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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可…可我不会……”

“报——!”

季青青迈着小短腿进进出出,挥着右手,表情十分高兴。

显然是将这当成了一件很好玩儿的事情。

“我们有肉吃啦!”

“许姐姐,”季青青右手呈掌状,上下左右划拉着,“刷刷刷!”

“几下就把肉给分好了!”一边说一边比划,绘声绘色得和季翠翠有得一拼。

猪肉都分好了?那就是说明外面的场子已经恢复正常了。

蕊香松了口气。

她还真有些怕今天的席面给办砸了,毕竟这是她作为新妇,融入上河村的第一遭。

谁知,季青青张望了一下两人,高兴地继续道:

“潘师傅还问许姐姐,要不要嫁给潘洁姐姐呢!”

“我们是不是还能吃席啊?”季青青小小的脸上,全是对吃席的渴望。

啪!

青竹的拐棍摔在地上。

苏拂苓簌地站起身。

“姐姐,冷静!”

蕊香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从季翠翠和许易水真心相爱,变成了许易水要嫁给潘洁,但总之,她得先稳住苏拂苓!

赶忙伸手将有些站不稳的人扶住,蕊香拍苏拂苓的背给她顺气:

“冷静,冷静。”

“事儿还没个准信儿呢。”

苏拂苓深吸一口气,侧过头朝向季青青的方向:

“再探!”

“再报!!!”

而另一边,听了潘师傅的话。

许易水:“……”

“您也有病?”

她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可不是伤着了么,现在还疼呢!”

潘师傅的一只手还放在腰椎上,微微皱眉:“我可是让你嫁给潘洁,我家潘洁哎!”

怎么听刚才许易水那语气,她还不情愿呢?!!!

许易水:“……”

此病非彼病。

许易水:“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

潘师傅说话如倒豆:

“我家潘洁那是举人根苗,还在准备明年的秋闱呢!”

“若是考上了,那就是官家的预备役!就算是运气差了些没能中,那最低也是在书院授课任职,有一份作为和俸禄的!”

“你许易水,家里就剩这么一根独苗,祠堂的草棚还是村子里帮着打起来的吧?”

潘师傅越说越自信,满脸的骄傲:“我也是看你知晓事理,又帮我解了围。”

“我也不亏待你。”

“只要你嫁到我潘家来,我的手艺,潘家的家财,那可就有你的一半!”

“再者说,若是将来生了孩子,我可以承诺其中一个跟你姓许,也算给你们许家留个后。”

手里的剔骨刀绕着猪腿旋转一圈。

许易水:“???”

潘师傅的语气未免也太笃定了些,就好像知道她一定不会拒绝一样。

“怎么样?方圆百里,我给你开的这个条件,绝对优越阔绰!”

“你信不信,”潘师傅压低声音,往蒸笼箱子那边瞅了一眼,“我要是跟李楠这么讲,她直接二话不说就应了。”

李楠正在腌鱼,腌好之后直接裹粉便能下锅炸制了。

许易水怀疑潘师傅刚才是真的被踢到了脑子,她和李楠都那样了还嫁娶呢:“那您去讲。”

潘师傅表情一僵,脸上全是不理解,激动地捋了捋衣袖就想站起身理论。

“哎呀。”结果被走过来的王蔓红按住了肩膀,她一直在这边儿嗑着瓜子听招呼,顺便也看看这些人备菜做饭,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这倒好,听了一耳朵的胡话:“你这都是说的什么和什么呀,人老许已经有娘子了。”

“怎么可能再嫁给你家潘洁?”

“想说亲你赶早哇!”

都是一个村的老相识了,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和知道境况的,先前不来,这会儿说这些。

“什么?!!!”

潘师傅震惊,这回竟然真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已经有娘子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怎么不知道?没听说过啊!”

王蔓红还不知道潘师傅的性子,赶忙扶住她,怕她又摔一跤,只好声好气:“您平时不都忙着席面的事情么,哪儿有空关心乡里乡亲的这点儿私事儿。”

震惊褪去之后,腰痛又翻了上来,潘师傅靠着王蔓红的手往下滑,坐在凳子上,面上又是疼又是难以置信。

望向许易水:

“你不是喜欢我家潘洁吗?!”

许易水是真的没听懂怎么都在说这个事情。

“我什么时候喜欢潘洁了?”

从哪儿冒出来的谣言。

“你——”

“糟了——!”

潘师傅的话音被旁边剥蒜帮厨的声音打断。

李楠也站在那边儿,两人正看着装了鱼的大木盆,手足无措。

“怎么了?!”潘师傅急忙问道!

“油,”办事儿的李楠没说话,是剥蒜的帮厨说的,“油倒多了。”

腌渍后的整鱼裹粉下锅油炸,而让裹的粉壳松脆,不会吃起来一团死面的秘诀就在于,在粉里加入一些凉油。

但这油也得适量,过多的话粉便挂不住了,到时候一下锅,全都浮囊成面泡子了!

潘师傅气急:“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李楠!”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我不是……”李楠还真不是故意的。

她就算再蠢,也只是不帮许易水,而不是在自己负责的环节上故意出错。

那不然,潘师傅的招牌还没砸,她自己的名声就先臭了!

她刚才是真的纯属听八卦,听走神了。

潘师傅要让潘洁娶许易水,这种事情,谁能忍得住不听两耳朵嘛!

李楠喊冤,潘师傅却借机发挥,势必要把李楠的黑心拆穿得难堪!

许易水看了看装鱼的大盆:“再加点儿面?”

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油多了,不也一样?

厨房里的事情,哪儿有那么绝对的。

也就这两个人现在心思不宁不静,不在做饭上,不然早就想到了。

许易水摇了摇头,把放在边上的红薯粉拎了起来……

“我这些可都是秘方!”

潘师傅一边指挥着许易水做事,一边又难受,“我的手艺,那可是养活了潘家这么多年!”

“实打实的赚钱手艺!”

“就这么告诉你了……”

怎么就娶妻了呢!

潘师傅在心里懊恼,早知道自己当初就应该同意潘洁的提议的,主要是潘洁考上了秀才,她总是想让她再等一等,指不定能娶个县城里边儿的贵女,那怎么也比许易水这个孤儿寡女的带来的助力强啊!

许易水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两只手摊开,一副要撒手不管的架势:“那不然您让潘洁来?”

