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干嘛呢?!”
“今天这日子也能躲懒?”
“还不快过来帮忙按猪!”
两人连连回声,跑了过去。
“什么?她竟然让你睡在柴火堆?!”
另一边,屋子里的两人也十分“和谐”。
蕊香的声音满带惊讶,转而又是心疼:“这天气还凉着,柴火堆怎么行?”
“也还好。”
两人站着寒暄了几句,说了会儿话,蕊香提出坐着聊,苏拂苓便也扶着蕊香的手,一边被牵引着往桌边走:
“家主她是个细腻的人,家里又没什么人,与我也只是初相见,有些拘谨和距离,总是可以理解的。”
“她还给我编了芦苇的席——”子字还未出口,苏拂苓脚下似乎勾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个踉跄地向前栽去!
“啊——!”
下一瞬,又被一双手稳稳扶住:“姐姐没事吧!”
蕊香声音懊恼,还带着点儿惊吓:“都怪我,光顾着说话,没注意到这地面不平整了。”
“没事,没摔着。”
苏拂苓感觉到了蕊香声音里的颤抖,伸出手去想着拍一拍蕊香的手背安抚。
掌心却撞上一个有些冰凉的物什,下一瞬那物便移开了,快的像是错觉。
铁器,圆柱撞的,两指宽的粗度。
不太对劲,但苏拂苓面色如常:“妹妹手里这是拿的什么?”
“剪子。”蕊香扶着苏拂苓坐上桌边的凳子,声音轻柔地解释。
“她们都在外边忙,我待在这里也无事,就想着做两件衣裳,方才正裁剪布料呢,姐姐就来同我做伴儿了。”
“原来如此。”苏拂苓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剪刀绝对不是刚才那样的触感。
她摸着倒像是……匕首的刀柄。
“可惜我眼睛瞧不见,”语气放缓,神情愈发轻松无辜,苏拂苓低垂下眉眼,“连做个衣服都不能……”
“也不怪……也不怪家主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
“都是我的不是……”
女子的声音清丽中带着些许婉转娇柔,宛如易碎的琉璃,一边说着,两行凄楚的清泪便从瓷白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这……”蕊香错愕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抬手去擦,到脸颊又觉得不妥,“姐姐可别哭啊……”
扭头去拿手帕:“瞧我,都怪我,惹得姐姐伤心了。”
虽然她也没太听明白,苏拂苓为什么伤心,又怎么忽然哭了。
但哄人嘛,大抵都是这些说辞。
苏拂苓摇头,别过脸去自己抬手抹泪:“是我不好。”
今日她也算主人家,让客人哭了算怎么个事,蕊香继续劝慰:“没有的事,姐姐好着呢。”
苏拂苓:“妹妹惯会哄我。”
“若我真好,家主她又怎么会不喜欢我,怎么会不碰我……”这话一出口,苏拂苓嗓子都有些沙了,是真的哽咽了。
蕊香赶忙伸出手,轻轻拍苏拂苓的背,帮她顺气:“可能是许易水这人孤僻了些,都怪这不解风情的,倒是让妹妹——”
“你别这样说她。”苏拂苓打断她的话,轻轻将蕊香的手推开,这回倒是没碰上什么冰冷的刀剑了。
“家主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不孤僻。”
“也很解风情。”
苏拂苓解释得话音很认真。
蕊香:“……”
“哈哈,还没问过姐姐生辰呢。”
蕊香转移话题,视线在苏拂苓身上扫视着。
明明是温温柔柔的语调,偏偏苏拂苓却感觉到了寒意,她一向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蕊香在试探她,来意不明,但起手就是敌视。
“我也不记得我的生辰了,”苏拂苓叹道,“实不相瞒,我这眼也是在路上瞎的,据官差她们说,是遇上了流寇,我受了伤,眼睛瞎了不说,就连脑子,也糊涂了。”
“我是谁,从何而来,犯了何事,都记不清了。”
罪犯都是混合押运,若是一个案子的便更是要打散开,甚至同一个地方的,都要打散开来,一层一层下来,没记错的话,她和三号,是在县衙里的时候才编到一个队伍的。
“倒是家主,常提起季家主,语气亲昵,方才听妹妹称我姐姐,以为我年龄稍长,便也随着家主一道,顺着称妹妹了。”*
“妹妹可会觉得怠慢?”
