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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蓄意陷害

莹润的水珠顺着脸庞缓缓淌下,被眼前人的指尖轻轻揩去,留下暧昧的触感。

两人此时靠得很近,彼此的气息交错着,稍一垂眼便能瞧见若隐若现的大片白皙肌肤。

傅离染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淡声否认:“误入此处罢了。”

纪时钰似是不相信,问:“若我没发现,你是不是要一直藏在角落里直到我沐浴完”

“若不是你用魔气封锁四周,我早就离开此处,出去等候了。”傅离染语气平静。

纪时钰收回手,没再继续打趣,想起方才看到的白兔,她几乎能确定客栈中莫名出现的那只兔子也是这人变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时钰看了眼傅离染,心情复杂,当初她一时冲动,接下除魔的任务离开见神宗,没给师姐留下任何话。

她赌气般地等着傅离染主动询问,以此来找到师姐依旧在意她的证明,很幼稚的想法。

但那时的她等了很久,没有等来任何的传音,一颗心逐渐冷下去。

此刻她才知道,师姐并没有完全漠视她,而是选择化作可爱的白兔陪在她身边。

纪时钰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半晌,问:“当初客栈里的那只白兔也是你”

傅离染摇头,“那只是我的一抹灵识。”

纪时钰沉默,就算是灵识也会通感,她自幼喜欢兔子,因此一见到客栈中的白兔时便忍不住将它浑身摸了个遍。

师姐肯定感觉得到,竟也任由她那般做了。

纪时钰轻咳一声,回到最初的话题:“你此次过来所为何事?”

差不多的话,其中的语气却是比先前的柔和了些许。

傅离染从浴池中出来,施了个清洁术,淡声道:“我们去之前的那片密林中看看。”

纪时钰明白她的意图,不置可否。

*

当初逃窜的魔族便是藏在了望川城,那片密林离望川城不远,约莫一刻钟二人便到了林中。

阴冷的气息直往这边冒,纪时钰有些不适地皱眉,虽说她现在已经修魔,不受杂乱的阴气所扰,她依旧记得被困在原地,如跗骨之蛆般的感觉。

正难受之际,身旁人忽然牵住她的手,纪时钰一愣,侧目望去,发现傅离染另一只手正催动着灵力。

灵力流转间,她的手不似平日里的微凉,逐渐变得温热。

肌肤相贴,一抹热意顺着传到纪时钰的手心,缓解了周身的阴冷感。

傅离染有意地控制着,既不会让灵力伤到身旁人,也能带去些许温暖。

纪时钰沉默着,她总是这般,不动声色地藏起所有的温柔,默默地关心着自己。

往日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纪时钰心中一痛,想把手从她掌心里抽走,像是要将曾经的一切彻底剥离。

感受到她的抗拒,傅离染垂下眼眸,失落感蔓延至心间,带着说不清的酸涩。

每当两人的距离稍近,纪时钰都会主动避开,不想见她,不想和她有任何接触,抗拒她的一切。

傅离染侧目看她,面色平静没什么表情,但底下的动作表明她压根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

为什么呢?她忽然有些明白纪时钰曾经的感受,为了所谓的冷静故意疏远的时候,纪时钰是不是也这般难受

心中隐隐作痛,傅离染顺着她的意慢慢松开,流动的灵力也在此刻停滞,好不容易带着一丝温热的手重新转凉。

纪时钰有些意外,很快听到身旁人语气平静地问:“你还记得是在哪被困住的吗?”

看傅离染的样子,似乎没因她方才的举动感到不悦,纪时钰没多想,指了个方向,两人朝那边走去。

她们很快便到达,是一片普通寻常的空地,周围生长着一些杂草,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傅离染凝起灵力,慢慢探查周遭。

纪时钰僵着站在此处,只觉浑身发冷。此刻没有纠缠的魔气,亦没有魔气入侵时摧毁灵力的剧痛,但她总觉得下一刻那些东西便会卷土袭来,将她再次带进无穷无尽的深渊。

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不想傅离染看出她的怯懦。

探查一圈,压根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傅离染皱起眉,转过身去看纪时钰,发现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明显状态不对。

她立即走到纪时钰身旁,看清这人额间的细密冷汗,心中一沉,问:“不舒服吗?”

纪时钰没答这句,反而轻声道:“我也不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明明跟着前面的学徒,一阵迷障过后我便到了这处,魔气从四周涌来把我困在原地,我尝试几次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修炼的灵力被吞噬,澄明的灵府被一寸寸地摧毁,修炼数年的成果全没了。”

她的声音藏不住的颤抖,傅离染能想象到她当时的无助,心仿佛随着她的话而轻颤。

傅离染很想抱住她,鉴于她先前的抗拒,伸出的手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抚:“现在没事了,我在这。”

纪时钰却摇头,涩声道:“我有时候真的很后悔,若当初没有下山除魔,是不是就不会成现在这副模样。”

“后面我又想清楚了,进阶灵根,想必我早被盯上了,堕魔是早与晚的事。”

纪时钰苦笑一声,接着看向傅离染,说出压抑已久的话:“师姐,我不想堕入邪道的,我一直记得你的教导。”

傅离染攥紧手,颤声:“我知道,我知道的。”

她敛下眼帘,“若我变为普通的低阶魔族也好,当时便会立即自我了断,偏偏成了这副鬼样子,不死不灭。”

傅离染抓住关键词,“不死不灭。”

“对,我成了不死不灭的怪物,感受不到皮肉的疼痛,所有伤口都会自动愈合。”

傅离染想到她因为魔纹疼得死去活来,问:“那魔纹”

纪时钰:“魔纹的疼痛是例外,皮肉上的痛感受不到。”

