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她扭过脸,不希望傅离染瞧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浑身痛得发颤,嘴上还不忘赶人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眼前人倒在冰冷的地上,紧皱着眉,表情痛苦,傅离染心中一紧,无视她的冷言冷语,俯身直接将她抱到床榻上。

纪时钰唇色泛白,冷汗直流,心口处的魔纹开始隐隐流动,滚烫之余带着难以忽视的痛意,她紧紧攥着心口的衣衫,痛苦不已。

傅离染心中焦急,却不清楚她到底哪里不舒服,正欲再度探上她腕间的经脉时,突然,纪时钰攥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拉。

两人齐齐倒在床榻上,傅离染瞧见她血色的瞳孔和脖颈间蔓延的魔纹,一时愣怔在原处。

第46章 咬痕

魔气愈发浓厚,紫色的魔纹密密麻麻布满了她的脖颈间,闪动着隐隐的光泽,给人一种妖异之感。

傅离染担心伤到她,敛去灵力,指尖轻轻触上闪动的魔纹。

一股灼热之感,细看下道道纹路像是在流动般。

她的指尖带着凉意,蓦地接触到滚烫的肌肤,纪时钰轻轻哼了一声,瞳孔间闪动着妖异的红,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被这般意味不明地盯着,傅离染有些不自然,想要收回手。

下一刻,纪时钰却拉着她的手,让整个掌心贴在紫色的魔纹上,微凉的感觉很好地缓解了那股灼热感,却无法缓解撕裂般的疼痛。

纪时钰蹙紧眉,俯下身,额间贴在她微凉的肌肤上,颤声道:“师姐,师姐……”

傅离染轻抱住她,任由她靠在怀中,一颗心伴随着她的每句轻唤而微微发颤。

“师姐,我好疼,好疼。”像是幼兽的呜咽,脆弱又渴望着温暖。

重逢之后,这是纪时钰第一次软下语气,向她展现脆弱的一面,尽管是在痛得无意识的时候。

灵力和魔气相互排斥,面对她的痛苦,傅离染无法像以前那样输灵力为她缓解,只能慢慢抱紧她。

纪时钰脸色苍白,冷汗打湿了鬓边的发丝,魔气在经脉间乱窜,整个人的气息也紊乱不已。

理智在一阵阵的刺痛中逐渐迷失,她紧紧地攥着心口处的衣衫,衣衫被抓得发皱,不知怎么地,渐渐散开了几分,露出白皙的肌肤。

傅离染垂眸看去,发现这魔纹竟然是自心口而生,一直蔓延到脖颈间的,紫色的道道纹路覆在白皙的肌肤上,一片触目惊心。

怔愣片刻,傅离染心间漫上一阵涩然,她不知道纪时钰这几年是如何度过的,魔纹已然蔓延一片,这样的剧痛明显不是第一次,之前的每次她都是独自在阴冷的寝殿中忍下来的吗?

怀中的人不安分地乱动,本就微乱的衣衫被这么一蹭更加散开,傅离染忙移开视线,伸手去帮她拢好衣衫。

但她的手被抓住了,怀中的人抬眸同她对视,那双明澈的眸子此刻被血色浸染,完全失去了清醒。

“师妹。”傅离染刚刚唤出这声,便觉得肩膀被大力按住,方才还窝在怀中的人稍稍直起身,毫不客气地将她按在床榻上。

傅离染看向她,身上人发丝微乱,有几缕被冷汗濡湿贴在脸侧,衣衫松垮地挂在肩上,从这个角度依稀可见其中白皙的肌肤和半掩着的弧度。

从未有过的热意直往脸上蹿,傅离染别开目光,心不受控制地为眼前人跃动着。

她闭了闭眼,明白此刻纪时钰的状态不对劲,正欲开口,下一刻脖颈处有轻微的痒意。

纪时钰俯下身,弄乱的发丝垂下几缕,轻轻扫在她的肌肤上,与此同时,颈侧传来一阵刺痛。

余光瞥见她埋首在自己颈间,有些重地咬着一处的肌肤,齿尖划过,被她咬着的那块渗出丝丝血迹,有些疼。

纪时钰此刻意识不清,傅离染想要推开她,然而一触及这人的肩侧便能感受到轻微的颤抖。

感受到她的颤抖,傅离染的视线落在愈来愈亮的魔纹上,心中涌起难言的痛楚,原本打算推开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腰,让彼此更贴近了些。

颈侧温热湿润的感觉不断,她能感受到齿尖抵过肌肤带来的轻微刺痛,丝丝鲜血渗出,伏在身上的人忽然探出软舌,轻轻舔过渗出的血。

傅离染浑身一僵,方才还算平稳的呼吸被悉数打乱,两人紊乱的气息纠缠着,交织着,是阴冷的寝殿中唯一的那份灼热。

*

客栈中。

云烬迟和一众照影峰的学徒脸色都不算好看,傅离染的举动无疑让照影峰,甚至是整个见神宗成为众矢之的。

印象中傅师姐为人淡漠,一向将宗门利益放在首位,从来不会失了分寸,这次的举动让她们颇为意外。

耳边的闲言碎语不断,一会怀疑傅离染和纪时钰是不是有私情,一会怀疑整个见神宗都和魔族勾结。

温移面色低沉,如果此刻傅离染能出现给众人一个解释,那是最好,但退出魔域之后压根不见她的人影。

姜汐昼撑在栏杆上,垂眼看着底下的一片混乱,勾了勾唇。

回到房中,南宫仪站在一边,似乎有话想说。

姜汐昼微一颔首,示意她快说。

“另外两宗的闲言碎语不知会不会影响整个见神宗,若宗门受到影响,我们星沉峰……”