姐姐这个词,除了亲近示好,也带着些尊敬感,若是不熟悉的同龄人碰面要寒暄客套的话,不明底细生辰前基本都是互相称姐姐的。
“怎么会。”蕊香微微眯眼,笑道。
刚才还以为这人是没礼貌,原来是脑子不好。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苏拂苓吸了吸鼻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我这哭哭啼啼的,怕是更惹人生厌了。”
“没有的,没有的。”脆弱的人总是惹人恋爱,蕊香捏着手帕,轻柔地帮苏拂苓擦脸。
“其实这些日子,已经好很多了。”
苏拂苓适时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家主已经让我睡在床上了。”
“她还把家里最厚的被子给了我盖的。”
“是了是了,”蕊香点头,“慢慢来,日子这不就好起来了嘛。”
“妹妹不知道,知晓你能成婚,我心里有多羡慕……”
这话苏拂苓说得真心实意。
“我到现在,还未和家主去过扶桑树,有过花烛——”
“那可真是易水的不是。”蕊香见她语气不对,怕她又哭,赶忙打岔:“等晚间,我一定同翠翠说说,让她劝劝易水,怜惜你一些。”
“还没问过妹妹姓名呢!”
“易水给妹妹取的什么名字?”
“也总不能一直以序号相称。”
苏拂苓:“柒。”
蕊香:“……”
“是……你的序号为名啊?”
苏拂苓含泪点头。
蕊香默默叹气,这名字取得是真有些随意了。
“嗷——!”
就在屋子里气氛有些静下来,蕊香不知如何接话时,外头忽得传来一声响亮的猪嚎。
紧跟着便是呼天抢地的人声:
“哎哟!出事了出事了!”
“快快快——!”
第28章 我们八个人呐,愣是没按住让它给跑了!
“唰!”
“唰!”
听到外面的动静,苏拂苓和蕊香几乎是同时站起身。
蕊香:“怎么了?”
苏拂苓:“出什么事了?”
外面几乎嘈杂成一片。
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呼喊,说什么血,伤着了,还在叫许易水和季翠翠的名字。
气氛慌乱又紧张。
蕊香回过神,只觉得手上一痛,像是有什么木头人用力地箍住了她的手腕似得。
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苏拂苓的手。
力气这么大?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视线再对上时,手腕上的力又正常了许多。
可能是太紧张许易水,怕她出事吧。
蕊香拍了拍苏拂苓,示意她放轻松:“我出去看看。”
“我——”苏拂苓下意识想说,我和你一起,只是话音刚出来便哽在了喉咙间,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个提议不妥。
她跟着一起去,还需要人照顾,只会添乱。
苏拂苓改口:“我就待在这里,你放心。”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添麻烦就是最好的。
“你快去看看什么情况。”
看完也好回来告诉她,许易水到底如何了。
“好。”
蕊香松了口气,这人虽然爱哭,但还是很有分寸的。
转过身,蕊香嘎吱一声拉开卧室的木门。
下一瞬,担心的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蕊香?”季翠翠眼睛黑亮,脸上还带着笑,“你也出来了?”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正要找你呢!”
什么时候,还开这种玩笑,蕊香丢给她一个白眼,伸手就想去拍季翠翠以示警告。
季翠翠乐呵呵地往边上一躲,下一瞬,又被许易水给推了回来:“干正事。”
“嗷嗷!”从自家娘子的娇俏美貌里反应过来,季翠翠忙道,“蕊香,房间里是不是还有个脸盆,你拿出来给我一下。”
脸盆?
“有!”
她拿来打水当镜子照了。
蕊香转身去拿,一边问:“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吵成这样?你们两身上又怎么这么多泥?”
“嗐,”季翠翠拍了拍衣袖,又拍了拍身上的泥,“没啥大事。”
“就是杀猪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憨包绑的绳子,没绑紧,让猪给跑了!”
季翠翠一边说一边笑,一边是气恼,但气恼之余回想起一群人抓住的场面,又觉得着实好笑。
蕊香:“什么?猪跑了???”
那这听着确实有点乐了。
“血腥味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无人注意的边角,苏拂苓听到许易水的声音,已经跌得撞撞地走到了门口,只是鼻尖微微耸动,闻见了一股铁锈味儿。
苏拂苓表情一冷:“你受伤了?”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许易水听见。
“猪血,”许易水身上几乎全是血水和泥巴,正捏着王蔓红递过来的帕子在擦,听见声音,一抬头就看见走过来的苏拂苓,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句,“不是我的。”
倒是边上的季翠翠,被苏拂苓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
愣了愣,又笑了出来:“老许,你看你娘子多担心你。”
“这冷声的一问,把我都吓得一个激灵。”
“比村长生气了还吓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季翠翠觉得村长,还有官差呀,比较富裕家里的主事人,她们生起气来,都老吓人了。
不像她阿母阿娘,虽然生气了会打她也很可怕,但不会让人觉得心里发憷。
有的主事人只是看人两眼,都让人觉得毛毛的。
比如刚才的苏拂苓。
如果许易水知道季翠翠心里的想法,大概会告诉她,那叫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息。
虽然许易水从来没觉得苏拂苓有过这种压迫感。
闻言,苏拂苓灰白的眼睛里有茫然,眉目舒展,头微微仰起一点点角度,声音细柔:“是季翠翠吗?”