既然这么纠结外传不外传的,那直接让自己的女儿继承手艺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

潘师傅摆手:“我家潘洁从来没做过这些。”

“别说烧火做饭了,就是厨房都没进过几回,碗筷我都没叫她摆过的。”

潘师傅虽然势利、强硬、脾气臭还性格古怪,但她对潘洁,确实没话说,已经是溺爱了。

“你来吧。”

潘师傅悻悻:“那还是你来。”

“待会儿把那个盆搬过来,我亲自放调料。”

既然成不了一家人,那她还是得藏一手。

许易水:“……”

“报——!”

苏拂苓在蕊香的安抚里仍然惴惴不安,脸色难看。

两人竖着耳朵,一边尽力地想听清外面的声音,一边又翘首以盼季青青能快点儿来。

好不容易,季青青的小圆手推开了门。

“鱼!”

“我们的鱼,油放多了!”

季青青圆乎乎的小脸可皱了,生气地跺脚:“我要吃炸鱼!好吃的炸鱼!”

蕊香:“……”

苏拂苓:“……”

什么鱼不鱼的?

小孩儿只关心吃,但大人的重点从来不在食物。

“那潘洁呢?”蕊香不由问道。

季青青挠了挠头:“什么潘洁?”

“嗷!”她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穿得很好看的潘洁大姐姐吗?”

“不知道,许姐姐也在问她在哪儿呢。”

“说要让她过来。”

“穿得好看?”苏拂苓轻声问。

还带着点儿笑意:“有多好看?”

还要让她过来,过来干什么?商量成亲吗?

“呃呵呵呵……”蕊香一把捂住了季青青的嘴。

苏拂苓这表情也太吓人了。

“那个,这个事情吧,可能不是,季青青说的这样。”

“肯定不是的。”

“她一个小孩子,话都听不全的。”

蕊香给季青青手里塞了糖,让她出去玩儿。

季青青:“我去再——”

“不用再探了。”

蕊香道:“你快去吃炸鱼吧。”

“去吧去吧。”

前脚送走季青青,后脚蕊香一转头,就看见苏拂苓微微弯着背坐在凳子上,灰白苍茫的眼半垂着,两行泪直往下滴答。

蕊香:“……”

刚才不还气势汹汹的么,怎么一转眼又哭了。

服了。

“姐姐你别,事情这不还没清楚么?”

“清楚了,怎么不清楚。”

苏拂苓吸了吸鼻子。

“那潘洁,妹妹方才可看见了?”

“可长得好看?”

“她还是秀才呢,潘师傅能承席面,潘家想来也是富裕的。”

“这样的人家……自是比我要好上太多了……”

“我与家主,本也没有行过扶桑礼,吃过扶桑叶,家主她,尽可选择助力……”

“对啊!”蕊香眼睛一亮,抓住苏拂苓的手,“扶桑礼!”

“姐姐你与许易水吃了扶桑叶不就好了!”

吃了扶桑叶,那潘洁就不可能再娶许易水为妻了!她潘秀才总不可能还往许易水家嫁!

“可是……”苏拂苓哽咽,“可是家主她不愿……”

这有什么,蕊香拍了拍手:

“那你愿意啊!”

“你勾她啊!”

“感情的事情,总得有一个主动的不是!”

“你现在都和她睡一张床了,你主动一些,难不成她还能给你推开咯?”

“勾……”好似那个字音烫嘴,苏拂苓带着泪痕的脸泛上了红,“勾她……?”

“可…可我不会……”

“哎呀,”蕊香爽快道,“我教你!”

“你就先这样……”

有些事情,讲到投入时,总会有点忘乎所以。

于是,一向警惕的蕊香便没发现,边上安静仔细聆听她说话的苏拂苓,止住了哭泣。

那双被水蒙过一层的灰白的眼,竟也充满了灵巧的狡黠,宛如冰雪天里,等待狩猎的狐狸。

第32章 没有镜子总能小解吧?

远山之间的薄雾变成了热腾腾的水蒸气,笼罩在木质的笼屉之间,带着食物的荤香味道,飘飘荡荡,在整个院子里弥漫开来。

“哟!老贾你也来了?!”

“来了啊!快快快,进来坐!”

“哎哟,你看你,来就来,还带这些东西是干啥,拿回去拿回去!”

吆喝声,招呼声,寒暄声,欲迎还拒。

天光大亮之后,外面的院子也彻底热闹了起来。

蕊香对于自己给苏拂苓传授和指导的话很有信心。

她和季翠翠能像现在这么蜜里调油,就有很大一部分归功于她摸索出的这点儿“心得体会”。

而且她曾经在高门大户做奴婢时,是亲眼看见过有人用这样的手段,去攀附依势的。

其实细看的话,简直拙劣得吓人,但偏偏又很多人都吃这一套。

回忆起一些不好的往事,蕊香的表情沉了沉,但很快又释然了。

过去的已成云烟一片,风一吹就散了,那些人那些事,她现在都不想再过问分毫。

金盆洗手,改过自新,过她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就好啦!

“嗯?”

院子边有人在疑惑:“怎么是许易水在做饭?”

这条板凳离墙根儿有些近,声音透过窗子,直接飘进了屋子里。

苏拂苓和蕊香都听得真真切切,一时之间也安静了下来,听外面的聊天。

“嗐,你来得晚是没瞧见,潘家这一波厨子,是真的不行。”

有人语气嫌弃。

“行了行了,”有人提醒她注意些言语分寸,别在别人家闹出笑话,“总归咱有的吃就是了!”

“那个人是谁啊?生面孔。”

“是马家的那位新娘子,也是一起过来吃酒的吧,好像叫什么梅?”

“兰梅。”

“这名字取得挺好啊。”

“许易水那个小娘子呢?也过来了么?怎么没看见她在哪儿?”

这个声音略微有点耳熟,苏拂苓侧了侧耳朵,分辨了出来,是那个被叫做老贾的人。

她好像有些格外地关注她了。

“你那么关注人家干嘛?”这个声音应该是王蔓青王姨,问住了苏拂苓想问的心声。

“好奇而已,”贾真嘀咕道,“你难道不好奇?”

“不想看看,瞎子罪奴长什么样?”

“我反正不好奇,”张大娘子吐着南瓜子的皮儿,“你之前在祠堂没瞧见?”

