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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时钰背对着她,两人盘腿坐在床榻上,在灵力的驱动下鉴清镜缓缓升至空中,散发着点点灵光。

“摒除杂念,不要受它的蛊惑。”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严肃,纪时钰闻言认真地点头。

见状,傅离染不再迟疑,两指轻并凝起灵力,贴上她的背。

纪时钰闭着眸子,起初并没有多余的感觉,只能感到身后人的指尖自上而下缓缓移动,因为灵力的缘故带着一抹热意。

逐渐的,经脉间的魔气开始异动,混乱的、暴动的,疯狂在周身蔓延。

纪时钰咬紧唇,旁边的鉴清镜不断晃动,清正的灵气紧接着没入她的体内,似是要把魔气从她身上剥离开来。

但魔气侵入她体内四年,几乎和她融作一体,此刻要强行剥除很难。

经脉间的黑气到处冲撞,与此同时一道嘶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真的要将我驱逐走吗?呵,这样你也会死的。”

“你的经脉间,灵府中早已布满黑气难以分割,若你执意如此,我只好使一些手段了。”

这道声音纪时钰并不陌生,便是它将自己困在密林中的,这几年它未曾出现过,现在感知到鉴清镜的灵气不知要使出什么手段。

但很快她便知道了,方才仅是轻微异动的魔气开始疯狂地肆虐着,这些黑气充斥着她身体的每处,此刻蓦然暴动让她觉得整个身体几欲不受自己控制。

心口处的魔纹也愈发灼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到肩颈处,再到面部。

傅离染觉察到情况不妙,但此时停下相当于前面的努力全然作废,她蹙紧眉提醒:“凝神静心。”

纪时钰攥紧衣角,身后人的声音有些缥缈,不似起初的清晰,意识慢慢模糊像是要被另一种东西占据。

原来旁人口中的魔气会控制心神,迫人疯魔都是真的,体内疯涌的黑气意图很明显,想要迫使她再度失控,结束鉴清镜的清剿。

不可以,一旦此刻被它蛊惑便功亏一篑了,纪时钰感受到鉴清镜中的些许灵气涌进经脉间,她依旧记着清心咒的法诀,唇瓣微动无声地默念着。

正道术法皆出一源,既然鉴清镜的灵气涌入经脉间,她便可以借此调动清心咒抵抗魔气。

半刻钟后她的脸色有所好转,清心咒确实起到了作用,原先浓郁的魔气被逐渐削薄,而后慢慢化作虚无。

本来变得模糊的意识也在清心咒的作用下重新恢复清醒,纪时钰心中一喜,正欲更进一步将魔气除去,心口处的魔纹蓦地发烫,紧接着便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猝不及防的变动,她咳出一大口血,整个人痛得浑身轻颤,傅离染见状心中一沉,催动灵力的同时倾身点住她的几处穴位,尽可能地阻止魔气的流转。

她瞥了眼鉴清镜的情况,那块巴掌大小的铜镜浮在空中缓缓转动,隐约可以瞧见丝缕的黑气从纪时钰身上脱离,然后再被鉴清镜全然吸收净化。

现下看来,鉴清镜剥除魔气的过程依旧在顺利进行,只要能稳住纪时钰的情况就不会中断。

纪时钰半低着头,蔓延的道道魔纹从心口到肩颈间,像是一圈圈的藤蔓缠紧,几近窒息般的痛意。

不是皮肉上的普通痛感,像是从灵府深处涤荡开来,要将整个人撕裂,纪时钰只觉此刻像是在一点点地往下沉,没有可以攀爬或借力的东西,无力地落入深渊。

傅离染揽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清晰地瞧见那些紫色的妖异魔纹,比上次更滚烫,流动之间的色泽也更鲜艳,可想而知纪时钰有多痛苦。

好看的眉紧蹙着,清丽的面容因为疼痛有些扭曲,傅离染伸手拭去她额间的冷汗,同时往鉴清镜中施以灵力,让其驱除魔气的速度加快。

她神色认真地做着这些,忽然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眸。

“不要看我。”虚弱又充斥着痛苦的声音。

傅离染没想到她现下还在考虑这么多,可细想其中的缘由,心间不可避免地泛上一抹痛楚。

她慢慢移开纪时钰的手,视线直接落在怀中人的脸庞上,以这种方式告诉纪时钰她不介意,更不会害怕。

纪时钰松开已经咬得出血的唇,她清楚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妖异的魔纹彰示着混乱的魔气依旧存在于体内,她此时的模样压根不像修过正道术法的修士,完全就是邪魔。

这副鬼样子她自己都不愿意瞧见,更别提让眼前人直视这样的狼狈。

纪时钰微微倾身,脸庞埋进眼前人的脖颈间,借此来掩饰。

傅离染默然,维持着鉴清镜运转的同时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抚。

怀中的人一直在不安分地乱动,傅离染默默抱紧她,忽然一抹柔软在她的颈间轻蹭着,慢慢留下湿润的痕迹。

她蓦地一僵,猜到纪时钰可能要做什么,并未阻止,反而抱得更紧让彼此愈加贴近。

温热细腻的肌肤,跳动的脉搏隐藏在肌理之下,只要张开口轻轻咬上去……

心口的魔纹愈发灼热滚烫,她对鲜血的莫名渴望也在不断加深,纪时钰痛苦地皱了皱眉,尚存的一丝理智在竭力地阻止她的动作,这才迟迟未下口。

她抿紧了唇,没有咬上去,柔软的唇瓣却紧紧地贴在眼前人的肌肤上,略显急促的呼吸也悉数打在眼前人的脖颈间。

傅离染有些难耐地偏过脸,想要后退,背后却是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垂眸看了眼,只瞧见这人铺散在后背的凌乱的发丝,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傅离染清楚自己此刻的情况也没好多少,甚至更糟,脑海中浮现一抹堪称荒谬的想法。