“不必担心这些,宗主不会任由事情这般发展的,她肯定会让傅离染给出合理的解释。”

姜汐昼扬了扬唇,道:“就算如此,照影峰在众学徒心中的声誉也大大降低了,傅离染的做法着实让我意外,对我们而言真是一举两得。”

南宫仪明白她说的“一举两得”指的是什么,默然片刻后低声道:“我可能要回南宫家一趟。”

她其实对姜汐昼会同意没抱多大的期望,果然,眼前人微挑起眉,问她:“原因”

“我母亲身体抱恙,我想回去看看她。”

自拜进星沉峰后她鲜少回家,平时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修炼上,和母亲只有寥寥几封书信间的联系,如今家中传来消息说母亲生病,南宫仪暗自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眼前人是否同意,她都要回去。

闻言,姜汐昼皱了皱眉,南宫仪觑着她的表情,心中一凉,下一刻却听见眼前人道:“你怎的不早说,我陪你一同去。”

语毕,姜汐昼拿起传音符同星沉峰的学徒说了一声,随即召出仙舟,示意南宫仪上来。

仙舟缓缓升起,在灵力的驱动下很快离开望川城,朝南宫家的方向而去。

南宫仪没想到她这么容易便松口,更没料到她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去。

“师姐,你这个时候离开望川城,宗主恐怕会不满。”

各宗都在商讨对付魔族的计划,按她对姜汐昼的了解,姜汐昼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提高星沉峰的声誉,怎么会愿意随她去南宫家。

姜汐昼斜她一眼,“你自己会御使仙舟吗?”

南宫仪哑然,之前每次回去她都是提前联系好,由旁人控制仙舟送她回去,她是不会的。

但星沉峰的学徒中也有会控制仙舟的,姜汐昼为何不派别人送她

南宫仪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她知道姜汐昼从不做没回报的事,愿意送她或许是有别的打算。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南宫仪忧心母亲的身体情况,自然没心思说别的,而姜汐昼视线落在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也默然不语。

约莫两个时辰后,两人抵达南宫家。府前的门仆瞧见南宫仪,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道:“少主您终于回来了,家主念叨您好些时日了。”

南宫仪微微点头,直接抬脚踏入府中,姜汐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府前的门仆瞧见姜汐昼,记起这是之前随少主一起来过的仙长,没有阻拦。

南宫仪步伐匆匆,方才在仙舟上她不敢表现出来,其实早已心急如焚。

绕过一片池子,来到正厅,熟悉的身影坐在高座上,正捂着唇低声咳嗽。

南宫仪眼眶发酸,两步并作一步奔到她面前,颤声唤道:“母亲。”

南宫锦转过身,暗沉的眸子在看见南宫仪的那刻透出些许明亮,平日严肃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眉目间满是慈祥温情。

“怎么突然回来了”带着薄茧的手抚上她的头顶,是熟悉的温暖。

南宫仪像往常一样投入她的怀中,紧紧抱住她,在耳边软声说着什么。

不远处,姜汐昼站在原地,瞧着母女相聚的温情模样,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但她一身精致的衣饰,气度不凡,纵使站在那不动也很难让人忽视。

南宫锦抬眼,锐利的眸光直直望向她,全无半分看着南宫仪时的柔和。

*

意识逐渐清醒,心口处的魔纹归于正常,那股剧痛也消失不见。

纪时钰扶着额直起身,待她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神色不由僵滞。

傅离染微阖着眼眸,素来整洁的衣衫此刻却带着一丝凌乱。

而她正靠在眼前人的怀中,两人的姿势亲密,之间的距离近乎于无。

纪时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物,幸好,她的衣衫还是好好的。

她们怎么忽然到了床榻上,又怎么会以这般亲密的姿势抱在一起,纪时钰对这些完全没印象,仅存的最后一点记忆是傅离染抱起了饱受魔气折磨的她,放在床榻上。

纪时钰看向阖着眼眸的人,清冷的面容一如往昔,闭目养神的她少了几分疏离感,眉目柔和些许。

魔纹带来的痛苦并不是第一次,每次魔气异动,她都会疼得直接倒在冰冷的地上,等她清醒过来时感受到的也是刺骨的冷意。

四年间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无一例外,唯独今日,她是在一片温暖中醒来的。

纪时钰垂下视线,正打算起身下床,无意中瞥见傅离染颈侧的咬痕。

齿印极为明显,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说明咬得很重,纪时钰一愣,取出铜镜。

镜中的她唇瓣上残存着一抹血迹,纪时钰抬起手,轻轻拭了拭,那抹血迹很快被拭去。

很明显,唇瓣上的并不是她的血。

纪时钰皱起眉,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傅离染。

难不成,是自己咬了她

眼前人颈间的那个咬痕极为明显,纪时钰心乱如麻,连忙起身下床。

下一刻,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握住,纪时钰偏过头看去,方才闭目养神的人幽幽睁眼,眸中意味不明。

第47章 不能留着吗?

室内燃着幽幽熏香,闪动的烛火映出两人拉扯的身影。

纪时钰任由她握住手腕,只问:“你那时已经看到了吧?”

