杯,对着盛宁就举了过去。

“俗话说得好,酒满敬人茶满欺人。”林伊笑着跟盛宁说:“盛医生,赏个面儿吧,这酒度数不高,不醉人的,咱们就当个饮料喝解腻。”

盛宁被架在这儿,倒是没了退拒的理由,就算再不想喝,也只能接住,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杯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林伊吃两口菜,就喝一杯酒,喝一杯酒,就说一句漂亮话,然后就敬向盛宁。

不知不觉三四杯下肚,盛宁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了,她酒量不好,平常也不没什么社交,自然也没地方给她锤炼酒量,才喝这几杯,她就上脸起来,脑子也晕晕乎乎发沉。

盛宁朝况厘看去,想让她出手解个围。

可况厘是谁?她可是这一桌子里唯一一个人精呢,从林伊向盛宁举的第一杯,她就知道今天这顿饭,盛宁是不可能再好好吃了。

至于为什么要灌盛宁?况厘也大概能猜出来一二。

所以,这会儿对于盛宁让她出手解围的信号,况厘只当没看见,毕竟人家姑娘穿这么漂亮,谁叫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的,自找的,受着吧。

早就提醒过她,刺猬肚子软和,别真等到咬着刺猬屁股,现下老实了吧。

况厘在那儿低头笑,忽然旁边一只手伸来,她都没反应过来,杯子就被倒满了。

林伊抿唇微笑——

“笑这么开心啊?你也喝。”

“”

又是两杯下肚,盛宁脸红的厉害,耳朵跟脖颈也开始烧起来,她抬手扯了下领口,想给自己松口气,可作用不大。

林伊说话慢慢悠悠,劝酒劝的愈加高涨,她长了副乖乖女的模样,却有一个海量的肚子,除了那次失恋让她发挥失常外,唐斯还从没见过林伊喝醉,她觉得林伊底儿深,别说自己,就算是把现在桌上三个人全加一起,恐怕都喝不过她一个。

唐斯捏着筷子把甜虾的肚子戳了洞,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伊,然后眼尾一撇,又看了眼盛宁,这是灌到微醺吗?再灌就醉了吧?

她心肠又软下来,嘴里嚼着的甜虾软软呼呼,特没筋道。

忽然筷子一放,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桌面底下的腿直直一伸,在林伊的脚上踢了下。

俩姑娘目光一对视,林伊的手机就响了,是唐斯。

「差不多了」

林伊抬手勾了下耳边的碎发,回她——

「心疼了?」

「哪能啊,我是怕她等会儿吐这儿」

「吐就吐呗,三个大活人在这儿,还怕她吐?」

林伊不理她,等唐斯再伸腿过来的时候,她就把脚往后一撤,没踢到她。

盛宁不傻,她看出来了林伊这是有心灌她,她虽然酒量不好,也不爱喝酒,但真要头硬起来,也不是会往后躲的人。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分明脸已经烧的滚烫,但人却有点亢奋起来,再往后都不用林伊怎么劝,她就先跟人抬手碰杯。

酒精的辛辣会刺激大脑皮层,亢奋是饮酒人的正常生理现象。

林伊借着盛宁的正常生理现象,又跟她碰了两杯。不过,林伊也不是瞎碰,她不是酒蒙子,也没有喜欢故意灌人酒的恶趣味,要不是刚刚在卫生间看出唐斯是真的难受了,兴许她也不会把酒程的速度提的这么快。

喜不喜欢人家,总得给句明白话,你不能一边和人表现的刚正不阿,一边又跟人推推拉拉的模棱两可,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不能这么给你拉扯。

这会儿瞧着盛宁眼睛都迷离了,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大了许多,林伊觉得差不多可以收手了。

她把酒杯一放,对着盛宁又微笑起来,抽冷子来了句——

“你跟唐斯认识了这么久,是不是觉得她挺不着调的?总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成天有事没事就和人瞎说八道,是不是特让你心烦?”

盛宁是真的有点晕了,但听到这话,却忽然又绷直肩膀,坐正起身子来——

“我们认识了一个多月,她话的确多,但我没觉得心烦,每个人思维行事都不同,但这不能说明什么,你是她的好朋友,这一点你应该更清楚。”

“你不觉得她讨厌?”

“不觉得。”

“可我怎么感觉,你对她有偏见呢?”

林伊单刀直入,不跟她瞎扯废话,好不容易灌倒这个份上了,那还不得把想问的都问干净。

酒精将盛宁的脸颊晕染的涨红,林伊这酒灌的恰到好处,她处在失智的边缘地带,身体里的酒精让她比平常亢奋多语,但又不至于完全冲散她的理智。

盛宁的眉头微微皱起,她不喜欢‘偏见’这个词,这是一个包含太多贬义与狭隘的字眼儿,稍有不慎就会把一个无辜的人打入深渊,盛宁自己就被偏见裹挟过,她深受其害,同为女性,她不能再将这种莫需要的标签扣在另一个女性的身上。

“唐斯很好,热情、大方、爽朗、仗义,她或许跟世俗眼中对于女性的定义不符,但世俗之眼本身就带着狭义,就像真理从来只属于少数人的一派,我不讨厌唐斯,也不会带有任何有色眼镜去看待她。”

盛宁正襟危坐,醉态在脸上遮盖不住,但说出口的话却十分认真,她举起手边的酒杯,一口把剩余的杯底饮尽,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仿佛是下决心一般的笃定——

“我很欣赏唐斯,她的热情和勇气,让我看见真实。”

桌上的人都不说话了,目光齐刷刷地望向盛宁。

彼此各怀心思,却都在此刻思量关于真实的意义。

什么是真实?

有话直说,从来不掖着藏着,也不拐弯抹角的周旋迂回,好像无论什么事,都要给自己留个退路。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都讲究一个实在,它从来都不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在这个利己主义之上的社会里,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上的被害妄想症,对自己拥有的严防死守,对自己没有的贪婪掠夺。

林伊想到唐斯每次在自己受了委屈,替自己出头还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样子,她那么爱这个朋友,多好,多值得。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还不赶紧拿来抱在怀里爱,还等什么?

听盛宁说了这些,林伊觉得她应该不是个不明白的人,或许她是个迟钝敏感的矛盾性格,既怕窗户纸捅破,又怕窗户纸捅不破。

“既然你把她说的这么好,那你为什么总冷淡她?”

“什么?”

“我问你,唐斯漂亮吗?”

盛宁愣了下,她反应有些迟缓,竟然还转头去看唐斯。

林伊没给盛宁回神儿的机会,手指在桌面上敲敲了——

“你对她就没个想法?”

盛宁又回头去看林伊——

“什么想法?”

她胸口咚咚的猛跳,头晕。

“不想跟她再有点什么?比如谈个恋爱?”

林伊太直接了,唐斯都给吓着了,立马冲她瞪眼——「你这什么打法啊?」

「管她什么打法,有用就行」林伊也跟她瞪眼。

俩姑娘眼神一来一回,盛宁终于后知后觉,她是醉了,但还没醉到会在酒桌上许诺的程度。

她心跳的更快了,像要从心口蹦出来似的,头也更晕了连摆正身子的余力都晃晃悠悠起来。

盛宁的目光在面前的三个人脸上挨个扫过,突然用力地推了把桌子,嘭的一下响,筷子从碗上啪嗒落下,她抬起手先指况厘,再指唐斯——

“你爱玩,你也爱玩….”

况厘一懵——

“我玩谁了?”

盛宁:“你有那么多好妹妹。”

况厘:“妹妹是真的妹妹。”

盛宁的酒劲儿上来,脑子里被酒精冲的乱七八糟,一条一条细数着况厘的妹妹。

况厘酒量只比盛宁好一点,刚刚被林伊灌了几杯,这会儿说话也没头脑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善罢甘休。

压箱底的事情都被撂出来——

况厘的酒吧弹唱、学校后山的情人坡、月下黄昏的椰树林

盛宁收到的情书、被人偷偷画像制成的画册、图书馆遭人屡次蓄意邂逅

听的唐斯跟盛宁一个比一个目瞪口呆。

这情况倒是挺叫人意外的。

盛宁不行了,话说的太急,这会儿人难受的厉害,胃里一个劲儿的翻江倒海,忽然捂住嘴,起身就往包间外面跑。

唐斯连忙抽了几张纸巾,就也跟着追了出去。

现下包间里,只剩况厘和林伊两人,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安静。

况厘:“那个我”

林伊笑笑:“我去结账。”

说完,包一拎。

走了~

况厘揉了揉额头——

这叫什么事啊。

这边,唐斯走到卫生间,看见敞着的隔间里,盛宁半躬着腰在里面吐。可盛宁吐不出来,呕了半天,眼睛都充血了,也还是一点吐不出来。

她感觉有人在她背上拍了拍,便转头去看,是唐斯。

“没事吧?”唐斯把手里的水递了过去拿。

“谢谢。”

盛宁接过水,就喝了一口。

“你咽了?那是我接的自来水。”唐斯见她一出来吐就跟着了,哪有工夫去给她倒水喝,这是刚刚她在卫生间水龙头底下才接的。

盛宁抿了抿嘴唇,看着手里被自己喝进一大半的水,嘴里一股子消毒味,那味道在她口腔里弥漫,又引得她胃里翻浪,她想吐,可吐不出来,再加上唐斯在旁边,她心里的洁癖也冒出来,当人面打干呕,她做不出。

盛宁只能再含一口水,用力地漱了漱,把水吐掉后,拼命地压抑胃里的恶心。

她后背抵在隔板上,刚才呕的她出了一头的汗,这会儿头发丝湿哒哒的贴在额角,顺着耳鬓滑出一道鲜明的轨迹。

盛宁的头还是晕的厉害,一阵一阵的,醉酒后的状态跟平时的清冷全然不一样,她湿漉漉的整个人都蒙着水汽,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好像下了一场热雨,大理石砖反光的亮色,都没有这个人晃眼。

唐斯看着她,目光对视的瞬间,她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盛宁的眼睛像麋鹿一样漂亮,带着醉酒之后的迷离,有种说不清的泛滥柔光。

她真觉得自己没办法不多想,也没办法去克制身体里的苯基乙胺在夜色的垂暮里蠢蠢欲动。

唐斯一把夺过盛宁手里的纸杯,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紧跟着手就在盛宁的肩上推了一把,她把人推进了隔间里。

“吐不出来可不行,憋在胃里得多难受啊。”

“我不嫌你脏,我帮你抠喉咙眼儿~”

说罢,唐斯猛地贴过去,把盛宁摁在反光的大理石墙面上,捧起她的脸,手指就要往她嘴里抠。

盛宁的脸被她捏着,嘴唇被她的手指撬开,盛宁脑子有点梗住,酒精的后遗症出了胃里翻江倒海,还有神经的麻痹迟钝。

等唐斯的手指碰到她的舌头,盛宁才反应过来,这人那句‘我不嫌你脏,我帮你抠喉咙眼儿’是什么意思。

顿时,就急了,挣扎起来。

盛宁的脸涨的比喝了酒还要红,都发紫了,眼睛也像冒火似的,全是血丝。

她一口咬住唐斯压在她舌尖上的手指,又一个挥手拽开了胳膊上被这人摁着的手,猛地一推——

“你是不是有毛病?!”

十指连心,唐斯被她咬的那一下生疼。

她没懂,自己好心好意的帮她,怎么就又踩着她的雷区了?

