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酷刑、阁主真容
轰动一时的科举枪替案终于以寒门士子的出头和世家官员的大清洗而落幕。
薛家韬光隐晦,常家透过被他们逐出家门的常茵
低头妥协,程家在经历镇北军饷案后元气大伤。
此时,御史台弹劾柳家经营地下钱庄,经查证之后虽然大量黑钱已经无从稽考,但搜得出来的还是足以让身为柳家家主的左仆射大人革职下狱。
两日后,玄武卫以地下钱庄案案情严重而御史台狱守卫不够森严为由,要求移送犯人至玄武卫诏狱。这个理由却仿佛一语成谶般,在柳家家主移送玄武卫的前一夜,御史台狱遭到神秘人纵火焚毁,关押柳家家主的牢房里只剩下一具烧了一半的焦尸,面目只有三分可辨,但这三分面目和尸体的身量形体都和柳家家主彻底吻合。
“主上恕罪。”
紫宸殿里,陆行舟面色冷峻,单膝跪在摄政长公主的檀木宝座脚下。
“哦?”越长风慵懒的往后靠在椅背之上,低头玩弄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陆司使有什么对不起本宫的?”
“卑职早就猜到聚贤阁不会放任柳家家主落在朝廷手中。”陆行舟不急不缓,沉声说道。“谁知道他们还是趁着移交之前得手,成功把人劫走。”
“劫走?”越长风把手放回膝上,目光悠悠转向地上的陆行舟。“不是灭口么?”
陆行舟仿佛思索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死的不是左仆射,而是一个替身。”
“卑职仔细验过,尸体可以辨认的地方虽然和左仆射极为相似,可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越长风秀眉一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所有人都说死的是本宫那好公公,可陆司使似乎对替身一事深信不疑。”
“是陆司使别具慧眼,还是陆司使知道一些什么别人不知道的?”
陆行舟目光一黯,冷冽的面容却是没有一丝变化,很好的掩藏了心中真正想法。
她不能知道柳十三这个替身暗卫的存在。
更不能知道他知道柳十三这个替身暗卫的存在。
越长风见他不语,感觉他的手又伸得有些长了,而且还有什么瞒着自己,笑意立时变得冷凝:“嗯?”
陆行舟眼帘微垂,遮住了眸光中的精厉锋芒。
电光火石之间,他现在必須作出取捨。与其让她继续怀疑下去,不如自己半真半假的先托出一半。
“组成聚贤阁的四大世家之中,那些最顶层的掌权者都有一个和本人极其相像的、足可以假乱真的替身暗卫。”他的嗓音暗哑阴沉,听不出一丝应有的心虚。“所以卑职相信,那些黑衣人不是杀人灭口,而是偷梁换柱,以替身换走正主。”
越长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懒洋洋的目光似乎足以把人前后贯穿。
很好,这替身暗卫的存在陆行舟很明显的早已知道,柳孤城入府那日他风尘仆仆前来劝谏,显然是在怀疑柳孤城的真正身份。
“所以,”越长风呵的一声轻笑,笑声里却没有什么笑意。“陆司使对柳四郎有这么大的偏见,是因为——”
陆行舟目无表情,仿佛不带一丝个人感情的把她的话接了下去。“因为,他本来就是柳时言的替身暗卫。”
越长风的目光如炬,还是定在座下男人身上一动不动,半晌才摇了摇头:“不是。”
或者,不全是。满口大话的小骗子只提起过自己作为耻辱过着人下人生活的那些年,就算那些是他作为替身暗卫的日子,但他余下的人生一片空白,总还有些别的什么。
“像左仆射的替身暗卫那样愿意为主上赴死,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志才是真正的暗卫本质。”
“柳孤城……”她嘴角微勾,想起他便只觉兴致满满。“他太过想要柳时言拥有过的一切,又太过抗拒和柳时言扯上关系。”
他太过桀骜不驯了。披着和当年那朵世无其二的高岭之花相似至极的皮囊,内里却是一头随时反扑的狼。
越长风现在只想知道,她前脚放了柳孤城回柳家选家主,后脚便发生了老东西被偷天换日的事,小骗子在当中的角色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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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尽奢华的地下宫殿里灯火通明,墙上的水晶灯照亮了四面的丹青字画,当中几幅穷凶极恶的鸢鸟展翅图和其余娇美细致的花鸟虫鱼显得格格不入。
仙鹤交颈的糜丽屏风前,柳家家主一身破烂不堪的肮脏囚衣,身上被粗糙的麻绳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烂肉,和厅里一切华贵摆设格格不入。
屏风后的男人似乎心情很好,嘴里轻轻哼着江南小调,搭在太师椅靠手上的长指顺着节奏滴滴哒哒的敲着。
“多谢……阁主相救。”柳家家主在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年,嗓音沙哑难辨,就连呼吸也不畅顺,一副出气多入气少啲样子。
“本座相救?”阁主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隔着屏风也似乎能看到他笑得人仰马翻的样子。
柳家家主懵懵的看着屏风的方向,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心情忐忑至极。
男人笑了一会才一下打住,慵慵懒懒的开口:“是你的替身暗卫用他的一条贱命,换了你这条千金贵命。”
阁主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听下去却是句句让人如鲠在喉。
“是……柳七的一条贱命,本来就是为了主上奉献。”柳家家主话音颤抖,战战兢兢的似乎想要顺着阁主的话往下说。“还是阁主谋略过人,才能策划这场劫狱,救了老朽一条老命。”
“哦,所以你也觉得,替身暗卫的命不是命,而你的命生下来便比他们尊贵么?”阁主轻佻的笑着,仿佛毫不在意,一只手搭着靠手,另一只手里转着一把匕首。
柳家家主感到一阵毫无来由的寒气,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他实在摸不清这位阁主的意思,也不清楚他把自己救了回来为的是什么,为何还要将自己以这样屈辱的姿势绑在地上。
男人见他久久不答,不满的催促:“回答本座。”
柳家家主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又或者只是无暇去想,答出了他这一辈子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答案:“替身暗卫没有身份,没有人格,本来就是为了主人而存在。最终为了主人而死,这不才是用得其所么?”