傅离染思索片刻,这么说,没人能伤得了纪时钰,她的师妹不会再出事。

她荒谬地觉得这算不上坏事,只有魔纹的剧痛比较棘手,要想办法应对。

傅离染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墨发,半晌,略带迟疑地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师尊嘱托我收进阶灵根的学徒进照影峰,这件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她从未跟旁人提及过嘱咐的内容,自入门比试到带纪时钰进峰,整个过程她也未表现出什么,能推断出一切的人必定是在暗地里盯了她们很久。

纪时钰如实道:“是南宫仪,听到之初我不相信这些是真的,着急去向你问清楚,后面也没再细想她是如何得知的。”

傅离染沉默片刻,神色逐渐冷凝。

“你坠下断崖后去哪了?我去崖底找过,没发现你。”

纪时钰没想到她竟真的找过自己,动了动唇:“我不记得这些,再度清醒后身边的便是巫岸。”

傅离染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我明白了。”

*

客栈后的院中。

姜汐昼摆弄着灵剑,从南宫家回来后南宫仪很明显在躲着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南宫锦说了什么。

若放任下去,失去南宫仪这个助力可不行。

姜汐昼漫不经心地收了剑,打算直接去找她当面问问。

就在这时,一道强大的剑气直往她而来,迅猛磅礴,几乎是要直取她的性命。

姜汐昼不得不重新唤出灵剑,转身抵挡。

地上尘土飞起,在空中纷纷扬扬,清透明亮的剑身在其中时隐时现,锐利的剑气划破姜汐昼的腕间,毫不留情地攻来。

姜汐昼眯了眯眸子,冷下神色,持剑迎上。

不知过了多少招,等周遭的尘土重新落定,冰冷锋利的剑刃直接抵在她的脖颈间。

姜汐昼看清面前的人,并不意外,“傅峰主不去斩杀邪魔,倒对自己人动起手,一旦传出去,不知旁人会如何看待照影峰。”

事到如今还在威胁她,傅离染冷眼看着她,“为何对你动手,你心底最清楚。”

“你我认识多年,关系虽算不上亲近,也不至于是仇敌,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从中挑拨,勾结魔族一起陷害纪时钰。”

果然发现了啊……顶着她冷冽的视线,姜汐昼直接点头认下,“确实是我做的,*我也没想隐瞒。”

“你问我为什么,我只是想不通,四峰比试讲究公平,最后定出主峰之位,凭什么照影峰次次接替主峰啊”

姜汐昼盯着她,一字一顿:“纪时钰是你执意要收入峰的,入门比试中她压根没达到要求,温暇是宗主家中的人,没实力却在比试中胜出,这两次偏偏都让你照影峰拿到好处,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接替主峰之位,我们星沉峰的学徒苦修数年,落得一场空。”

傅离染面无表情,“所以你便构陷纪时钰,和巫岸联合起来害她堕魔,这样照影峰便能少一个助力,成全你们是吗?”

姜汐昼勾唇笑道:“也不尽然,她是进阶灵根本就容易堕魔,我帮你清除了一个隐患,你不感谢我,反倒来质问”

闻言,傅离染冷笑,慢慢收了剑,说出的话却让姜汐昼脸上的血色尽褪。

“你是最没资格谈公平的人,姜汐昼,你莫不是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一步步踩着别人成为首席徒生的”

第52章 义无反顾

听到这番话,姜汐昼的脸色明显僵住。

不过她很快便调整好表情,沉声问:“你说我勾结魔族陷害纪时钰,证据呢?”

“拿不出证据,你知道也没用。”

她重新扬起得意的笑,继续道:“而且纪时钰已然堕魔,就算你找出了背后的原因她也不可能重回正道,心痛吗?”

傅离染眸中浮上一抹冷怒,未影剑迸发出强烈的杀意,不停地轻颤着。

姜汐昼视若无睹般,依旧盈着笑意。她知道傅离染动了杀心,可那又如何,没有足够的证据,她对自己动手只会引来麻烦。

“大敌当前,你对那邪魔心软,反而对我生出杀意,这里是客栈的后院,你大可以在此处直接杀了我,看看别的修士会如何。枉顾正邪,错杀同门的罪名看你愿不愿意担了?”

不得不说,姜汐昼的计划周密,几乎没留下任何把柄,现在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她勾结魔族。

傅离染收起剑,冷声道:“百密一疏终有一漏,你等着。”

留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姜汐昼摸了摸方才剑刃抵着的位置。

有一道极细的伤口,渗出些许血迹,在两人的对峙中已经干涸。

*

房间里。

杜镜意蹙紧眉,听过前因后果,冷道:“她成天到处挑拨,看着就不怀好意,修为没有巫岸高,还敢跑去跟巫岸做交易。”

傅离染淡声:“她以为没有证据便不能拿她怎样。”

“按我的了解,巫岸生性多疑,不可能完全信任姜汐昼,估计做交易的时候趁机留了一些东西。”

说到这,杜镜意睨着她,“所以你找我来便是这个目的?”

她原本待在未名峰,负责镇守宗门,不参与此次的正魔大战,要不是收到传音压根不会过来。

傅离染颔首肯定:“对。”

闻言,杜镜意沉默半晌,没有立即答应。说实在的,她并不想再见到那人,当初好不容易才斩断的关系,她不希望这次又牵扯上。

傅离染瞧出她的为难,也想到那件事,淡声道:“你不想去也在情理之中,我直接……”

“不,”杜镜意摇头打断她,定声道,“我去找她。”

“多谢。”

杜镜意轻声道:“不必,像姜汐昼这种心怀叵测、构陷同门的人留在宗中才是真正的隐患,我亦有责任除去她。”

语毕,她倚在窗边,远远望去,天色被分割成明亮和昏暗两半,而昏暗的那边便是魔域。

时隔数年,终究还是要再次见面。

*

客栈的一楼人声嘈杂,瞧见聚在一块的各宗学徒,傅离染不免一愣。

没等她出声问,旁边一见神宗的学徒跑来解释:“傅师姐,各宗的宗主商量后决定再次进攻魔域。”