她可还记得老赖头当时是在祠堂的。

“我倒是好奇,”王蔓青笑,“几个新媳妇我都想看看。”

“说起来,许易水的娘子,叫什么名字啊?”

“这么些天了,好像也没听人提过。”

“苏七,”王蔓青道,“我今天早上刚问的。”

“不姓许啊?”贾真惊讶。

“可能是没有多喜欢吧。”

“也是,谁能喜欢一个瞎子啊。”

“嘿嘿,”贾真把南瓜子皮往地上一丢,笑了两声,“我就喜欢啊!”

“那个瞎子多乖啊,长得漂亮的小娘子我都喜欢!”

贾真说得似乎还觉得挺坦荡潇洒。

只是那话音里带着一点儿隐晦的戏谑与调侃,是一股油腻腻的恶意。

屋里的蕊香和苏拂苓都被那话给恶心得不轻。

可外头还有人在跟着她的话起哄。

蕊香当即眼神就冷下去了,上前两步就准备拉开窗户骂人。

“你喜欢?”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止住了蕊香准备拉窗户的手。

“老赖头,没有镜子总能小解吧?”

“也不照照,看看自己长得个什么**样,就你喜欢了?”

贾真和第一任妻子是打得最凶的,那是个又美又飒的主,在一次打架的过程里,拿烧火棍敲贾真脑袋,直接给她头发烧了个光,稀稀拉拉的还烫了好几处头皮,也因此,贾真才有了老赖头这个诨名。

不过除非关系极好或者关系极差,一般不会有人当着贾真的面喊这个诨名。

一群人嗤笑开来的同时,又都站起了身,朝着说话的那人打招呼,神色很是尊敬。

款款走过来的女人一身天青色的长袍,挽着妇人发髻,鬓边还簪了朵粉白的兰花,简洁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怠慢。

孟寒雁,鲁村长的娘子,也是如今县衙的工房书吏。

她和老赖头就属于关系极差的那一类,老赖头的第一任妻子贾岚月和孟寒雁是同一批罪奴过来的,平日很亲近。

贾岚月的死和贾真脱不了干系,但偏偏规章制度在那儿,她惩罚不了贾真,所以孟寒雁看老赖头极其不顺眼。

不管怎么说,这回季家是花了大功夫,竟然能让鲁林把孟寒雁请回来做证婚人!

“……庚辰三月二十日,有幸受到新人的邀请,以证婚人的身份,为二位新人书写婚书。”

孟寒雁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周身却罩着股季翠翠最害怕的那种,主事人的气场。

相比之下,反倒是蕊香,似乎要更镇定得多。

两人蕊香穿了一身新做的红衣,而季翠翠则是一套蓝粉色的自己最新的衣服。

两个人就和孟寒雁面对面站着。

孟寒雁一边说话,一边抬眼往侧面看了一眼。

鲁林递上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打开了来,里面是一道红色的绸缎样式书简,缠绕在齐整的深褐色木棒之上。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孟寒雁将婚书展开了来,一字一句,有些郑重又柔声地念道:

“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婚书念完,在大家的见证下,一对新人在婚书上按下手印,就算是礼成了。

席面基本就只剩下出菜,潘洁去请的隔壁村专门正骨治跌打的人也到了,给潘师傅又是检查又是按压得,叽叽歪歪痛呼了好几声,但人是好了。

起码是可以站起来和慢慢走动了。

许易水果断地把主厨的位置还给了她,自己则带着苏拂苓找了个桌子准备开饭吃席。

这个吃席也是要有讲究的。

不要和小孩儿一桌,因为她们抢得很凶,甚至会直接上手抓,不讲规矩,也闹腾,好处是可能很快就吃饱下桌子了。

不要和正壮年的婶婶婶娘们坐一桌,因为她们实在是眼疾手快,你不一定能抢得过她们。

最好是和哪些人一桌呢?

许易水瞄上了村长和孟寒雁那一桌。

越是有头有脸的,吃饭就越重规矩。

而且以她和季翠翠的关系,坐在这一桌,也没什么问题!

“来。”苏拂苓被许易水牵着一边,另一边的手下意识上上下下摸索着试探位置,却忽然被人扶住。

那道清凌凌的声音,是孟寒雁!

“往里面坐,外头要上菜。”

许易水闻言,往里面位置看了一眼,好家伙,是鲁林,鲁村长正坐在那儿呢。

孟寒雁一个眼神撇了过去,村长竟然是迅速地占了起来,真就让苏拂苓坐进了靠里的位置。

许易水:“谢谢。”

村长摆了摆手。

听见许易水和孟寒雁的声音,苏拂苓也大概推出目前是什么情形了:

“谢谢。”

快速地跟着许易水一同道谢。

也不能让村长坐在传菜的那个位置是,王蔓红正在看坐席位置,远远瞥见这一处,赶紧拍了拍王蔓青。

“村长!”

王蔓青立马心领神会,站起身,“您坐这儿吧!”

“那个位置要上菜!”

鲁林意思意思地推拒了一下,而后又很快欣然接受了。

许易水倒没怎么注意到这些,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看向苏拂苓:“要不要先带你回去?”

她看出了苏拂苓的不自在。

虽然是席,但周围人的视线总是都不由自主的在打量苏拂苓。

一来她是个生面孔,之前没见过,或者说今天相对而言不熟悉,但这也是常事,历来村子里对于新人和新面孔都总是愿意额外多关注一些呃。

二来,苏拂苓是个瞎子。

残缺之人,总归是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所以大家也就更容易用好奇的眼光来看她。

第三点就非常简单了。

苏拂苓长得好看。

人总是对于美丽的事物,有更强的关注度。

总是容易吸引好奇的目光。

可苏拂苓却摇了摇头。

她早晚是要在上河村里住下的。

这里是许易水的家,那么也就是她的家。

这里的村民,也是许易水爱重的人。

喜欢看她就看吧,看习惯了应该就没这么多的视线了。

看了就一定要记住,她才是许易水的娘子!

见她坚持,许易水也没多说什么。

轻轻拍了拍苏拂苓的背,许易水夹了一块儿肉放在苏拂苓的碗里,又把筷子放进她的手上:

“吃吧。”

孟寒雁就坐在边上,见着这一幕,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分欣慰的表情。

“这是什么?”