傅离染心知她指的是什么,轻轻“嗯”了声。

纪时钰心中一沉,果然,她失控的模样被这人全然看在眼中,暴动的魔气引她沉沦,让她狼狈不已,连基本的清醒都做不到。

“既然看到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

自堕魔的那刻起,她的身体和心境都发生了巨变,熟悉的灵力和术法被悉数摧毁,只留下棘手的暴动魔气,往日的纯澈不再,一点小事都能激起负面情绪。

这样的她,不会被正道接纳,只能待在阴暗的魔域。

纪时钰能感受到说出这些话之后,腕间的力道逐渐减去,她轻轻一挣,便将手腕抽了出来。

“傅峰主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我不会离开魔域的。”

说完,纪时钰起身下床,寝殿的地上一片狼藉,桌案上的东西全被打翻在地,明显是她失控的时候干的。

纪时钰慢慢蹲下,把打翻在地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捡着捡着,一抹白色衣角撞进视线中。

她微微抬眸,发现傅离染在默不作声地帮她拾起。

纪时钰说不清心间的滋味,她不明白,明明已经对这人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为什么她还会留在这,耐心地帮自己拾起东西。

见眼前人停住动作,神色晦暗,傅离染淡声道:“我知道正魔有别,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师妹,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越陷越深。”

纪时钰深吸了口气,倾身靠近,直接在她面前拉下领口,露出里面暗紫色的魔纹。

“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傅离染,我已经堕魔了,是随时都会失控的魔物,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赤诚的纪时钰,也不再是你的师妹。”

傅离染凝眸看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现在的她偏执冷漠,对曾经的同门毫不犹豫地出手,确实和以前那个坚韧的少女大相径庭。

但心里某个角落的声音让她不愿就此作罢,若是按纪时钰所说的离开,那然后呢?再度相见依旧是兵刃相向,她不想,也害怕看到这样的局面。

傅离染视线下移,落在魔纹处,指尖毫不避讳地触上。

纪时钰一愣,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触碰丑陋的暗紫色魔纹,心情复杂。

很快,她听见眼前人道:“我知道你堕魔的真正原因是旁人的暗中加害,这几年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当时不该故意疏远你,不该放任你独自下山除魔。”

原来如此,是因为愧疚所以才来魔域劝说,希望能弥补当时的疏忽。

纪时钰冷笑拢起衣衫,往后退去。她微侧过身,半张脸笼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整个人的神色晦暗不明。

“傅峰主不必自责,当初是我痴心妄想,你不喜欢我,拒绝这份情意理所当然,刻意的疏远也是希望我能断绝心思,专心修炼。”

平静至极的语气,傅离染却从中听出几分不对劲的意味。

她说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只觉听过纪时钰的这番话,心间空落落的。

“若傅峰主只是因为愧疚才跑来魔域劝说我,那压根没必要,”纪时钰转回身看向她,眸中似是覆着一层冰霜,“你现在已成一峰之主,有了更合心意的师妹,没必要为了我这个邪魔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傅离染蹙紧眉,“更合心意的师妹”

纪时钰没多解释,抬步往殿外走,傅离染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

“我从没有什么更合心意的师妹。”

纪时钰盯着她,虽是勾唇笑着的,声音却难掩颤抖,“真的没有吗?”

她堕魔的消息一传出,见神宗就立即将她除名,撇清关系,新的学徒拜进照影峰,傅离染便又从中选了一人作为师妹。

曾经关系要好的同门视她为邪魔,恨不能千刀万剐。

而且,上次她可是亲耳听到温暇喊傅离染“师姐”。

想到这,心间涌起一阵刺痛,纪时钰颤抖着想要甩开她的手,听见傅离染重复一遍:“和我师出同门的师妹只有你,一直都是。”

闻言,纪时钰定定地看着她,想到那些消息更觉讽刺,一字一顿地问:“那温暇呢?”

“她实力一般,却直接跳过入门比试拜进照影峰成为你的师妹,上次我听见她唤你‘师姐’,语气颇为亲密,有她在峰上,照影峰能得到温移更多的关注吧。”

比当初那个实力不济,也没有世族势力支持的自己好多了。

听她提起温暇,傅离染心中了然,轻声向她解释:“温移是她的姨母,在挑选学徒的时候直接把她塞进了照影峰,但她只是成了峰上的学徒,并非你口中‘更合心意的师妹’。”

是这样么……纪时钰怔然一瞬,道:“但她喊你‘师姐’。”

“她之前有一次口误,我纠正过,”傅离染看着身旁人的神色,轻声承诺,“我回去便跟她再强调一遍。”

纪时钰顿时哑然,傅离染认真的神情不像在说谎,事实上她也没跟自己说过谎。

她慢慢垂下手,没再执意挣开,心中的几分酸楚因为眼前人的解释逐渐褪去。

瞧见她的脸色好看几分,傅离染试探着问:“所以你一直以为我收了别的学徒作为师妹,在你一堕魔后便找人取代了你”

纪时钰没承认,岔开话题:“既然误会说清楚了,傅峰主请回吧。”

无论说什么,最后总能回到让她离开这一话题上。

傅离染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

默然片刻后,她出声问:“我看到巫岸将手搭在你的肩膀上,你似乎并不意外。”

纪时钰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劲,随口一答:“自我来魔域之后,她每日都要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纪时钰指的是习惯了巫岸的怀疑和试探,可落在傅离染耳中,像是习惯了巫岸的触碰的意思。

对于自己的触碰她却三番两次地刻意躲开,傅离染眸色微沉,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

眼前人看着仍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纪时钰不清楚她在想什么,问:“你怎么知道进来的女子是巫岸你见过她?”