“我方才,很凶很吓人吗?”
“是我,是我。”
这是季翠翠第二次见到苏拂苓,但却是第一次和她说话。
说实话,先前在祠堂里见到一群罪奴里的苏拂苓的时候,季翠翠确实注意到了这个人,也曾因为她的相貌而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只是念头刚生出来,就被自家阿母给骂了回去。
“娶一个瞎子,你想都不要想。”这是她阿母的原话。
不过事实证明,阿母是对的,蕊香真的很好~!!!
见苏拂苓单纯又无害,季翠翠挠了挠头:“说错了,说错了,你别介意。”
“可能是我今天太忙,所以刚才眼花了,你一点儿都不凶的。”
一定是她感觉错了!
“老许才凶呢!”季翠翠眼睛一亮,一想起刚才的画面,就觉得莫名的热血沸腾!
“阿妹你是没看见,刚才老许可厉害了!”
“那猪仔这么大,”季翠翠伸出两只手,比成了括号,大概环抱的姿势,“膀子这么圆,三百多斤呢!”
“本来都被我们按在刮毛台那儿了,都准备杀了。”
现杀猪的话,需要烧水刮毛,会提前在院外方便的小土坡挖出个临时的灶台。
“潘师傅你知道吧?”
“哦,你肯定不知道。”
刚问完季翠翠就反应了过来,还特地解释了一下。
“就是咱这次酒席请的厨子,反正膀大腰圆,可壮实的女人了。”
“手里拿着这么长的杀猪刀,”季翠翠比了比大概,“冲着我们按……”
她讲事情喜欢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兴致上来了还连比划带动作,季翠翠正想给没看见的两人描述那杀猪刀有多长,视线触及苏拂苓空洞的眼,哽住。
啊这……她这么比划,苏拂苓好像,也还是看不见来着……
“冲着你们什么?”声音忽然没了,苏拂苓倒是很想知道,许易水刚才有多厉害。
季翠翠:!
有人捧场的故事,那才有讲头!!!
“杀猪刀……半臂长的杀猪刀!”
季翠翠顿时兴致高昂:“冲着我们按着的猪就来了!”
“按猪你知道吧,怕它乱动,我们还用绳子捆了脚的。”
“猪身上滑溜,抓不住,不好使劲儿,我是揪着猪尾巴按的后面儿,许易水力气大,揪着猪耳朵按的脑袋。”
“潘师傅当时一边走过来,一边摆的架势可正了,还在磨刀。”
季翠翠说着,左手和右手一上一下地磋磨,模仿刚才潘师傅的动作。
“然后她嘴里还在说什么,杀猪的要领。”
“说猪杀的时候就不像杀鸡杀鸭那样,割断气管和血管,而是要从脖颈顺着喉咙,把刀捅进猪的心脏。”
“她是一边磨刀一边说的哈,然后往猪身边走,我们是把猪按着的。”
“结果那个猪前脚,噗——”想到自己要说什么,季翠翠都憋不住笑。
“也不知道是谁给绑的绳子,潘师傅还没说完,啪嗒一声就被那猪踹了一脚。”
明明她们也按着头尾了,按理说是动不了的,偏偏那个猪就是那么拱着腰用前脚把潘师傅给踹了,就是这么这么巧!
“潘师傅当场就被那猪踢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刀哐啷一声直接给掉地上了。”
“那猪为了杀,提前一天就没喂过东西吃了,饿疯了似得又叫又跳。”
季翠翠伸出右手,比了个八的形状:“我们八个人呐,愣是没按住让它给跑了!”
“它跑了那我们肯定是要去追的嘛。”
“结果这两天又下雨,地上滑,不好踩。”
“你抓住了猪,又没力气稳住自己,稳住了自己,又不好去抓猪,所以整得我们几个东一出溜,西一滑倒,摔了一身的泥。”
“我本来都以为今天要出大丑了。”
季翠翠啪得一拍手:“结果许易水哗啦一下就捡了地上那个松了的绳子,左手右手这么一合,打了个松紧结,愣是眼疾手快的丢出去把猪给套出了!”
看过的人都竖起大拇指,这绳圈套头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这下猪是抓住了,我们又多了好些人在一起按,只要杀了就没事了。”
季翠翠压低声音:“结果潘师傅伤得重,没缓过神来,有点儿站不起来了。”
“那怎么办呢,这么多人按着猪等着呢。”
“最后还是你家家主,许易水拿了杀猪刀,你是没看到那个场面,直接就是你一个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比潘师傅还干脆呢!”