苏拂苓扒拉着碗,鼻尖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香气,将肉放进嘴里后,更是香嫩得没边!

“酱肘子。”许易水道。

“吃鱼吗?”

“啊……想吃,但会不会很多刺啊……”

过了一小会儿。

“吃吧,刺都是干净的。”

饥饿的肠胃被富有油脂香气的各种食物慢慢填满,有好几道菜苏拂苓都吃出是许易水的手艺。

这样好的人……

大概是饱暖思**?苏拂苓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了蕊香同她讲的那些话。

勾引,许易水么?

苏拂苓抿了抿唇。

第33章 三句话里,两句话都在哭!

一场乡村宴席的结束和彻底散场,往往时间已经过了午后。

客人们都是邻里乡亲,吃完席也还是要坐着聊聊天,帮着收拾收拾,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再从远近亲疏和是否却有事忙上,找借口告别,再各自回家。

像许易水这样关系特别亲近的,更是还得再多留些时间,送席面的人走,再帮着将桌椅板凳送回邻居家。

是的,筵席用的十三张桌子里,只有三张是季家的,另外的十张都是周围的邻居家里的,得擦干净了送还回去。

就这么东一下,西一下,收拾完已经是申时末了。

许易水去喊苏拂苓,也准备回家了。

季家要留两人吃饭,许易水婉拒了,没有这个规矩,再说吃过晚饭的话天都黑了,她和苏拂苓走着回去也不大方便。

她这个理由结合苏拂苓的眼睛,季家几个人也没再留。

“这个你拿着。”倒是季丽蓉使眼色,递给季翠翠一个比头还要大一圈的陶盆,季翠翠又将这个陶盆端给了许易水。

酒席就不可能没有剩菜,盆里装的就是收拾出来的,剩下的还比较好的肉和菜。

“晚上不留在这儿吃的话,就端回去自己热了吃。”

季翠翠道:“反正我们晚上也是吃这些,你可别嫌。”

这哪儿能嫌,席面的菜呢。

许易水没再客气,接过了陶盆:“行,谢了!”

“说这些,”季翠翠伸手拍了拍她手臂,“我今天才是最应该感谢你的。”

“行,”许易水笑,“那我们先回去了。”

“好。”

“路上小心~”

季家的几人也在挥手相送。

临走,倒是边上的蕊香和苏拂苓,两个人脑袋挨得极近,发髻碰着发髻,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悄悄话,两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又挂着带了些许羞怯的笑意。

“走吧。”许易水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苏拂苓手里的拐棍。

心领神会,苏拂苓和蕊香告别,又将拐棍支了起来。

许易水拎着那头,苏拂苓牵着这头。

一点一点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矮土墙和篱笆围出来的农家小院,因为宴席而收拾得格外干净整洁,先前铺设了桌椅板凳,热闹的同时带着些拥挤,而现在又都空旷了起来。

欢乐过后,一切又归于寂静,空气里还依稀残留着食物的香气,不过冷风再吹几场,也就散了。

“你刚刚和苏七说什么呢?”

送走许易水两人,季翠翠挽住蕊香,低声询问:“觉得如何?”

季翠翠本就担心蕊香新来,不能适应上河村的环境,若是她和苏七能合得来,成为好友,有这么个伴儿,对蕊香,对苏七,对她,乃至对许易水,都是一件好事。

蕊香摇了摇头,顿住,又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季翠翠没能理解。

“唉……”蕊香叹气。

她自然是知道季翠翠和许易水关系好,这场宴席看下来,许易水也是个挺不错的值得交好的人,若是她也能和苏七交好,她们两家就是亲上加亲,以后的娃娃说不准都能定个亲,成为一家人!

但是……

“你是不知道,”蕊香回想起先前的场景,只觉得一阵头疼,“那个苏七,简直是水做的。”

“三句话里,两句话都在哭!”

“啊?哭?”

季翠翠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哭啊?”

“这也是我想问的,”蕊香揉着太阳穴,“她不止哭,细细想来,甚至不知道她都为了什么事情哭。”

总归就是牵扯到许易水了,那眼泪是说来就来。

“凭心而论,我是愿意与她交好的。”

蕊香拉住季翠翠的手,推心置腹:“她性子挺乖巧内敛的,也不是蠢笨闹腾的,甚至还有些锐利的见解。”

“想来未成罪奴之前,也是看过些世面的。”

“但她若总哭,我总哄着,也觉得烦闷。”

季翠翠安静了片刻,抬手拍了拍蕊香的背:“那便罢了。”

“挚友这种事情,强求不得,若是性格不合,咱就做个普通朋友互相帮衬着也行。”

“硬要强求,反而容易难堪。”

“以你的心情为主。”

蕊香点了点头,又想起了另一桩事:“苏七有回哭,就是因为听了潘师傅要把许易水嫁给潘洁。”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听到了?”季翠翠惊讶,“都听到啦?”

“还真有这事儿?”蕊香皱眉,不免为苏拂苓担忧,“季青青居然没报错。”

“是有一点吧,”原来是季青青偷听之后传的话,季翠翠笑,“倒也不太多。”

蕊香:“?”

“你这是个什么话?什么叫有一点又不太多?”

“就是潘师傅确实提了这件事情,但是许易水没答应。”

蕊香:“那说许易水喜欢潘洁呢?”

“她们之间这桩事都好久了,我早上还特地问了许易水的,她看起来,不像是对潘洁有心。”

蕊香沉吟了片刻。

“那以你对许易水的了解,你帮我看一看,你觉得许易水对苏七有心么?”

“呃……”季翠翠回想了一下今天看到的为数不多的许易水和苏七的互动。

“好像……也没有……”

“不会吧?”

蕊香惊讶:“我看许易水对苏七挺照顾的啊,还给她剔鱼刺呢!”

“那你看见她剃鱼刺的时候,筷子还特地转了个方向么?”

季翠翠道:“许易水这人看着有距离感,相处起来呢又好像挺随和的,但她其实挺不好接近的。”

“她对苏七,不是那股熟稔,看着是在照顾,但还是有好些距离感。”

“真喜欢一个人,那都恨不得你的菜我咬一口,我的汤分你一半。”

季翠翠环抱住蕊香的腰:“就像我们这样,亲昵感是藏不住的。”

“她俩还是太生疏了,没多熟。”

“就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了。”

“啊……”蕊香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那麻烦了。”

季翠翠:“怎么了。”

“我…我给苏七支了个招,”蕊香道,“就是……”

季翠翠:“啊?这能行吗?”