说到这,傅离染淡淡道:“不仅见过,还交过手。”

巫岸是魔族圣女,说不定傅离染在之前的除魔中和她对峙过。

纪时钰这般以为,下一刻却听得眼前人道:“巫岸和杜镜意相识,我以前和她交手也是为了杜师妹。”

见神宗中有关杜镜意的言论极少,纪时钰微微挑眉,没想到那人竟然会和巫岸扯上关系。

但她对旁人之间的纠缠不感兴趣,没有多问,重新坐回木椅上。

殿内陷入沉默,傅离染看她一眼,来到桌案旁,问:“你还是希望我离开”

“当然,傅峰主是正道宗门的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肯定不能和我这样的邪魔混在一起。”

“而且,”纪时钰话音一顿,看向她,“灵气和魔气天生排斥,你在魔域没觉得难受吗?”

傅离染没说话,难受自然是有一些的,但并非不能忍受。

眼前人说完这句后低头看着桌案上的书卷,没再理她,傅离染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侧颜,想起她方才一句接着一句的疏离的称呼。

纪时钰没清醒的时候还喊了几声“师姐”,清醒过后立马和她拉开距离,只称呼她“傅峰主”。

要知道,照影峰上的学徒都不会用这般疏远的称呼。

每句的结尾都是希望她赶紧离开魔域,她好不容易再度见到纪时钰,怎么能轻易地离开。

傅离染默然片刻,忽而问:“你在我身上留下这些痕迹,是想让我顶着这些痕迹回去吗?”

堪称语出惊人,笔尖顿了片刻,在纸上留下浓重的墨痕,纪时钰惊异地看向她,震声问:“我什么时候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了?”

重逢后第一次在她眼中瞧见惊愕的情绪,傅离染无声地扬了扬唇,拉下衣衫,堪堪露出白皙的肩。

左肩处有一道黑色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颇为明显,她抬手点了点,“这里。”

说完,指尖上移,点在颈侧的那道咬痕旁,“还有这里。”

纪时钰再一次哑然,她左肩上的是两人交手时自己故意打伤的,魔气留下的黑色印记,而颈侧……

她看了眼那道咬痕,齿印清晰可见,若傅离染顶着这副模样回到正道那边,肯定会引起各种无端的猜疑。

纪时钰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归于冷然。

“用灵力很快便能消去这些痕迹。”

明明动用灵力便能解决的事,被她故意拿来当借口。

傅离染面色平静地整理好衣衫,轻声问:“真的要用灵力消去”

纪时钰对她莫名其妙的反问感到好笑,“不然呢?想要消去痕迹,直接动用灵力是最快的方式。”

她自认为跟傅离染说得够清楚了,本来不打算继续搭理,然而身旁人说出的下一句话让她神色一僵。

“可我想留着,不行么?”

第48章 你不可以放下

南宫家。

府中的草木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之象,南宫锦抬眼恰与站在那边的姜汐昼对上视线,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几秒,而后分开。

窝在她怀中的南宫仪似乎也觉察到不对,直起身朝姜汐昼那边望了眼。

她亲昵地抱着南宫锦的胳膊,笑道:“母亲,原本我不能这么快赶回来的,是师姐专门御使仙舟送我,才会这般快。”

南宫锦不可置否,慈爱地摸了摸南宫仪的发丝,复而望向那边,象征性地朝姜汐昼微一颔首。

任谁都看得出她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才回应一下,姜汐昼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淡笑,像是不在意。

南宫仪却瞧出她的不悦,神色犹豫着,南宫锦温声问她:“你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思绪拉回,南宫仪没忘记这次的主要目的,道:“我收到消息说您生病了,对了,我的储物袋里放了不少药材,里面肯定有母亲您能用到的。”

说着,她们二人往房间走去。

姜汐昼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抬步在府中随意地走着。

上次她来此,南宫家主对她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南宫仪刚不情不愿地拜进星沉峰,南宫锦主动跟她说了很多,字里行间都是希望她能多加照拂南宫仪,在此之上略加规训。

那时的她扮演着一个好师姐的形象,实则南宫仪在她手下吃了不少苦头,不敢再肆意妄为。

以她对南宫仪的了解,南宫仪不可能主动找母亲诉苦,就算会找也不可能等到现在。

那么,南宫锦对她态度的变化只能是因为挪用修行资源的事了。

上次的四峰比试中星沉峰没拿到主峰的位置,她便稍稍借用南宫家的势力,为星沉峰补充了足够的修行资源,想必此举有损南宫家的利益。

南宫锦疼爱女儿,明面上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稍微一想便知在后面引导南宫仪的人是谁。

姜汐昼随意地勾了下唇,其实她并不在意会被谁厌恶憎恨,她只在乎用这些手段是否能达到目的。

从微末的普通人到拜进见神宗修行,再一步步当上星沉峰的首席徒生,这个过程中她早已明白,无论什么手段,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获得利益便是好的。

思及此,姜汐昼看了眼那边的房间,无声等待着。

房中。

南宫锦看着南宫仪取出的各种药材,淡淡笑了笑。曾经总是喜欢肆意妄为的少女终于成熟稳重了些,不再像以前那般行事不计后果。

心里稍觉欣慰,但想到姜汐昼,她心中又是一沉。

南宫仪瞧着她的脸色并不算好,担忧地问:“母亲,您怎么了?”