傅离染颔首,看着整装待发的修士们,她已然明白一切。

没人同她说这次的进攻计划,看来是不打算让她跟着去。

果然,下一刻温移便走过来,道:“你带着照影峰的学徒守在客栈就行,不必和我们一起。”

心里已经预想过这种结果,但真正来临之际依旧有些难受,傅离染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应道:“嗯。”

温移没再多言,重新过去,一声令下后那些修士们开始向魔域行进。

望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身影,傅离染在原地停了半晌,转身回到客栈。

或许是魔族设下了障碍,这次行进魔域远比上次艰难,还未至便有浓重的迷障,其中的怨气和阴气影响心神,极易让人陷入幻觉中。

不少修士中了迷障,被迫停下,温移和另两宗的宗主不为所动,稍加嘱咐几句后带着剩下的修士继续往前。

她们再度来到魔域的结界前,温移直接拔剑破开结界,强大的灵力与魔气撞击,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声。

远在百里外的魔主缓缓睁眼,语气不带感情,似是普通的陈述:“她们又来了。”

巫岸上前一步,恭敬回道:“这次三大仙宗的宗主都出动了。”

“哦”魔主随意地摆摆手,丝毫没把她们放在眼里,“那这次便由你和三位护法一起应战罢。”

“是。”巫岸退出殿内。

与此同时,纪时钰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现下正道来势汹汹,只怕真的要动手应战,纪时钰皱起眉,掌心虚虚一握,写着任务的纸张化作灰烬。

容不得她迟疑,纪时钰无声地叹息,抬步出了寝殿。

结界被强行破开,暴乱的魔气四散,修士们纷纷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器化去周遭的魔气,巫岸站在不远处观察着战况。

片刻后,察觉到一人来到身旁,她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责问:“现在才来,另两位护法都已加入大战中了。”

纪时钰抬眼望去,有两道黑色身影在与那些正道修士缠斗着,各种气息错杂在一起,一时之间混乱不已。

身旁人久久不动,巫岸想了想,幽幽道:“每次魔纹的疼痛很难忍吧,这样,只要你这次能重创她们,让正道元气大伤,我就向魔主请示,想办法缓解你每次魔纹带来的剧痛。”

“最终的选择权在你自己。”

巫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纪时钰默然片刻,足尖轻点,加入和正道的缠斗中。

巫岸勾了勾唇,盯紧鸣隐宗的宗主,正欲上前出手,忽然,一个身影拦在她面前。

看清眼前人面容的那刻,巫岸冷漠的神色有一瞬的怔忡。

*

魔气翻涌着,一批修士倒下,总有新的冲上前来,纪时钰没对她们下杀手,她们却是的的确确想将纪时钰千刀万剐。

无数的灵器攻来,裹挟着强大的灵气,纪时钰错身躲开,依旧有锋利的剑刃划伤她的手臂。

纪时钰对此视若无睹,刺入肩膀的剑被她面不改色地拔出,而后修士们发现她流血的伤口竟然主动止住血,迅速愈合。

“这……”有的修士惊恐地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就在她们分神的瞬间又是一股魔气飞出,掀翻了她们。

纵使这样,仍旧有源源不断的修士往这边涌来,虽然皮肉上的伤对她没影响,但不断的清正灵气袭来,对她造成了一定的消耗。

纪时钰抿紧唇,望着四周包围而来的修士们,打算施出最后一次魔气便抽身离去。

那些修士并没有如她想象中地直接提剑刺来,而是在原地站定,默念着不知名的口诀。

她们将纪时钰完全围住,看着她们不断嚅动的唇,纪时钰忽然明白这些人的意图。

是在设阵,源源不断的灵力涌进藏在某处的阵眼中,周围灵光四溢,意味着此阵的威力不断强大。

使出的魔气被逐一净化,纪时钰皱紧眉,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阵外,温移缓步走来,冷睨着她,“灵器伤不了你,但你终究怀着魔气,此阵的作用便是净化魔气,最后集所有人的灵力镇压住你。”

原来如此,意识到无法彻底杀死她,便想着用阵法永久镇压。

纪时钰再度驱使起魔气,然而涌出的魔气一接触到那层灵力化作的隔罩便化作虚无。

灵光大闪,阵法的威力已至最强,温移看准时机,唤出本命灵剑,将所有的灵力注入其中。

纪时钰感到莫名的寒意,仰起头,剑意夹杂着强大的灵力悬在空中,只等着温移的一声令下,便要将她镇压于此。

心中异常的平静,面对即将降下的剑意,纪时钰脸色不变,魔气不断地涌出试图抵抗。

依旧没用,集所有人的灵力设下的阵法能瞬间净化魔气,饱含着阴冷的黑气最后只化作一缕轻烟,悠悠散去。

周围的修士见状纷纷叫好,魔气受到遏制,纪时钰今日必定会被镇压,于她们而言是少了一大祸患。

纪时钰眼神冰冷,一一扫过这些人的面容,其中有曾经和她并肩除魔的道友,也有关系不错的同门。

此刻却都满怀恨意地望着她,巴不得她这种邪魔立即消失。

这些修士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憎恶,纪时钰心中百般滋味难言,忽然觉得曾经熟悉的面容在此时变得有些陌生。