“你难受,吐不出来,我帮你抠一下喉咙眼儿,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用你帮,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帮我,吐不出来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却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

“你的意图是什么?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突然贴近,就做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唐斯,你太小看我了,我比你想象的更加古板固执!”

盛宁这通火在唐斯看来发的莫名其妙,什么叫突然贴近?什么叫挑战底线?而且这算哪门子的肢体接触?自己不过就是在脑子里想了想而已,自己做什么了?况且真要想干点什么,也不会在卫生间里,她连隔间的门板都没关呢。

唐斯觉得这真是一场闹剧,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什么话都没说,转身退出了隔间。

盛宁被这一通刺激的,胃里倒是不难受了,她发了一身热汗,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流过这么多的汗,衬衣的后领都被沁湿了。

她冷静了会儿,便也出了卫生间。

唐斯没走,她让服务生调了杯蜂蜜水,见人一出来,就又递了过去。

“喝吧,能好受点。”

盛宁刚跟人发完火,她以为按照唐斯的性子,这会儿就算不跟自己生气,也不会再搭理自己,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跑去给自己要来蜂蜜水。

盛宁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清甜的味道涌进胃里,像一层薄膜将她保护起来,瞬间就舒服多了。

她看着唐斯又朝她挪近两步,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却被唐斯拉住了胳膊,轻轻地晃了晃。

唐斯没想突然贴近,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声音不能太大的说几句。

“你真误会我了,我承认我刚刚是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但我真没想趁着你喝醉对你干什么?我是真的看你憋得难受,才想帮你的,你瞧瞧你怎么就跟我发了那么大的火呢?你说我爱玩,我都还没生气呢,再说了你以为你发火我就会怕你?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觉得我是那样胆小的姑娘吗?”

边说着话,唐斯的手边从盛宁的胳膊上往下滑,她感觉到这人的皮肤起了一层小疙瘩,倏地一下,攥住盛宁的手指——

“对我没感觉是吧?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是吧?可我就这样,不会因为你的不喜欢我就改变自己,那不是我。”

“我爱玩,喜欢玩,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儿,有那么多喜欢新鲜的男男女女,大家对熟悉的事情视若无睹,却又对未知充满好奇,我也一样。”

说完话,唐斯又往前一倾,两人胸抵着胸,她故意用力地蹭了下。

随即,往后松开手,人往后一退,看也不看盛宁一眼,扭头就走了。

盛宁站原地,人像失了智,好半天儿,她解开领口的扣子一股滚烫的热气窜进衣领。

这顿饭吃的唐斯不舒服,吃了跟没吃一样。

回到了酒店,又给自己泡了桶泡面。这会儿坐在阳台一口热风一口泡面。

林伊环着胳膊瞧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唐斯给打断了。

“不想听,不喜欢了,拉倒吧。”

“嘿,我说什么了?”林伊问她。

唐斯咬断嘴里的面条——

“她说我爱玩我都还没怎么着呢?我不就是看她难受想帮她抠一下喉咙眼儿嘛,她犯得着说我有毛病吗?你就说有没有她这样的的吧?我俩到底谁有毛病啊?”

“我看你俩都有点。”

一个死鸭子嘴硬,一个专往人雷区上蹦迪。

等唐斯吃差不多了,听见手机响,她拿过来一看,顿时就乐了。

盛宁发过来的——

「抱歉」

唐斯窝着火呢,之前看她不舒服,才一直忍着。

行啊,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着我了。

「没事儿啊,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爱玩,爱玩的人都没个正经儿,您实话实说,道歉倒显得我不能听真话了似的」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您发火冲我,就记小仇的,我又不是吕洞宾,没说您是小狗的意思啊,别又扣我一大帽子,大夏天的扣几顶帽子捂得慌」

「不就是不喜欢我嘛,我知道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是性/冷淡,人吃五谷杂粮谁能没点毛病,您放心,我不歧视您」

唐斯噼里啪啦一通敲。

洗澡!睡觉!

爱谁谁,有本事就一刀两断了!谁反悔谁小狗!

今夜唐斯想通一个道理:有些道理是想不通的。

千万别瞎琢磨人,这人叫盛宁!

第32章 她跟我表白了

唐斯才不受这个窝囊气,她就这么混,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对盛宁的喜欢,就委曲求全的一直忍让。

她觉得自己这样也是被盛宁给逼的,从来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没真的去上心的追过一个人,自己费了那么多功夫,小海马在脑子里跑的腿都快断了,结果呢?就得到这样一个回应。

唐斯心里不好受,像过度发酵的面包酸的厉害,她感觉自己一片真心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情绪的不满足,令她浑身不爽利。

这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给盛宁发的那通消息,她觉得自己早就该这样了,要不回回都跟自己上赶着似的,不就是冷清嘛,搞得好像谁过度热情一样。

唐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得不到回应就算了,她一身的反骨,榔头都敲不碎,还能被盛宁给击垮?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切~你以为你是人民币啊!

林伊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见唐斯翘着二郎腿,身子仰在床上,又是一副恣意懒散、没心没肺的模样。

“跟人撒完气了?”林伊问她。

“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我不过就是跟她有话直说,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罢了。”

唐斯瞥她一眼,随即就把手机给林伊扔过去,让她观摩一下自己表达方式的态度和方法。

“乖乖!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啊。”

林伊被她这直言快语的方式方法吓到,可转念又一想,这也挺好的,毕竟有话不知说,在心里硬憋着,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不过这么一来,关系不就闹僵了吗?

“你打算就这样了?往后真不跟人再来往了?”

唐斯光顾着不让自己受窝囊气,倒是没想过这一茬儿,被林伊一问,当下也没了个思路。

“你觉得就算我不跟她说这些,她就会搭理我了吗?她的态度你又不是没看见,拉倒吧我可不想遭人嫌。”

林伊觉得唐斯这话说的口是心非,她了解唐斯,看着挺爱玩的,可也绝不是会随便能喜欢上谁的姑娘,否则这会儿也不会非要跟她掰扯理论一通了,她要真是想拉倒还费那口舌干嘛?直接拉黑删除不比这样来的简单。

“其实,我观察了一下,盛宁也没你说的那么不近人情,你就说我故意灌她酒,她能看不出来?一杯接一杯的喝,还丁点不跟人红脸,还有你给她发的这些东西,你瞧瞧人家到现在也没个回击不是。”

“那是她有涵养素质高,别说你今天灌她酒,哪怕当她面和她顶起来,她也不会跟你怎么着。”

“这是护她呢?”

“我没有,我就是实话实话。”唐斯心里拎得清,哪怕是她俩谈不了恋爱,她也不可能在背后瞎编排人家,有一说一,盛宁这人没毛病,心正着呢。

“我还有一招,你要不要再试试?”

“什么招?”

林伊冲她一笑——

“刚刚不是还要跟人家拉倒呢?这就又变了?”

“废什么话呐,咱们一码归一码,要是真有法,我还是得再试试的。”

唐斯也想明白了,追人哪有容易的,要真给她轻轻松松的追到手了,那还是追人吗?

“你说。”

“你找个人,故意制造点暧昧,再故意让她看见,她要是有反应,那你俩就还有戏,她要是没反应你就和她彻底说拜拜。”

唐斯皱了皱眉头——

“你这什么馊主意?先不说她有没有反应,单论让我找个人故意制造暧昧就不靠谱,感情这东西虽然说你不能把它看的太神圣,可也不至于处心积虑。”

唐斯的感情观并不复杂,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可以上赶着贴盛宁的冷脸,盛宁也可以不接受她的热情,但这都必须有一个大前提,她们之间的筹码必须平等自由。

“你说的对,两个人谈恋爱可不就得平等自由,要真这样做了,别说你俩能不能成?哪怕就是你俩以后谈了,咱们心里也总是感觉低人一等,谈恋爱哪能这样呢?这样还是谈恋爱吗?这不给心里添堵嘛。”

林伊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唐斯的观点——

“那这招我收回,你就当我没说过,我再换一招。”

“哪一招?”唐斯歪过头朝林伊看去

林伊瞧着唐斯,这人就是长了副小白兔的脸,看着柔弱可欺的模样,但只要是和她打过交道就知道她的长相跟她的性格全然不符,霸道、厉害、桀骜不驯。

“你愿意跟她示弱一下吗?跟她装装无辜,让她知道你也不是铜墙铁壁,真要被戳到心窝,也会难受。”

“这”

“不管你赞不赞同,有时候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个人先低头,不是你就是她,你俩要是都这么头铁,这恋爱就算谈成了迟早也还是得绷。”

话音刚落,林伊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没回,手机就又震了几下,她直接调了静音,转身塞在枕头底下,不再去管。

唐斯见她这样挺奇怪的,问她,“谁啊?一个劲儿的发?”

“况厘。”林伊回她,声音很平淡,脸上也没什么特别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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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斯脑子转得快,况厘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天可是让盛宁抖了个干净——

“她该不是专门来跟你解释吧?”

见林伊不说话,唐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俩”

“斯斯,我俩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不需要和我解释,同样的我也不需要听她解释。”

林伊扯过被子,抬手关掉头顶的夜灯——

“睡了。”

唐斯瞧着林伊拿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不由地叹声气——

“我看你就是跟我支招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稀里糊涂了。”

随即也睡了。

可唐斯睡不着,她脑子里不停地琢磨着林伊说的示弱那招,虽然这不是唐斯的作风,可她也不能否认林伊说的没有道理。

盛宁要真的喜欢自己,对自己有意思,看着自己柔弱温柔的样子,或多或少都该有点怜惜。

唐斯窝在被子里,手机屏幕印出她的脸来,长时间的没眨眼,眼睛倏地泛起酸,快速眨了几下,再看过去,眼底就湿漉漉的泛起水光那样子好像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跟要快哭了似的。

唐斯觉得心里别扭,她长这么大从来没矫情过,冷不丁让她柔弱装无辜,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大能适应,就自己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怪异。

可她喜欢盛宁,喜欢一个人就是没法不去用心琢磨,她觉得自己才不是铜墙铁壁呢,盛宁才是呢,要不是怎么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她就是死活都没个反应?

唐斯来了劲儿,拼命地瞪大眼睛,再拼命地揉眼睛,这会儿不仅眼泪狂流,还一阵阵的发疼发痒,半天儿都没缓过来,只得下床跑去滴眼药水。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两只通红的眼睛,再看看手里的眼药水,又想到盛宁推开自己时候说的话了——

「你为什么要挑战我的底线?」

「你的意图是什么?」

「我比你想象的更加古板固执!」

啧啧

多正直的人啊

唐斯立马丢开眼药水,猛地摇了摇头,大半夜不睡觉,搞这些?

真是有病。

——

第二天,盛宁跟况厘酒醒后,总算是反应过来她俩上套了。

可况厘觉得自己太冤枉,昨晚那顿饭明摆着就是给盛宁摆的‘鸿门宴’,结果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拉下水。

这会儿她看着手机里昨天给林伊发去的消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应该是不会回了。

况厘皱了皱眉,难得在阳光晴朗的日子心情不畅。

她转身去到办公室,抬手快速敲了下门,都没等里面的人应,就推门进去。

盛宁正在整理资料,见来来人况厘,眼睛又挪回电脑屏幕上——

“你等我一下。”

“我等不了。”

况厘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手机递了过去,举到盛宁面前——

“林伊不理我了,昨天晚上发的消息,到今天她也不回,我没法冷静,也没法等,这事儿是你连累我的,你得负责。”

“抱歉。”盛宁是真心抱歉,她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酒品会这么差,要是提前知道会这样,那顿酒打死她她都不会喝,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她把人家的老底全抖落出去了。

昨天酒醒之后,盛宁肠子都快悔青了,一个晚上除了道歉就是道歉。

“我不要你的抱歉,你现在就给我想办法,这事儿怎么解决?”况厘是真急了,“你明知道她灌你,你找个借口出去一趟,就说自己吐了,她还能硬灌啊?