南宫锦看向她,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叹气后,问:“你和那姜汐昼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同门师姐妹的关系,母亲这话是何意?”南宫仪嘴上的语气轻快,拢在袖中的手却暗自捏紧了储物袋。

“你当我看不出吗?”南宫锦摇摇头,“上次我便觉着不对劲,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情愿退让整个家族的利益。”

南宫仪不吭声。

“你喜欢她,是不是”

问出这句后,房中唯有静默,南宫锦心中了然,沉声道:“仪儿,赶紧收了多余的心思,和她回到普通的同门情谊上。”

南宫仪心中不情愿,但顾及母亲的身体,也不敢用过分的语气反驳,只轻声问:“为什么?”

胸腔中一阵闷痛,南宫锦咳了几声,脸色不复方才的血色。

见状,南宫仪连忙上前扶住她,颤声:“母亲,我们先别谈其它的事了,您先喝药吧。”

“没事,”南宫锦摆摆手,望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关切和担忧,“*你难道感受不出,她对你只是利用吗?”

南宫仪默然,怎么会感受不出,姜汐昼每次对她的好皆是有目的,平时几乎感觉不到那人对她的真情。

可不知为何,她依旧难以控制地深陷其中。

姜汐昼一直以来都很清楚想要什么,目的性极强,从不会轻易为其它事而左右。面对棘手的事,她也总是能从容应对,用独特的手段一一解决。

南宫仪仰慕她,也一直想成为像她这样的人,不知不觉中便动了心。

可……看着母亲忧虑的模样,南宫仪心中为难。

她,还要继续吗?

*

魔域。

殿内一片静谧,显得这句话尤为清晰。

纪时钰沉默半晌,不愿去深究这话背后的意思,淡淡道:“随便你。”说完,她的视线重新落到书卷上。

刚才因为惊异划出的那道墨痕极为明显,纪时钰盯着这块。

望向低头沉默的人,傅离染皱了皱眉,心里因为她的回答浮上一抹失落。

她不愿意去深究,下意识在回避。

她们之间只剩下沉默了吗?傅离染攥紧手,以前话少的人是她,纪时钰总是会跟在身旁,主动说着修炼途中遇到的事,她只需听着,时不时回应一句便好,纪时钰很少会让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可现在,那个明媚坚韧的师妹不复存在,只有眼前阴冷沉郁的魔族护法。

纪时钰变得沉闷,需要她去主动。

傅离染清楚两人间的郁结之处,但想要一点点的解开、化去却很难。

“师妹,当初是我考虑不周,不该用那么伤人的方式。”

纪时钰没说话,默默停下笔。

傅离染凝视着她,轻声道:“你拜进照影峰修炼,桃林之后的那片一般只有我们二人,你和我的接触最多,也自然而然地信任依赖我。”

“所以,在你表明心意的时候,我下意识地以为你是把信赖误当做了爱慕,选择疏远只是希望你能清醒些,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听罢,纪时钰重新提起笔,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我明白,傅峰主对我无意,我自然该认清事实。”

眼前人的反应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傅离染动了动唇,“认清事实”

心间涌起轻微的刺痛,纪时钰实在不想谈论这些,但无奈傅离染一直不断提起,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盯着面前的人,颤声道:

“对啊,认清你对我只是同门情谊的事实,你亲口说的不是吗?”

昔日未曾愈合的伤口重新被剥开,血淋淋地疼,纪时钰觉得难堪至极,默了默,放平声音:“我早已放下,没有耿耿于怀,傅峰主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了。”

“你说……你放下了?”傅离染定定地看着她,眸色不明。

纪时钰点头,“对,正如你那时希望的,我已经放下了这份情意。”

“傅离染,我不喜欢你了。”

像是有什么从心间剥离,撕裂般地疼痛,傅离染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心头已经变得空落落的。

是名为“失去”的刺痛,四年前亲眼目睹纪时钰坠崖的时候她感受过一次,如今纪时钰就在眼前,这种感受却再次出现。

自她说完后,殿内长久的静默,静得让人有些发慌。

纪时钰忍着没去看身旁人,起身欲离开寝殿,没走出几步,有力的手臂环过她的腰,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

与其说是抱住,更像是箍住她,纪时钰挣了挣,没挣开。

淡淡的清香由远及近,属于那人的气息涌来,清浅的呼吸打在颈侧,带来轻微的痒意,纪时钰忍不住缩了下身子,而后耳际响起一句:

“不可以。”声音带着一丝哑,与平日里的清冷完全不同。

为什么不可以呢?想让自己放下这份情意的是她,现在说不行的也是她。

纪时钰忽觉久违的苦涩,明明她对自己只有同门情谊,自己的每一件事她都要跑来干涉。

魔气翻涌,震退身后的人,纪时钰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我们早已殊途异路,你现在算我的谁?又是以什么身份说出‘不可以’呢?”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反悔呢?傅离染垂下视线,当初是她希望纪时钰放弃情爱的心思,好好修炼,为此故意漠视和疏远,可现在也是她反悔了,希望纪时钰还喜欢着她。

自修道以来,她很少对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但感情一事难分对错,在这上面她举棋不定,不知道怎么面对纪时钰的感情,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等她想清楚的时候,纪时钰已经堕魔,两人成了对立面,意味着这份感情更难去弥合修补。