阁主没有说话。他这次连笑也没有笑,手指滴滴哒哒的声音也止住了,偌大的厅中只剩下一片诡异的死寂。
“阁……阁主?”
“嗯。”男人随口应了一声,在太师椅里换了一个姿势,懒洋洋的倚着一边,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支着下巴,另一只继续把玩泛着寒光的匕首。
他有意无意的把手指往匕首上轻轻一划,削铁如泥的匕首便划出了长长血痕,男人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又意犹未尽的再舔一下。
柳家家主不知他这一声嗯是为何意,心里七上八下的,却总觉得这位阁主对自己怀有不是一般的敌意。
他也的确对过阁主的命令多番忤逆,阳奉阴违、私下囤积势力,想要另起炉灶和阁主分庭抗礼;但此刻男人对自己流露出来的敌意,不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教训不听话的下属那种,而是仿佛不得不食其肉、饮其血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恨。
男人在屏风后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形颀长,精壮匀称,挺得笔直的腰背带着一种让人只能仰视的矜贵傲气。柳家家主看着屏风上的剪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种熟悉。
“柳家家主已经在御史台的狱中被人灭口,尸体很快便会被确认,一个死人可是再也翻生不了的。”男人在屏风后悠悠踱步,重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打在柳家家主心头。“那么——”
“活着的你,是谁?”
柳家家主脸色一青:“死了的明明是替死鬼,我是柳家家主、当朝尚书左仆射,我才是活着的那个。”
“首先,你不是左仆射大人了,然后柳家正在准备重选家主,你也很快不是了。”阁主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指似乎在凝视着自己泊泊淌血的伤口。
“然后,御史台狱的文书确认下来,你这个还活着的人就连自己也不是
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过往一向阴狠冷厉的阁主似乎学会了用温温柔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诛心的话,“没有身份,没有自我,你还会被困在这里,只有在本座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让你吃一口粥、喝一口水。你余下的生命,就是为了让本座发泄,让本座从你的痛苦和堕落之中得到快慰。”
“那么,你还觉得,你的命天生就是比你眼中那些低贱的人高贵的吗?”
柳家家主脸色像死人般变得灰白,只有嘴唇还在嗫嚅着,却是模糊得连自己也听不见自己在嗫嚅什么。
“本座说,回答我。”阁主不耐烦的说道。
柳家家主似乎已经无法思考,双唇又张又合的抖个不停,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唉,真不好玩。”
阁主嫌弃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真的闷慌了,又忽然想到了一个解闷的方法。
他一边转着匕首,一边慢悠悠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姿态闲适,好整以暇。
他的目光对上脸色由灰转红,再由红转青,再由青变回灰的柳家家主;深渊一样的眸子里仿佛有一丝虚伪至极的婉惜和怜悯。
柳家家主在看见这位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阁主真容后,急怒攻心之下终于重获了说话的能力:“你是——”
他狠狠的连续咳了十多下,连点点血丝也咳了出来。阁主微微笑着注视着垂死挣扎的柳家家主,没有任何想要帮他缓解的意思,只是在静静的等他说完下半句。
“你这贱——”
匕首一下子穿过囚衣,插在柳家家主的手臂上。然后一勾、一抽,连着囚衣、连皮带肉的剔起一大块。
柳家家主五十年来养尊处优,哪里有受过这样的酷刑,竟是一下子痛晕过去。
阁主看着剔出来的一块肉,似乎在沉思什么。
半晌,他才自言自语的呢喃道:“如果每天从你身上割一块肉下来,和柳七尸身上的一块肉交换一下再重新缝上,那么要多少天,你才会变成柳七,而柳七才会变成你呢?”