“可我当时没想吐,那样不是骗人吗?”盛宁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规规矩矩的来,“你把林伊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跟她说,我和她好好解释,我跟她道歉。”

况厘真是要被她气笑了,这人到底什么脑回路?

“你呀就是太实在,真不知道唐斯到底喜欢你什么?我要是她早被你这个榆木性子给气死了。”

况厘着急归着急,可也不是会胡乱怪罪人的性格,盛宁不能喝酒,但凡昨天她态度强硬一点,也不能被灌醉。

“算了,这也不能全怪你,人喝醉了,难免酒精上头控制不住,况且你也没说假话,事儿是我自己做,但那都是以前,谁还能没个过去呢?这样吧我车送去保养了,等下了班,你开车送我去找林伊,我自己和她说。”

“行。”

况厘转身刚要走,却又被盛宁叫住——

“况厘——”

“嗯?”

“我想问问你,我看起来很像有什么毛病的样子吗?”

况厘没懂——

“什么毛病?”

“没什么了。”

盛宁摇了摇头。

等况厘走出办公室,盛宁的神色忽然就紧绷起来,敛着眉心,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她转头看了眼墙镜——

眼圈是有点黑。

随即解锁手机,调出跟唐斯的聊天记录,用力地摁了摁手指——

“胡说八道。”

下了班,盛宁开车送况厘去找林伊,可况厘不知道酒店房号,要是去前台问,人家肯定不会告诉她,又看了眼手机,发去的消息林伊也还是没回。

虽然况厘说这事儿不能全怪盛宁,可盛宁自认如果不是因为酒后没控制住胡言乱语,也不能闹出这档子事儿,说到底还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她是真心想补救,于是便主动跟况厘报了酒店房号。

“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唐斯肯定也在。”况厘临下车时,问她。

“不了,我在这等你吧,就不上去了。”

况厘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总这么对人家退避三舍,就算唐斯真是*团火焰,也得给她浇灭了。

算了,感情这事儿外人不好说道,怎么走还得看自己。

况厘没再多说,嘭的一声阖上车门,就找人去了。

盛宁在车里坐了会儿,空调冷风吹得她难受,密闭的车厢空气都变了味,她降下车窗,想透透气,可作用也不大,热冷空气对流,在她脸上来回刮着,人比刚刚还要难受。

坐不住就不坐了,拉开车门索性下了车。

盛宁靠着车门边,抬手松了松领口,手指抵在脖颈下的第一颗纽扣上,白色的纽扣妥帖谨慎,她一直都喜欢这样的穿法,喜欢把扣子全都系上,那种包裹的紧致感,令她有种秩序的力量感。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她的手指摁在那颗扣子上,脑子里却思绪乱飞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性/冷淡了?

只是因为自己不爱笑?不爱说话?穿衣风格过于单调?

这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盛宁全然没有发觉自己的思路早已跑偏,她看着唐斯发的那一串正话反说讽刺自己的文字,一点都没生气,相反却开始反思

这合理吗?

她不生气她的讽刺,却在意自己在她眼里是否是一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

唐斯拎着一包小薯片边走边吃,刚拐过弯,准备被小跑两步去酒店旁边的甜品屋买个冰淇淋,忽然目光一怔,就看见盛宁。

盛宁的手在身前乱摸,一会儿摸脖子,一会儿又摸胸口,唐斯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要起飞了,就眨了那一下小,连零点一秒都不到的功夫,她就看见盛宁解开了胸前的纽扣,热风吹得呼啦作响,灌进盛宁解开的衬衫领子里,白色的真丝面料,被风吹的一鼓一鼓,那风没个章法规律,在她的衣服里乱窜,偏偏她这人瘦,又瘦又单薄,丝滑的布料勒紧她的身体,像被风裹挟的柳条,摇摆着的柔波带起一道神秘的波纹,上下起伏。

唐斯有点发晕,一张脸嫣红发热,她像在日落的黄昏里做了一场滚烫的春/梦,她陷在这梦里而不远处被风吹乱身体的女人,是她遗失多年的爱物。

她深吸了口气,也顾不上喷香的小薯片,赶紧拿出手机就给林伊打电话。

嘶这人怎么不接电话啊?!

立马挂断,又给她发消息——

「你姐们儿遭劫了,那斯又来我这儿钓鱼下咬钩了!」

「钓鱼执法啊她!你赶紧给我想想办法!」

「我现在头晕脸红,我害羞完了!我小心肝儿怦怦跳呢!」

林伊的手机在床头狂响,她这会儿也是快要钻地缝的慌张程度。她没想到况厘会亲自过来找她,门铃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唐斯回来了,结果门一开,就被况厘给堵门了,堵门就算了最主要是她还跟人扯谎,说自己手机没电。

这会儿听着不停作响的手机铃声,林伊汗都从头皮里渗出来,真是尴尬她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你先看手机。”况厘没有询问,也没有调侃,只是站在玄关处静静地等着。

林伊快步走到床头,拿起手机,她看着唐斯的‘求救’,破天荒的居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但这种错觉只维持了两秒就被她打散了,自己和唐斯情况不一样,唐斯是喜欢盛宁的,盛宁最多就是死鸭子嘴硬,而自己呢?林伊自问不是多情的人,她跟况厘还万万没到这个程度。

「别慌,有什么说什么,把她当颗大白菜」

发完消息,林伊便看向况厘,没了先前的尴尬,脸色平淡冷静。

“如果你是为了你的私事想跟我说什么,我觉得不需要,因为这无所谓,毕竟我们也不是恋人关系,没必要因为我跟你接了次吻,就好像要为对方守身如玉。”

“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因为跟你接了次吻,就会自动默认归属地的人,我来找你是为了我自己,我的私生活并不混乱,我做过事我认,但我没做过的,我不能认,就这样,我走了。”

唐斯看着林伊支个给她的招,心里想骂人?

这是什么破招?大白菜?

把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当成一颗大白菜?

除非自己瞎了。

不行,不能总这样,发现问题不解决,就这么一直拖着,那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唐斯下狠心咬了咬嘴角,这会儿抬头挺胸干脆迎了过去,见招拆招吧,管她呢,真要是闹翻了,大不了删除拉黑,反正这种事她干的也不少。

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瞧着气势汹汹,结果一没留神儿,左脚绊右脚,直直地就冲人盛宁栽了过去。

“小心——”

盛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唐斯穿着吊带,光溜溜的胳膊上被热风吹得发烫,冷不丁被盛宁凉丝丝的掌心握住,那滋味就像软乎乎的流心馅饼,嗖一下就又往她的心里头钻。

唐斯快速把胳膊抽开,往后一退拉开距离,她这动作比盛宁在饭桌上扭头的那一下,更加明显刻意。

盛宁看她站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姿态,盛宁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唐斯给拦住了。

“你先别说话,先让我说。”

唐斯环起手臂,深吸了口气——

“咱们认识挺长时间了,我一直觉得你虽然冷清,但肯定是个聪明人,所以有些话就算我不明说,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可我现在才意识到,你压根儿就不明白,我不管你是装不明白还是真不明白,但我不可能再陪你演下去了,我得跟你说明白。”

唐斯眼睛落在盛宁胸前,她解开衣扣的衬衫前襟大敞着,在这之前唐斯一直以为这人里面应该没再多穿东西,可现在真的看见,才知道她里面竟然还搭了一条白色的小吊带,她觉得这人像颗洋葱,一层一层的好像怎么剥都剥不完。

“你口口声声说你对我没有偏见,不会拿有色眼镜来看我,说我热情大方爽朗仗义,还说欣赏我的真实,可结果呢?你转头就给我贴了一个爱玩的标签,是我是在认识你没多久的时候,就跟你在车里亲嘴,然后又总跟你动不动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瞎话,让你误会我不认真我爱玩,这是我自己作的,我认可是——可是你就不能再往深处想想吗?我为什么只对你这样?我怎么就不跟别人这样?那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嘛!”

“我就是用了点小姑娘喜欢人的小招数,我是捅你心脏了还是戳你肺管子了?你要不喜欢我,你就彻底别搭理我,你不搭理我,我还能上赶着想你啊?一边对人好,一边又疏远,你不喜欢我你还老跟我玩什么劲儿呐!”

唐斯说着说着竟然难过起来,连声音哽了一下都没发现。

“你哭了?”盛宁看着唐斯的眼睛,下意识的伸手就想去看。

“别动手动脚~谁哭了?”

唐斯偏过头,她才不让盛宁碰她。

早干嘛去了?现在又跑来跟自己嘘寒问暖。

唐斯前一秒还委屈巴巴的红着眼,后一秒又突然强势起来。

她没忘记林伊教的那些示弱无辜的招儿,也看的出来盛宁吃这套,要不然也不会软下态度跟自己说话。

可她这弱只示了一半,另一半她做不下去,后颈里的反骨扎出来,凭什么自己要示弱?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这世界上好吃的菜多了去,自己干嘛就偏盯她盛宁这套吃?

唐斯扭过头,眼睛重又落在盛宁敞开的衬衫衣襟里,突然抬起胳膊,揪住她的衣领,用力往前一拽,带着一股狠劲儿,她把人的领子立起来,连同盛宁都跟着向前一近。

“不喜欢我算了,但你别再来招我,别莫名其妙的瞎关心我,就算我在这儿走丢你也别管,我喜欢一个人快,忘掉一个人也快,但你让我适应适应,反正在我没不喜欢你之前,你得避着点我,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千万别发什么动态秀恩爱,总而言之就一句话,都别让我看见,要不我难受!你等我缓过这劲儿,到时候你再发。”

唐斯慷慨激昂的一通陈词,不像是深陷感情漩涡爱而不得的姑娘,倒像个行走江湖忠肝义胆的女侠客。

不仅说了这一通,她还给盛宁罗列了几个餐馆跟饮品店的定位,发过去跟人一条一条地指——

“这些都是我常去的,你存一下,往后都避开点。”

交代完,唐斯胳膊一挥。

走了。

况厘是看着唐斯离开才过去的,这会儿她走到盛宁面前,也吓了一跳。

盛宁领子乱翻,耳朵通红,披散在肩的头发也被热风吹得乱飘,鬓角落下的一缕贴在了唇角边。

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人,现下竟有种混乱失序的无措感。

“你这是怎么了?挨打了还是挨骂了?”