季翠翠笑得揶揄:“就是她没什么经验,捅猪大血管上了,血嗖得一下飚出来二里地!”
这话必然是有夸张的成份,被季翠翠的声音吸引过来屋门口的几个人,听了都在笑。
“行了行了,”王蔓红也在笑,但毕竟是筵席的主家,还有事儿要做呢,于是提醒道,“你拿了脸盆就快打水洗了,待会儿来客人了再看见你们跟刚从泥里滚出来似得!”
这也是季翠翠来问蕊香拿脸盆的原因,这次殃及的人有些多,洗刷的盆都不大够用了,水倒是多得是,好些不太严重的,直接就着舀水淋一下清洗都行。
但她和许易水肯定是不行。
蕊香在水盆里照了照自己的模样,记下个大概一会儿要怎么妆点,这才将水倒了,将盆递给季翠翠:“别贫了,快去擦擦吧。”
“好,”季翠翠接过盆,又去扒拉许易水,“走走走老许,咱去后门洗,不跟她们在前面挤。”
“你这衣服怕是也得换一件,不然先穿我的?”
“外面还有些忙,”许易水看向苏拂苓,“人一会儿越来越多,你待在这边屋子里,有事的话托人来找我就行。”
苏拂苓乖巧点头,十分配合叮嘱。
许易水又看向蕊香:“蕊香姑娘,麻烦你了,帮我照看一下。”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客气了,”蕊香忙点了点头,“应该的。”
“你们快去吧。”
“许易水!”见许易水她们走了,蕊香轻手准备掩上门。
就在木门关闭时轻微摩擦的嘎吱声里,苏拂苓听见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易水妹妹~!”
带着点儿说不出的尾音,痒痒挠似得一勾一勾的。
“刚才可真是谢谢你了!我……”
后面的便听不清楚了。
苏拂苓眉心一皱:“那是谁?”
“啊?”蕊香正要扶苏拂苓回去坐,听见苏拂苓的问题,还有点茫然。
“就,刚刚叫家主妹妹的那个声音。”
“那是潘师傅的女儿,潘洁。”正准备去忙的王蔓红,听见两人的话,停住脚步。
蕊香也是才刚来村里,估计也不认识。
“潘师傅那一摔伤得不轻,方才若不是易水,这猪怕是得由潘洁亲自动手。”
毕竟她们这酒席是花了钱包给了潘家的,出了点丑没事,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顺顺利利的,总会遇上那么几件糗事的,但要出了事能善后。
若那猪没能及时料理了,或者说今儿这酒席办得损了她们给钱人家的面子,那潘大厨再是酒楼大厨,再是有秀才女儿,以后的生意,在上河村下河村这一片儿,也得难做了。
潘洁?
苏拂苓在意的却是另一个点。
易水,妹妹?
那语气听着可不像是在叫妹妹。
第29章 要不是你家里出事了自卑,早就嫁给潘洁了。
“真的多谢你了,”女子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袍,说话间伸出葱白的手指,将耳畔的头发往后捋了捋,“不然我刚才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潘洁是个读书的,别说杀猪了,在家里就是厨房都鲜少进出过。
“没事,”许易水三两下洗了手上的血,“潘师傅情况好些了吗?”
潘洁眉心微皱,摇了摇头:“还是有些站不住。”
“一站起来就疼的厉害,可能是骨裂了,王姨已经去请祝玛过来了。”
请祝玛过来烧蛋吗?
许易水想到前天晚上让祝玛治苏拂苓的病,就眼皮直跳。
“那今天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季翠翠在边上,这回是真发愁了,看向潘洁:“站不住那这席可怎么煮?”
“我总不能现在再去找个厨子来吧?我们可是付过订钱的!”
临时找这种席面厨子,根本找不到的。
“今天满打满算,可是请了将近11桌人的席面。”
“我也不可能现在去挨家挨户的通知,让她们别来了;更不可能让她们来了什么都吃不着,饿着肚子回去吧?”
饶是天性乐观缺一根儿筋的季翠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不会煮?”季翠翠看向潘洁。
潘洁摇了摇头。
“行吧,”季翠翠失望,“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
“其实也还是有办法的。”
潘洁看了看许易水,又看向季翠翠:“我阿娘带过来帮厨的这几个人,也都是老搭档了,酒席的准备,菜品的流程什么的,也都很熟悉了。”
“很多事情,也不一定非得我阿娘出手。”
“只是……”
许易水抬眼:“只是什么?”