想要纪时钰像上回一样,齿尖抵进咬破肌肤,吸吮般地吞下鲜血。

近乎亲吻的感觉,尽管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

“阿钰。”傅离染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忍不住地轻声呢喃着。

不知过了多久,鉴清镜的转动逐渐停下,飞回傅离染手中,灵气也慢慢被切断,直到现在才算是完成了今日驱除魔气的过程。

怀中的人紧闭着双眸,像是无意识地沉沉睡去,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傅离染收好鉴清镜后给彼此都施了个清洁术,而后为纪时钰掖了掖被角。

外头夜色已深,这次使用鉴清镜的过程大概耗了三个时辰,傅离染的指尖探上眼前人的脉搏,一番探查过后明显感觉到纪时钰体内的魔气没有之前的浓郁。

看来这种办法确实有效果,傅离染垂眸看着她,唇边终于露出一点轻松的笑意。

只需半个月,纪时钰体内的魔气便能被清除,而那时也是揭露姜汐昼罪行的时候。

摊开手心,一颗黑石静静地躺在其中,傅离染的眼神冷下去,里面的内容她已经看过,足以说明姜汐昼勾结魔族,陷害同门。

*

望川城,客栈中。

前往的魔域的那批修士早已回来,无一不皱紧眉,颓势尽显。

原本的打算是一层层地破开魔族的防线,最后打到魔主面前,不料连镇压纪时钰的计划也失败了。

温移的脸色难看至极,怒道:“傅离染呢?让她过来。”

见神宗的学徒们静默一瞬,一名学徒从中走过来,低声道:“傅师姐说此事另有隐情,她……她过后会解释清楚。”

“过后解释清楚?”温移冷笑,“现在另外两宗的宗主都等着我给一个解释,我看她是不想再当照影峰的峰主了。”

楼上的姜汐昼撑着栏杆,将温移的话尽数收入耳中,勾了勾唇后转身回房。

她不知道的是,有一人躲在暗处亲眼瞧着她回房后,才缓步来到温移面前。

“宗主切莫动怒,宗内有人勾结魔族,陷害同门,此时还需静静观察,找出那人。”

杜镜意特意放低了声音,只有温移能听见,她眼神诧异,敛下所有的怒意。

“虽说傅离染这两次确实做得不对,不该救下那魔族,但她自幼在见神宗修炼,往日的除魔中也从未有过差错,此事必有隐情,宗主现在的注意力该放在提防勾结魔族的人身上。”

温移听出她在暗戳戳地为傅离染求情,冷哼一声,并未再多言。

姜汐昼转身进房,却并非她自己的那间。

木门“吱呀”一声,房内的南宫仪立即站起来,有些慌忙地将一个东西藏在身后。

姜汐昼自然瞥见了她的小动作,面无表情地走近问:“什么东西”

南宫仪抬眼看她,而后别过脸,罕见地违背她,“是我的私事,师姐没必要知道吧。”

她越是这般说,姜汐昼越是来了兴趣,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越过,扯出她手中的东西。

是一封家书,姜汐昼冷冷看了她一眼,直接撕开。

拿出里面的书信极快地扫了眼,姜汐昼便大概清楚了内容,冷声质问:“你准备离开见神宗,回南宫家”

她的语气极为冰冷,南宫仪明白她生气了,以往这个时候南宫仪压根不敢违逆,可这次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反驳:“我来见神宗修习术法本就是为了后面能帮上母亲,为何不能回南宫家”

瞧见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姜汐昼只觉可笑至极,手蓦地一松,家书落在地上。

“你不要忘了当初拜进星沉峰后是怎么跟我承诺的。”

南宫仪绷着脸,她自然没忘,当时她受不住姜汐昼的磋磨,承诺会一直留在星沉峰潜心修炼,日后帮助姜汐昼一起壮大星沉峰。

“我没忘,可是师姐,人的想法就不能改变吗?母亲是我最重要的人,现在她身体抱恙,南宫家事务繁多,我理应回去帮衬她。”

说着,南宫仪俯身去捡地上的家书,姜汐昼冷眼看她,指尖微动,家书重新回到手中,俯下身子的南宫仪落了个空。

“你当我星沉峰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姜汐昼缓缓扯了扯唇角,待南宫仪起身后直接扣住她的下颌,手逐渐收紧,冷笑着道:“我告诉你,不可能。”

第57章 当真没有任何感觉了吗?

下颌被捏得发痛,对上眼前人冰冷的神色,南宫仪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房内一片静默,姜汐昼对她默然的态度极不满意,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说话。”

南宫仪再度看向她,见识过姜汐昼的手段后她不敢轻易忤逆,此刻也是一样,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投在她身上,她几欲想要像以前那般答应下来。

但这次不同,她没法继续顺从,南宫仪一味地重复方才的话:“师姐,我母亲身体抱恙,我必须回到南宫家。”

竟然没像以前那样松口答应,姜汐昼眼神晦暗地盯着她,慢慢松开手。

印象中这南宫大小姐目中无人、任性妄为,后来拜进星沉峰在她的约束下才有所收敛,自那以后对于她的命令一向会听从,今日姜汐昼才发现原来南宫仪也有坚守的东西,是家人。

姜汐昼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把家书放在木桌上。

“这段时日你一直在躲着我,其实那次回南宫家探望过你母亲后,你便计划着要离开见神宗,是吗?”

南宫仪不吭声。

姜汐昼冷冷地盯着她,问:“我以为先前的合作彼此都很满意,现在看来,你觉得我给的好处不够”

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南宫仪能改变主意,继续留在星沉峰的,毕竟要重新去找一个出身世族又听话的人很难。

南宫仪闻言却浑身颤了下,抬眼看她,“合作”

“对啊,合作,”姜汐昼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平静道,“互相交换,以此达到利益的最大化,不好吗?”