这个问题似乎太有深度,他一下子也想不出答案来,便招手呼唤门外守着的死士:“把他丢到水牢里,好好看着他,给他缝一缝别让人死了。”
“本座还有疑问要靠这个老不死的解答。”
第32章 第32章柳十二、剧情
黑衣死士面无表情地把痛晕过去的柳家家主拖了下去,一直泊泊淌血的新鲜伤口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血痕。
阁主对那一地血肉模糊看也不看,慢吞吞的走到屏风后面重新坐下,大马金刀的坐姿不像平时的矜贵优雅,仿佛刻意不去磨擦腿间某处。
……报复的快意实在太过上头,这些心理快感一旦下头之后身体上的不适便只会更加明显。
例如两腿之间那让人无法忽略的紧箍感。
顾锦卿推门进来时,空气里一阵刺鼻的血腥气混着袅袅木香涌入鼻中,味道之重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下喷嚏。
黑衣死士在勤勤恳恳的清理着地上血迹,看见有人进来时头也不抬,只是微微颔首,往屏风后的方向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锦卿掩着鼻子,愕然问:“这是……”
“一个无名无姓、没有身分、无关痛痒的人罢了。”阁主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锦卿,过来。”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仿佛他和顾锦卿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
那句“过来”却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压迫感,顾锦卿头皮一阵发麻,咬了咬牙也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屏风后面。
阁主淡淡浅笑,目光固定在徐徐走近的顾锦卿身上。
顾锦卿在看见阁主的那一下便移不开眼睛来。明明眼前是手段残忍、唯我独尊的聚贤阁主,但他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水榭中跪着的那个人。
裸\身、无助、脆弱、卑微。
就算是相识于微时的顾锦卿,心目中的阁主也永远是掌握一切的引导者——而不是被迫把自己主动献上、任人宰割摆布的被支配者。
支配者还偏偏是他的“殷姐姐”。
“那日我不是有意……”顾锦卿眼尾微红,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嗯?”阁主眉头一挑,似笑非笑。
顾锦卿脸色一白,现在他真的宁愿自己那日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告诉阁主关于资助人的事。他宁愿自己没有对阁主和盘托出自己对于资助人身份的猜想,也宁愿自己不曾对阁主流露出自己对于资助人的眷恋和依赖。
顾锦卿一脸难堪的嗫嚅:“我……我错了哥哥,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是吗?”阁主皮笑肉不笑的勾勾手指,待他走近身前,伸出还带着阵阵血腥味的手摸摸他的头顶:“最听话的小狗。”
“想要时时刻刻跟在姐姐身边伺候、最合姐姐心意的小狗。”
平静的语气,好像在复述的是再平常不过的对话。
顾锦卿的脸一下煞白,然后又一下由白转红,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我……我、你……你、”
他你你我我的咕哝了好一会,才勉勉强强的辩驳:“我那时不过想为哥哥解围,才这样自卑自贱去转移长公主的注意力……”
“——阿不是,我什么也不知道,阁主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男人的目光深邃而阴鸷,像深渊般仿佛要把顾锦卿吞噬殆尽。
顾锦卿连忙合上了喋喋不休的口。
良久,男人才收回了手,也收回了没有丝毫笑意的虚假笑容,淡漠道:“不是解围。”
“你是真的喜欢她。你在吃我的醋,你希望拥有她的更多。”不是问句,而是再肯定不过的陈述。
他很清楚,因为他的内心同样有着不该的妄念,看见顾锦卿的出现是同样在阴暗滋长。
顾锦卿沉默了。他像在深思一般呆呆站着,一手抱胸一手支颐,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打破一片死寂。“那你呢?”
“柳十二。”
顾锦卿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芒,他没有尊称阁主,也没有撒着娇叫他哥哥,而是一字一顿的直呼了男人早已摒弃的、属于那个不堪的过去的名字。
柳孤城本来不叫柳孤城。他是柳家家主的耻辱,作为一个耻辱,他本来就没有名字。
暗卫营以主上的柳字为姓、编号为名,他是第十二个,便是柳十二。而这个名字在也在他脱离柳家之后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他,离开暗卫营,搬入贫民窟,成为聚贤阁的榜首枪替,以及结识了邻居家的“顾狗子”。
后来男人抓住废太子宫变事败和柳时言双双丧命的机遇,一路排除异己登上聚贤阁的唯我独尊之位,成为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独揽大权的聚贤阁主。男人在召见下属的时候都是隔着屏风,除了顾锦卿以外知道阁主身份的便只有死人,阁里的人只知阁主而不知柳十二的存在,所以他本来并不需要名字。
可是他还是给自己取了名字。柳十二和顾狗子正式成为不可说的过去;从此以后,柳孤城是掌控影子朝廷的尊主,而顾锦卿则是为了自己的邻家哥哥和恩人,走入明面上的朝堂,成为他最重要的一只棋子。
只是,这只棋子,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柳孤城俊美无俦的脸此刻冰冷至极,声音也是同样寒凉:“锦卿,你逾越了。”
顾锦卿像泄气一样颓然跌坐地上,双手抱头,眼中流露出挣扎之色。
“我不明白,阁主,我不明白。”顾锦卿声音微哑,“为什么你非要入长公主府,为什么你甘心在她脚下……为奴。”
“我只是感到很无力,我……我以为阁主千辛万苦爬到这个位置,是为了你的理想。”
“阁主还记得你的理想,是什么吗?为什么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这么多的矛盾?”