盛宁好半天儿才回过神儿,目光怔怔地望向况厘——

“唐斯她她跟我表白了。”

第33章 瓜熟蒂落

这会儿况厘都上车了,盛宁还在车门边站着,像个提线木偶般提起脚跟儿动了动,鞋尖儿轻碰地面却又停下,她觉得自己腿上粘满了跳跳糖,唐斯的话像热雨,就是这么一场在热带再平常不过的雨,却引爆了跳跳糖,噼里啪啦炸的盛宁的腿麻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听见了唐斯刚才说的话,有抱怨自己给她贴了爱玩的标签、有委屈自己对她的疏离,也有命令式的让自己以后避开她

从唐斯一股脑的说完这些到离开,盛宁的大脑像被蜡纸包裹住,唐斯的话雨点似的从蜡纸里模糊的渗进来,可唯独那句‘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一字一字重重地打在蜡纸上,重量透过蜡纸震颤着盛宁的大脑。

颤到大脑发麻、手腿发麻、理智发麻,只剩一颗心脏孤独亢奋地跳动。

况厘敲了敲车窗玻璃,对她说:“走吧。”

盛宁没说话,手摸进兜里掏出车钥匙看了眼,掌心并不凌乱的纹路里有晶亮的热汗,随即回过身,就把车钥匙给况厘扔了过去,说了句:“你来开。”然后打开车门,就把况厘从副驾驶拉了出来,自己坐了进去。

四通八达的路面直进直出,况厘一边开着车,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盛宁。

盛宁从上了车后,就一直默声不语,耳朵尖儿有那么一点红,被唐斯揪了一把的衬衫领子也没有再理正,就那么皱巴着的竖在脖颈上,鬓角的碎发落下敛着眉心,虽然脸上表情还跟平常差不多,看不出来有什么翻天的波澜,可整个人透出的状态,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干干净净的气质,一下就混乱了起来,好像心事从天而降。

况厘觉得挺新鲜,一个从来都游刃有余掌控自己的人,从不让情绪有半点外露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样?

就因为唐斯跟她表白?

不过,怎么会突然就表白呢?

况厘不大能捋清这中间的脉络,可她却也不意外,毕竟就唐斯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哪怕再离谱再不合逻辑的事情,她也做得出。

“你要不要喝点水?”趁着红灯,况厘问盛宁,“我觉得你现在挺紧张的,适量的喝点水,可以稀释血液里肾上腺素浓度,可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听到这话,盛宁扭头看她,目光里却带着一丝明显的倔强——

“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不紧张吗?连车都没法自己开了”

况厘忽的一笑——

“怎么样?听唐斯跟你表白,什么感觉?现在还认为人家姑娘是在跟你闹着玩吗?”

盛宁不说话了,她抬眼望向后视镜,镜子里的人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但却让她感到陌生。

她不止耳朵红,脸更红。

“我只是有点意外。”盛宁说。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她一直都喜欢你啊。”况厘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弯。

“可她以前从来没说过。”

“有时候你不能看别人说了什么,你得看别人做了什么,她那么黏着你,难道还不能说明态度吗?你非得让人家姑娘把喜欢你三个字说出来才行?不说出来就是不认真?你的原则呢?你那套作为年长者的理论跑哪去了?你让一个比你小了五岁的姑娘,先主动表了白,你是证明了她的认真,可这有什么意义吗?你就会因此变得高尚吗?”

况厘比盛宁在感情方面经历得多,体会和感悟自然也要比她深——

“你把理智摆在神坛上这没错,可理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起正向作用,特别是在面对情感关系的方面,你太执着它就会变成一只马蜂,会让你把喜欢的人看做深渊,你得相信不管你觉得自己多么与众不同,也和一只蚂蚁没有分别,甚至比它还要无足轻重。”

“你把我说的品德败坏。”

“不是品德败坏,是太固执己见,所以你要改正吗?比如向我学习。”

“什么意思?”

况厘拍了拍方向盘,眼底笑意更甚——

“咱们把车开回去,这回换我在楼下等你,你上去跟人说话。”

“开你的车吧。”

盛宁不想理她。

真犟。

况厘没再多说,也用不着再多说。

伊甸园的苹果长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它迟早会瓜熟蒂落,只是时间早晚。

你要相信,那个叫丘比特的胖小子,会平等的‘教训’所有嘴硬的人

这边,酒店房间里,唐斯拉着林伊跟她说着自己刚刚有多酷——

“我揪着她的领子一把就给她拽过来!你是没看见我那动作!简直就是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客,你就说,一个女侠客怎么能被儿女情长束住手脚呢?”

“咱们去吃麻辣火锅吧,要超级变态辣的那种。”

林伊觉得她这是受刺激了,大概率是想以毒攻毒。

不过好朋友是干嘛用的?不就是在这时候陪着一起瞎疯闹嘛,顿时头一点,就舍胃陪君子了。

她们火锅店的时候,里面热热闹闹,周边的食客几乎全是中国人,大家说着相同的语言,开着都能听懂的玩笑,麻辣红油锅底热气腾腾咕嘟冒泡。

唐斯心情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捞了筷子牛肉片送进嘴里,又辣又烫吃的她斯哈斯哈,满头大汗,火辣朝天的样子别提有多痛快了。

可林伊了解唐斯,她每次有事情想不通的时候,就是这样,都要跑来造作一顿,好像那辣椒是什么万能良药,一辣能解千愁。

“你悠着点,当心一会儿胃疼。”林伊把手边的椰奶用吸管扎开,给唐斯递了过去。

“这才哪到哪儿?就这辣还不至于。”

唐斯又挑了筷子牛肉,裹着小米辣一起送进嘴,小姑娘白嫩嫩的嘴唇没几下就给染得一片通红。

“我跟你说,我这回是真的痛快了,打从我喜欢她开始,我就一直忍着,原先我还觉得我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就那么惯着她呢?直到我和她把话全说明白了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就是憋着了,说完那话我就走了,头都没回一下,我喜欢人不是为了为难自己,自己都不痛快了,还喜欢个什么劲儿呐。”

唐斯深刻的总结了下自己,得出结论——她就是没心没肺。

可林伊却不这样认为,痛快是一回事,只能说明把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了,可发泄之后呢?想不想得开,心里难不难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真想开了?”

“这有什么想不开的?她只是不喜欢我,又不是杀人放火。”唐斯嘬了口椰奶,又说:“我本来是想装一下柔弱的,可是吧这种事儿装一次,往后就得次次都装,多累人啊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原形毕露了,索性就把自己都暴露了吧,这样也好,让她知道我是个什么人,相识一场,也不算什么都没留下。”

说是这么说,但唐斯觉得自己在对盛宁的事情上,还是不大公平,毕竟从头到尾盛宁都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自己呢?却是实实在在发了那样一通冷嘲热讽的文字。

她觉得自己这行为挺掉价的,好像人家不给你喜欢,你就因此产生愤怒。

唐斯不是那样小心眼儿的姑娘,她虽然霸道,偶尔也会有些牙尖嘴利,但那些都是没有恶意的,这会儿拿出手机,编辑了条消息,给盛宁发过去——

「那天我也喝多了,说话没过脑子,你别生气,我跟你道歉」

等消息发过去,唐斯又举起来给林伊看——

“瞧瞧吧,你姐们儿我心多敞亮~”

林伊冲她竖起大拇指——

“牛。”

“那是~”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后天再陪我去一趟诊所吧,我想把剩下的两颗智齿也拔了。”

唐斯听到这话,筷子放慢捞菜的速度,抬眼看她。

林伊知道她想说什么,笑了笑——

“你别多误会,我不是因为王瑜,我也想开了,为了这么个人,实在没道理伤害自己,我单纯就是不想发炎再遭罪。”

“嗐,谁有功夫想她啊,这孙子薄情寡义丧良心,你等着吧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唐斯捞过涮好的牛肉夹进林伊的蘸碟里,忽然又想起林伊说况厘来找她解释事儿,便说道——

“其实,况厘挺不错的,说话幽默风趣,就冲你不给人回消息,人还能亲自跑过来一趟,我觉得她八成是喜欢你,你说呢?”

“你都能看出来她喜欢我,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林伊捏着筷子,把牛肉裹了层厚厚的麻酱蘸料,慢条斯理地吃进嘴,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况厘话里的意思,嘴上说着不是怕自己误会,是没做过的事情不能认,但本质上都是一个意思,她们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亲密关系,况且谁没有个过去呢?这种事情在成年之间太小儿科,压根儿就不能作为她专门到自己这儿跑一趟的理由。

“况厘这人是挺有魅力的,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事,都挺照顾我的感受,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压力都没有,很自在也舒服,可越是这样,我的感觉就越不好。”

“为什么呀?自在舒服还感觉不好?”唐斯不明白了。

“你听过那句话没有?当你和某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有种莫名的舒适感,这就说明对方的情商绝对是碾压你的存在,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迁就另一个人,你就当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总之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和任何人产生一丁点的情感关系。”

“你你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唐斯拍桌子瞪眼,一脸的严肃认真,“林伊,你不能因为遇见了个王八蛋,就觉得所有人都是王八蛋,即便你不和况厘谈恋爱,也不和任何人谈恋爱,这都不要紧,可你不能就此对爱情失去信心,这并不是说爱情有多伟大,而是因为你足够值得!”

人这一辈子谁能不遇上几个人渣,遇见了、看清了,一脚踹进垃圾桶就行,怎么能去怀疑爱情呢?先不说这对后来者公不公平,首先对于你自己就不公平。

“斯斯,你别急嘛”

“你老这样想不开,我能不急吗?!”

林伊抿了抿嘴角,她已经不再往牛角尖里钻了,可一时半会儿又没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可能是我遇上的每一个都这样吧,起初的时候什么都顺着我顾着我依着我,后来我我是真怕了,老实讲,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盛宁这人虽然冷清,但最起码不会藏着掖着一开始什么样儿,相处久了也还是什么样儿,不会变。”

“你可得了吧,那是没让你碰上,她那人就跟座庙似的,不瞒你说,有时候是我都想着一气之下削发为尼了,只要她能收了我”

话刚说这儿,唐斯的手机就响了,顿时摇了摇头,把手机举到林伊眼前——

“你自己看吧。”

是盛宁发过来的——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也和你道歉」

唐斯哼了一声——

“连道歉都要一对一,你确定想要这样的?”

林伊不说话了。

“还是算了吧,就当我没说。”

另一边,盛宁回到家,换了身运动衣,像平常那样就去跑步机上跑步,可今天她却跑的格外狠,速度提到一个新高度,把心率拉到爆表,她跑了一个小时,下来的时候流了一身热汗。

她觉得自己黏糊糊的,就像从水池里趟过一遍的感觉,转头就去浴室洗澡,等洗完澡再出来的时候,就收到唐斯给她发来的那条道歉消息。

唐斯什么撩\拨\逗弄的字眼儿都没有,就是正儿八经的在跟她道歉,按理说,这是盛宁喜欢的交流方式,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盛宁却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就被这一条认认真真的道歉一笔勾销了似的。

盛宁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唐斯,也不知道在唐斯眼里她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好像喜欢跟不喜欢,只要从嘴里说出来,就没有任何问题,她光明正大,从不藏着掖着,看着挺玩闹的人,却活的那么随性通透。

盛宁被唐斯的敞亮又击败了,败的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彻底。

她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看着唐斯发过来的消息,也同样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认真回复。

盛宁得承认,她没有与众不同,确实比蚂蚁还不如。

这会儿清清爽爽的坐在床边,书也看不进去,心也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唐斯揪着她的衬衫领子跟她说的那些话,可她说了那么多,最后盛宁听进耳朵里却只有那一句——‘我喜欢你’

她耳朵又红了,没法控制的紧张起来,目光落在脱下来的衬衫上,她看着衬衫的领口,感觉唐斯的手好像还揪在上面,像一把火,烧着她的脖颈。

盛宁是个慢性子,凡事都喜欢慢着来,这或许和她的原生家庭有关系,但关系不大,应该还是她这个人的问题。

她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一眼好感,但却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与其说她是信仰细水长流,不如说她是需要按部就班。

盛宁觉得自己在对感情的理解上太肤浅,就因为唐斯打破了她固执己见的情感生态,便肤浅到宁愿相信唐斯爱玩,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喜欢她。

盛宁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耳朵里又响起唐斯的声音——‘我喜欢你’

忽然,她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被拨动了一下,像一个开关被打开。

秩序归位,失衡的生态被拨乱反正。

这一夜,盛宁有了新的感悟——

她们重新开始了。

第34章 主动?盛宁?