南宫仪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眼神幽静,像望不到底的深潭,让人难以从中窥见半分真情。

母亲说的确实是真的,姜汐昼对她只有利用,彻头彻尾的利用,或许现下的挽留是眼前人的最后一分耐心,如若她再次拒绝,姜汐昼会立即做出抉择,去找其她能够合作的人。

这几年的相处中南宫仪也怀疑过很多次,但后来她自己说服了自己,就算其它时候皆是利用,起码温存的时刻里姜汐昼该有几分真心。

现下看来,全都是假的。

南宫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住,姜汐昼盯她几秒,摸透了她的想法。

不知为何,她有些微恼,以至于忘了开始的目的,伤人的、难听的话语一股脑地说出:

“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真情吧?南宫家的大小姐也会想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吗?”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地讥笑与不屑。

南宫仪捏紧手,她何时被人这般尖锐地嘲讽过,若放在平时她一定会急切地反驳回去,但此时她无言反驳,姜汐昼的每句话都直接戳中她的心思和痛处。

她闭了闭眼,平静而漠然地做出决定:“我会离开见神宗。”

姜汐昼罕见地愣了下,并非对刚才所言的愧疚,仅仅是有点懊恼。

原本是该稳住南宫仪,让她改变主意的,不成想一时冲动把那些话都说了出来,无形中坚定了南宫仪离开的决心。

不过也正好省了继续劝说的气力,待南宫仪离开后重新挑一个世族的人代替便是。

那点懊恼对姜汐昼来说就像转瞬飘散的云烟,她打量南宫仪几眼,淡淡道:“既然如此,退还星沉峰的翎羽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见识到眼前人的无情与冷厉,南宫仪心中一片冰冷,自然想尽早离开,她从储物袋中取出雪白的翎羽放在桌上,转而拿起家书走出房间。

房中重新归于寂静,姜汐昼暗自攥紧手。

一颗棋子跌落棋盘改变不了什么,没有南宫家的势力,她照样能继续壮大星沉峰的实力。

*

晨光熹微,陷入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纪时钰睁开眼眸,眼前先是一片模糊,而后才慢慢地变清晰。

周围的陈设变得清晰,还有近在咫尺的容颜,纪时钰愣愣地盯了她一会,而后才发现两人此刻以颇为亲密的姿势抱在一起。

她靠着傅离染的肩窝,而傅离染的一只手穿过腰间,轻轻地揽着她的腰。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停在她埋在眼前人的脖颈间,极其渴望着鲜血的场景,纪时钰不清楚她最后到底有没有咬下去。

如果又像之前那样……脸上微微发烫,她倾身靠近几分,撩起眼前人垂落在颈间的发丝,想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么做。

颈间的几缕发丝被轻轻拨开,带来一丝痒意,傅离染眼睫轻颤,却未睁开眼。

她能察觉到纪时钰在靠近,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人想做什么。

垂落在颈侧的发丝被悉数拂开,纪时钰仔细地看了眼,并未发现任何痕迹,稍微放下心。

刚一抬眸,发现傅离染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纪时钰若无其事地缩回手,淡声:“既然你醒了,松开我吧。”

“师妹在找什么呢?”

闻言,纪时钰清楚方才的小动作已然被发现,将错就错道:“昨日第一次使用鉴清镜,魔气异动,我只是想看看魔气是否伤到你。”

傅离染轻声:“我没有被魔气所伤。”

看来她相信了这份说辞,纪时钰刚松口气,下一瞬僵在原处。

“倒是颈间被某人又亲又咬,留下了痕迹。”

纪时钰不愿相信,反驳:“你胡说,明明没有任何痕迹。”

“那是因为事后我用灵力消去了。”

纪时钰哑然,眼前人的语气肯定,让她不禁有些怀疑:难道她又像上次那般失控了

默然片刻,看纪时钰似是开始思索,傅离染才忍不住轻笑出声:“驱除魔气的过程中魔纹确实发生了异动,但你没有彻底失去清醒。”

闻言,纪时钰瞬间明白她又在故意逗自己,直接移开她环在腰间的手,淡淡道:“说明鉴清镜确实能剥除魔气。”

“嗯,只要坚持半个月,你体内的魔气便能彻底清除了。”

鉴清镜带来的一丝希望让纪时钰沉寂冰冷的心中多了几分期待,如果真能彻底清除魔气,她便不再是众人厌恶的邪魔。

她不期望能回到从前,继续修习正道术法,只要不是现在这副魔纹遍布的鬼样子就行。

纪时钰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轻声道:“谢谢。”

蓦地听到这声道谢,傅离染微微一愣,语气柔和:“你忘了吗?拜进照影峰的那日我便说过,以后不用跟我道谢。”

“而且,比起道谢,我更想听你像以前一样喊我‘师姐’,而不是什么‘傅峰主’。”

纪时钰默然,刻意的疏远称呼可以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她和傅离染身份对立,不该走得太近。

但每次故意拉开的距离都能被这人寻着机会再度拉近。

就像此刻一样,柔和的目光,没有刻意的引导,纪时钰却能从中看出她想要什么。

视线稍移,落在她的左肩,

“你的伤如何了?”

傅离染看着她避开目光,听着她只问出这句话,心中闪过一丝失落。

清醒的纪时钰远不如失控时的诚实,依旧在避开那个称呼。

傅离染敛下心绪,平静地问:“彻底清除魔气后,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眼前人不愿再唤她“师姐”,是不是也说明,纪时钰不愿意回到照影峰。

本能地不希望这种情况成真,傅离染继续道:“我会跟所有人表明,你堕入魔道并非自愿而是有人故意陷害,这样其她修士对你的敌意会大大减少。”

纪时钰不明所以,“这样做有必要吗?”

自她堕魔后,从前一同除魔的道友如今视她为厌憎的邪修,恨不能千刀万剐,各种咒怨和谩骂袭来,她们不再记得她以前也是正道仙宗的学徒,只在意何时能彻底镇压她,永除后患。

其实纪时钰也理解,一直以来这便是所有修士信奉的除魔卫道,但凡与魔族相关,通通斩除。

虽然理解,但她不可能再和那些学徒回到以前的和睦关系,而且一想到她们对受伤的傅离染冷眼旁观,纪时钰更觉那些人虚伪至极,面目可憎。

“你莫不是希望我回到见神宗”纪时钰定定地看着她,眸中情绪不明。

敏锐地察觉到眼前人的不悦,傅离染沉默片刻,缓声:“我希望你能留在照影峰。”

“你当时也听见了,傅前辈说过我不可能重修正道术法,留在照影峰的我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参加比试,不会给峰府带来任何的好处。”

而且,纪时钰已经能预想到,就算她除去满身的魔气,只要再次出现在照影峰上,别的峰上的学徒就会以此为由攻击傅离染。

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会让傅离染为难,同时也会加重她心中的负担。

傅离染凝眸看她,低声问:“所以你打算离开照影峰,离开见神宗……”

“也离开我,是吗?”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里有明显的颤抖。

纪时钰垂下视线,没有否认,她的想法确实如此。

除去魔气后的她可以去任意一座城中,回到最开始的、类似于纪家村的平凡普通的生活。

傅离染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再度拉近,一字一顿地问:“你对我,当真没有任何感觉了吗?”