柳孤城沉默了。
顾锦卿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矛盾和痛苦;柳孤城也感到一阵难受,但那是因为鸟笼实在太小,总是用拘束感来提醒他这件桎梏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让他难受而设。
柳孤城知道顾锦卿的一番肺腑之言句句出自真心,他也自然从未忘记自己的理想。
他这十多年来攀过尸山、走过血海,不要命的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巩固权力,看似是为了至高无上的阁主地位,却只有顾锦卿和他自
己知道他真正的最终目的。
那是他还是柳十二时便对于这个世界的“理想”。他们作为社会最底层的贱民,都对人与人之间的不公而不甘,对这个世道遍地的不义而不忿。只是柳孤城的看法更加愤世嫉俗,而顾锦卿的看法更加乐观憧憬。
虽然对这个世道的看法不同,但柳孤城知道顾锦卿从未忘记他们的理想。为了报那一份恩情,他继续留在聚贤阁为自己卖命,也为自己去考科举、入朝堂,欲以他的方法为自己实现这个天马行空、惊世骇俗至极的“理想”。
只是他们因为一个女子而走到了今天这个尴尬的田地。
“锦卿,”柳孤城坚定却温柔的看着面前自己一直视若亲弟的人,“我觉得,充满矛盾的,其实是你吧。”
“我以身入局进入长公主府,让你有了被背叛的感觉,但是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之所以感到被背叛,其实是源于自弃,你对自己沉沦在昭阳的情海之中感到愤怒而无力,充满矛盾的其实是锦卿你自己。”
“因为,”柳孤城轻飘飘的笑笑,再次说道:“你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你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实现我们的理想天下,还是做她脚下驯化的小狗,守护她的至高皇权。”
“不,阁主是锦卿的恩人,没有阁主根本就不会有顾锦卿这个人。”顾锦卿连连摇头,小狗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阁主和哥哥:“我绝对不会背叛阁主。”
“那本座就为你做这个决定好了。”仿佛对顾锦卿的澄清和恳求置若罔闻,柳孤城轻轻淡淡的宣布:“从今以后,你不再是聚贤阁的人,也无需再向本座交代。”
“你我就此——兄弟爬山,各自努力。”
第33章 第33章放柳郎回家几日,柳郎便……
顾锦卿一脸的受伤和错愕:“阁主这是要……赶我走?”
柳孤城平静的看着他:“是帮你做选择。”
“毕竟,情义两难全,不是吗?”
“那你呢?”顾锦卿不甘反问。“你愿意被她这样……折辱,就只是为了借她之力来达到你最终的‘理想’?”
柳孤城叹了一口气。“锦卿,我想要的,和你不同。”
他既不想要那些主人小狗的微末垂怜,也不想要为她守护这个不公不义制度和腐朽入骨的世道。
他这人和单纯善良的顾锦卿不同,他既疯狂又偏执,是一头无法驯化的恶狼。
那就毁灭吧,一起。
顾锦卿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外面的黑衣死士敲了敲屏风。
“阁主,长公主府的车驾出来了,正在往柳府的方向而去。”
柳孤城几乎是一下弹了起来。
这一蹉磨之下腿间更是疼得厉害,让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他看也不敢看顾锦卿那疑惑之中夹杂着似懂非懂的眼神,迳自往外走去:“本座还有要事,锦卿好走不送。”
顾锦卿呆呆地看着潇洒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他曾经以为,在柳孤城最终的“理想”世界里,柳孤城和长公主会不死不休。而不是裸呈着匍匐在她脚下,接受她的严苛管教。
今天他也见识到了,柳孤城对于越长风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的暗桩一直伸到长公主府里,聚贤阁的力量在经他化整为零之后是那样的强大。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卑躬屈膝的入长公主府?在他心中是真的有全盘计划,还是为了别的原因,甚至是要与自己分享自己的殷姐姐……
顾锦卿急切的想要问他,他们想要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只是不知道那个曾经对他最好的邻家哥哥还会不会为他解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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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孤城前脚回到柳府,长公主府的车驾后脚便到。
正厅里已经挂上了白幡,大大的“奠”字悬在中央,“家主”的尸身还在御史台狱,但整个柳府已经是一片死气沉沉之色。
越长风记得上一次柳府大举丧葬,还是在八年前为了他们的少家主。
作为深爱着柳时言的未亡人,那时的她哭得泣不成声,好不凄凉,连丧礼也不能好好主持。柳家家主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得不倒过来安慰这位弱柳扶风的菟丝花媳妇。
如今祭奠的却成了柳家家主本人,而一身缟素站在大大的“奠”字前面的,反而是和柳时言有五分相似的俊美无俦男人。
见她进来,柳孤城深深一鞠,不卑不亢的问:“不知长公主殿下造访柳府,所为何事?”
越长风的目光有如寒凉的刀,直直凝视着他,声音淡淡的却让人不寒而栗:“本宫放柳郎回家几日,柳郎便忘了规矩了?”