“哎呀,”蕊香道,“我那不是以为这两个人都是有情意的,只是许易水太矜持,苏七又太害羞了嘛。”

“所以就想着,先把窗户纸捅破,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好了。”

“反正许易水是个有责任心的。”

“她总不会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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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翠翠给蕊香竖了个大拇指:“我是真想扒祠堂去,看看许易水是怎么应对这美人计的……”

另一边,苏拂苓也在问许易水,关于蕊香的事情:

“你…你知道蕊香犯的是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可能会略微有些冒犯,罪奴的前尘往事,向来是不过问的,总归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大事,不然早就死了,哪儿还能发配过来,还能成家过安稳的生活。

不过,还是会有不少人家,在私下里偷偷的把罪奴*先前的经历打探一番,比如遇上偷钱偷物的,就额外注意家里的钱财。

季家的阿母阿娘,听起来不像是会毫无芥蒂全盘接受任何人的,多半都要暗地打听。

母亲娘亲知道了,季翠翠也就知道了,季翠翠知道了,估摸着也会跟许易水提。

许易水确实知道,但她听见苏拂苓的打听,却只是抬了抬眼睛反问:

“为何问这个?”

苏拂苓脸上带着笑意和一点犹豫:“她…我感觉她人挺好的……想和她交朋友……只是……”

交朋友嘛,自然是得知道一点对方的底细,那万一是有打杀伤人,多吓人啊。

许易水明白了过来:“可以交好。”

“蕊香是因为主家贪腐,被连累的罢了。”

苏拂苓点了点头。

连累?

她可还没忘记早上生冷铁器匕首的触感。

……

“你真的确定,那个许易水喜欢你?”

小驴车摇摇晃晃,拉着蒸笼厨具。

原本来的时候是七个人,如今只剩下了潘师傅和潘洁坐在前面。

潘师傅一边赶车,一边忍不住问自己的女儿:“你是没听见,我今儿给她开的条件有多好,她愣是不为所动!”

“而且,她还已经娶妻了!”

“当然了!”

潘洁对于许易水喜欢自己这件事,非常自信。

只是这会儿整个人蜷缩着腿,弓着背,也没什么精神,一听见自家阿娘的这话,难过地嘟了嘟嘴:“还不是您……”

“先前就跟您说了,许易水这人好,让您早些帮我去提亲下聘,结果您看不上她,非得再等一等,拖一拖。”

“现在倒好,让一个瞎子捷足先登了……”

“我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啊。”潘师傅想到许易水流利的动作,席面最后的呈现,忍不住看向身后自己的“老搭档”们。

“若是早知许易水能继承我的衣钵,那我也不拖着你了。”

“也没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潘洁眼睛一亮,精神头又好了起来。

“若实在不行,那我便嫁给她!”

潘洁道:“我都打听过了,她那瞎子娘子是个罪奴,还是鲁林欺负她是孤女,硬塞给她的。”

“我嫁给许易水,她怎么也越不过我去!”

第34章 是想睡你

陶盆重,里面又是些好肉好菜,许易水单手端还是有些不稳,只能双手去捧着,再用胳膊夹着竹棍给苏拂苓引路。

这样的牵引,自然没有扶着双手来的稳当。

所以许易水的脚步放得很慢。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回了草棚。

这两天的天气不好,天黑得也要早一点,回到草棚时,看着已经开始暗了。

今天光顾着季翠翠家的事情,屋里的水都没了。

“晚饭想吃什么?”

许易水一边拎桶,一边问苏拂苓。

“馒头。”苏拂苓脱口而出。

“大晚上的吃馒头?”许易水怀疑苏拂苓是不是还想着先前被落在了黄静思那儿的馒头。

晚上吃馒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家里没面粉了。

苏拂苓顿了顿:“那,面条?”

她是蛮想吃许易水先前做的那个癞皮面条的。

“季翠翠她们给我们拿了好些剩菜。”吃面条的话就很难陪着剩菜一起吃了。

苏拂苓:“那……吃饭?”

不然好像没什么能吃的了。

许易水:“干饭还是稀饭?”

苏拂苓:“稀……饭?”

许易水又看了眼菜:“干饭吧,这些菜都比较下饭。”

苏拂苓:“……”

所以问她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去打水。”

“嗷,好的。”

苏拂苓跟着许易水的脚步,走到了门口,又在那个经常待着的檐角下坐着。

半绿半新的枝丫飘摇着,风里带着未来的暖意,落在身上却还是有些凉。

“去屋里坐。”

挑着水桶,已经走到地坝边缘的许易水回过头:“外面有风。”

“你还没好全。”

苏拂苓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走进了屋里。

俏丽的脸上表情还算平静,眼神也一如往常,只是走着走着,无端红了眼眶。

这回却并没有像先前的几次那样泪珠盈睫。

她并不难过,只是忍不住有些感慨,一颗心像兀得被泡进了温水里,鼓鼓囊囊,有些不适应,有些涨意,但自己又清楚的很,是舒服的,是会更好的。

苏拂苓是一个有些现实的人,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爱恨。

有时候也会很疑惑,带着审视的目光来质问自己,喜欢许易水什么?

她或许会因为一个人很好,而喜欢上一个人,但这样的喜欢其实难以维系长久,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好的人其实是有很多的。

她的喜欢,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的,一定是对方带给了自己什么。

或者说,对方是对自己好的。

她很好不是前提,对她好才是。

许易水对她好吗?