所以才能不带丝毫犹豫地选择疏远,毫无顾忌地选择离开,无视她的每一次靠近

纪时钰迟疑着动了动唇:“我……”

目光从这人的脸庞移至唇瓣上,昨日因痛苦咬出血的唇此刻仍带着一抹微红,让人很想亲上去。

傅离染眸色渐深,贴近她,没给她说出剩下的话的机会。

“不用回答,我亲自去试。”

第58章 清浅的几下回应

还未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亲自去试”是什么意思,柔软的唇瓣先一步贴过来。

纪时钰心中一颤,熟悉的清冽气息涌来,一点点地攫取了她的所有感受和呼吸。

带着凉意的手抚上她的下颌,轻轻托起,让这个吻更深入,更密不可分。

脸上一片滚烫,纪时钰看着眼前人清冷的面容,心如擂鼓。她很少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傅离染,近到能瞧见这人鸦羽般的浓密眼睫,近到鼻尖相抵,呼吸交错。

吻仍在继续,柔软而灼热的感觉让纪时钰大脑一片空白,她忘了应该像以前那样拉开彼此的距离,推开傅离染,理智逐渐落了下风,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占据着。

察觉到她的僵滞,傅离染牵过她的手腕,引导着环上自己的腰,纪时钰愣愣地照做。

视线垂下,傅离染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下,此刻的纪时钰不再是平日里那副冷硬的模样,清丽的脸上满是潮红,看起来更乖巧,也更容易诱哄。

“阿钰,张嘴好不好?”此刻她的声音不似平时的清亮,而是低哑的,带着不加掩饰的欲。

也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按眼前人所说的那般微微启唇,一抹湿滑贴近试探着,慢慢地勾缠着。

浑身的热意上涌,酥麻的感觉从心间泛开,是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唇舌任眼前人轻轻拨弄,纪时钰搂紧了她的腰。

温柔缱绻*的吻,潮湿紊乱的气息在彼此之间蔓延,意乱情迷间纪时钰无意识地微仰起头,清浅的几下回应。

略显笨拙的、青涩的回应,却很好地取悦了眼前人,傅离染最后吻了下她的唇角,结束这场缱绻的亲昵。

凌乱的气息尚未平复,唇上传来轻微的刺痛,纪时钰清楚此刻的她定是有些狼狈的,视线移至一旁,用手背掩住吻得发红的唇瓣。

傅离染从背后抱住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面铜镜。

很快,掩住唇瓣的手被人移开,傅离染故意将铜镜对准她。

铜镜明晃晃地映出她此刻的样子,避无可避,镜中的她面色绯红,柔软的唇也在刚才的亲吮后变得微微发红,眼神不复平常的清明,也染上了和身后人一模一样的欲色。

纪时钰微恼地闭上眼,身后人的轻笑却直直传进耳中:

“师妹,你对我当真没有丝毫感觉吗?”

纪时钰无法否认,彼此靠近之际熟悉的心动,渴望着更进一步的亲密,她对傅离染的情从未减少,甚至在刚才的吻中她情不自禁地回应,渴望着更多。

她伸手将铜镜压下,转过身和傅离染对视几秒,而后紧紧地抱住眼前人。

彼此都沉默着,但傅离染明白两人间的隔阂终于开始松动,慢慢地化去。

*

“还疼吗?”傅离染的视线落在某处,轻声问。

纪时钰抿了口茶水,摇头,“没事。”

其实唇上的刺痛更多是因为昨日她自己咬的,和傅离染没多大关系。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问:“你之前说我堕魔的真实原因是遭人陷害”

傅离染颔首,随即拿出一块黑石。

“这是魔族特有的存影石,使用的时候难以察觉,巫岸用这块石头悄悄记录下她和姜汐昼交易的画面,为了日后威胁姜汐昼。”

闻言,纪时钰差不多明白了,怪不得她堕魔后处在一破庙里,身旁是巫岸。

“你是怎么从巫岸手里拿到存影石的”纪时钰目光疑惑,按她对巫岸的了解,巫岸厌恶正道修士,一般不会跟她们来往,除非……

她面色凝重,沉声问:“你跟她做交易了?”

纪时钰打心底不希望会是这种可能,她不想傅离染一次又一次地为了她而让步。

幸好眼前人否认:“没有,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提过杜镜意和巫岸有过一段缘分,是她帮我们从巫岸那里要来黑石的。”

原来如此,纪时钰点头,而后敛眸不语。

她记得那个一脸病容的女子,听傅离染的形容,杜镜意和巫岸之前似乎闹得很不愉快,没想到她愿意为了存影石再跟巫岸见面。

眼前人垂眸不语,除了一开始的茶水,视线没再往桌边看,傅离染轻咳一声,上前敲了敲桌面。

纪时钰不明所以地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茶盏旁边还放着一盘糕点。

傅离染的意思很明显,但她不知道,纪时钰一直是在假装没看见那盘糕点。

扁扁的、看不出什么形状的点心,显然不是在城中的铺子里买的,她不清楚傅离染是从哪弄来这盘点心的,心中还在怀疑:师姐的口味现在变成这样了吗?

偏偏傅离染在此时开口:“师妹,尝一个。”

纪时钰神色一僵,抬眸看了眼傅离染,发现她表情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期待。

最终她还是妥协,随意挑了块,反正都是一样的丑。

不料尝过后发现味道竟然还可以,只是纪时钰对甜食无感,尝了一块后便没有下一步动作。

瞧她神色淡淡,傅离染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直接问:“你觉得味道如何?”