颀长的身躯剧烈一震,男人的脸色一下刷白,骄傲的膝盖几乎是下意识的屈了下去。
“见……见过主人。”
越长风一脸婉惜的叹了一口气:“笼中的金丝雀在外面飞了一圈便以为自己是天上翱翔的雄鹰,那是笼子不够小之过。”
一口一句笼子雀鸟,明显意有所指。
再小一点的话……柳孤城下意识的捂住裆部。
越长风对他的反应满意极了,大发慈悲的摆摆手让他起来:“这里人多嘴杂,回你的院子里去。”
柳孤城重新站起身来,这一站又重新成为了矜贵而威仪的未来家主。他默默走在前头左弯右拐的,最终停在了一座熟悉的院落前。
那是,曾经属于柳时言的院子。
院中的一草一木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彷佛就连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还留有属于柳时言的味道。
屋子里的案榻摆设和越长风记忆之中没有一点分别,她还认得当中有哪些是有自己的手笔,例如书案上方那幅山水图上的鸢鸟是她亲手所加,床边的立身镜是她为了让柳时言看自己被她挑逗得欲求不满的样子而置。屋子里满满都是她的痕迹——或者是说八年前的她和驸马恩爱过的痕迹——而那些痕迹直到现在还是纹丝未动。
就像……自从柳时言死后,整座宅院一直被原封不动的保存,反而居于其中的柳孤城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没有属于他自己的一丝生人气息,留不下代表他个人身分的任何证据。
她想起了陆行舟所说的,关于柳家替身暗卫的事。柳孤城不只是柳家家主当作大儿子的替代品送给她的东西,他曾经被送进暗卫营经历残酷的训练和改造,为的就是成为和柳时言一般无二的替身,然后为他去死。
越长风坐在她曾经和柳时言嬉戏玩闹无数次的软榻上,看着面前呆呆站着的柳孤城,手足无措的样子和永远都是一副温润谦和面具的柳时言不同,显现了他没有被彻底改造完成的事实。
她忽然发现,自己那些想要玩弄、染污、毁坏的欲望,或许并不是对着脑海里的柳时言,而是对着面前这个真真切切的柳孤城。
一只和长年完美无瑕地伪装自己的柳时言不同的,破绽百出偶露獠牙却又隐隐透着可爱的狼。
“怎么?”越长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的“宠物狼”,皮笑肉不笑的道:“换了一个地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主人。”柳孤城条件反射式的说了出口,才觉语境不对,又连忙更正:“对不起,主人。”
看着桀骜不驯的狼假作顺服的跪在面前,越长风还不满意,冷漠道:“奴身上可以穿着不属于主人的衣服么?”
柳孤城低下头去,微微颤抖的手开始解着身上的麻衣素服。
男人身上的“规矩”在回柳家之前已经暂准被卸下,越长风
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稍嫌平淡的上身,直到他褪下裤子,金光闪闪的笼子探出头来。
“停。”
笼子的金光弹了一弹。
越长风俯身,用指尖敲敲笼子的金线。“现在柳郎记得这是谁的东西了吗?”
“这是主人的东西。”柳孤城抬起头来,深潭一样的眼眸深处似有点点火光。
“答得很快嘛。”越长风收回手,上身懒懒后仰。“想要本宫把它解开吗?”
柳孤城沉吟半晌。
“主人想要怎样对奴都可以。”他轻轻说道。
越长风也有一些意外:“这么乖?”
柳孤城点了点头,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她,还真是乖得不得了。
越长风不介意对表面听话的狗赐予一些慈悲。她打开笼子的锁,释放了里面可怜兮兮的金丝雀,用鞋尖在上面散漫的点了两下。
男人止不住嘴角溢出的一声低吟,声音颤抖不已。
越长风被那一下不加掩饰的叫声弄得心弦微动,笑骂:“本宫的东西,怎么不经允许又在发×了。”
然后把脚微微抬高,伸到他的面前:“给本宫除鞋脱袜。”
“转过身去,塌腰献臀,好好撅著。”
越长风冷眼看着柳孤城背对自己翘起下臀,骄傲的头颅贴在地上,顺服的送上她最喜欢占有的脆弱部位。
她满意的伸脚一踹,缓缓挑拨取乐,感受着男人下意识对足趾的伺候。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玉足收了收,然后脚腕一抬,又往前伸了伸,一直乐此不疲的重复。
“主人……”柳孤城声音沙哑,似羞似怒,不敢透露一丝抗拒,只能让自己显得可怜巴巴。
俊美的男人无助地匍匐著,双颊酡红,杏眸失焦,薄唇微张着吐出一截嫩红的软舌,沉浸在難堪和快慰的割裂之中。
看着早前还是一身素雅、清贵高洁的待任家主如今酥酥软软的瘫在地上,听着厚重的鼻息此起彼落,越长风随意把脚搁在男人光滑的大腿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锦盒,正是柳孤城在书房里亲自开过的那一只。
她抬脚轻轻一踢,命令道:“转过来。”
熟悉的玉器被抵在柳孤城的下唇:“柳郎知道该怎么做。”
唇上感受到暖玉的温度,柳孤城脸色涨红,眸中水光粼粼,那是不属于柳时言那张脸的、独属于柳孤城这个人的、让人不楚心生怜惜的破碎感。
柳孤城知道该怎么做。他的神情专注,红润薄唇轻启,舌尖探出,舔上了暖玉的细端。
越长风挑眉看着男人对着死物温柔小意的动作,似笑非笑的问:“好吃么?”