“只是厨子都有自己的拿手菜,我阿娘做饭菜也有自己独门的一套东西,只有她自己知晓,不外传的。”
说白了就是为了避免教好徒弟,饿死师傅的情况,所以都有故意的藏私。
倒也能理解,毕竟村里的宴席这一行本来拢共的生意也就这么多,多出一个主厨,自己就得少分好些顾客。
潘洁道:“所以可以我娘大概掌控全局,口述安排,然后让帮厨做。”
“就是可能……”
“就是可能做出来的味道不大行,没有他亲自做出来的好吃,是吧?”许易水直接接话。
潜台词被一句道破,潘洁面露惭愧:“席面钱我们可以按七成算。”
“折的三成算补偿,”潘洁微微躬身,“实在对不住。”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那怎么行!”季翠翠眉心已经拧得能夹死蚊子了,“这不是钱的事儿!”
“你阿娘本来做的就不好吃了!再难吃些,我家的面子又往哪儿搁?!”
潘家倒是办完就回二桥那儿继续住着了,可来季家吃酒的都是些远亲近邻,抬头不见低头见或者常年走动的。
农家成婚比不得镇里县里的那些富户,还有什么热闹的流程环节,农家主要就是吃个酒席,这要是连酒席都弄得不成样子,那还有个什么意思?
听到对方这么直白的说自己阿娘的席面不好吃,潘洁表情微僵。
“那个猪……”潘洁也觉得这事儿挺荒谬的,“确实谁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人想看到这样的情况。”
“但目前,我想不到其他的解决办法了。”
席面不好吃,总比吃不上席要好。
农家也没有那么讲究,对于好多人家来说,能吃上一顿肉就是极好的事情了,不一定会对味道那么较真儿,正常炒煮出来,就算不好吃,也难吃不到哪儿去。
做饭这个东西,想把味道做得很好有难度,但如果不是故意的,想做得十分难以下咽,也很有难度。
“那你能找到愿意替你阿娘这么担着的帮厨吗?”许易水拧干帕子,又擦了擦手上的水。
“这是自然的。”
对上许易水,潘洁笑得温婉:“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说我表婶,就是我阿娘从回村就一直在带的徒弟李楠,她定是愿意的。”
许易水一边挑眉一边点头:“行,那你去问问?”
潘洁:“好。”
“哎——”季翠翠还想说什么,被许易水拦住了。
“不是,”季翠翠耷拉着脸,“我可没同意这么干!多丢脸啊!”
许易水闭了闭眼,正抬手在揉太阳穴:“你还是先想想,如果没有帮厨同意顶上,要怎么办吧。”
这事儿伤脑筋着呢。
“婶婶婶娘她们呢?”
“我阿母阿娘啊?”季翠翠将两人搓洗整理血和泥用的水倒到檐沟里,“前院和潘师傅聊呢吧。”
将苏拂苓扶到板凳便坐下之后,蕊香就准备继续给自己梳妆。
结果还没梳几下,就又听见外头吵了起来。
话倒是能听清,但事情好像有些复杂,听不太懂,倒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气氛不对。
蕊香皱眉。
窗子拉开一条小缝,将季青青喊了进来。
“阿姐你叫我吗?”
梳着羊角辫的季青青仰着脑袋问,视线还在看苏拂苓。
“对,阿姐找你。”
蕊香从柜子上摸了颗糖。
看到她的动作,季青青眼睛都亮了,立马伸出两只手,掌心朝上半捧着望向蕊香,嘴角都泛起口来了。
蕊香抓着糖,往季青青的掌心放,季青青刚要握住,蕊香又一下子将手和糖缩了回来。
“阿姐,”糖没了,季青青顿时委屈了起来,可怜兮兮地看向蕊香,“阿姐,阿姐!”
“可以给你,”蕊香道,“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阿姐你说,”季青青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你去帮我问问,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回来告诉我。”
蕊香道:“若是说得好,我就给你吃糖。”
季青青满口保证地出去问消息了,苏拂苓听得眉眼弯弯:“一颗糖罢了,怎不先给她?”
“她在长牙,”蕊香笑,“家里不让她吃糖,只是小孩儿都好甜嘴儿。”
苏拂苓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还余留着笑,只是并不真切。
蕊香则继续用木梳和头油挽头发。
没一会儿,季青青便回来了:
“阿姐阿姐!”
“潘师傅摔了腿,站不起来,大家在商量,谁煮饭。”
“好像没有人愿意煮饭。”
季青青肉嘟嘟的脸横着,这么小的孩子,脸上竟然出现了忧愁的表情:“阿姐,我是不是要没有席吃了!”
蕊香被她的神情逗笑:“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席吃。”
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季青青的头,却也不免担心外头季翠翠她们的情况:“这事儿不好办……”
“按理说帮厨不都是潘家带来的人吗?怎么会没有人愿意顶一顶?”