纪时钰不答反问:“师姐从哪弄来的这种扁扁的糕点”

扁扁的糕点……傅离染默然。

察觉到眼前人迟迟未答,纪时钰疑惑地看她一眼。

傅离染顿了顿,这才答道:“是我做的。”

这种扁扁的糕点出现在桌上已经让纪时钰够意外了,没想到更意外的在后面。

但一想到眼前人白皙修长,持剑也好看的手竟然会做出卖相极差的点心,她忍俊不禁:“师姐也会动手做这些么?”

傅离染面色自若地坐在一旁,自顾自拿起一块点心,“我事先尝过,卖相虽差,味道应该不至于难吃。”

纪时钰笑了笑,先是肯定这番说辞,而后问:“后面的半个月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傅离染轻轻“嗯”了声,未提及缘由。

她原是担心正道那边会继续发难,但看师姐的反应,想必已经有了相应的计策。

纪时钰迟疑一瞬,还是又拿了块点心,甜腻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她轻声:“其实我对甜食无感。”

傅离染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你以前……”

她记得以前纪时钰会把她买的点心吃完,也会费尽心思动手做出精致的糕点。

所以她一直以为纪时钰是喜欢的,现下听到实话,傅离染有些复杂地看了眼那盘点心。

“以前,是因为师姐你。”纪时钰略显苦涩地一笑。

“师姐送我的东西我一直很珍惜,绝云城那次买下的糕点我自然会吃完,后面知道师姐喜欢甜食,才会动手去学那些点心的做法。”

以前的她压根不会想到这一层,傅离染一时无言,半晌后才轻声道:“抱歉。”

纪时钰摇头,“不必道歉,当时的我心甘情愿,从未奢求过其它的情意。”

如果不是那次醉酒,或许她永远不会吐露心意,在傅离染身边当她的师妹就很好。

提起从前,傅离染自然也想到当时的她是如何冷漠地拒绝纪时钰的,心间涌上几分痛楚,她握住纪时钰的手,目光认真。

“待这些事解决,我们便结契。”

第59章 “你跟我走吧”

她们已经在望川城耗了一个月之久,三大仙宗的宗主商议后,决定先撤回各自的宗门休养一段时日,后面再想办法攻上魔域。

这两次的进攻魔域虽说没能除掉魔主,但杀了不少魔族,也不算无功而返。

温移捏了捏眉心,面色疲乏。

另外两宗很明显都对见神宗有所不满,特别是问清宗的宗主,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温移心中愤然,却难以给出解释。倒是鸣隐宗的宗主提到傅槿借走了鉴清镜,大概是为了肃清魔气。

众所周知,沾上魔气的修士会丧失理智,堕入邪道,不可能有回头路。如果能清去魔气,只可能是那人还保持着几分理智,未被魔气彻底侵蚀,她倒是想看看鉴清镜能不能清去纪时钰身上的魔气。

如若纪时钰真能净去魔气,脱离魔族,她便有合适的理由去堵住那些杂言碎语。

仙舟往见神宗的方向疾速飞驰着,温移的指尖一下下地敲着桌面。

约莫一个时辰,仙舟在见神宗内缓缓降落,温移抬步走出,离主殿数里时她便瞧见两道身影。

傅离染主动走近,淡声:“宗主。”

温移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她身旁的那人身上。

那身黑衣换成了一袭浅色的外袍,萦绕在周身的阴冷气息几近虚无,面色有些冷峻,却并非先前的阴郁。

温移仔细打量她几眼,问:“你身上的魔气”

“已用鉴清镜驱除了。”

温移目光怀疑地盯着她,下一刻听得傅离染道:“宗主,这半个月我用鉴清镜帮她剥除了所有魔气,她现在神智清醒,心境澄明,不会再生戾气,投身魔族。”

“原来这半个月你去做这些了,”温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便是你给我的解释”

“堕入邪道并非她自愿,投身魔族亦是走投无路,被旁人所惑,两次正魔对峙中您也看到了,纪时钰没有对场上的修士下杀手,足以说明她理智尚存,不想和正道为敌。”

傅离染淡声解释着,这也是她阻止纪时钰对同门动手的原因之一。

如果纪时钰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曾经的同门动手,就彻底说不清了。

温移听过她的解释,冷声问:“她自己心性不定,被魔气蛊惑堕入邪道,难不成有人逼着她堕魔”

等的便是温移这句话,傅离染取出存影石递给她,“杜师妹应该跟您提过,宗中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和魔族交易,构陷同门。”

闻言,温移脸色变了变,微一拂袖施了个隔音罩,将纪时钰隔绝在外。

“是谁?”

“我手里的是魔族特有的存影石,您一看便知。”

温移接过那块黑石,语气缓和几分:“就算有隐情,你也不该在正魔对峙时救下纪时钰,责罚不会少。”

傅离染淡声:“宗主放心,后面我自会去刑戒堂领罚。”

听她这般说,温移不再多言,挥手撤下隔音罩,抬步进了主殿。

纪时钰来到她身旁,“温宗主刚才……”

傅离染摇头,轻声道:“我向她禀明了缘由,她接过存影石,没多说什么。”

隔音罩只能隔绝声音,纪时钰依旧能看清她们的表情,方才她明明看见有一瞬温移的脸色很难看。

真的没说什么吗?纪时钰皱了皱眉,暂且按捺下心间的疑惑,“看过存影石里的内容后,想必她就要实行一些举措了。”

傅离染颔首,“那是自然,她不可能容忍宗中有人跟魔族来往。”

纪时钰敛眸不语,心中的担忧加重几分,在望川城的时候师姐屡次跟她来往,这些定让温移极为不满。

“在乱想什么?”身旁人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温声问。

纪时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话音刚落,两人瞧见一道身影自天际御剑而来,锦衣随风飘动,来者面若寒霜,不似往常习惯挂着一抹笑意。

姜汐昼收了剑,也看见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两人。

“你竟然把这魔物带进宗内。”

傅离染目光冰冷,“她身上的魔气尽除,不是你口中的魔物。”

姜汐昼走近几步,勾起唇,“我要是你,压根不会费尽心思地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更别提为此赌上声誉。”

傅离染无视这番话,淡淡问:“你不想知道宗主找你何事吗?”