到了要陪林伊去拔智齿的日子,唐斯前一天晚上拿精油球舒舒服服的给自己泡了个热水澡,临睡觉的时候还往脸上敷了层免洗的美白面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皮肤就像脱了壳的嫩鸡蛋那么水滑光润,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下巴上窜出的两颗小痘儿。

颜色红彤彤的涨的鼓圆,拿手指头一碰还疼。唐斯倒抽了口凉气,赶忙又拿遮瑕膏想去盖盖。

林伊见她在镜子面前一通捣鼓,问了句——

“要不还是我自己去吧。”

“干嘛你自己去,不是说好我陪你一起嘛。”

“我这不是怕你尴尬吗”

唐斯一听这话,瞬间就停住了手——

“我为什么尴尬?”

“因为”

“你别跟我说是因为盛宁。”

唐斯马上就把遮瑕膏放下了,她想不明白,林伊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就因为自己下巴上长了两颗痘儿?

“我长痘说明我身体年轻,雌激素分泌旺盛,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跟她在车里亲嘴的时候,她把我推开,我没尴尬;我和她发消息想约她出来看夜场恐怖电影的时候,我没尴尬;我跟她在游泳池边,她帮我看脚踝,我脑子发热问她想没想过谈恋爱的时候,我没尴尬现在好了,我该说的话都跟她说完了,她跟我道歉,我也跟她道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往康庄大道上走起来,我尴尬了?你觉得这合理吗?”

“是不大合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种乱七八糟说不清楚的复杂关系,我跟她才哪到哪儿?尴尬真不至于,而且你难道不觉得我现在这样特牛掰嘛?”

“我俩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我跟她既没拉黑删除,也没闹翻撕破脸,你往宏观了去想,我是不是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又飞跃了一大步?”

“你的意思是,做不了恋人还能做朋友?”

“那不然呢?总不能因为人不跟你谈恋爱,就背地里画圈圈诅咒人家喝凉水都塞牙吧。”

唐斯说的都是实话,她把这些东西就像绕口令似的和林伊说了个遍,但却在说完之后忽然又在心里怔了那么一下,因为她发现盛宁的那张脸在她的脑子里无比清晰的又冒了出来。

可她描绘不出自己内心的全部真实感受,想要表现的无所谓一些,可偏偏像是吞了一口苦胆,但这苦不致命不伤身,连个喷嚏都没让她打一个,可却就是让你心里的某个地方被绞着生疼。

打从唐斯认识盛宁的那天起,盛宁就一直在帮她,不管她的样子有多冷冰冰,态度有多硬邦邦,可却没有一次真的袖手旁观。

唐斯很多时候都没那么无所谓,她觉得自己挺在乎的。

只是两个人相处不能这样,一方永远沉默,一方时刻主动,时间一长次数一多,就算是再不计较的人,也会变得小肚鸡肠。

唐斯不想那样,也不想她们变得那样。

“伊伊,你知道吗,人的DNA和香蕉的DNA有百分之五十是一致的,所以生活有的时候不顺利也是正常的,因为我有一半是香蕉,而她可能恰巧不喜欢吃香蕉吧”

“你确定不是在装坚强吗?”

“当然不是。”

林伊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介于上段失败的恋情,她对‘做不了恋人还能做朋友’的观念持怀疑态度,总觉得有了那么一次难堪过后,再相见心里多少都该有些膈应才对。

可唐斯现下这种大大方方的敞亮心态,又让她觉得或许万事都没有那么绝对。

“斯斯,我得跟你学习。”

“学习什么?”

“通透。”

唐斯见她一副煞有介事的认真模样,忍不住又笑了,捏了捏林伊的小脸蛋儿——

“我这哪是通透,我这就是没心没肺,你可别跟我学这些,这些东西不好,你太心软,太善良,谁跟你面前哭上一鼻子,你都跟着也能流一篮子眼泪,你就记着一点,凡事多为自己想想,只要自己舒坦了,其余的算个屁!”

“又瞎说。”

林伊不爱听唐斯总把没心没肺挂在嘴边,真要是没心没肺又怎么能处处为别人考虑,她不过就是用一种嬉笑怒骂的方式漫不经心的道出自己的心声罢了。

这不符合世俗大众的对于女性在情感关系里的主流意识,他们总是凭空捏造女性面对爱情来临时的慌张无措,再臆想锻造女性失去爱情之后的痛苦悲情,他们用爱做困兽斗室,却不愿意承认女性在爱情关系里没那么脆弱,她们往往要比他们更加坚毅仗义

今天天气不错,天蓝风轻云白,空气里湿漉漉,沁润着皮肤都像是喝了一大口水那么舒服。

林伊没跟况厘提前打招呼,老老实实跟前台拿号排队,林伊嘴上说着不想麻烦人家,可她心里知道,自己这是故意在避开况厘,林伊自认没有唐斯那么通透,做不到大大方方的相见无顾虑,她心里也有杆秤,可惜秤上面的砝码有失偏颇,做不到公平公正,就只能接受重量失衡带来副作用。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你越不想,就越是能撞上。

唐斯看着林伊手里的单号,后面的接诊医生明明白白写着‘况厘’两个字。

“我能重新排吗?”林伊一个脑袋两个大。

唐斯先没说话,先跟她拿眼睛在休息区巡视了一圈——

“今天人多,你要是想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就去重新排,可你得先想想明白,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你是怕况厘尴尬?还是怕你尴尬?还是说你认为你们俩都会尴尬?”

林伊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或许她都怕。

“你如果认为坏事情会发生,那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你想想你来之前的心态,你要真怕你们会尴尬,那你就不该来,可你现在来了,那就说明你心里是不怕,至少是不想去怕。”

唐斯拍了拍林伊的肩膀,又说——

“你不能一边想要破除自己的焦虑,一边又不想付出任何努力。”

说着,唐斯歪过头,靠在林伊的耳朵边儿——

“你怕什么呢?她又不是三头六臂,还能扑过来吃了你啊,你要再这么怯三怕四的,我可真要怀疑了”

“怀疑什么?”

“你对她有意思啊。”

“我没有!”

“那你就在这儿老实坐着,别想什么重新排号的事儿。”

林伊没法再为自己找借口了,就像唐斯说的那样,要再这么下去,就算自己心里没鬼也有鬼了。

她俩就这么等着,也就二十来分钟,护士出来喊号。

唐斯拿肩膀拱了拱林伊——

“去吧,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等林伊前脚一走,后脚唐斯就抱起了胳膊,漫不经心地四处看去。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就是一个面熟的都没有。

唐斯一面觉得挺好,一面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个什么东西似的。

其实,她跟林伊说的那些话,只说了一半,还剩另*一半她没说,自己的确是和盛宁把话都说清楚了,但这不代表自己就能立马把她抛到九霄云外,她得承认她心里还是喜欢盛宁,一时半会儿也还是放不下。

她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在跟自尊心较劲儿,不想让自己输的太惨,至少不该看上去那么惨。

唐斯找了本杂志在手里翻着,她觉得自己挺矫情的,装的好像一副没心没肺什么都能看开的样子,可实际上呢?又在这里偷偷的想人家。

既没意思也没劲儿。

另一边,林伊已经坐进了操作室的牙椅上,这会儿张大了嘴,正被况厘把麻药推进去。

“疼吗?”况厘问她。

“不疼。”

况厘停下手,起身又朝消毒池走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操作室里就响起了班得瑞的轻音乐。

林伊觉得况厘是看出自己紧张,故意放给自己听的,可况厘没说,她当然也不会问。

还是那句话,她们之间的关系,没到可以自作多情的程度。

两人多余什么话都没再说,等拔完智齿,林伊立马起身就走,她记着唐斯说的话呢,况厘不是三头六臂,自己没必要怯三怕四。

她的脚步没那么快,就是正常速度,拉开门柄,走出去的时候,既不慌张也不无措,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光看林伊的步调,还以为她们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会儿林伊捂着左边脸颊,她刚刚没控制好吞咽,喉咙呕了那么几下,现下一出来,眼睛红着一片,不停地流泪。

她这样把唐斯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她欺负你了?”

“没,被水呛到呕的。”林伊抽了两张纸巾,往眼睛上擦了擦,“再说了她能对做什么?我俩拢共都没说上三句话。”

“这倒也是,况厘那人虽然嘴损了点吧,但还真不是会欺负人的样子,你要真不愿意,她也不能硬来”

唐斯说没两句,人就不见了正经,扭头瞧着林伊还泪汪汪眼睛十分我见犹怜,忽然贼兮兮地笑起来——

“你说她刚刚要是硬来,你怎么办啊?”

林伊一听就知道她在瞎说八道,这会儿智齿拔完了,刚才紧张尴尬的劲儿也过去了,林伊也没那么大的包袱背在身上,也跟她没个数地闹起来——

“我不会反抗啊?我就那么好欺负?她要是真硬来,指不定谁吃亏呢~”

事实证明不能背后说人,因为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俩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况厘就来了,脸上戴着口罩,一路都没摘下,反倒在两人面前站定的时候,摘了下来。

况厘对着唐斯点了点头,随即便看向林伊,她一手拿着冰袋,另只手从兜里掏出布洛芬,一并给林伊递去,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异样,但不管是声音还是动作,却格外轻润体贴,叫人看在眼里竟有些温柔的感觉。

“四天之后,你来拆线就行。”

“好,谢谢。”

“不用客气。”

况厘说完,人就走了。

这会儿,唐斯瞧瞧况厘,再扭头瞧瞧林伊——

“你确定你俩拢共都没说上三句话?”

“我骗你干嘛?”

“那她这怎么回事?又是冰袋又是布洛芬的。”

“她上回不也这样。”

“那不一样,上回是我专门叮嘱她了,这次我可什么都没说。”唐斯想了想,又说:“而且你不觉得她这家伙太淡定了吗?”

“你这话说的?我跟她又没什么?淡定不是很正常吗?”

“我看不像”

唐斯眯起眼来,又想到刚刚况厘摘口罩的那一下了,怎么讲呢,有那么一点做作,就像是电影里故意给出的慢镜头特写,要加深印象似的。

“你当心着点吧,这家伙看着可没那么容易放弃,指不定在哪儿偷偷琢磨你呢。”

“琢磨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琢磨怎么让你喜欢上她啊~”

林伊这回是真急了,不跟她瞎说八道了,赶忙抬手去捂她的嘴,冲她瞪眼——“况厘还没走远呢!”

“你怕什么呀,听见就听见了,她还能回来吃了你不成啊?”唐斯瞧着林伊紧张兮兮的样子,更是坏笑没完,“我刚可瞧见了,这家伙的手指头特别长呢~”

“斯斯!”

林伊被唐斯作弄的脸都红了,这会儿反问她——

“你就知道说我,看见盛宁了吗?”