眼盲无趣,长时间的自省里,苏拂苓用一桩又一桩,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的实际好坏,不停地权衡和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是就在刚才,她忽然明白了,许易水对她而言的意义。

俗世偌大,每个人都是身如飘萍命如蝼蚁。

她一直在抗争,那些忙碌的,琐碎的,浮沉的,汲汲营营,深谋远虑,她明明是正确是,可还是总在深夜里惶恐不安,总有一种莫名的空洞,好像自己被架高了起来,踩不到地面。

这样的心绪就像阴翳,一直将她笼罩在暗室里。

而许易水,就是那盏暗室灯。

吾心安处是吾乡。

【晚饭想吃什么?】

【外面风大进屋。】

原来,她一直在寻找,一直在执着,一直在渴求,一直念念不忘的,竟然是如此寻常的东西。

有人静默而立,脸上浮现起笑意,灰白的眼眶却泛着红。

笑意很快收敛,眼眶却红了很久。

蓝白底色又泛着灰麻的天里,几只倦鸟扑闪着翅膀飞回巢穴。

许易水也将水挑回了草棚。

隐隐约约的,床边坐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苏拂苓。

火折子一吹,许易水将油灯点上。

苏拂苓闭着眼,身体有些微微的倒,靠在床边的墙上。

像是睡着了。

灶里用打火石燃了稻草,再架上两块儿耐烧些的木柴,许易水在锅里掺了半瓢清水,拿竹刷把将锅洗了洗,水舀了倒进潲水桶里,这才又掺上两瓢清水,盖上锅盖。

煮饭的流程就是这样的,一日三餐,重复千百次之后,早已烂熟于心。

等水滚开后就可以加米,再煮一会儿就可以沥起来,后面的顶锅蒸米饭,前面架上蒸笼,可以热季翠翠那儿拿的菜。

半条炸鱼,大半个肘子还有些酥肉和大半碗的梅菜扣肉。

梅菜扣肉本就是蒸熟的,扣肉软糯油香,梅菜沁了油气,又带着自然的腌菜的干香,下饭乃是一绝。

倒是这炸鱼,是用个头不大不小的草鱼裹了粉来炸的,表皮酥脆后还得上锅蒸,熟了后淋上特地的勾兑炒制的红烧芡汁,吃起来外酥内软,与寻常的肉菜完全不是同一个口感。

有了这两个菜,那肘子就可以先放一放,明天中午再热着吃了。

只是米饭配这些菜,以苏拂苓那小口小口的娇贵,大抵是会噎着的,倒也有米汤能直接喝。

许易水的目光落在了酥肉上,这酥肉最好吃的做法还得是上锅蒸透,再淋上芡汁,软糯耙香,是她们这儿席面上最考手艺的一道菜。

但若是直接切了片煮,也别有一番滋味,想吃得干爽的话,下油锅复炸也是不错的选择。

犹豫了一下,许易水决定留一半明天蒸,剩下的一半切了来和着米汤煮了今晚吃。

苏拂苓毕竟还是个病号,这几天便吃好一点吧。

待到过几天种红薯玉米那些,再往后又筹备修房子的话,就得忙起来了,没什么时间好好做饭的。

不同的柴烧起来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若是引火用的那些草叶植物苗,便是迅速的一哄而过;若是竹子,便会时不时带着点儿噼啪声,竹篾的弯曲,弹跳,都有声音。

许易水这会儿烧的是木柴,所有柴火里最安静,也最能烧的一种。

这种烧完之后还能有枯炭,趁着还红,夹出来浸入水里再捞起来,就能放在旁边积攒着,拿来烧小炉子或者冬天放在烘篓里烤火暖手,都是用途。

苏拂苓安静地听着耳边属于“家”的声音,水蒸气在锅里咕嘟咕嘟孤独,可她再不孤独,只感到无比的安心。

还可以更安心吗……

【当然可以啦!】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蕊香跟她说的那些话。

【俗话说得好,饭在锅里,人在床上。感情这档子事儿,其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喜欢你就直接上手。】

【就许易水这样的,活了这么些年天天都在和黄天厚土打交道的,在情爱上那是一窍不通的,你就直白地告诉她就行!】

【就比如,你们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就问她,要不要一起睡。】

【你这么美,又直言不讳,直接就成了大半!】

“你……”

苏拂苓端着竹碗,埋头扒拉着饭,话音犹豫。

“喝汤。”

今天这饭菜是不好吃么?许易水有点疑惑,但确实苏拂苓似乎吃得没之前那么香了。

一边想,一边就给人指了指酥肉汤。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话音被打断,苏拂苓只能点了点头,又埋头在了汤碗边。

碗里似乎多了点什么,许易水先前也会这么给她夹菜,苏拂苓用筷子去扒拉到嘴里,几乎只是瞬间,她就尝了出来,是鱼肉。

“吃吧,”耳边还有许易水的声音,“没刺。”

草鱼怎么可能没有刺呢。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没有刺的鱼肉。

但有让鱼肉没有刺的心。

苏拂苓的心里忽得就横生出一股激动:“许易水!”

“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当然。”

炸鱼外壳泛黄焦脆,内里的鱼肉还是莹白的,刺有些小透白又不显眼,需得顺着鱼肉的纹理一层一层筛查。

许易水正在挑鱼刺,挑完的鱼肉还得再裹一下芡汁才更可口。

“草棚里就一张床。”

不一起睡,难道苏拂苓在怀念柴火堆?

还是说……许易水回过神,眉头微皱。

“你现在就想睡了?”

苏拂苓:“……”

不是想睡。

也不是想和你睡。

是想睡你。

【若那许易水真是榆木脑袋,或者你羞涩,开不了这个口。】

【我也还有其他法子!】

【这睡觉啊,也是有技巧的。】

【尤其是对于没经历过,或者还有些生疏的两个人而言,睡觉的睡意,是需要酝酿、暗示和引导的。】

【你可以在晚饭后,上床前的这段时间里,多制造一些,肢体接触。】

【睡意嘛,这都是身体正好的姑娘,摸着摸着不就出来了!】

【这洗脸的时候同一个盆,洗帕子的时候碰碰撞撞不是很正常?洗脚的时候,你反正看不见,脚丫子就算直接踩她脚上,蹭着她小腿肚子,是不是也很合情合理?】

【再不济你稍微大胆一些,让她帮你擦擦背,你够不着。】

【啊对,记得到时候先把衣服脱上一点,不要裹得太严实,不然就真成拽衣服擦背使牛劲儿,注意力全跑偏了。】

要脱衣服啊?

苏拂苓抿了抿唇。

那,得用什么理由呢。

“你把衣服脱了。”

兀得,她听见洗了碗,又倒了潲水,收拾妥帖的许易水忽然道。

苏拂苓:?

苏拂苓:!

第35章 “摸,摸你啊。”

“到床边来吧。”

苏拂苓:!