姜汐昼面色一僵,冷冷地看着她,脑海中浮现过某段对话:

“百密一疏终有一漏,你等着。”

指尖攥起,她恢复自若的神色,朝主殿内走去,纪时钰和傅离染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一进殿中,姜汐昼便瞧见周围的长老们,她们神色严肃,紧盯着这边。

她心中猜到些许,仍按照平常的样子上前行礼,“不知宗主找我何事?”

温移冷睨着她,直接往存影石中施以灵力,其中的内容被悉数展现在众人面前,姜汐昼和巫岸交易的对话,整个计划的全程,殿内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我特意找来各峰的长老作为见证,存影石里的内容不可能作假,姜汐昼,你勾结魔族陷害同门,还有什么话可说!”

姜汐昼未置一词,周围的长老们逐渐靠近,似是要将她强行捉拿,她在原处伫立片刻,下一瞬忽然凝起灵力,强势的灵气将靠近的长老们逼退半步,趁着这个时机她顿时调动身法,闪至殿外。

傅离染心念微动,未影剑出现在手中,她当即挥出数道剑气,有一道正中姜汐昼的后背,其余的被躲开。

温移对殿内的数名学徒冷声命令:“追。”

傅离染和纪时钰没管她们,先一步追了出去,纪时钰体内的魔气刚祛除,身体未完全恢复,因此步伐要慢上几分。

对上身旁人的目光,傅离染微微颔首,不再顾忌太多,直接御剑追出。

*

后背被那道剑气伤得鲜血淋漓,姜汐昼忍着痛一刻不停地往前,盘算着寻到合适的隐匿之处。

她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那狡诈的魔族会悄悄用存影石记录下一切,更未料到傅离染竟然能从巫岸手中拿到存影石。

如今事情败露,温移和其她的一众长老都知晓这件事,她只能先寻一处隐匿的地方等待时机,后面再想办法找说辞脱罪。

姜汐昼很快在心底做好计划,后背的伤越来越痛,她冷汗直冒,逃出数百里后才敢在一片林子中稍加休息。

灵力被逐渐调动,后背的疼痛却依旧没有丝毫好转,姜汐昼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看来傅离染的那一剑下了狠手,不会让她立即致命,却在耗损着她的灵力。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自成为首席徒生后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狼狈,从来都是她算计别人,如今反倒是……

姜汐昼简单遮盖了下鲜血的气味,准备继续逃,忽然,偌大的林间传来一声轻响。

她当即挥出一道灵力,瞬间打中藏在林中的人。

本来想看看是谁,不料听到一声熟悉的痛哼,姜汐昼一怔,冷斥道:“出来。”

很快,有一人捂着手臂主动现出身形,看清那道身影,姜汐昼难得哑然。

南宫仪揉了揉被灵力打中的地方,低着头走到她身旁。

两人沉默片刻,姜汐昼出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几近怀疑的语气,南宫仪抬眼看她,果然在她脸上瞧见了提防。

南宫仪眼神一黯,不吭声地直接将一块东西塞进她手中。

是一块玉牌,姜汐昼恍然,这块玉牌上有她的位置,是之前为了方便行事给南宫仪的。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知晓缘由后,姜汐昼直接道:“你赶紧回南宫家吧,你也看到了,她们要将我捉拿回去,和我混在一起对你没好处。”

南宫仪站在原处未动,半晌后蓦地拉住她的手,轻声:“你跟我走吧。”

视线从手腕移至眼前人的脸上,姜汐昼觉得有些好笑,问:“去哪?”

南宫仪没说话,径直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带着我很有可能会让南宫家遭受无妄之灾。”姜汐昼看着她的侧脸,出声提醒。

意料中的,南宫仪挣扎一瞬,停下脚步。

“那你……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姜汐昼心间涌上几分莫名的情绪,说不出的感受。

心中情绪莫名,她面上没有表露半分,冷淡道:“我如何,跟你没关系。”

熟悉的伤人的话,南宫仪忍住心头的难受,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

姜汐昼不明白她为何这般固执,加重语气:“回南宫家,不要再妨碍我,自你那日拒绝留在星沉峰起,我们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南宫仪动了动唇,心中气愤不已。她特意跑来救姜汐昼,眼前人不领情就算了,还非要用极重的语气呵斥她离开。

僵持片刻,她却依旧不肯放手。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往日听到这种不领情的话语后,她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

偏偏这次,心间的担忧轻而易举地让她的自傲让步,她没有选择扭头离去,纵使被眼前人冷斥。

瞧着她固执的样子,姜汐昼无言半晌,放缓语气:“你这样拉着我,她们迟早会追上来。”

南宫仪心中一紧,低声:“你跟我走吧,先去南宫家躲一段时日。”

她从来都是自傲张扬的,何曾像此刻这般低声下气地劝说。

可姜汐昼依旧拒绝了她,甚至漠然地拂开她的手,“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是生是死跟你无关,不需要你来救助。”

语毕,她径直转身,刚打算调动身法之际,忽然一道破空声响起。

是剑气,凌厉且强大的剑气,姜汐昼面色变了变,猛地扭头,身后人如她所料般傻傻地挡在面前。

那道剑气迅猛凌厉,转瞬间便到了南宫仪的身前。

姜汐昼瞳孔微缩,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她,剑气如约而至,直接落在身上。

南宫仪蒙了一瞬,立即跑到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

“师姐。”

姜汐昼冷冷地瞪她一眼,再度把她推向一边,斥道:“蠢货。”

连着承受两道剑气,姜汐昼面色苍白如纸,鲜血慢慢从唇边渗出。

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被追上的惊慌,反倒极为平静地盯着不远处的身影。

傅离染提着剑走近,眼神冷然,“奉宗主之令,带你回炼狱领罚。”

炼狱……姜汐昼冷笑一声,凡是入见神宗炼狱的修士,先前的身份地位一并清除,成为最普通的、能被随意使唤的外门学徒。

她宁愿死也不会再体会一次那样卑躬屈膝、看人脸色的生活。

姜汐昼盯她几秒,而后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浑身的灵力在刻意的驱使下悉数涌进心脉处,接着是“嘭”的轻响。