“我看她干嘛?我闲的。”

唐斯一不留神儿手碰到了下巴上的两颗痘儿,疼的她立马抽了口气。

“你跟我说实话,真不打算再试试了?真就跟人家这么掰了?”

“你打住,我跟她连开始都没开始呢,‘掰了’?这词用我俩这不合适。”

“盛宁条件不错,长得好工作好,虽然性格是怪了些,可也难保不会被别人盯上,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就这么撒了手,万一——”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斯打断——

“爱谁谁吧,我是不伺候了,我又不是她的小零食,想吃吃不想吃就扔一边,拉倒吧!”

唐斯就不信了像自己这种热情大方勇敢真实的都打动不了她,哪个不要命的还敢往前冲?

冲了也白冲!

反正她现在是铁了心要做女侠客,要把自己打造的滴水不漏。

“你别劝我。”

林伊见她态度这么强硬,觉得她在说反话,真要是爱谁谁,这么大火气干嘛呢?

她扭头到处看了看——

“奇怪了,刚刚我还听见有人找她呢,怎么这么一早上都没露面呢?”

“躲起来了吧。”唐斯抽冷子来了句。

“躲什么?”

“躲我呗。”

“不至于吧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躲的人”

“那她看起来像是什么人?”唐斯打了个哈欠,又笑了一下,“八成是怕我看见她,把她给吃了~”

“怎么吃?”林伊也跟她笑,“关小黑屋里扒光了吃嘛?”

“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我就这样那样再这样给她吃的连骨头渣儿都不剩!”

“行!我同意了!”

俩姑娘歪在沙发上笑的前仰后翻,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影儿都没有的事儿,她俩还一二三四上了,搞得盛宁像是已经被装盘上桌了似的,就等着唐斯大快朵颐呢。

对面操作室里,盛宁正在给器械消毒,间隔几秒,她就抬眼往外面时不时看一下。

盛宁没躲,她只是被手里的工作忙的脱不开身。

今天来看诊的人太多,一个早上到现在都没闲着,平常再忙再累也都没对工作有过抱怨的人,头一次萌生出嫌工作太多的念头。

她很想撂下手里的活儿,很想出去和唐斯打个招呼。

盛宁看着唐斯歪倒在林伊胳膊上,那样子就像个调皮的小孩,不知道她说什么,但却能感觉到她的快乐。

唐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都是上挑的,脸上还有酒窝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人像是被镀了一层粉金,实实在在的好看漂亮。

盛宁觉得自己似乎也被感染了

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藏在口罩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扬了扬。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一晃就没了。

这会儿唐斯她们都走了,盛宁的眼睛还没挪回来,等她彻底忙完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休息区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盛宁突然有点糟心起来,可还没等她细品自己的情绪,一扭头就看见了情况同样比她好不到哪儿去的况厘,又想到况厘之前出去跟她们打招呼了,便问了句——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她不理我。”

盛宁愣了下。

况厘又说——

“不过,唐斯夸我手指头长得好看呢,又细又长。”

“???”

况厘说完就走,她才不要给盛宁解什么糟心的疑惑呢。

自己琢磨去吧。

——

日渐傍晚,暮色四合中窗外流云滚动,没了白天那么猛烈的日照,现下空气中倒是有了几丝晚风的凉爽。

先前唐斯陪着林伊在酒店吃了小稀饭,这会儿又嘴馋起来,就跑到楼底下的烧肉店点了几串小烤肉,顺便又叫了一盅没什么味道的小清酒。

结果酒还没喝呢,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那手指头特漂亮,骨节分明匀称,每个指甲盖修剪的圆润光洁,唐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再一扭头——

果然,是盛宁。

盛宁什么话都没说,沉着一张脸,先抬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随即又扯着领子往两边拽了拽,紧跟着拿起唐斯刚刚点的那盅清酒,就给自己满一杯。

“你干嘛?”唐斯没搞懂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更没搞懂她为什么要喝自己点的酒。

就在唐斯晃神儿的两下功夫,盛宁已经把手里的酒喝光了,然后又要去倒第二杯。

唐斯回过神儿,立马去抢——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见外呢?要喝自己点,我说请你喝了吗?”

第35章 又觉得我要占你便宜?

夕阳沉落,椰林的树风摇摆,远处一片霓虹的彩灯闪烁,给这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夜晚萌生出一副人间喧闹的烟火气息。

盛宁刚和沈秋澜在外面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沈秋澜临时起意说要开车,上了年纪的人开车都慢,捷径的小道不敢去绕,有人超车也不去争,就在主路面上四平八稳的悠哉开着,好在母女俩都不是性急的人,更没有什么怒路症。

只是路过唐斯住的酒店时,盛宁原本注视着车前窗的视线,下意识地偏过看向侧面的车窗,在酒店的门前停顿了片刻。

趁等路口红灯的时候,盛宁又往车窗外扫了眼,一下就看见了那家日式烧肉店,以及里面的人。

唐斯斜着身子坐在一张单人的小方桌前,那会儿服务生恰好过来,托盘里放着一盅清酒摆在了她的手边。

她怎么又一个人喝酒?

盛宁全然不记得自己上回在这里喝醉的事情了,满脑子都是唐斯喝醉的样子,在京北的那次,还有到了安岛之后,况厘给她打电话的那次。

她身体里那条固执又古板的神经忽然作祟起来,瞬间挺直了肩膀,整个人都歪向侧面的车窗。

“妈,靠路边停一下。”

“怎么了?”

“看见了个朋友。”

这会儿,车靠在路边停下,盛宁拉开车门急匆匆的就下了车,直奔着那家日式烧肉店就去了。

沈秋澜不知道她是看见了哪个朋友,她猜不是况厘就是欧然,毕竟盛宁的朋友数来换去,也就只有这两个人。

一时好奇也跟朝烧肉店里看去,结果就看见自家女儿跟另外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在抢酒喝。

沈秋澜很诧异,盛宁的社交圈子窄,这是什么时候交上的?但更让沈秋澜诧异的是,她知道盛宁从来不喝酒,现在怎么会和人家女孩挣着抢酒喝呢?

烧肉店里,铁板上的烤肉被翻烤的滋滋冒油。

盛宁的神色不好看,刚那杯酒倒的太满,她喝的又太急,喝进肚子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喝完了不适感窜上头来,半分钟不到的功夫,她脸就红了,胃里像被人放了把暗火隐隐地烧起来。

“这么不见外呢?要喝自己点,我说请你喝了吗?”

唐斯一副护酒的样子,看的盛宁胃里更不舒服了。

“那我请你喝。”

说完就要去把酒夺回来。

“你疯了吧?”

唐斯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神经,平常看见酒就跟看见耗子药一样的人,今天跑这儿来跟自己抢酒喝?不给她喝她还不愿意?

自己什么量不知道啊?才一杯脸就红成猴屁股了,是打算赖这了还是怎么着啊?

“一杯过过瘾得了,这是酒又不是水。”唐斯摁住盛宁的手腕,不让她动,皱着眉头又来了句:“我是为你好,你又不能喝,瞎闹什么呀?”

“不是你说的吗?这酒度数低,喝起来就跟喝饮料一样。”盛宁看着唐斯摁在自己腕间的手,她觉得胃里的那把火好像又烧大了些,燎着她的食道也跟着烫了起来。

“度数再低也是酒,你跟不要命似的经得住吗?”

“你也知道这是酒,那你为什么总要去喝?”

“什么叫我总要去喝?”

唐斯有点莫名其妙,大晚上突然被搅了好兴致,她当自己欠她的还是怎么着?她俩话都说的明明白白的了,歉也道了错也认了,不就是暂时还没办法把她先从心里拿出去吗?可自己也没要赖上她的意思啊?怎么就惹得她又跑来当面教育人?

唐斯真心觉得不是自己放不下身段和她装柔弱装无辜,是这人根本就是软硬不吃。

“我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喝点酒有什么问题吗?你自己不能喝,还不让别人喝?天底下有你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吗?成天就跟我在这儿喝三吆四,我是被你吓大的啊?”

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嘛?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唐斯咬着牙,但后两句话她没说出口,她也倔,平常好的时候,多胡闹露/骨的话都能说得出,可现在她们算什么关系?本来自己大大方方想的挺开,凭什么被她一搅和自己就跟露怯似的委屈啊?

你守你的清规戒律,我走我的百无禁忌。

就算我喜欢你,那我也还是得把自己的感受摆在第一位!

“你来劲了是吧?!”唐斯一晃儿那小盅儿,好家伙半瓶没了。

盛宁只是脸红的厉害,但人没醉,她见唐斯冲自己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既没皱眉也没生气,只是拉着身下的凳子,往唐斯旁边挪近许多——

“我没来劲,也没想和你较劲儿。”

说完,人又坐直起来,神情认真地看过去——

“唐斯,你在我这里有两次前科,第一次是在京北,你一个人在酒吧喝的烂醉,我去扶你的时候你人都从椅子上掉下来了,我问你家在哪儿,你意识都没了吧,醉到话都说不清,揪着我的领子不停往地我怀里钻;第二次是在安岛,况厘在路边遇见你的那次,你在小酒馆里又喝醉了,我去的时候你趴在桌子上叫都叫不醒”

盛宁撩开袖子,看了眼腕间的手表——

“今天也晚了,你又一个人跑来喝酒,喝多了醉了谁来照顾你?林伊刚拔完智齿也需要休息,难道你想让她一边肿着半张脸,一边还要大半夜的守着你吗?再说了,喝酒也伤身,对不对”

盛宁一字一句,既没有质问人的意思,也没有苛责对方的语气,反倒是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心关切。

她进来之前不是没有犹豫,就像唐斯说的,她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成年人喝酒不是什么过天的大事儿,可她为什么总要一个人来喝?还都是在晚上。

前两次都有自己在,喝多了也没关系,反正有自己看着她,这次呢?要是自己没碰巧路过,或者没往外看一眼,她到时候又喝多了,那会儿谁又能看着她?

盛宁知道唐斯不喜欢自己保守古板,不喜欢自己和她什么事情都要讲道理,可不讲道理又该怎么办?难道要自己给况厘打电话,再让况厘去告诉林伊,让她帮忙看着唐斯吗?先不说这套做法有多繁琐,但就论这个行为都不合适,况厘和林伊之间也是不尴不尬,盛宁做不到明明自己就在旁边,还要再去把别人牵扯进来,所以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闪过一下就立即被否决了。

唐斯听的莫名其妙,照顾我?我喝醉了吗?就照顾我?

她心里一下又一下地跳着,再回头看盛宁,就觉得这人没那么讨厌了,通红着一张醉脸,倒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猫,那样子特别认真,好像自己在她眼皮子底下已经出了什么事似的。

难得唐斯八百年生出一回想讲道理的心思,她真得跟这人好好说道说道,成天该操心的时候不操心,不该操心的时候尽瞎操心,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盛宁——”

那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唐斯跟盛宁同时转头去看,沈秋澜站在门口,朝她们走来。

“诶呦,怎么着?喝不过还叫外援呢?叫也叫个妹妹来啊,怎么还叫个阿姨来呢?半老太太能干什么?”

唐斯小声嘟囔,话音刚落,就见上一秒还稳稳坐在凳子上的盛宁,这会儿忽然就站了起来,等沈秋澜走到面前的时候,张口叫了一声——

“妈。”

妈??!!