这潘家平日里是待人多差,才会在这种时候都没人愿意帮忙的。
“唾沫星子淹死人,尤其是在庄稼地里。”
苏拂苓两只细白的手还捏在翠绿的拐棍上,灰白的眼眸里满是了然,声音不徐不疾:
“要是煮难吃了,潘家可以推说潘师傅受伤了没亲自上手,那锅可就全在顶大头的那个帮厨身上了。”
“相反若是没人顶上,潘师傅脸丢狠了,生意做不下去,于彼而言,反倒是桩好事。”
就像没有士兵不想当将军。
“若是潘师傅倒了,这村里村外的席面总还得请厨子,帮厨们反倒可以顺势另起炉灶,自己当主厨。”
“她们是合作伙伴,但也是竞争对手。”
苏拂苓垂下眼:“那猪都不一定是意外呢。”
季翠翠说是不知道谁马虎了没绑紧,但谁又真的清楚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这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庙堂也好,村野也罢,事情的后果论大小,可恶心人的程度,没什么两样。
“你看事情,倒是通透。”蕊香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拂苓,这人倒是聪明,就是这眼睛……可惜了。
“我开始好奇,你之前犯了什么事了。”
罪奴天南海北,各有各的祸事,但像苏拂苓这样气度和脑力的,只怕是大家里被牵连的仆婢了。
苏拂苓一顿,摇头轻笑:“我不记得了呀。”
也是,蕊香差点儿忘了,这人不仅双目失明,还摔失忆了,脑子是不太好的。
“妹妹呢?”苏拂苓顺着话头,“先前是……怎么了?”
选择性的无视了苏拂苓的问题,蕊香低头拍了拍季青青的小肩膀:“快去,再探,再报!”
“有席吃了!有席吃了!”
季青青很快就回来了:“许姐姐说,她来主厨!”
“许易水?”蕊香惊讶,“她主动提的?”
这滩浑水,本来是怎么也搅不到许易水身上去的啊。
“呵,”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僵硬,蕊香听见苏拂苓意味深长的冷嗤,“还救起美来了。”
……
“不是,”季翠翠也被许易水整懵了,“老许你什么意思?”
“怎么跟她们说要实在没人,你就上了?”
“你说我什么意思?”
许易水探着头,还在看争执的帮厨、潘洁、潘师傅以及季翠翠的阿母阿娘身上。
最后的决定还是得她们商量着下。
“还不是你乌鸦嘴。”
季翠翠:?
她怎么乌鸦嘴了?
“我手艺好,当厨子接你席面行不行?”
听了许易水的话,季翠翠才想起来先前开玩笑,自己说了什么,当下就拍了拍嘴以示懊悔。
“不是,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啊!”
“要是她们真同意了,你真上啊?”
这可是十来桌的饭菜,不是除夕夜家里一家人的年夜饭。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许易水看向季翠翠,“要不然你上?”
“我上什么上,我上回炸个酥肉都散架,被我阿母追着打。”
季翠翠一边说还一边揉屁股,似乎对那次的惨状印象深刻。
“不对。”
忽然想到了什么,季翠翠歪着脑袋凑到许易水身前,一脸严肃:“你不会真喜欢潘洁吧?”
许易水:?
“你扯什么玩意儿?”
季翠翠:“你喜欢潘洁啊。”
“你有病啊?”
“刚才那猪踹你脑子上了?”
季翠翠:“可她们都说你喜欢潘洁。”
“据说要不是你家里出事了自卑,早就嫁给潘洁了。”
季翠翠笑得揶揄,说得信誓旦旦。
“不信你问黄静思。”
许易水:?
第30章 你说的对,她确实有点儿好看。
许易水确定了,季翠翠的脑子是真的被猪踢了。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一场意外,谁都没想到会这样,但如果收不了场的话,被嘲笑和议论的是潘家和季家。
潘家被笑就笑吧,许易水不关心,但这毕竟是季翠翠成婚。
季翠翠还那么喜欢蕊香。
今天这席,怎么也得让来了的远亲近邻吃上,怎么也得让季翠翠和蕊香把喜酒敬了。
帮厨不愿意,各有各的小心思,说到底无非是中间的利益争端,那就找个与她们没有什么利益牵扯的人。
“我不上也行。”
这个人也不一定非得是许易水来做,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随便找个有贤名的厨房好手,比如季翠翠的阿母,都行都能上。
“你找个愿意上的。”
说白了这就是救场,临危上阵,帮厨有个厨字,所以不好办,但救场的不一样,就算办砸了也不会苛责多少,顶多被笑话一阵,逢年过节可能还得被人提起来当谈资罢了。
不在意那些的话就没事。
但也不是谁都能不在意。
更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在这种情况下主动站出来顶。
有的是因为跟你没到那个交情,能担着风言风语的风险;有的是纯粹胆小,撑不起来;更有的是幸灾乐祸,巴不得看你出丑。
季翠翠在脑子里思来想去,还真想不到比许易水更合适的人。
“你真不是因为喜欢潘洁?”季翠翠眨巴着眼睛,“你们以前可都在董秀才那儿读书。”
“半点儿私心都没有?”