傅离染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并未出言制止,目光冷淡地望着她。

鲜血不断地从她的七窍涌出,南宫仪抱着她,看见这幕时手足无措,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质问:“你,你为什么……”

傅离染语气漠然地打断:“她自毁心脉。”

纪时钰赶来之际刚好听见这句话,瞧见眼前的一幕,她也不免错愕。

自毁心脉……怎么会呢?南宫仪不敢置信地抱紧她,姜汐昼心机深沉,为了最终的利益愿意韬光养晦很久,这样的人就算面临此刻的困境应该也会选择蛰伏,后面再寻机会反击的。

怎么会轻易选择自毁心脉

“师姐。”南宫仪有些恍惚,喊着她。

姜汐昼气息奄奄,听见她的呼唤,强撑着睁眼。

可惜眼中一片血色,压根看不清面前人,她嘴唇微动,拼着最后的气力道:“你要……要听你母亲的话,不可以再……再任性了。”

南宫仪连着道了几声“好”,不断地将怀中人抱紧。

不知过了多久,抱着的人早已没了气息,而南宫仪满面泪光,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这幕,纪时钰心情复杂,一只手忽然牵住她,轻柔的声音随后响起:“我们回去吧。”

“嗯。”纪时钰点头,最后看了眼她们,而后和傅离染一起离开此处。

脚下的灵剑在空中飞驰,纪时钰站在她的身后,虚虚地搂住她的腰。

耳边风声略急,她默然片刻,问:“姜汐昼为何选择死都不愿回炼狱领罚”

傅离染淡声回答:“进炼狱的人会失去所有,领过罚后成为外门学徒,她们没资格再进内门,永远只能被其她的学徒轻视。当了那么多年的首席徒生,重回这种日子,姜汐昼不可能愿意忍受的。”

这样么……纪时钰点头,敛眸不语。

傅离染牵过她的手,让她紧紧地环住自己,轻笑道:“你的身体尚在恢复之中,如今的修为只有筑基期,小心别摔下去了。”

“怎么会师姐又在吓唬我。”嘴上这般说,纪时钰还是依言从背后抱住她。

熟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纵然周遭的风声急切,抱着她似乎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像以前一样,有师姐在身边,就会莫名的安心。

第60章 师姐教教我

灵剑穿过云层,不到片刻,落在照影峰上。

傅离染收了剑,两人并肩往桃林的方向而去。

纪时钰侧目看她,问:“姜汐昼的事?”

傅离染淡声:“我已经跟宗主传音,她会派人再去探查一遍。”

闻言,纪时钰默然,温移派人再去探查是为了确认姜汐昼真的死了,如傅离染所说,宗主不会放过一切的隐患。

也许在温移眼里她也算隐患,如果她待在照影峰,不知温移会做出什么?

纪时钰敛眸想着,忽然一声明俏的“师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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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看去,发现温暇来到她们身边,更准确来说是傅离染的身边。

纪时钰没什么表情,而傅离染先是略带紧张地看了眼她,随即冷声对温暇纠正:“傅师姐。”

温暇一愣,心中的欢喜荡然无存,低声唤道:“傅师姐。”

“何事?”傅离染态度冷淡。

“姨母前几日让我转去星沉峰修炼,可我想留在这里。”温暇垂眸说着,语气间似是希望傅离染能出言让她留在照影峰。

“这些话应当去跟宗主说,而且这几次峰上的内部比试里,你的名次掉到了最后,或许你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实力适合哪座峰。”

她的语气平缓,没有不耐,却也算不上温和。

温暇咬了咬唇,清楚她是在劝自己离开照影峰,其实傅离染说得对,这几次她的名次都落在最后,已经不够资格留在此处。

温暇心中一片失落,刚准备行礼离开,忽然瞥到傅离染身旁的人。

身形笔挺,清丽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漠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腰间没有佩剑,却给人一种锐利的感觉,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正魔对峙时温暇没有上场,拜进见神宗也是这一年的事,她没有见过纪时钰,不清楚亲密地同傅离染并肩而立的人是谁。

察觉到带着探究的视线,纪时钰微微皱眉,平静地同她对视。

温暇立即敛下目光,也收敛了不该有的好奇,行礼道:“多谢傅师姐解惑,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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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往试炼场的方向而去,约莫走出数十步,温暇还是忍不住好奇,悄悄回头看了眼。

这一眼恰好瞧见傅离染主动牵住身侧人的手。

傅师姐为人淡漠,怎么会主动同旁人亲近温暇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那名女子便是傅离染的心上人。

傅师姐的心上人……那不就是堕入邪道的纪时钰,温暇表情变了变,再三思虑后她决定跟宗主提一下这事。

曾经的魔族护法来到照影峰,对所有的学徒来说都是一道不可控的危险。

*

傅离染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身旁人却一直想将手从中抽走。

视线落在身旁人的脸上,依旧是刚才那副淡淡的表情,手中的动作却说明她心里并不似面上那般平静。

傅离染试探着喊了她一声:“师妹”

纪时钰像是没听见,没有任何回应。

见状,傅离染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柔声:“师妹。”

待她喊了第三声,纪时钰稍微侧目,故意道:“怎么了,傅师姐”

听到她的语气,傅离染唇角轻轻扬了扬,但只有一瞬,她很快忍下来。

现在可不能笑,傅离染清楚这一点,温声问:“生气了?”