她没听错,真的是许易水主动说的,让她脱衣服!

她,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许易水之前的呢……

苏拂苓抿了抿唇,站起身,不太平稳的走路姿势暴露了她的紧张,草棚里的格局,她已经很熟悉了。

许易水看见了苏拂苓放在身侧,紧紧抓着衣摆的手。

“脱吧。”

苏拂苓只能听见许易水的声音,和隐约的布料响动。

她也在脱衣服吗?

俏丽的脸悄然攀上红晕。

苏拂苓缓慢,但坚定地脱掉了有些厚的外衣,接下来是中袄,鼻尖耸动,苏拂苓嗅了嗅,还好,没什么异味。

到镇上确定罪奴去往哪些村子的时候,特地将她们压去洗过澡,她到了许易水这里后,也时常偷偷用帕子擦身体,应当是……干净的吧……

苏拂苓看不见,着实不太好判断,这种时候,也不免难为情起来。

后腰上忽然多了一个力度,厚实熨帖,是许易水的手,苏拂苓下意识地往前拱了拱腰,下一瞬就被按了回去:

“别动。”

许易水圈着她,气息包裹过来,明明是在凉夜,苏拂苓却仿佛置身于金秋的稻田里,鼻尖满是那股暴晒过后又干又厚的稻谷味儿。

腰上的手顺着脊骨向上,落到了肩上,又从肩后颈的位置绕道身前,再往下,掠过胸脯。

“你……”苏拂苓原本轻柔的脆声多了几分哑意。

许易水却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指尖已经到了腰腹,又还在往下。

若是有人愿意往苏拂苓的身侧瞧一瞧,就能看见那双垂放在身侧僵硬的手,此时拇指压着食指握成了一个拳,用力得已经有些发青白了。

“很热吗?”

许易水看到了苏拂苓有些熏红的脸和额角沁出的些微汗珠,皱眉。

“没,”苏拂苓的声音更哑了,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没有。”

许易水:“好了。”

“好了?”苏拂苓愣住了。

她,她是做错了什么吗?

身上的手消失了,抚摸也消失了,可哪些相伴逡巡的痒意还在席卷全身。

“嗯。”

听到许易水的声音,那些感觉也宛如被丢进了冰水里,迅速僵住。

苏拂苓又听见了布料翻覆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肩上一重。

“衣服披上,凉。”

“你……”苏拂苓揪着厚重外衣的衣摆,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大概是误会了许易水的意思。

“你刚才,在做什么?”

“量身量,”许易水想了好一下,才想到她刚才的举动叫什么,“量体裁衣。”

“趁着这两天稍微有点时间,把衣服先做了。”

苏拂苓:“……”

“怎么?”瞧着她好像神色不大对,许易水一边看布料,一边问了一句。

苏拂苓无力说话,只摇了摇头。

草棚里有些安静,耳边全是许易水摆弄布料的声音,苏拂苓坐在床边上,想到自己刚才的期待,一股羞耻感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

想到蕊香说的所谓“睡意”,苏拂苓咬了咬牙:

“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得和许易水保持亲昵,热络,不能太冷场。

“你喜欢什么颜色?”就着油灯的亮,许易水大概划好了线,正在裁布。

苏拂苓:“我喜欢带梅花的。”

她回答得很快,有点像下意识。

许易水垂眸看向手里的布料。

乡间货娘行走,路途遥远,所挑的货物种类又多,所以都不会给人太多的选择,就像布,贺货娘只拿了三种。

一种是正红色的,用来做喜服最好。

另一种是深蓝色的,这颜色重,耐脏,无论是厚棉袄还是薄夹衣,用这个来做都是很好的选择,上河村几乎家家户户人手一两件这个布料颜色的衣服。

第三种则是随意的“时兴”花样。

许易水手里的这个,天青色的底子上斑斑红点,正是挑染的梅花纹样。

巧合吗?

许易水不知道。

只是猛地记起,之前在梦里,自己是带着苏拂苓去挑布的,苏拂苓选了这块儿布料。

可是现在,苏拂苓看不见不是么。

苏拂苓微微侧着头和耳朵,表情茫然,似乎还在等许易水接下一句话。

洗脸的帕子是拧干之后,自上而下放在苏拂苓手里的。

洗脚的水,是等苏拂苓洗完之后,自己端到另一边再洗的。

蕊香说的那些接触,苏拂苓连许易水的指尖都没碰到。

……

就像许易水所说的那样,今晚是个凉夜,起风了,吹得外头的树枝,房上的稻草吱呀乱响,草棚里的黄灯就那么摇着晃着,雾蒙蒙的光晕像裹了一层宣纸起的毛边儿。

许易水板直又平静地躺在加宽后的烂木床右边,左手边,什么都看不见的苏拂苓睁着灰白的眼,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

被子并不大,床也并不大,可许易水和她之间,仍然隔着一拳的距离,隐隐透着点风。

除了呼吸声,苏拂苓还能闻到许易水身上的气味,这股干燥的稻谷香气已经缠绕了她的思绪很久了。

放在右侧的手,还能依稀感觉到对方的一点点体温,比起她来,要暖和一些,或许在被子底下的暗处,她们的衣服已经挨贴在了一起,如果她翻身或者抬手挪一挪的话,就可以轻易地触碰到对方。

【不管许易水如何,你可得抓住了。】

苏拂苓又想起蕊香的话。

【我看姐姐也不是什么蠢人,妹妹便说点儿推心置腹的话。】

【咱们这些犯过事的,有的是家里不愿意出赎身钱,有的是家里拿不出赎身钱,更有的是连家人都没了,总归是基本都和家里断了联系。】

【没有田地,又是罪籍做不了工房,要么去苦地戍边在城墙外的罪奴营里饥一顿冷一顿;要么去下窑下矿;总归是些要不了几年就磋磨死的命。】

【幸好,村子里的人没什么见识,只顾着那一亩三分地和延续香火,想着罪奴可以娶来做娘子,多个劳力,香火什么的也就有望了。】

【压根不知道,只要咱入了户,罪籍也跟着入户,生了孩子,除非能中举,免了咱的奴籍,不然就得一辈子钉死在这个村子里,这片土地上,便是像贺货娘那样经营点儿小本买卖都做不到。】