许易水:“……”
“我喜欢你行了吧。”
季翠翠虎躯一震,夸张地后退两步:“使不得使不得,我是有娘子的人!今儿我和我娘子成婚呢!”
“你还演上瘾了是吧!”许易水只听声音就知道季翠翠在演,顺着她的话一起满嘴鬼扯,抬腿就是一脚过去。
“姐一片好心帮了狗了。”
“待会儿祝玛来了,你记得让婶娘带你去看看。”
脚被季翠翠躲过了,许易水伸长着手将人又抓回怀里锁喉,一边轻拍她的肩膀,语气惋惜:
“记得烧个蛋。”
这会儿踹人的变成了季翠翠:“好你个许易水,你现在骂人有病都这么拐弯儿抹角了是吧?”
王蔓红在那边儿商量完过来,就看见这两个人还跟小孩儿一样,你拍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行了行了,你俩别玩儿了。”
嫌弃的话音里带着笑意:“这么大人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火烧眉毛了,还闹呢!”
“潘师傅那边说好了,就你来!”
王蔓红的这话是对着许易水说的。
许易水挑眉,面露惊讶,点了点头。
居然真的到这份儿上了,本来让她来只是她做的最坏的打算,最好是帮助那边能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生出点儿血性和羞耻心,帮着潘师傅渡过这一关的。
看来……潘师傅这一伙人确实一般。
人心不齐,怪不得煮出来的席面味道也一般。
“你真上啊?”季翠翠看着许易水围围裙,心里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紧张。
“怎么?”许易水笑着看向季翠翠,“信不过我?”
“行!”
季翠翠拍手:“干!”
“你今天就算是把厨房炸了,我也陪你一起,行不行?”
“就当庆祝了,还省了礼炮钱!”
季翠翠又怎么会不明白许易水这是为了帮她呢,一番话半开玩笑地说了出来,全是情深意重,伸手就要去揽许易水的肩膀。
“滚,”许易水将她往边上推,“闭上你的乌鸦嘴,少咒我。”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趴在门后边,看了看自家阿母,又看了看许易水和季翠翠。
季青青迈着小短腿往蕊香的房间里跑。
“阿姐阿姐!”
“我都听见啦!”
“姐姐问许姐姐是不是喜欢潘洁!” !!!
蕊香梳头的手一顿,看向苏拂苓。
女人垂着眼,声音轻柔,脸上甚至还带了点儿笑,询声“看”向季青青:“然后呢?”
“然后……”
季青青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然后许姐姐说,她喜欢姐姐!”
蕊香:?
苏拂苓:???
蕊香声音颤抖:“再探!”
……
“哟,许大厨来了?”
天色见亮,紧张的气氛倒是消散了不少,却是化为另一种更古怪的氛围。
许易水刚过去,就听见一道女声,乍一听是调侃,却又压着股轻蔑的意味。
李楠,潘师傅的那位徒弟。
“来吧大厨,”李楠将手里的刀丢在案板上,“就等着您拆猪呢。”
李楠本来是没想把事情做这么绝的,她就等着潘师傅能给她服个软,求一求她,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出手了。
这样只要这一次做成了,席面味道好,以后她也能试着自己去主厨接席面了。
结果那潘洁来问她,她拿乔推辞着,正施压等潘师傅的话呢,这个许易水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说实在不行她就来顶上!
潘师傅本来是属意她的,但是那个潘洁,书读多了脑子不清醒,居然大骂她不忠不孝忘恩负义,她哪儿忘恩了?她跟着潘师傅到处做席的日子里,她对潘师傅不好吗?现在她只是为了自己更好而已,有错吗?
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做帮厨,拿那点儿定死了的钱吧???
也不知道潘师傅听了哪句话,竟然真的让许易水一个生手上。
开玩笑,若是厨房好手就能做席面主厨的话,她又何必跟着潘师傅学这么久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李楠现在的怨气,也非常大。
许易水这么一闹,以后她和潘师傅的师徒情分,也肯定是尽了,以潘师傅的性子,不会再带她走下一场席面了。
“拆什么拆?”潘师傅就坐在旁边的矮板凳上,眉皱着,有化不开的焦躁,宽胖的身形失去了先前的意气,原来也就这么小小的一团。
横眉竖眼,潘师傅表情严厉:“是我教的吗?”
“那剔骨刀能就这么摔在猪肉上吗?!”