“生气做什么?于她们而言你是照影峰的峰主,也是所有人的师姐,这般喊你也无可厚非。”

两人本来缓步往前走着,纪时钰说完这话,身旁人忽地停下。

纪时钰微微挑眉,看向她。

只见她神色认真,“傅峰主是她们所有人的师姐,但傅离染,是你一个人的。”

纪时钰一愣,脸上升起几分热意,师姐这算是对自己说情话吗?她从未想象过傅离染说情话的样子,也想象不出来。

此刻她知道了,面对自己的时候,眼前人会收敛下所有的冷漠,那双素来清寒的眼眸褪去了冷淡,变得柔和,细看下还有一丝罕见的宠溺。

语气也是轻柔的,似是在刻意哄着她,意识到这点,脸上的热意愈发强烈,纪时钰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人,好像在师姐这里她做什么都可以,师姐会包容着她,耐心地照顾到她的每一分小情绪。

纪时钰移开目光,有些别扭,“你不必故意这么说来哄我。”

傅离染牵着她,继续往桃林深处走去,“是真心话。”

纪时钰垂眸不语,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

片刻后,两人来到寝居前,傅离染上前推开门,轻声:“你的寝屋隔几日便会打扫一次,忘在落月峰的东西我也帮你拿回来了。”

纪时钰走进屋中,一眼便瞧见几件衣物和那两柄木剑。

这些是她搬去落月峰后带过去的,她当时心灰意冷,以为后面无法重回照影峰,抱着这些东西会一直留在落月峰的打算。

到这人嘴里,倒成了“忘”在落月峰的。

纪时钰望着那两柄木剑,轻叹:“我当时以为带过去的东西会永远留在落月峰。”

傅离染默然,向她解释:“我没有要把你赶离照影峰的意思。”

“你当时用授课作为借口跑去未名峰,我不知道你何时回来,更准确来说,”纪时钰苦笑,“我不清楚你还会不会回来。”

如今再谈及这些的时候,心中没有当初那份浓烈的情绪,只能体会到残存的几分苦涩。

“那晚我想了很久,第二日去找你原本是想问清楚,可是看到你耐心地指导那些学徒,对待我却冷淡至极的时候,我忍不住冲动了,对不起。”

纪时钰眼眶微红地看着她,堕魔后的这几年她无数次想起这件事,傅离染说得对,她心中确实有怨。

怨傅离染太过冷漠,刻意疏远她无视她,怨一堕魔后,见神宗便将她除名,照影峰引进新的学徒,立马有人替代了她。

可是这几年她也无数次地后悔,她不该一时冲动跑去质问师姐,说出那些冷漠伤人的话,也不该无视师姐的嘱咐,和旁人一起下山除魔,导致中了圈套沾上魔气。

事到如今,她最想向眼前人说的便是“对不起”。

傅离染瞧见她微红的眼眶,轻叹一声,上前抱住她。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纪时钰紧紧地回抱住她,室内一片寂静,体温在彼此之间传递,这样静静地抱着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过快的心跳。

半晌,纪时钰逐渐松开她,别开视线。

傅离染点了点她的眼角,偏不让她有机会回避,“这点倒是和以前一样没变,不过有所进步,不需要我替你擦眼泪了。”

这番话立马让纪时钰想到那次被她冷声训斥后,委屈得落泪的画面,她有些窘迫,掩饰般地反驳:“才不是,眼睛里进沙子罢了。”

“是吗?”傅离染望着她的目光带笑,“寝屋里还会有风沙”

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纪时钰将桌上的两柄木剑放入柜中,突然,心口处传来一股刺痛。

她顿时僵在原处,这股刺痛和魔纹带给她的疼痛极像,可是,魔气已经祛除,魔纹也随之消失了啊。

纪时钰抚上心口,没有任何感受,方才的那抹刺痛像是她臆想出来的,仅仅一瞬便消失。

她站在木柜前一动不动,傅离染瞧见她僵硬的脸色,语气担忧:“身体不舒服吗?”

纪时钰不想她担心,强撑起一抹笑,“没事,就是想到那副字不见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傅离染放下心,解释:“在我房里,你如果想要可以拿到这边来。”

纪时钰摇头,走过去坐在床榻上,心乱如麻。

难道魔气还未彻底清除吗,怎么可能,明明师姐已经为她探查过几遍,现在的她体内没有丝毫魔气。

但刚才的刺痛又是怎么回事?

纪时钰深吸了口气,在心底安慰自己:或许是她想多了,鉴清镜是有名的上等灵器,克制一切魔气,不会出差错的。

胡思乱想之际,温热柔软的身躯自后面抱住她,“到底怎么了?”

师姐过于了解她,很快便能发现她情绪上的不对劲,纪时钰解开环在腰间的手,扭头道:“真的没事,刚回到以前的寝屋,有些恍惚罢了。”

眼前人面色平静,似乎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傅离染静静地看她几秒,温声:“如果身体不舒服,要跟我说。”

“嗯。”纪时钰淡淡笑了笑,点头。

她准备从床榻起身,不知怎的被绊了下,瞬间重心不稳,纪时钰慌乱间按住傅离染的肩膀,下一刻带着傅离染一起倒在床上。

发丝拂过肌肤,纪时钰怔然地看着被自己按倒的人,视线不知何处安放,最后莫名的,落在她的唇瓣上。

鼻尖几欲相抵,彼此的气息交错在这一方天地里,傅离染感受到身上人的目光所落之处,说不清的心思翻涌着,她在静静地等待。

等待半晌,那人依旧没有动作,傅离染深深地看她一眼,主动揽住她的脖颈。

纪时钰眼睫轻颤,柔软的唇轻轻地贴着,仅是这般也能让她心旌摇曳。

所有的隐忍与自持在这一刻被打破,纪时钰回忆着上次的感受,主动轻吻柔软的唇瓣,学着师姐对她的那般慢慢亲吮着。

平稳的呼吸彻底打乱,她的手仍按在身下人的肩上,指尖蜷起,弄皱了齐整的衣衫。

方才的担忧心慌全然被此刻的浓情蜜意替代,亲着亲着,普通的吻已然不够,纪时钰情难自禁,揉进她的唇齿间,勾缠着抵碾着,吻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双唇微微分开,纪时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指腹拭去她唇边残留的水渍。

傅离染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两人的气息都乱得不成样,缠绵的吻已经结束,彼此间的气氛却添了几分灼热。

纪时钰不愿移开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的热意不消反长,莫名的燥热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无比地渴望着。

“师姐,”她颤着手抚上傅离染的侧脸,低声恳求,“师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她少年时期只顾着修炼,从未看过杂书,堕魔后心灰意冷,亦不会去探究那些欢愉之事。

算是一知半解。

傅离染眸色渐深,轻声问她,像是在确认,“什么?”

纪时钰牵过她的手,细致地吻着。

“师姐博学多识,教教我那些欢愉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