傅离染原以为来魔域见到纪时钰,一番劝说之后,她便会像以前一样听自己的话,愿意随自己离开魔域。

然而并非如此,眼前的人不再信任依赖她,对她也再也没有往日的耐心和乖顺,现在,连当初的那份情意也要收回。

傅离染攥紧手,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间翻涌,她上前一步,尽管方才的话已经惹得纪时钰不满,她依旧重复道:“不可以,你不可以放弃。”

“为什么?”纪时钰冷笑着反问,继续道,“修习正道术法时要专于修炼,不被它物所扰,修魔便没那么多规矩,对于魔来说,各种情绪也能成为修炼的一部分。”

“正好,无拘无束,我可以寻一心仪的女子,和她结为道侣。”

纪时钰扯了扯唇角,若让旁人听到这话定要斥责她离经叛道,白白在正道仙宗修行过几年。

傅离染低垂着眼眸,沉默片刻,让人辨不出她此时的情绪。

纪时钰没多在意,然而走出几步后手腕便被紧紧攥住,下一刻,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背后是墙壁带来的丝丝凉意,身前却是这人温热的气息,纪时钰有些错愕地看向她,发现此刻的傅离染不复从前的冷静淡然,眼尾发红,眸中墨色翻涌,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话”指的是她想寻心仪的女子结契的事。

纪时钰神色淡淡,故意道:“自然,而且我……”

不待她继续开口,傅离染倾身吻住她的唇。

第49章 我不想见你

唇瓣重重地压上来,带着清甜的气息,纪时钰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抬起手想要推开她。

愈是推开,眼前人却抱得越紧,属于她的气息汹涌而来,唇上柔软的触感让纪时钰有些心悸。

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情景,放在心上的人,曾让她感到遥不可及的人竟然主动吻了她。

眼前人总是淡然的样子,习惯隐藏真实的情绪,此刻的动作却让纪时钰窥见了她藏起的几分心意。

心乱如麻,纪时钰眼睫轻颤,她僵着不动,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咬了谁的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间泛开,纪时钰有些慌,微微启唇想让她停下。

傅离染也感受到了,睁开眼,凝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没有别的,只有隐约的几分慌乱,傅离染心中一痛,主动退后松开她。

“对不起。”唇瓣上有轻微的刺痛,她垂下眼眸,淡定自若地拭去唇上的血迹。

“为什么要这样?”纪时钰看向她,眼神复杂。

方才接吻的时候,唇上有些重的力道,混乱的气息,无一不彰示着眼前人倾泻而出的情绪。

纪时钰还没弄清其中的缘由,她却淡定自若地压下了那些混乱与失控。

“对不起。”傅离染没有解释,她看向纪时钰,纪时钰依旧靠着那边的墙,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想到方才在这人眼中瞧见的慌乱,傅离染抿了抿唇,微末的刺痛感蔓延周身。

她是不是吓到纪时钰了?

她自认为从不是会轻易失控的人,面对大多事都能云淡风轻地对待,唯独在跟纪时钰有关的事上,她总是失了分寸。

傅离染彻底冷静下来,望向纪时钰欲言又止,半晌,才问:“你觉得待在魔域更好?”

纪时钰的目光率先落到她被咬到的唇上,而后慢慢移开视线,僵硬地回了句:“对。”

沉默片刻,纪时钰低垂着眼眸,直接道:“你不必在这件事上费心思,我不会跟你回去,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这是她第二次说不想看见自己,之前那次可以理解为不希望自己看见她的狼狈,所以故意驱赶,但这次,好像是真的。

傅离染看着她目光回避的样子,唇上的刺痛提醒着刚才的逾矩,也许是因为这个才不愿看到她。

傅离染站在原处,想不出别的能留下的理由,她也不清楚怎么死缠烂打,现在的纪时钰态度冷淡,让她有些束手无策。

抬眼看去,纪时钰依旧靠在那边,侧着身,只给她留下一个侧影,像是在等她离开。

傅离染无声地动了动唇,什么都说不出,良久,她终是转过身,离开寝殿。

熟悉的气息愈来愈远,直到彻底感应不到,纪时钰清楚她已经出了魔域,像是终于卸了全身的力气,慢慢蹲下。

纪时钰抬手轻轻碰上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柔软的触感,让人很难忘记荒唐的那刻。

真是乱套了……她懊恼地扶额,先是因为魔气失控咬了傅离染,刚才慌忙之间又不小心咬破了她的唇。

堕魔后纪时钰便在心里想清楚了,一定要远离她,不能让她被自己的坏名声连累,但纪时钰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主动靠近。

原以为傅离染坚持着要带她离开魔域是因为愧疚,但从那个吻来看,真正的原因似乎并非如此。

两人现在处于对立面,连朋友都做不成,更别提其它关系。正道和魔族之间的仇怨愈积愈深,这才是现下最重要的事。

纪时钰起身,忽然想起她没看清傅离染到底有没有消去痕迹。

按照她对师姐的了解,师姐肯定不会放任旁人瞧见这些痕迹,引起无端的猜疑,肯定是她多虑了。

纪时钰摇摇头,走到桌案旁,上面的书卷浮现一行血色的字,是新的任务。

她淡淡看了眼,戴上面具后离开魔域。

*

接连几日紧闭的房门前终于有了动静,云烬迟当即走出,果然瞧见熟悉的身影。

“傅师姐,宗主让你回来后去找她一趟。”

云烬迟说完这句,抬起眼眸,不由诧异。

刚才她只是瞧见傅离染的背影,现下到了面前才发现,眼前人的脖颈间有一道咬痕,不仅如此,唇瓣莫名地发红,像是也被咬了口。

云烬迟连忙移开视线,不用想也知道,能靠近傅离染甚至咬了她的只有身在魔域的那人。

觉察到云烬迟有些古怪的表情,傅离染意识到什么,面上略显不自然,下一刻用术法隐去那些痕迹。

“还有别的事吗?”