【就算有些人家稍微反应过来,若是想和离休妻,到时候也得分给咱们田地,我们也算有了活路……】

蕊香说这话时,语气很冷,话音里全是沉静和考量,若是有一天,季翠翠敢和蕊香闹翻,只怕她会让季家狠狠伤筋动骨。

【只是,咱一定不能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总之,咱要先活着,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活着,活下去才有希望。】

【光睡还不行,可以的话,也还是得行扶桑礼,吃扶桑叶,饮扶桑水,把事情彻底定死下来。】

【现在许易水对姐姐淡,是因为还没有相处,日子久了,总能养出些感情的。】

原来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苏拂苓是真的有些好奇蕊香先前是干什么的,这也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奴婢会有的见识。

【爱这种事情,不但要多说,还要多做。】

【爱不就是做出来的吗?!】

话糙理不糙。

就是这话,可能还是略微有一点太糙了。

苏拂苓微微侧过脑袋,她的头和许易水的肩膀挨得应当极近,脸颊边痒痒的,似乎是许易水的发丝。

将乌发轻慢,柳腰款摆,花蕊抚拆,润露牡丹开。

鱼水得欢愉,

嫩芯儿软香蝶恣采。

轻拨朱雪,恐乱莺莺声。

含恨含娇独自语:今夜雨,太迟生!

艳词从心间划过,而对方已然熟睡,平稳的呼吸声就像是鼓点,咚咚咚,让静谧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一股强烈的悸动在燃烧,蒸腾出的力推动着她必须做出点儿什么。

爱,是勇敢者的奖励。

苏拂苓轻轻抬起手,厚重的棉被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就好似被固封的心,稍稍解开了一点枷锁,释放出了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最原始的野望。

手底下的温度,隔着薄衣,都觉得有些烫人,原来是这样的触感,脾气硬硬的,但好像比她还软两分。

明明没喝酒,苏拂苓的脸却彻底的醉了,连带思绪都有些恍惚。

手慢慢下滑,就像许易水先前给她量体裁衣时那样,带起的润意,一寸一寸的停顿,都像是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将人牢牢地困在其中无法自拔。

囚人,也囚己。

床上爬蚂蚁了?

迷迷糊糊的,许易水有点想伸手挠,但睡得有点僵,还没来得及动。

脑子倒是锈巴巴的,思绪乱飘。

这个季节,好像还没有蚂蚁吧……难道是蜈蚣?

不对,这个季节也没有蜈蚣……难道是蛇?

嗯?蛇!

苏拂苓的手被猛地钳制住。

如果她对爬行动物有所了解的话,就会知道,按照自己手臂的长度,被抓住的位置正是七寸。

许易水翻身起来,黄灯还未熄,从胳膊里将温凉的东西拎出来,皓白的素腕撞入睡眸,昏沉的思绪彻底清醒!

这个季节也没有蛇会到处爬,倒是抓到个蛇蝎心肠的人。

“你在做什么?”

她想起来什么了?大半夜的想杀她?

“摸,摸你啊。”

苏拂苓胆小的声音理直气壮。

“不明显吗?”

第36章 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许易水:“……”

女人的脑袋一半埋在被子里,一半露在外头,被她扯着手腕也不挣扎,只怯生生地大胆。

“摸我?”

人在不确定或者不敢确定某件事的时候,就会反复求证。

因为分心,指节分明的手失了力道。

感受到对方的心绪,于是床左边的人顺着坐立起来,素白的手直直地向前伸,直到隔着寝衣,贴上软乎乎的肌肤。

许易水还没反应过来,苏拂苓的手又开始往下摸摸揉揉。

许易水:?

许易水:!!!

啪得一声,苏拂苓的手被抓住丢开。

正错愕的下一瞬,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推背。

包裹。

折叠。

放倒。

等苏拂苓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平放在床上。

“你……”苏拂苓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脚都被裹得死死的,只有脑袋露在被子外面,还能晃动。

不用想都知道,她现在的形态一定很丑,像一只胖的难以蠕动的猪儿虫。

有当啷的木头与木头的碰撞脆响,是许易水在拿那块儿放在床下的隔板。

“你挡了也没用,”不知道是愤多一些还是怨多一些,苏拂苓豁出去了,“你把床劈成两半都没用。”

“有本事你就把我赶出去。”

苏拂苓嘟囔着表示。

只要她还在房子里,还能活动,那要是她想,她就可以摸许易水。

本来就是,衙役都说了,她是许易水娘子,许易水是她的妻主。

那她为什么不能摸?

她摸得天经地义!

赶出去?

许易水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赶啊!”

苏拂苓脑袋一歪,直接引颈就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你赶。”

若是真的想让她死,当初她跳河的时候,许易水就不会拦着她了。

不知许易水清楚这一点,毫无疑问,苏拂苓也清楚这一点。

许易水也明白,苏拂苓现在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在,有恃无恐。

许易水:“……”

“我不要你赶,我自己走!”

见许易水又沉默了下来,苏拂苓灰白的眼睛一红,眼泪唰地涌了出来,声音带着颤抖与委屈:

“是,我占了你的地方,碍了你眼了。”

苏拂苓边说边哽咽:“我这就走,给你那个小青梅腾位置!”

说着,苏拂苓就要挣扎起来,可是厚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任凭她的折腾也没松动分毫,使得她反倒像是搁浅在岸边濒死的鱼,正在抽筋。

“什么青梅?”

许易水皱眉:“潘洁?”

冷笑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现在转移到了苏拂苓脸上:“呵,我可没说是她。”

一边冷哼,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许易水:“……”

“不想让我把板子隔上的话,就好好睡觉。”

看着还在不停蛄蛹的苏拂苓,明天还得准备育苗,许易水下了最后的通牒。

苏拂苓果然不动了。

所以闹了半边天,她又哭又笑的,就是为了不让她隔这个板子?

擦了擦手,许易水只觉得莫名其妙。

对了,她是为了什么来着?

……许易水想起来了。

另一个人的力度留在身上的,蚂蚁爬过似得感觉,在清醒之后,变得尤为清晰。

思绪轻易的就让人钻了空子,那些梦境里重重叠得,似真似假的事情,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夜过也,东窗未白凝露雪。

苏拂苓这个人,果然很可怕。

“赖皮狗。”

“你说什么?”

苏拂苓转过头:“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

回答她的,是许易水均匀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