温移薄唇微动,裹挟着庞大灵力的剑意直直降下,阵法疯狂运转着,将丝丝缕缕的魔气压入地底,彻底封存。

纪时钰半跪在地上,逐渐压过来的灵力让她无比难受,却困在这阵法之中,无法逃脱。

魔气从她身上慢慢剥离,她抿紧唇,冷汗直流,最后一丝剑意即将落下,阵法外的修士们激动地等待,就等着除去这邪魔。

只要除去纪时钰,魔族便少了一位得力的护法,她们进攻魔族的计划也能更加顺利地执行。

意识逐渐模糊,纪时钰勉力撑在地上,隐约间似乎听到阵法外杂乱的声响,好似是接连的惊呼。

剑光一闪,所含的清正之气与阵法同出一源,因此从外面很快便破开了阵法。

熟悉的淡淡清香萦绕而来,纪时钰一怔,随后便感到有人抱紧了她。

与此同时,最后一抹剑意落下,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纪时钰心中一震,随后便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她颤抖着抬眸,眼前人的左肩破开了一个血窟窿,触目惊心,她闻到的血腥味正是从这人身上传来的。

傅离染凝视着她,轻柔的目光,似乎在庆幸及时赶到。

纪时钰同样望着她,愣怔着半晌说不出话。

下一刻,眼前人像是失了所有的气力,咳出一口鲜血直直倒下。

纪时钰慌忙地抱住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师姐……”

第53章 不止同门情谊

纪时钰害怕碰到她的伤,只虚虚地抱住她。

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白衣,还有一些沾到纪时钰的黑衣上,她下意识地想替傅离染疗伤,伸出手才意识到,她使出的都是魔气,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输灵力了。

纪时钰拿出干净的手帕,轻轻按在那块止血,慌忙间她的动作有些重,傅离染皱着眉痛苦地闷哼一声。

纪时钰立即放轻力道,忽然她想到周围的正道修士,她们的灵力肯定能帮助傅离染疗伤。

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修士们愤恨的神情,好不容易设下的阵法被傅离染毁了,她们心中无一不有怨气,此刻瞧见傅离染受伤,她们甚至还想继续上前对付纪时钰。

纪时钰环视一圈,其中不乏见神宗的学徒,然而她们却纷纷回避视线。

或许在她们眼中早就把傅离染和纪时钰归作一路,此刻都不愿意站出来提供灵力。

纪时钰看了眼怀中人苍白虚弱的脸色,再看看周围的修士,只觉心寒。

对于那些修士而言,她是邪魔外道,用尽手段诛杀她也正常,可是傅离染是见神宗的人,明明是她们最敬仰的傅师姐,她们竟然也无动于衷。

纪时钰心中还存着几分希冀,对见神宗的学徒道:“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帮她疗伤。”

得到的依旧是回避和漠视,有人出声:“傅离染舍命救你,你们二人怎么可能没关系她和你同流合污,我们做什么要救她,就让她……”

“闭嘴。”

纪时钰眼中闪过一丝阴戾,有胆小的学徒被她这一眼吓得后退几步,魔气汇聚手中,她几乎忍不住翻涌的杀意。

她是令人憎恶的堕魔者,无论如何唾骂都可以,但师姐一心向道,从前哪次危险至极的除魔任务不是师姐去的,凭什么要被这些人误会

纪时钰心中戾气攀升,掌中的魔气也愈发浓郁,几乎下一刻便要击向那些学徒,直取性命。

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力道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不可以对她们动手。”

纪时钰对上她的视线,瞬间明白,慢慢摊开掌心,汇聚的浓郁魔气在这刻倏然散去。

见她收手,傅离染轻声道:“先离开这里。”

“好,好,”纪时钰点头,避开伤口抱起她,“去哪?”

傅离染的声音有些虚弱,“回照影峰。”

照影峰纪时钰不免一愣,她身上充斥着魔气,怎么可能进得了见神宗

傅离染看出她的顾虑,强撑着又说了句:“……不用担心。”

语毕,她咳出一大口血,纪时钰慌乱地为她拭去唇边的血迹,不再过问其它,直接抱着她往见神宗的方向而去。

魔域和见神宗之间相隔数千里,按照她们这个速度,最快也要半日。

纪时钰焦急不已,“先寻一处替你包扎止血吧。”

傅离染却摇了摇头,指尖轻并,淡淡的灵力闪过。

看着眼前人的动作,纪时钰不免担忧,她本就受了重伤,此刻又动用灵力。

但她没有阻止,她知道傅离染这么做肯定有其中的缘由。

淡淡的灵光闪过,傅离染嘴唇微动,下一刻两人消失在原地。

再次睁眼,两人已经位于照影峰上,纪时钰愕然,“这是”

“你忘了吗?遁形术。”

瞧见怀中人的脸色愈发苍白,纪时钰足尖轻点,抱着她越过桃林,很快便进了寝屋。

她动作轻柔地将傅离染放在床榻上,先前捂在伤口上的手帕被血浸透,纪时钰上前打算替她包扎,却见眼前人轻轻摇头。

傅离染取出疗伤的丹药,服下去,而后闭上眼开始呼吸吐纳。

照影峰上灵气充裕,适合疗伤,纪时钰站在一边不打扰她。

环顾四周,房中的布置依旧和从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挂着字画的那处多出了一幅。

纪时钰起身过去,直到走近才看清那副多出的并非名家的水墨画,而是一极为普通的、甚至边角微微泛黄的纸张。

上面赫然是两人的名字,墨迹依旧清晰,纪时钰定定地看着,依稀能从其中看见当时的稚嫩。

她偏过头看向床上疗伤的人,没想到傅离染竟然细心地收好了这副字,还把它跟贵重的字画摆在一块。

四年间,每每看见这副字的时候,师姐会在想什么呢?