柳孤城羞耻得眼尾泛红,没有回话。
“嗯?”越长风嗤笑一声,玉器抽出。
柳孤城听出了话音中冷酷残忍的警告,那些现在没有上着金链的部位也下意识的一颤,连忙回道:“好吃,多谢主人。”
玉足在脚下大腿上蹭了蹭,越长风用两指把玉器圈住,轻蔑道:“脸过来。”
待男人完美无瑕的脸自轻自贱的凑上暖玉,越长风“呵”的一声,笑得恶劣。
“狗脸痒不痒?”
柳孤城一下呆住,大概是自己那张脚还没被人叫过狗脸,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不——”
“痒”字还未出口,玉器已经啪的一声甩在脸上。
“本宫有允许你说不么?”支配者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柳孤城只有改口的一个选择:“是,主人。”
玉器一下一下的抽在脸上,没一会儿便被抽得又红又烫,柳孤城身上没有一条条的“规矩”,也没有了笼子的桎梏,却感觉比之前几次管教还要羞辱,但他不能反抗也不敢嘴硬,只能仰着一张俊脸任由支配者和手中玉器肆意横行。
男人强自忍耐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饶是越长风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一个人也不禁心弦微动,玉指挑起男人的下巴,面色是那副施舍的温柔。
“柳郎疼不疼?”她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温情,只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却没有什么真情实意,毫不掩饰的轻蔑深谙无情。
第34章 第34章求你准许奴……
柳孤城轻轻摇摇头,“不……不疼。”
“多谢主人。”
他也算是摸出了些支配者的脾性,她不接受顺从和感谢以外的回应,他也不是真正的娇贵公子,若是言不由衷的说疼,他怕是真的会被毫不留情的抽烂。
不管越长风想怎么玩他,他都只能甘之如饴的受着。
“乖。”越长风夸赞他一句,爱抚的摸摸他红红的脸颊,仿若逗弄一只爱宠一般。
柳孤城平静深邃的眼眸有些迷蒙,微红的脸颊轻轻蹭蹭她的手心。越长风好似被他这乖巧模样勾得心驰神往,双手抱起男人直接扔到了床上。
男人浑身发颤,感受着身后被支配者玉手摸过留下的微凉触感,咬着唇并紧了一双线条优美的长腿。
越长风冷眼看着,就知道这口不对心的小骗子动了情,踢踢他的两腿中心,“上床自己抱着腿,保持姿势別动,本宫要使用你。”
听见那羞辱意味十足的命令柳孤城又是一呆,自己好似只是一件供支配者发泄的物件,微贱到了尘埃里。
“嗯?”越长风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也没有什么催促的意思,听在被支配者的耳中却像地狱而来的索命之音。
柳孤城以最难堪的姿势,将自己的脆弱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主人面前。
他还不得不回话:“是,主人。”
越长风被他屈服的样子取悦到,脸上露出那副施舍的表情,暖玉前后左右的打着圈儿,另一手也不落下功夫,不遗余力的工作着。舒服与不适的割裂感撕扯着他的感官,柳孤城红着眼睛,高挑颀长的身子此刻软弱无力的颤抖着。
越长风手下动作不停,散漫的笑:“柳郎想要什么,求我。”
明明是她要使用他,被当作物件使用的人却还要亲口说出低贱求欢的话。
柳孤城想起了昭庆宫的那一晚。他给自己下了重药,一次又一次的求她帮他。大概是从那时起,便奠定了两人之间只能由她在上,而他只能乖顺雌服。
“求你……主人。”
“求本宫什么?”
“求主人慈悲。”
越长风一脸不解:“本宫该怎样慈悲?”