云烬迟欲言又止,最后道:“宗主和另外两宗的人还在商量除去魔族的事,不久后想必会再度进攻魔域。”

傅离染自然清楚这一点,正道这次准备充足,聚集了三大仙宗的学徒,没见到魔主前肯定不会就此作罢。

她淡淡地“嗯”了声。

但云烬迟想问的显然不是这个,她迟疑着开口:“若再次碰见纪时钰,你还要这么做吗?”

像这般心软,不愿动手。

傅离染默然,这次她的举动无疑触怒了各宗的修士,照影峰也因为她受到些许牵连。

她情愿为此接受责问的只有她一人,但明显不可能,旁人会把各种指责对向照影峰,甚至是整个见神宗。

见她犹豫,云烬迟以为她会说出“不再这么做”之类的话,没想到下一刻听得眼前人淡声道:

“想来她们也不会再让我出手。”

云烬迟一时哑然,倒也是,傅离染迟疑着没对纪时钰出剑,此刻别宗的修士对她有诸多怀疑,下次应战时自然也不可能让她出手。

她无从反驳,轻叹一声,道:“傅师姐,纪……时钰已经投身魔族,无论她是自愿还是被迫,我们都要加以提防。”

傅离染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下,“我知道了。”

闻言,云烬迟不再多说,回到房中。

*

傅离染记得当初带队除魔的是鸣隐宗的池音,正好池音现下也在望川城中,她来到池音的房门前。

听到敲门声,池音打开门,看清来人后先是诧异,而后有些防备地看着她。

“不知傅道友找我何事?”

傅离染神色认真,启唇问:“还请池道友告知,四年前的那次除魔任务是谁派下的,又有谁清楚你们的整个行迹”

第50章 为了偷看我沐浴

池音听罢思索半晌,回答:“当初除魔的任务是统一发放的,我们接下的任务和旁人没有太大区别,至于行迹,除开一直随我们除魔的学徒,其余人绝无可能知道。”

她的语气肯定,话亦说得斩钉截铁。

傅离染沉吟片刻,又问:“你们当时碰到的棘手的魔族,是高阶吗?”

池音很快否认:“没有那么强,大概是中阶魔族。”

中阶魔族……傅离染皱了皱眉,想到当初的情况,中阶魔族可没有让一个人的气息几近消失的能力。

“你来问我这些,是在怀疑有人故意害纪时钰堕魔”联系近日发生的,池音很快便猜到她的意图。

傅离染不可置否,只淡淡道:“多谢。”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池音没忍住,提醒:“就算查到又能怎样?她已然投身魔族,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原以为傅道友是个拎得清的,没想到竟在这上面犯糊涂。”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傅离染停住脚步,转身眼神微冷地看着她,“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池音摇头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主厅中。

温移背手而立,脸色不虞,姜汐昼已经从南宫家回来,带着一抹玩味的笑站在旁边。

而傅离染面色平静,接受着指责。

“离染,你师尊离开见神宗的这些年里,你一直潜心修炼,宗中的学徒都以你为方向,愿意追随你除魔卫道,但这次你的举动着实让我们意外。”

温移盯着她,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怎么能对那邪魔心软连手中的剑都弃了,这是你作为剑修该做的吗?若你师尊还在宗中,定然也会指责你枉顾是非,正邪不分,给照影峰甚至是整个见神宗都带来了麻烦。”

傅离染默然,温移说的并没有错,她的做法引得其它宗门的人不满,纷纷把这份责问对向见神宗,是她连累了宗门。

见她不语,温移沉声问:“我只问你一句,再次碰到时还会不会对那邪魔心软”

傅离染淡声答道:“宗主,我仅仅是想护住我的师妹。”

“师妹见神宗早已将她除名,她现在和我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温移冷哼一声,眼中浮上薄怒。

姜汐昼敛了笑,上前缓声:“宗主莫要动怒,或许离染只是一时糊涂,我觉得需要多给她几日想清楚。”

这番话非但没能化去温移的不满,反倒让她更恼火,“有什么需要犹豫的自古以来,正邪两立,魔族屡屡进犯,除去她们无需考量。”

傅离染原本是垂着视线,此刻微抬起眸,目光不明地盯着姜汐昼。

姜汐昼坦然同她对视,有些无辜的模样。

面前人迟迟没给出该有的回答,温移失了耐心,冷声:“你在正魔之分上这般犹豫,想必平日也极少教导峰上的学徒除魔卫道,原本这次各峰比试中温暇胜出,由照影峰继续接替主峰,现下看来,此事还需商榷。”

“你何时想明白,照影峰何时接替主峰的位置。”