纪时钰说不清心里的感受,走回去坐在床边。

近距离观察着,眼前人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虚弱,记忆里的她一直是强大可靠的,纪时钰甚至没想象过她受重伤的样子。

瞧见眼前人因疼痛而轻颤的唇,纪时钰垂下视线,心中难受至极。

当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傅离染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破开阵法救下她。

不应该是这样的,师姐一心向道,受众多学徒景仰,身在高处,怎么能为了她被人误会,承受那些杂言

纪时钰攥紧手,深深地凝望之下,心中慢慢做出决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傅离染的脸色有所好转,左肩的伤口也止住鲜血,她收起灵力,有些无力地靠在床头。

“你怎么样?”纪时钰急切地发问。

傅离染淡淡一笑,是安抚的话语:“没有大碍,那股剑意里包含的是所有修士的灵力,不会伤及根本。”

也是,对修士来说最致命的其实是魔气,纪时钰敛下眼眸,“嗯。”

两人沉默半晌,纪时钰看她一眼,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救我会有多少杂言碎语。”

傅离染凝眸看她,不答反问:“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镇压吗?”

“当初断崖边上我没能及时拉住你,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

纪时钰别过脸,沉下声音:“我是众人厌弃的邪魔外道,不值得你如此,这次是我欠你一条命,日后必会还回来。”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漠,傅离染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伸手牵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纪时钰慢慢地将她的手从腕间移开,一言不发。

她是堕魔者,魔气存在于体内,注定了二人只能对立,只有远离她才不会影响到傅离染。

眼前人冷漠的态度让傅离染有些错愕,她听到了纪时钰那声颤抖的“师姐”,清楚纪时钰多少有几分在意她,可是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推开。

或许是因为正魔对立,或许是别的,傅离染抿紧唇,手轻轻将纪时钰的脸庞掰回这边,轻声:“我以为你上次已经察觉了。”

察觉什么?纪时钰不明所以。

傅离染瞧出她的疑惑,微微移开视线半晌,又重新看向她,指尖轻抚着侧脸。

“我喜欢你。”

没有丝毫预兆的,纪时钰清晰地听见这话,瞳孔微缩。

傅离染继续说着:“我见不得你受伤,重逢后你的每次冷漠和疏远都让我心如刀割,我希冀着我们的关系回到当初,后来才发现我想要的,似乎不仅仅是回到当初。”

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关系更进一步,想要和你亲密的只有我一人,阿钰,我对你早已不止同门之谊。”

纪时钰沉默着一语未发。

曾经她冰冷地拒绝自己,说“只有同门情谊”,如今也是她诚挚地告诉自己“不止同门情谊”。

长久的静默,傅离染望着她保持默然的眉眼,不免有些无措,倾身想去握住她的手,不料这一动牵扯到伤口。

傅离染皱紧眉,忍住疼痛,伤处的血本就是暂时止住,现在突然一扯,伤口又崩裂开,再度渗血。

纪时钰也发现这一点,她从旁边的架子是取下药瓶,道:“先上药吧。”

傅离染看她几秒,从她拿的那些药中挑出两三瓶,而后收回了手。

纪时钰皱眉看着她,不明白眼前人的意思,问:“你不上药么?”

傅离染轻咳几声,方才稍有好转的脸色此刻又现出几分苍白,淡淡道:“用我挑出的这些药就行,劳烦师妹了。”

闻言,纪时钰算是明白这人打的什么主意,沉默一瞬,她颇为无奈地拿起药瓶,靠近床上的人。

白衣有一大半被鲜血浸染,纪时钰低垂着视线,手触上她的腰际,慢慢解开衣带。

傅离染偏过头,视线落在另一处,任她动作着。

有些血迹已经干涸,解下衣衫时不可避免地会有撕扯的痛感,纪时钰小心翼翼地拉下层层衣物,尽可能地放轻动作。

外袍褪去,然后是轻薄的里衣,纪时钰颤着手慢慢剥开,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

白皙的肩上赫然是鲜血淋漓的伤口,深可见骨,纪时钰心中一痛,取来干净的方帕轻轻拭去周围的斑斑血迹。

她目不斜视,清理好淋漓的血迹后便利落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我不会乱看的。”

闻言,傅离染先是一怔,而后轻笑出声。

听见身旁人的轻笑,纪时钰脸上莫名地升起一股热意,微恼道:“你笑什么?”

傅离染凝视着她的侧颜,柔声:“没什么。”

纪时钰抿了抿唇,忽视身旁人投过来的目光,认真地替她包扎好伤口。

最后一步完成,纪时钰正欲转过视线让她穿好衣物,木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54章 仅她可见

木门被推开发出的“吱呀”声立马惊动了屋内的二人,纪时钰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拿起旁边的外袍替傅离染披上。

她转身冷眼看向来人,“你是谁?”

来者一身浅灰色衣袍,垂下的发丝仅用简单的木簪挽起,两鬓霜白,双眸却极为有神,面容温和。

她没有回答,目光直接望向傅离染。

纪时钰皱了皱眉,往旁边稍挪一步,完全挡住她的视线。

这中年女子也不恼,语气和蔼:“你便是纪时钰”

纪时钰不冷不热地应了句“是”。

中年女子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你让开,我要跟你师姐说几句话。”

纪时钰一动未动,眼前这人没表明身份,傅离染现下又受了重伤,她怎么可能同意这人接近傅离染。

僵持数秒,她掌心聚起魔气,正欲将这人驱赶出屋时,一只手牵住她,示意她让开。

还未成型的魔气瞬间消散,纪时钰回头看向傅离染,明白她的意思,往旁边让开一步。

视线对上,傅离染怔然地望着眼前人,最后见到她是十几年前的时候,那时她的双鬓未白,脸色也不似如今这般肉眼可见的疲乏。

中年女子仔细地打量她,笑眯眯地问:“不认识我了?”