剔骨刀是一把很小巧的,刀肚略微有一个流畅的内弯弧度的匕首形状小尖刀,锋利异常,专门用来给猪分筋剔骨。
以前就有一个屠户,将剔骨刀随便乱丢在肉上,结果没注意,手直接就按上去了,当场就扎穿了。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潘师傅只是从刚才的这一番事情里明白了李楠的意图,觉得心寒罢了。
许易水和她站在一条线,她自然是要帮许易水说话撑腰的。
但潘师傅也只能骂一骂李楠,席面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但就说许易水要想真的能使唤得动这几位帮厨,就得拿出自己的魄力来。
许易水将剔骨刀拎起来,放在旁边的刀箱子上。
这猪已经剃了毛,现在是半侧放在斜倒着的案板上的,腿上已经开了洞,用两根钩子挂住了。
原本是喧闹的环境,周围却有些离奇的安静,潘师傅没说话,李楠只抱着手站在一边,几位帮厨,剥蒜的剥蒜,削皮的削皮,看起来是没打算参与这场*争端里来,但又都在默默注视着这一边。
刀箱里,有一把刀很有特点,刀尖是三角突出的,有一个翘起的弧度,整把刀大概是比匕首要长上一点,也要宽上一点,但刀身的前半部分很像大刀的刀头,后半身又是平直的了,很适合拿来给猪开背,这应该就是剥皮刀。
女人个子高挑,穿着件有点不合身的短褐,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挽了个小髻在头顶,先前忙着按猪,这会儿已经有些乱了,鬓边的头发稀碎地散落在脸侧,脸色看上去平静得很。
许易水是一个乍一看不太突出的女子,一没胸二没屁股,腰身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来,唯一的身高,比她高的人那也不少。
细看其实许易水也挺一般的,不白净,不柔软,天天下地太阳晒得跟麦子稻谷一个颜色,那手又大又长,指节一根一根的,骨头都看得清。
这是第一次,她站在破晓下,天色明亮起来的那一方,被人细细注意着。
“这许易水,这么看着还挺好看的嘞……”剥蒜的帮厨小声喃喃。
就在她的这点儿话音里,许易水拿了刀,在磨刀棒上擦了擦,而后走到猪的背后。
许易水没拆过猪,但她拆过鸡鸭,大一点的有狐狸和兔子,再大一些的还有狼和鹿。
大些的动物要开背,将其一分为二。
第一刀,许易水走到了猪的背后,脖子往下两指下刀。
刀尖一抵进去,许易水就感觉依稀捅到了一点骨头。
这刀这么锋利?
许易水松了点力气,顺势推着刀的半圆锋刃往前,从猪脖子到猪屁股,顺着脊背一气呵成。
“她哪儿好看了……”择菜的帮厨听见了旁边剥蒜的嘀咕,正反驳着,抬眼就看见了许易水干净利落的动作。
“好吧,”于是立马改口,“你说的对,她确实有点儿好看。”
许易水的好看不是那种外貌上的好看,而是……很特别的一种感觉,就像是大地一样。
“弯了吗?”剥蒜的撇了择菜的两眼,站起身走到猪边去瞧。
给猪开背说着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下刀不好或者手不够稳的,十分容易划开的肉歪歪扭扭。
别人是从脖子到猪尾巴,有些新手开得能从脖子歪到猪大腿去!
“好正啊!一点儿没弯!”
在所有人的眼神里,剥蒜地心直口快:“潘师傅你快来看看。”
“这比你开得还好呢!”
若是平时潘师傅定要横帮厨两眼,可这会儿看出了许易水是个顶用的,她只觉得高兴,愁着的眉都舒展开了不少。
“来,把肚子剖了,肚里货取出来。”
只要第一刀定了,后面的话也就能开口了,潘师傅赶忙道。
许易水点了点头,换了把刀,一边指挥还站在旁侧愣神的李楠:“拿个盆过来接着。”
肚子一剖开,猪下水就得漏出来,不接着直接掉地上了。
李楠的身体已经去拿盆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她记得,自己是练了一个多月之后,才能勉强开出一个直顺的背的。
潘师傅又指挥着许易水将猪脑袋给切下来,再用砍骨刀顺着刚才开好的背,将整只猪一分为二。
这样,拆猪的第二步就算是做完了,第一步剃毛,第二步砍半,第三步就是细致的拆分了。
看着许易水流畅麻利的动作,潘师傅那是越看眼睛越亮,越看越喜欢。
“易水啊。”
“嗯?”
许易水正在分猪肉呢,冷不丁听见潘师傅语气柔和又温柔地喊她,应了一声回过头一看。
只见原本有些趾高气昂的潘师傅,这会儿异常慈祥地看着她:
“你,觉得潘洁怎么样?”
潘洁?
许易水忙着拆猪肉,点了点头:“挺好的。”
挺正常一个人。
“那,你嫁给我家潘洁怎么样?”
许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