唐斯瞬间傻眼,她没恶意,就是管不住嘴那么一说,怎么都没想来的人会是盛宁的妈妈。

她坐不住了,立马也站起来,两只手老实的放在身前,左手叠右手的还轻轻地握了一下,身上混不吝的劲儿收敛地干干净净,尽剩下乖巧懂事了。

“阿姨好。”

沈秋澜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愈加慈蔼,刚在车里看的还不太真切,现下离近了,才发现这姑娘长得细眉亮眼。

“你好啊。”

“妈,这是我朋友,她叫唐斯。”盛宁手扶着桌子,人有那么点迷离,可说这话的时候,却又是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唐斯,这名字真好听,人也长得漂亮。”

听着沈秋澜夸她,唐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脸突然就红起来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沈秋澜跟盛宁脸上来回瞧着,她觉得母女俩虽然长得不太像,但身上的气质都是属于温婉娴静的一挂,就是沈秋澜看上去要更平易近人一些,而盛宁更多的则是冷清,一脸生人勿近。

这会儿唐斯视线又一瞥,瞧见桌上放着的酒盅,再一抬头,盛宁脸红的就跟发烧一样,唐斯脑子顿时像被棒槌砸了一闷棍,这成什么了?好像是自己故意灌盛宁酒似的?

老天奶,这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赶忙跟沈秋澜解释,一个劲儿地冲人家摆手——

“阿姨,我我没灌她酒,是她自己喝的我发誓!我要是编瞎话我就是小狗!”

沈秋澜一点都没生气,反倒被她这句‘我要是编瞎话就是小狗’给逗乐了。

“阿姨知道你没灌她,我刚在外面都看见了,是她自己抢酒喝,你还拦她呢。”沈秋澜也跟唐斯摆了摆手,又说:“你们年轻人出来玩喝点酒好,现在也不是太晚,不着急昂。”

说完,沈秋澜又把目光移到盛宁脸上,抬手在她肩上拍了下——

“跟人家多聊聊天说说话,喝多了也不要紧,我开车送你回去,好不容易交个朋友,不要扫兴,知道吗?”

“知道了。”

“那你们玩吧。”

沈秋澜对着唐斯笑笑,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笑的眼睛都眯成条缝了。

人都走出去了,沈秋澜又回头看去,两个人站在一起氛围很不错,一个冷色调,一个暖色系,既养眼又登对,最重要的是盛宁刚刚的态度,在沈秋澜的印象里,盛宁还从来没有主动给自己介绍过谁呢。

沈秋澜坐进车里,又想到她那么抗拒自己提欧然,说不定是早就有别的打算了。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是个喜欢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的人,或许有些心里话是没法讲给自己这个当妈的听,但却能讲给别人听。

她觉得盛宁心里一定有许多话,只是差了个可以说的人而已。

沈秋澜偏过头,又往店里看了眼,目光落在唐斯的身上,那姑娘扶着盛宁坐下,还把水杯递了过去,盛宁定定坐着,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突然,沈秋澜的左眼皮跳了跳,心里隐隐生出某种期待来

烧肉店里,头顶的橘光拢在盛宁身上,映的她整个人都温静沉婉下来,她没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只有看人时候眼睛里满是认真的劲儿。

盛宁没接唐斯递过来的那杯水,反倒是拿眼一直瞄着还剩下的半盅清酒。

“我知道,我说话你不爱听,可不爱听我也得说你一个女孩子身处异国他乡,本来就容易被人盯上,你再喝了酒被盯上的几率就更大,万一出了事儿,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就算哭死都来不及了,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总得为你父母着想吧,收敛一下玩心,认真的对待生活和自己,绝对比你喝酒有意思的多。”

盛宁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想好了,既然她劝不住唐斯不喝酒,那就只能让她少喝,怎么少喝?那就是得有人跟她抢着喝,一盅酒一个人喝了多,两个人就不多了。

“我跟你一起喝,我醉了有我妈送我回去,我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

唐斯这回没拦她,她看着盛宁这骨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硬刺,明明没什么道理,可她自己却信任无疑。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到底长了个什么脑回路?

自己碰她一下,她跟要命似的避嫌,嘴上是说着不喜欢不愿意,可做出来的事儿呢?她有一丁点避嫌的样子吗?

唐斯觉得自己得亏是大度,但凡换个人恐怕早都被她这性子给气死了吧?

好在她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接触了一番,唐斯对她这性子也不说全部了解,但也基本都摸清门路了,就是这么一个口是心非的人,说句实话就跟喂她吃屎那么难。

唐斯等着盛宁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终于是把最后一点耐心都耗尽了,她手拖着凳子,凳子腿儿剐蹭着地板刺啦一声,往旁边挪了一大步。

唐斯全部转过身,面对着盛宁,她把盛宁手里的酒杯拿走放远,然后又伸出手在盛宁的腿上拍了拍——

“盛宁,你看着我看着我,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盛宁垂着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唐斯的胳膊上,细长的胳膊像是贴了层白瓷儿似的那么雪亮打眼,她顺着这人的胳膊,一路往上唐斯没穿防晒衫,她只穿了件淡粉色的小吊带,两条细吊带挂在她单薄的肩头,稍一有动作,吊带就在肩上轻轻地晃动。

盛宁没忍住竟将目光在她的肩头停顿了几秒,等回过神儿,再抬头看向唐斯的脸时,才看见这人皱着眉,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盛宁没见过唐斯这样一时间脑子像是宕机那样似的卡住。

这种感觉太陌生,盛宁从没有接触过,她好像被人强行开启了一片从未有人涉足的荒原,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唐斯不让她退,用腿夹住盛宁往后退的腿,又一把拉住盛宁的胳膊,看都看了,还躲什么躲?人又往前倾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带到一个新的范围,她们都能感受到彼此间气息的流动。

“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立马就走,回去就把你删除拉黑,我能让你再也找不见我,不信你就试试!”

唐斯瞪着眼睛吓唬她,却冷不丁地耸了耸鼻尖,是盛宁唇间的清酒香。

盛宁酒劲儿上来了,目光像云层暗藏的星星一样闪动,琥珀色的眼睛装了个漂亮的小人儿,里面全是唐斯的样子,她睫毛一眨一眨的,有点委屈又有点无措,一个向来都清冷的人,忽然间就朦胧了起来,她感觉自己被唐斯拉着的胳膊,渐渐地酥麻无力

但出乎意料的并不反感,相反她觉得唐斯的手心很热,贴在她有些温凉的皮肤上,很舒服。

盛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很轻很轻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她的后脑勺上柔柔地推了下

唐斯看着盛宁的样子,心都快要化了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

怎么能这么乖呢!

这人微醺是这样的吗?

“你关心我就说关心的话,人话不会说啊?”

唐斯的语调也跟着轻柔下来,她一边往盛宁耳边凑,一边拿眼偷摸往店门外面瞄,这人的车就停在门口,她妈妈还坐在车里呢。

唐斯觉得自己挺像十七八岁的早恋少女,想跟喜欢的女孩说说悄悄话,又怕人家妈妈看见,但她实在太喜欢这种感觉了有种心跳到没办法自控的状态,见盛宁她妈妈没有看她们,唐斯的胆子才又大起来。

她偏过头,身体前倾,带着年轻女孩的勇敢无畏,脸颊抚在盛宁的耳边,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但凡她动作再大一点,人再往前探一点,说话时候的嘴唇再扬高一点一准就要碰到盛宁的耳朵了

唐斯在靠近盛宁的右耳边还差那么一丁点要碰到的距离停下,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音量小声地问——

“盛宁,你喝醉了吗?”

唐斯的声音像一阵清风似的钻进盛宁的耳朵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炙热

盛宁被烫了下但这种感觉却令她生出奇怪,空气中弥散着闷热的潮涌,夏天的滋味不好受处处都充满了高温的炙烤,唐斯说出的话,唇间流出的温热,按道理不应该有所异样,这里的一切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她的温度要高得多。

可偏偏盛宁就是起了反应,她被唐斯的温度烫到鼠尾草的香气从她的耳朵里钻进去,又从她的鼻腔和口腔里蔓延人的器官四通八达,血液里都有氧气的浓度。

盛宁就像被装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里,除了唐斯还是唐斯,不管是这个人,还是她说的话,亦或她温热的气息,都像是一个发热体,盛宁无处可逃,她被唐斯烫到不对是烤到

烤的她又烫又慌

右边身子明显发麻温热的气息变作狐狸尾巴,在盛宁的身体里轻轻撩拨难耐的发痒,又像千万只小蚂蚁在啃噬它她的骨头又酥又疼。

固执被击败,长久以来的紧张神经在她身体里拉扯,拉扯到她搭在腿上的手指尖不停地来回揉搓。

她没有说话,只是又点了下头,自己喝多了吧…

盛宁点过头后,忽然又把头向右偏去微微垂下,耸起右肩,肩头快速擦过耳后。

很快的一下便又恢复如常。

可她们离得这么近,即便是再快速的小动作都难逃彼此的眼睛。

唐斯看见了,她看得清清楚楚不止盛宁的动作,还有她下巴和脖颈上扎起的一层鸡皮疙瘩,那被头顶橘色暖光笼罩,视野变得开阔明朗,皮肤上小小的绒毛都立了起来,高昂着头有种疯狂叫嚣的积极错觉

唐斯觉得自己好像都能看见盛宁皮肤上的毛孔在张大了嘴用力的呼吸。

那一瞬间,她的心又猛跳起来。

目光一撇,落在盛宁微敞的领口里唐斯刚刚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的扣子是什么时候解开的?是一直就解开了,还是在喝了酒之后?

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唐斯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座庙,这个身体的主人有反应。

四面通风的小店,炙热的空气像糜烂的果子,膨胀爆炸黏腻的汁水不放过每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年轻人。

唐斯咬着嘴角,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盛宁微敞的领口,一字型的锁骨,白皙干净上面染了一层淡淡的粉。

想象的再美好,也不如真真实实的看一眼。

她真漂亮,眼睛漂亮,头□□亮,鼻子漂亮,嘴唇漂亮

现在好了连身体也那么漂亮。

噼里啪啦的雨点从天而降,落在屋顶,滑向屋檐,再顺着屋檐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没有打雷没有闪电,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落下。

晚风愈加躁动,树风抖擞的夜晚,裹挟着热带气候的雨季,它怎么会有清爽的凉意,它只有闷热潮湿、只有黏腻、只有让人疯狂作祟的妄念。

唐斯觉得自己掐爆了一颗种子,埋进了心里,就着雨水,肆意疯长…

差不多了,不能再想了,再这样下去唐斯怕自己就要忍不住带盛宁回酒店。

其实,赖上自己也挺好

但是今天不行,外面有她家长

得克制,得做个高级的人。

唐斯用力地捏了捏指尖,她让自己稍微平息了些,别显得自己眼神太过放肆。

也就那么几秒钟,唐斯便挪开了落在这人领口前的眼睛,她手扶着桌沿,指尖全是一道道掐痕,唐斯朝前探去身子,还是刚刚那样歪头趴在了盛宁的右肩,脸颊在这人肩上不轻不重的抵了下,就偏向她的右耳微转。

她喜欢盛宁的反应,喜欢她下巴和脖颈上起的那层鸡皮疙瘩,更喜欢她绒毛扎立起来叫嚣的样子

唐斯觉得自己真坏,她想再看一次,再看一次,然后再放她走。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不过就是两个女孩说悄悄话的模样,就算盛宁妈妈看见,这个姿势也正常。

唐斯借着性别的外衣,把自己的勇敢更加无畏的放大了。

实际上,唐斯嘴唇微微张开,悄悄地做了个隐忍式的深呼吸。

她是故意的故意对着盛宁的耳朵和肩膀之间,在她的侧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把盛宁的味道全灌进鼻腔里,橙花的木质香气带一些些微苦,以前闻着是清冷,可今晚唐斯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她闻见在盛宁身上有很大的谷欠望——是情谷欠的味道。

然后把刚刚吸进来的味道重重地再呼出来木质微苦的橙花里夹杂着自己的味道

她们得扯平,连呼吸也要交替这才公平。

当温热擦过耳廓,盛宁很明显地抖了下

唐斯笑了,这反应太好了,满意的简直让人想上天。

“你真不该带你妈妈出来,要不然这将是个潮湿的夜晚。”

说完,唐斯伸手在盛宁的嘴角边擦了下。

盛宁没躲也没避开,只是盯着她看。

“看什么?又觉得我要占你便宜吗?”