傅离染逐渐回过神,喊出了一个让纪时钰颇为意外的称呼:

“师尊。”

傅离染的师尊,那不就是……纪时钰讶异地望向中年女子。

原来眼前人便是离开见神宗多年的傅槿。

傅槿微微颔首,而后看向纪时钰,道:“你师姐都已经开口了。”

纪时钰默了默,她已然堕入邪道,没办法也没资格喊出“师尊”二字。

“我……已经被见神宗除名。”

傅槿听后沉吟片刻,看向傅离染,“她便是进阶灵根”

傅离染迟疑地看了纪时钰一眼,发现她垂着眼眸,压根不愿望向这边。

沉默片刻,她如实答道:“嗯。”

傅槿还欲再问,余光瞥见纪时钰往门口走去,立马叫住她,“你去哪”

“您要和傅峰主谈话,我不是见神宗的学徒,自当回避。”

傅槿微一挑眉,“倒是个性子倔的,我何时让你回避了,过来,接下来要说的事跟你有关系。”

闻言,纪时钰重新退了回来。

傅槿盯着她,缓声:“拥有进阶灵根的人,心正则提升境界,终得大道,但凡有一念之差便会堕入邪道,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纪时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投身魔族后她执行过几次任务,其中免不了要杀正道修士,她的手上已经沾了正道修士的血,与曾经的初衷背道而驰,算是万劫不复了罢。

傅离染瞧见她脸上的挣扎茫然,心中隐隐作痛。

“师尊,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吗?”

傅槿轻轻笑了下,“有倒是有,只是看你能不能忍住噬骨之痛了。”

闻言,纪时钰猛地抬眼,满怀希冀地问:“是什么办法?”

“普通的修士堕魔后便彻底被魔气侵蚀,丧失理智,但你不同,你仅仅是有时失控,大部分时间还能保持清醒,对吗?”

这点确实被她说中了,纪时钰回忆着,除了魔纹的剧痛会让她失控,其它的时候她都是清醒的。

瞧着眼前人的神色,傅槿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如此便有一丝回旋之地,只要借来鸣隐宗的鉴清镜,用灵器一点一点地剥除你体内的魔气,便能压制住,虽然无法重修正道术法,但起码能不再受魔气所扰。”

“但这个过程痛苦至极,且需要坚持半月,中间一日不可断。”

与她而言,只要能压制住暴动的魔气,无论怎样都可以,纪时钰毫不犹豫,“我愿意。”

听完傅槿的话,傅离染出声问:“鉴清镜是鸣隐宗的镇宗之宝,她们会同意借出吗?”

“这点无需担心,我和鸣隐宗的宗主有过交情,我去找她借,不过,”

她话音一转:“还有一点,驱使鉴清镜的必须是你极其信任之人,而且在去除魔气的过程中你很有可能失控伤人。”

极其信任的人,纪时钰心中浮现一道身影,侧目看去,发现傅离染也正看着她。

“师尊,我可以为师妹护法。”

傅槿颔首,“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去鸣隐宗,你们……”

她轻咳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你们继续。”

纪时钰:

“我们只是在疗伤”这句解释的话没来得及说出,眼前已然不见傅槿的身影。

纪时钰无奈,偏过头发现床榻上的人唇边浮现浅淡的弧度,正在偷笑。

或许不算是偷笑,纪时钰盯着她,傅离染在被发现后依旧坦然,正大光明地轻笑。

纪时钰淡淡道:“药已经上过了,把衣服穿好罢。”

哪知这人耍赖:“师妹,好事做到底。”

那双素来冷淡的眼眸中充斥着清浅的笑意,加上近乎耍赖般的语气,不像是记忆中那个清正淡漠、遥不可及的人,倒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样的傅离染,仅她能看见。

心弦被稍一拨动,纪时钰沉默半晌,来到她面前。

揭过刚才情急之下披上的外袍,纪时钰微微俯身,手拉住衣衫的一角,慢慢地替她拉上里衣。

近在咫尺的距离,傅离染不自觉地看向她。

沉静的面容一如往昔,依稀可以从中瞧见从前的坚韧,眉眼早已完全长开,红润的唇瓣似是因为紧张轻抿着,清丽之余带着一丝摄人心魄的媚。

纪时钰刚低头系好她的衣带,下一刻便感到眼前人微凉的手轻轻碰上自己的侧脸。

“师尊提到‘最信任之人’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看向我。”

纪时钰没应声,等她说完,但这句话之后便没了下句。

垂下视线,直直望进那人的眼眸中,没头没尾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像是在逼她承认。

纪时钰没有顺着她的意,保持默然。

傅离染眉眼间很明显地浮上一丝失落,但很快便被她敛去。

纪时钰不愿开口,那便由她主动来问。

“对你而言我依旧是可以信任的人,受伤之际你喊的那声‘师姐’我也听得清清楚楚,你还在意我,对吗?”

“你好好养伤。”纪时钰起身欲离去,不料眼前人倾身抱住了她。

肌肤的温热在彼此间传递,碍于她的伤势,纪时钰不敢施力推开她,沉默地任她抱着。

傅离染不清楚她心中的隔阂还有多少,只能一点一点地剥开。

“我承认一开始对你的照拂完全是出于进阶灵根,我也承认无论你在入门比试中表现如何,最终都会依照师尊的嘱托收你进照影峰。”

时至今日再度听到这些,纪时钰的心中依旧漾起些许波动,她无声地攥紧手,语气平静:“不要再提了。”

傅离染无视这话,继续道:“但你拜进照影峰后,每次的关切我都是出自真心,并非为了防止你堕入邪道而说假话,那些鼓励肯定的话也从不是在哄骗你。”

“这一切并非我有意欺瞒,如若被旁人知晓进阶灵根只会对你不利,所以我选择了隐瞒,直到后来你发现不对劲。”她轻柔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呼吸间的浅淡气息扫在肌肤上有些痒。

是的,她当时发现灵根有异,问过师姐后,师姐才提出让她再测一次灵根。

“你发现灵根异常后,我觉得没必要继续瞒你,便让你前去再测灵根。”