傅离染皱起眉,这番话明显是在拿照影峰以及学徒们的利益向她施压,一旦她坚持先前的说法,主峰的位置便会给别的峰府。

她只是不想对纪时钰动手,竟然这般难么。

*

将最后一缕黑气收进袋中,纪时钰抬步准备回魔域。

下达的任务是让她收集方圆百里的怨气阴气,估计魔主也计划着和正道大战。

纪时钰对此没有任何感觉,若非要她参与大战中,她也不会真的杀了昔日的同门,到时魔主发现她的异心,说不定会立即除去她,不过,也都无所谓了。

刚走出几步,一股灵力猛地朝这边打来,纪时钰当即错身,躲开身后的攻击。

她眉目沉郁,但在看清来人时神色间多出一丝愕然。

玉遂安手中持着一把剑,剑身清越,出剑之际气势如虹,显然是上等灵剑。

或许这就是玉遂安去剑阁挑选的本命剑,纪时钰想起曾经二人约好一起去剑阁中挑选本命灵剑,可后来她却失了约。

此刻提剑而来,也是和那些人一样,为了杀她吗?纪时钰眼神复杂,等待着眼前人的下一剑。

可玉遂安迟迟没再出剑,视线先是落到她的黑衣上,而后移向她冷漠的眉眼间。

旁人都说堕魔后会心性大变,失去曾经的纯善和赤诚,玉遂安看向眼前人,不知她对自己是否还残存几分同门情谊。

纪时钰一言不发,再度准备离去,几道灵力当即攻来,她微皱起眉,一一躲开后冷眼望着玉遂安,问:“做什么?”

“莫不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正道围剿我”

玉遂安心中一冷,她只是巡查中偶然到了这边,发现纪时钰后连传音符都未拿出,怎么会悄悄传消息。

“你现在在为魔族效力”

“如你所见。”

闻言,玉遂安质问她:“堕魔的修士不一定要投身魔族,你怎么能完全背离正道,你忘了当初立誓要除魔卫道吗?”

“除魔卫道,”纪时钰没什么情绪地跟着念了一遍,“若要如此,最先除的便该是我自己。”

“你……”玉遂安眼中充斥着失望,抽出剑朝她攻去。

纪时钰平静地应下每一招,很快她便发现,眼前人使出的剑招竟是她们当初在未名峰一起学的基础剑招。

未名峰的那些回忆历历在目,纪时钰唇边勾起一抹苦笑。

她猜出玉遂安的用意,但无论怎么做她都已经回不去了。

魔气汹涌,震退了玉遂安,那把灵剑也斜飞出去,仅需再近半步,魔气便会将眼前人整个吞噬。

玉遂安望着她,眼中没有悲戚,一片平静。

纪时钰闭了闭眼,躲开她的目光,倏地松手,魔气悉数收回。

“你走吧。”

她没有选择伤害自己,玉遂安轻轻笑了笑,眼中却浮现与表情截然不同的哀伤。

“如果你有一日能回来,仍然可以来未名峰找我闲聊。”

纪时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默然半晌,最终却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

*

寝殿的东西不多,该有的陈设却也一样不少。

偏后方设有一处浴池,此刻,纪时钰着一身轻薄的里衣,正泡在其中闭目养神。

收集的黑气已悉数交给巫岸,任务算是完成了。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温热的池水缓解了浑身的疲乏,她罕见地有了几分困意。

白日里玉遂安最后的那句话让她不免诧异,原以为投身魔族后昔日的同门都会仇视她,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没想到玉遂安依旧把她当朋友,希望她有朝一日能脱离魔族。

心间一片酸涩,她忽然想起傅离染也是这样,执意要她离开魔域。

可魔气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压根无法剥离,带着这身魔气,无论到哪都会引起正道的追杀。

纪时钰心中深知这点,所以她不愿意离开魔族,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约莫一刻钟后,纪时钰拿过一旁的外袍,准备起身,忽然一抹微弱的气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微一挥手,魔气瞬间封锁了四周,萦绕在池边的水汽逐渐散去,露出角落里的小小身影。

是一只白色兔子,此时在角落里摸摸索索,似乎想出去。

纪时钰微微挑眉,魔气随心而动,贴心地将那只白兔推到池边。

与此同时,水声轻响,她走到池边细细地打量着。

柔顺的白色兔毛被水汽打湿,软软地塌下去,微红的眼睛似乎藏着一丝惊魂不定,急于想逃开。

这只白兔怎么越看越像之前在客栈的那只,纪时钰眸色不明,伸出手试探性地捋了下它的毛发。

它先是轻轻颤了下,而后发现纪时钰只是轻抚,便也放松警惕般不再紧张。

抚着抚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又熟悉的气息若隐若现,纪时钰凝眸看向掌心下的白兔,直觉这抹气息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

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修为仅有结丹境的纪时钰,修魔后她对各种气息的感知程度提升了一大截,纵使现下的这抹气息微弱至极,她也能觉察到。

纪时钰冷笑,停下手中的动作。

温柔的轻抚忽然停下,白兔不明所以,红红的眼睛望着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纪时钰面无表情地盯着它,忽然手上施力,直接将白兔扯进水中。

白兔在水中挣扎几下,逐渐沉进池底,纪时钰不为所动地看着,很快,不出她的意料,一个人影自水下站起,细密的水珠打湿了墨发,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肤。

纪时钰沉声问:“你又来做什么?”

傅离染低垂着视线,不去看眼前仅着一身里衣的人,若无其事地拭去脸上细密的水珠。

见她不语,纪时钰勾起唇,故意道:“幻化成一只白兔,偷偷跑到浴池旁边,不知傅峰主是何用意”

她慢慢靠近傅离染,问:“想趁我不备对我出剑”

贴在脸侧的湿发被眼前人轻捋至耳后,不仅如此,那只手迟迟未离去,手心贴上侧脸,指腹暧昧地慢慢抚过。

傅离染终于抬眸,和她对上视线。

纪时钰盯着她,语气里掩不住的戏谑:“还是说,傅峰主溜进来是为了偷看我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