柳孤城阖上眼睛。
“求主人赐奴……宝具。”
越长风轻蔑的哼笑。“不愧是回来选家主的人,连遣词造句都透著文人风骨。”
柳孤城听出了她话中讽刺,知道她还嫌自己说的话不够低贱,不够符合自己在她面前为奴的身分。
他咬咬唇,呢喃道:“求主人……奴。”
玉器在他最痛的地方毫不留情地落下责打。
“大声点。”
“求主人用奴。”
越长风心情愉悦,淡聲命令:“抱紧了,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本宫用你。”
柳孤城羽睫輕顫,緩緩睜眼,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眸深處烈火灼然,卻不知是出於慾望還是羞憤。
越长风久经沙场,她知道如何纵马驰骋,又知道如何掌控人心和感官,男人骄傲的脖颈高高昂起,肌理分明的小腹微微抽搐,整个身子颤巍巍的,双唇紧抿强迫自己不去发出自己不愿发出那些声音。
直到看见男人双目迷离,抖了一抖,她毫无预警的停下所有动作。
从云端掉落泥泞的感觉让柳孤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似痛似怨的惊呼出声,涎液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流下,桀骜不驯的恶狼无法保持高贵冷傲的伪装,也无法露出獠牙反咬主人,模样可怜极了。
“柳郎是不是忘了什么?”支配者俯身在他耳边柔声轻问。
登山者几经辛苦快要攀至顶峰的时候重重坠落,柳孤城的脑海里一片浑沌,根本无法好好思考。
“奴不知道……”
越长风叹了一口气,像是真心为他感到可惜。“本宫说过,柳郎管不住自己的感官,本宫就只能帮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方才自解开便随手放在一旁的金丝笼子。
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精巧细致的小金笼,柳孤城犹如吃了一记当头棒喝,幡然醒悟。
他的每一次“犯错”,就算在事后“认错”和“请罪”,都不会得到支配者的宽容。越长风只会一脸怜悯的看着他,然后以比本来还要残酷无情的手段让他记住下次再犯时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后果。
即使,那些所谓的“错误”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之所以成为错误不过是因为支配者的兴之所至,喜欢剥削和订立规矩罢了。
上一次对于他无法遏止身体感官的错,她的惩罚是金丝笼子。
这一次,她却在他还没有犯下同样的的大错时便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给了他一个防止犯错的机会。
处于上位的女郎眼神祥和,彷佛慈悲为怀的世外高人。
而柳孤城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会为了她对自己“悬崖勒马”的“提醒”而感到一种诡异至极的感激。
明明是她亵玩自己,然后又强行掐断了属于自己的感官反应。
可是那个笼子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为了不再接受笼子的惩罚,他什么也可以去说,什么也可以去做。
“主人,求求你。”柳孤城彻底地放下尊严,放下人格,为了本来就长在自己身上、但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感官而没有任何底气的向女郎求恳。“求你准许奴……”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越长风往他的脸上不轻不重的扇了一下,不耐烦的问:“准许你什么?”
柳孤城嗫嚅着说出了两个字。
巴掌落在他的臀上。“大声点。”
柳孤城几乎是用吼的,带着支离破碎的哭腔再次喊出了支配者想要听到的两个字。
越长风在他耳边轻笑,如他所愿:“准了。”
这是柳孤城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两个字。
这也是越长风这辈子看过最让人舒爽的画面。
男人的身子上下颠动,浑身酸软无力,头皮阵阵发麻,却又无法置喙她那没有因为得到收成而有所松懈的勤恳劳作。
眉目如画的清隽俊脸上一副被玩坏了的迷离,这是越长风没有从柳时言脸上看见过的表情——就算身上一片狼藉,他也总是那副送容自若的样子,反过来搂着她的身子与她温存,任吃饭喝足的她替自己细细清理。
她为什么会曾经对柳时言那样的矜高公子一往情深呢?
明明,这样被欺负狠了的模样才是男人最美的风景。
越长风眉眼含笑,鉴赏着眼前这副男人最美的风景,柳孤城已经登顶,她却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本宫给了你‘慈悲’,不用谢恩的么?”
柳孤城瘫软在床,意识模糊,却仍是条件反射的说了句“多谢主人”。
——还可以再多一点。他这么会忍,离开玩坏还差得远了。
越长风轻蔑的笑笑,无情命令:“转过身子,跪伏着求本宫继续。”
柳孤城才刚摆好姿势,身后的人不给他一点时间,又开始在他的身上工作,他刚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背上又被扬手掴了一巴。
男子嘴里似乎在呢喃什么,越长风也不再催他,从后环抱住他的腰腹,一边勤勉的工作着,一边抚上了他背后伤痕。
她感觉到男人的身子一下僵住。
“疼?”她俯身在他耳边轻问。
“不疼。”柳孤城浑身僵硬,嘴里却是答得很快。
也很诚实。
越长风现在知道了他曾经做过柳时言的替身暗卫,也大概明白了这些班驳鞭痕的来源。没有多少同情心的她也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恻隐之心,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自己不能做第一个把男人背上这幅洁白画卷染污的人。
但就算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手笔,她也必须让男人接受并拥抱自己卑微和破碎的过去。
“很漂亮。”她一边亲吻,一边温柔的笑道:“柳孤城,你的身子是属于本宫的,本宫对每一部分都很满意。”
这是她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唤他真正的名字。不是柳郎,也不是柳四郎——彷佛她的目光真的停驻在了柳孤城这个人身上,两人之间再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别的目的。
话音刚落,越长风明显感觉到男人僵硬的身子一软。
她连忙加快速度,又一次把人送到登顶边缘。
这次他没有忘了问准。
“不准。”越长风第一次拒绝了他。
柳孤城的身子又是一僵,不知是出于错愕,还是在用意志力强行逆转生理反应。
越长风伏在他背上轻笑:“想问为什么?”
柳孤城声音低哑,一字一顿的回答:“主人只要想,那就可以。”
越长风手下一揉,谓叹:“聪明的小骗子。”
待他放松又绷紧,绷紧又放松,像这样来来回回了三次,她才高高在上的命令:“准了。”
柳孤城趴在床上,面容朝下,一动不动的似乎是体力透支,正在回神。
背对着越长风的双眸却不仅是睁着的,且是眸光如电,深处还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很清楚,越长风忽然驾临柳府,可不只是为了来检查他的规矩这么简单。
她不相信柳家家主没死,在把他拖住的这段时间里,玄武卫大概已经把整个柳府掘地三尺的搜索。
既然他的“主人”想要,为奴的他又何不帮她一把?