说到这,傅离染眼中闪过一抹痛意。

“我没想到后面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纪时钰静静地听着,与此同时她的每次气息都会轻拂过耳际,带来痒意的同时还勾起了几分无端的热。

她不清楚傅离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耳边连带着颈侧的温度不断攀升,这人轻柔的声音依旧,似乎对她的反应毫无觉察。

约莫一刻钟后,纪时钰实在受不住,推了推傅离染。

而此刻傅离染也没再坚持,松开手。

“耳朵怎的这般红”她装模作样地看了眼。

微凉的指尖触上耳际,纪时钰不自觉地轻轻颤了下,而后带着一丝恼意,捂住耳朵。

“没事。”

“是吗?”面前人的反应被傅离染悉数收入眼中,在纪时钰看不见的地方,她无声地勾了勾唇。

“你已然上药疗伤,我先离开了。”丢下这句话,纪时钰急匆匆地想要离去。

身后人的话却让她顿住脚步。

“留在照影峰吧,你的寝屋每月都会打扫,若你愿意今晚便能住。”

“而且,”傅离染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等师尊借来鉴清镜后需要你我合力去除魔气,留在这里会很方便。”

纪时钰深吸一口气,转身定定地看着她,“留在这里,到时候旁人会以此为由来责问你。”

傅离染沉思片刻,不知想到什么,松口:“确实。”

纪时钰正对她的突然松口感到意外,很快便听得眼前人提议:“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

傅离染稍作休整,带上所需的丹药,两人悄悄出了见神宗,在她的引领下朝着一个陌生的方向行去。

半个时辰后,面前出现一处庭院,背靠竹林,周遭铺就着石子路,一片清幽之景。

“这里僻远清净,不会有其余人打扰,正好用来慢慢地剔除魔气。”

纪时钰环顾四周,在心底认可这一说辞,走进屋内,茶盏、木椅等样样俱全。

“如何?”傅离染靠在门边,目光柔和。

纪时钰正想答应,然而等她推开另一扇门时发现这里只有一间寝屋,屋中只有一张床榻。

她看向靠在门边的人,似笑非笑:“傅峰主这是何意?”

第55章 能不能重新试着喜欢我

周围环境清幽,不会有旁人打扰,微风拂过会带来一阵草木的清香,作为驱除魔气的地方确实很好。

但这里只有一张床榻,纪时钰抱臂看着她,微微挑眉。

傅离染状若不知,道:“我倒是忘了这一点,后面的半月,只能委屈师妹和我共一张床了。”

纪时钰不知该如何接话。拒绝吗?她抱着傅离染出了魔域,巫岸肯定有所察觉,魔域她是回不去了,正道也容不下她。

这里位置僻静,远比繁华的城中要好,不会过多地吸引旁人耳目。

如果同意,她后*面半个月只能和眼前人同睡一张床榻。

良久的静默,傅离染的心随着她的默然慢慢沉下去,面上勉力维持着从容。

“你若是觉得为难,我可以在助你去除魔气后便离开。”

纪时钰眼睫轻颤,望向她。

若按她说的这样,每日她帮自己剔除魔气后还得回到照影峰休息,更别提这里离见神宗并不近。

眼前人总是这样细心妥帖地处理好每件事,纪时钰心中涌起几分酸涩,少年时期她懵懂地进见神宗时,是傅离染暗中照拂她,时不时指引她,后来拜进照影峰,她的剑道和术法全是傅离染耐心传授的,直至现在堕入邪道,师姐也从未放弃过她。

她看着自己从弱小的普通人成长为修士,不顾一切地将坠入黑暗的自己打捞出来,无论背后的原因,纪时钰感受到这份情是真挚的,不掺杂其它。

“你我都留在这吧,我每晚在木椅上凑合着睡就行。”

她已经有所退让,傅离染不好再得寸进尺,淡淡应下:“好。”

纪时钰不再多言,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敛眸不语。

傅离染转身走出院子,安顿好纪时钰后也该去处理其它事了。

*

“咻咻咻”的几道剑光飞出,巫岸接连躲闪,她的身法迅速,且对眼前人的招式熟悉至极,因此没被这些剑光伤到分毫。

杜镜意眼神微沉,这人还是和当年一样狡猾多变。

巫岸用魔气轻而易举地化去她的剑气,幽幽道:“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最了解我的人便是你。”

听了这话,杜镜意接连冷笑,再度望向她的时候眼中浮上一抹赤红。

“不,我从来都不了解你。”

又是一道剑光劈出,杜镜意冷声:“废话少说,把你偷偷留下的东西交出来。”

“你想掰倒姜汐昼”巫岸语气试探,随即拒绝,“那可不行,我还要利用她的身份和她合作的。”

杜镜意明白她口中的“合作”,不过又是要迫害整个正道,手中长剑翻转,直接攻到巫岸面前。

远战变为近战,巫岸没有趁手的兵器,逐渐落了下风。

杜镜意看准时机,蓦地一剑刺出,锋利的剑刃堪堪贴着巫岸的侧脸擦过,显然是动了杀心。

巫岸半眯着眸子,手往侧脸一抹,指腹上赫然出现一道血迹。

“你真要杀我”

杜镜意回答得毫不犹疑:“当然,自你骗我起日日夜夜都想,我只恨当初瞎了眼,救下你这狡诈多变的魔族。”

“好,”巫岸古怪地笑了声,掌心浮现一块黑石,“只要你能杀了我,我便将这块存影石给你,如若不能,我会杀了你。”

巫岸脸上多出几分戾气,掌心虚虚一握,无数暴动的魔气翻涌而出,周遭响起如恶鬼索命般的阴沉声响。

杜镜意面色不改,飞舞的黑气拂过她的衣袍,下一刻她提剑再度刺去。

巫岸这次明显比方才认真,灵气和魔气不断碰撞,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杜镜意一剑更比一剑快,似是杀红了眼,没有丝毫心软。