唐斯挑眉瞥她一眼,含着一汪被潮热浸透过的柔波,夹带着明目张胆的喜欢——

“嘴漏了啊?喝酒喝的满嘴都是,我都没嫌你脏。”

“助人为乐呢我这是,顶顶好的良好公民!”

雨势渐大,总要沈秋澜等着也*不好,这会儿唐斯把自己想做的事都做完了,也不再耽搁,又拍了拍盛宁的胳膊——

“走吧,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她想得开,不就是当正经人嘛。

大不了再惯你一回,迟早加倍讨回来。

今晚放你走丁点儿都不可惜,确认过盛宁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哪怕再怎么压制也依然能让她第二次露出破绽。

第36章 充其量叫互钓

现下,盛宁坐在副驾驶,说不上来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放松过,心情也从来没这么好过,滴滴答答的雨点打在车玻璃上,整个城市笼罩在雨幕里,密闭的车内,盛宁的心跳声显得格外清晰。

她依靠在座椅的头枕上,素着两只手搭在腿间,互相摩挲着左右手的大拇指,有点像做了好事的小孩,得了个好吃的糖果那么开心。

真正的开心是从心里由衷发出的,眉眼间的神采骗不了人。

沈秋澜握着方向盘,缓慢的拐过路口的转弯,视线一撇,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心情很好啊?”

“嗯,还不错。”

“我以为你要留宿了呢?”

“她也没邀您这哪跟哪啊,专心开车吧。”

盛宁垂下头去,闭了闭眼,人发烫起来,脑子里全是唐斯贴在自己耳边问的那句话——

‘盛宁,你喝醉了吗?’

喝醉了吗?盛宁重又睁开眼,后视镜里是一双再清明不过的眼睛,她没喝醉,连那种轻飘飘的眩晕感都没有,再没有比现在还清醒的时候吧?

可就是这样一个没喝多的自己,在唐斯问她有没有醉酒的时候,却点了头。

她学会了撒谎。

首先盛宁亲手摘掉了「古板」的标签,她之所以说谎点头是因为好奇,她太好奇如果自己醉了唐斯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甚至盛宁觉得如果刚才唐斯真的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自己可能都不会拒绝。

还古板吗?盛宁的行为给出了答案。

其次,被摘下的这个「古板」的标签,在当下被盛宁归类为「秩序期」,漫长的秩序期,长达三十年之久的秩序期,不可思议的在今天结束了。

打破了规则有发生什么吗?有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吗?

不,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想象中混乱、混沌、更没有像无措焦躁的小孩那样的不安。

而且,不得不承认,盛宁觉得这很爽。

内心的悸动和燥热在唐斯的那句‘潮湿的夜晚’中反复横跳。

盛宁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闷热咸腥的水汽拼命窜进她的鼻腔,她把手指探出窗外,任由雨水打湿她的指尖,再抽回手,没有拿纸巾擦干,她看着手指上被水沁湿的晶亮,指尖相触带着些湿滑。

她第一次萌生出希望雨不要停一直这样下,一直这么潮湿

盛宁一走,唐斯也没兴致再喝酒了,拿起小碟子里的肉串三两口吃完,就也回了酒店。

她哼着歌进来的时候,林伊正半躺在床头刷视频,唐斯耸了耸鼻尖儿,女孩子就是好,什么时候房间里都是香喷喷的。

“我瞧瞧你的脸。”唐斯快步走到林伊身旁,俯下身,就去看她拔过智齿半张脸,手指捏着这人的下巴上,左左右右仔细端详了一翻,嘿嘿笑道——

“还别说,况厘不错啊,你这脸还真是一点都没肿。”

“手活真不错,是吧伊伊~”

林伊怀疑唐斯在开车,可她又没证据,但被她打趣的脸颊却微微发烫起来,脑子里一下就想到自己跟况厘在夜里未遂的那场艳遇,她记得况厘的手都探进自己的衣服里了。

唐斯转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拧开瓶盖仰头就往嘴里先喝了一口,水凉冰冰的灌进口中,卷着舌尖咽下,像在她燥热的肺腑洒下一场甘霖,稍微降了点温度,这会儿牙齿咬着瓶口,肩膀一抖一抖的,稍没留神儿人就噗的笑出来声儿来。

林伊放下手机,歪头朝她看去——

“怎么了这是?掉蜜罐子里了?这么高兴?”

“差不多吧,你知道我刚刚遇见谁了吗?

“谁?”

“猜猜猜猜!”

唐斯这么得意,林伊觉得除了那人也没别的了吧?

“盛宁?”

“你怎么一猜就中呢,一点悬念都没有~”

“是我一猜就中吗?你那嘴咧的都能塞下两个盛宁了。”林伊抄起枕头扔了过去,“赶紧说说,怎么就遇见她了,你俩发生什么事了?别卖关子。”

唐斯接住林伊扔过来的枕头,立马就抱在怀里好一通揉,那样子不像揉抱枕,倒像是在揉谁的脑袋,她抬眼瞧向林伊,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好心事——

“那聊聊~”

说罢,两人同时望向阳台。

两个漂亮姑娘一人搬了一把小椅子去到阳台外面,边看风景边聊天。

雨还在下着,闷湿燥热的空气长满了黏腻的土壤,远处的河面渡轮一波接一波地驶过,平静的水面被雨点打出的印迹还不足以释放快乐,深一道浅一道的波痕,反复洗涤,黑色的河面向上吞噬着黑夜,留下五彩霓虹和星星,向下干干净净的,仿佛通往天堂的镜子,在另一个入口处闪耀。

唐斯开了罐冰啤,歪着身子蜷在椅子里,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皮肤亮闪闪的像是静谧夜色中的一颗明珠。

她随意地摇晃了几下,绵密的气泡便在易拉罐里噼里啪啦的炸响,她挺放松的,另只闲着的胳膊绕到脑后,把压在脖颈里的头发撩了出来。

小脚拇指不安分地胡乱翘着,灵动、活泼、叫人看一下就再也挪不开眼。

唐斯把刚刚和盛宁在烧肉店里发生的事一股脑的全跟林伊说了个遍。

林伊瞬间倒吸了口凉气——

“那你这算是见家长了?”

“去你的,哪跟哪啊就见家长。”

“你这反应,我还以为人家盛宁把你扒光了呢,感情就这”

林伊笑她也太好哄了,人家盛宁干什么了?不就是被她在耳朵边吹了口气,脸红了嘛,这就是掉进蜜罐子里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林伊这会儿笑完,还是认真地问了句——

“所以,你俩现在是窗户纸捅破了,在一起了?”

“那倒是没有,她还没跟我表白呢,不过我能确定她肯定不是性/冷淡,哪个性/冷淡能让人在脖子里吹口气就就起这么大反应的?而且她肯定喜欢我,就是吧她这人性格有点太慢太闷了,搞得本来挺简单的事儿就复杂起来。”

唐斯喝了口手里的冰啤,随手放到地下,转头就把背后的靠枕抱进了怀里——

“你说,我真是都搞不懂她,明明就是关心我,说句关心的话不就得了,这事儿有那么难吗?她非得跟你讲一大串的道理,她把我当什么?当路边遇到的不良少女,还是当好赖不分的小人了?”

唐斯是真没见过盛宁这样的人,凡人有点七情六欲在她那儿就跟触了什么天条死罪一样,就说自己对着她脖子使坏吹气的那几下,要换别人恐怕早就扑过来了,可她呢,宁可把自己的手指头都掐烂,也不肯就范。

让你不知道说她是太古板还是太能克制情绪。

唐斯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儿就想把揪着盛宁的领子把人拽去卫生间了,她是真想把盛宁那张斯文隐忍的外皮剥下来,她倒要看看这人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身体没毛病,人也没毛病,该有的反应都有,你说她等什么呢?”唐斯摇了摇头。

“认真吧,可能还有点谨慎。”林伊想了想说:“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有把握,不愿意一时兴起就突然开始。”

“这话说的,谁不认真啊?我要不认真我能一直到现在还把她留在通讯录里?这要按我以前的脾气,我早就删除拉黑了,这么来来回回的拉扯,我都给她磨成牛皮筋儿了!”

唐斯的感情经历或许比盛宁多一些,但她的感情观却完全没有盛宁这么复杂,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了,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考虑,别说什么这是为自己好的话,这算哪门子的好?真要好那看着自己现在这样难受的样子,就该扑上来把自己抱在怀里亲着哄着疼着才对。

喜欢的时候认认真真的喜欢,谈恋爱的时候认认真真的谈,哪怕就算以后分道扬镳,既不心亏也不留遗憾。

唐斯不是没想过和她算了,但感情的事不是你想算就算的,盛宁从头到尾都没对她说过一个不字,不管自己遇到什么难处,她都第一个出现。起先唐斯是觉得她人好实诚,对一个这样没有杂念,不求回报,单纯只想帮助你的人,谁能不多看两眼?

可越到后面,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唐斯就觉得自己不单是多看两眼那么简单了,她想把这个人占为己有,想让她只对自己一个人好,想只有自己是她唯一的例外。

“我觉得她有些时候跟我妈挺像的。”

唐斯抽冷子冒了句,林伊都给听懵了

“啊?你这直接升辈分,搞小/妈文学啊?”

“难道不是吗?她俩都属于那种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头不晓得有多关心对方,结果呢,说出口的话,却又让人浑身上下的不痛快。”唐斯扭过脸,冲林伊摊开手“你就拿我妈对我外婆这事儿来说吧,嘴上一遍遍讲着‘怎么可能找得到?’‘等你们撞到南墙撞疼了就死心了’,可电话一挂,又是给我订头等舱又是给我打钱,这行为不别扭吗?”

唐斯提到家里的这些事,就糟心。

“我真觉得我外婆这辈子太难了,过得那叫什么日子啊?看着挺和谐友爱的一家子,实际上呢?一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都没有,我妈明明那么在乎她,知道老太太生了病,宁可背地里自己哭,也不肯多说一句软话,我外婆呢,处处为她着想,只要给我打电话第一句就是让我别和她闹别扭了。”

林伊对唐斯家里的事基本都知道,唐柳颐不是唐瑾亲生的,是她从孤儿院里抱回来的,唐斯第一次跟她说这事儿的时候,林伊根本就不信,还是唐斯拿着唐柳颐跟唐瑾的照片放在一起比较——‘你瞧瞧有一个地方像的吗?’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能想到唐家一个在京北看来如此富裕的大户,竟藏着这样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