眼前的面容与当年那个青涩稚嫩的模样渐渐重合,因担忧而皱起的眉,温和柔软的眼神,因羞怯而支吾的样子,本该沉入尘埃中的一切又被她翻出来。

巫岸的气息微不可察地乱了半分,不等她闪开,那柄剑直接没入心口,没有丝毫的迟疑。

杜镜意红着眼,或许是因为憎恨,恶狠狠地对她道:“像你这种玩弄真心、不择手段的邪魔,早该去死。”

巫岸冷然地勾唇一笑,她并没有彻底落败,因为魔气穿透了眼前人的整个肩头,她猛地收回手,杜镜意闷哼一声,同时撤走剑。

顿时血流如注,两人捂着各自的伤,漠然对视。

巫岸讥笑她:“你竟然还放不下当年的事吗,我早就淡忘了,而且我告诉你,我骗过的人很多,每次用的都是一样的手段,如若重来,我依旧会骗你。”

气血翻涌,杜镜意忍住喉间的腥甜,眼神像是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瞧见她的眼神,巫岸不仅不惧,反而愉悦地轻笑一声,旋即消失在原处。

杜镜意捏紧拳,发泄般挥出几剑,破开面前的各种阴气。

面前的阴气怨气散去后,她看清巫岸方才站立的那处躺着一块黑石。

杜镜意沉默着上前捡起,用力握住,黑石不平的表面硌手的刺痛,她伫立片刻,转身离开魔域。

*

照影峰。

傅离染御剑至桃林,很快便看到不远处在等她的人。

她缓步走近,恭敬地喊了声:“师尊。”

傅槿微微颔首,关切道:“现在伤势如何?”

“好些了,您借到鉴清镜了吗?”

傅槿:“嗯,鸣隐宗的宗主看在我和她往日的交情上借我半个月,拿去吧。”

她摊开手心,一面掌心大小的镜子出现,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其上充斥着的浓郁灵气。

傅离染接过,淡声:“多谢师尊。”

“我刚回宗门很多事不清楚,”傅槿看她一眼,“这次从她那里听说了一些事。”

“你也太糊涂了,两次当着其她修士的面救下纪时钰,你将你自己置于何地,又将照影峰置于何地”

傅离染沉默着接受她的指责。

瞧她重伤未愈,脸色有些苍白,傅槿不忍心语气太重,稍微缓下声:“想必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这几日好好想想办法,如何挽回声誉。”

“徒儿明白,”傅离染看向她,动了动唇,“这次您回来还会走吗?”

“说不准,”傅槿淡笑,“而且没有我,这些年你不是也把照影峰打理得很好么?”

眼前人十几年没回过宗门,傅离染私心想让她留下,但师尊已经决定,她也不好再劝阻。

“那些事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师尊您放心,我会想办法补救。”

傅槿眼神柔和下来,带着一丝慈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嗯。”

傅离染微微一怔,眼前人的手依旧和记忆里一样温暖,令人眷恋。

简单交代几句后,傅槿转身往桃林深处走去,她的身影逐渐远去,傅离染看向手中的鉴清镜,眼神微凝。

翌日。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冒出,院中的各种花草散发着盎然的生机,纪时钰伫立于前,神思不知飘向何处。

傅离染来到院中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纵然周遭的花草生机勃勃,黑衣女子脸上没有往日的明媚灵动,唯有漠然。

心像是被扯了下,有些刺痛,傅离染慢慢走过去,“师妹。”

这声“师妹”唤回纪时钰的思绪,她望向傅离染,没说话。

“师尊已经向鸣隐宗借来了鉴清镜,事不宜迟,我们今日便开始罢。”

纪时钰点头同意,她恨不得立即剥除这身魔气,自然是越早开始越好。

两人沉默着进屋,纪时钰忽而问:“她们为难你了吗?”

“没有。”

“你说谎,”纪时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颇为肯定道,“姜汐昼一直盯着照影峰,肯定会借此机会打压,还有一些学徒心中也产生了不满。”

傅离染缓声:“这些你无需担心。”

纪时钰脸上没什么表情,“如若剥除魔气失败,你便放弃我罢。”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像是在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傅离染蹙紧眉,“还未试过便觉得会失败”

“我只是在做合理的假设,傅峰主。”

傅离染一错不错地望着她,轻易地戳破她的所有掩饰,“所以这些时日的次次推拒都是因为正邪身份对立,是吗?”

见她不语,傅离染继续道:“那好,我问你,如果成功剥除魔气你还能用这个借口推开我吗?”

“还是说,”她的声音低了几分,“你还有无数个理由搪塞我”

纪时钰别过脸,心中乱糟糟的一片,让她压根不知如何回答。

傅离染却不想让她轻易略过,步伐迈动,来到纪时钰面前抚上她的侧脸,动作轻柔间带着一丝罕见的强势,逼迫眼前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无论用什么借口推开我,我都不会放弃你,师妹,如果成功去除魔气之后呢?”

纪时钰能感受到她的指尖轻抚过自己的唇角,不同于以前的微凉,这回是温热的。

“之后能不能重新试着喜欢我”

纪时钰一愣,看向眼前人,那双素来淡然疏离的眸中竟然也会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忐忑,这是她从未想到的。

她没有立即回答,抬手轻握住眼前人的手腕,温热的、柔软的,像领她进照影峰的那日,又像是不顾一切要护住她的那次。

第56章 脖颈间传来湿润的感觉

纪时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侧脸移开。

“现在便开始罢。”

虽然并未明确地给出答复,但眼前人也未像之前那般冷漠地否认,傅离染淡淡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鉴清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