反正,她是不会找到的——聚贤阁本来就不在柳府地下。
越长风大概是目的已经达到,见他纹丝不动的瘫在床上,淡淡丢下一句:“柳郎今天还算听话,本宫尚算满意。”
她顿了顿,又道:“自己清理干净了,别忘了笼子。”
然后转身便要走。
柳孤城却忽然转过身来,一丝\不挂的他对上衣冠楚楚的支配者,两人之间彷佛隔着天差地远的距离,他却逾距地伸手抓住了她广袖上的衣角。
“不要走。”
“……主人。”
第35章 第35章想要长长久久,需要的只……
“怎么了?”越长风回过身来,好整以暇的看着欲言又止的男人。“若是不愿戴上笼子,那就回长公主府好了。”
女郎脸上神情慵懒,说出来的话却向来说一不二,若是尝试让她收回成命得到的只会是更严苛的训诫。
柳孤城却只是定定的注视着她,眸中闪烁着固执的点点星光。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身上只披着薄薄锦被,活像被负心郎用完即弃的可怜虫。
“如果主人尚算满意,”他微微笑道:“那奴可还有与主人共浴的资格。”
——不是共浴,是侍浴。
水汽弥漫,越长风半躺在浴池旁的小榻上,懒洋洋的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柳府里没有专属他的那些纱衣,柳孤城穿着仅仅蔽体的薄薄中衣,面对女郎乖巧的跪坐着。
越长风解开罗裳的束腰,斜眼一睨,柳孤城会意,跪直身体为她褪下外裳,低头用口舌将里面的裤腰拉松,然后恭顺地请求:“求主人让奴伺候。”
这就是支配者又一条的严苛规矩:他本没有资格侍浴,想要碰触主人,只能低眉顺眼的求恳。
越长风似乎心情不错,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屈尊抬了抬身子,任由男人小心翼翼的为她褪下里衣里裤,然后在她的睥睨之下把自己仅有的中衣脱掉。
——只剩下重新锁上的金丝笼子。
这也是越长风第一次与柳孤城坦诚相见。无论是在昭庆宫还是长公主府,她每一次玩弄他时都不屑脱衣,象征权力和地位的衣冠永远都是齐齐整整,只用玉器和玉手来玩弄身无寸缕以驯服姿态取悦自己的他,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威严与男人的卑贱。
事实上在柳时言之后,她便从来没有与人裸呈相对。她每每玩弄男人,心底都好像有把声音在阻止自己对那人坦露,彷佛对人坦露,便是在打开自己。
而上位者从来最忌打开自己。风光背后是怎样的过去有沈约一人知道便已足够,她不需要别人理解,也不需要别人同情——反正她对别
人也没有什么同理心,也不会尝试了解别人。
她只需要驾驭就好。
如今她和柳孤城双双肉帛相见的浸在浴池,迷濛的水汽之中那张脸再次和曾经的柳郎重叠,她又彷佛回到了八年前和柳时言新婚燕尔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她和柳时言云雨过后,为他细心清洁、给他按摩舒压的是她;觉得自己过于粗暴而感到自责、温声软语好言相哄的也是她。
柳时言宠她纵她,会不好意思的按住她的手,柔声道:“鸢鸢,我没事的。”
“我喜欢与你亲近……无论是哪一种亲近,我也可以。”
他也会在她感动得泪眼汪汪的时候搂过她的身子,用自己炽热的体温温暖着她,一边轻飘飘的说着:“我现在是驸马都尉,这辈子都与仕途无缘了,可是为了鸢鸢,柳时言此生无悔。”
“只是我虽与权力无缘,陛下还是这么看重你,你可要牢牢抓住这手中权力啊。”
那时候柳时言还不知道,为了那一句“非君不嫁”,越长风早已把当初拥有的权力全部交还。
十六岁的她自以为所谓真爱有多伟大,为了真爱放弃权力、放弃尊严——她都快要把自己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没想过这样的牺牲反而直接导致了“真爱”本人的背叛。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爱本不能驭人,只有权力可以。
就像现在她倚着池壁半躺半坐,柳时言的弟弟、比他还要青出于蓝的柳家下任家主只能安静地跪在她的脚边,捧着双手鞠起池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洗浴。
她不需要对柳孤城面面具到的温柔爱抚,也不需要为了他的“喜欢”而将就;她只需要随心所欲的玩弄他、亵渎他,无论有多残忍还是粗暴柳孤城也只能受着,而且明明被玩坏了的是他,偏偏也还是他必须忍着身上酸痛在事后侍奉主人,而她只需静静享受便好。
越长风忆起当初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唏嘘,眼前此境却让她心情大好,她一边享受着柳孤城的服侍,一边随心所欲的把玩他的身子。
男人开始为她搓洗一头青丝。她阖上眼睛,问:“现在是什么感受?”
没头没尾的问题,柳孤城却听得明白,低声回道:“没有感受,主人。”
“你做得很好,柳孤城。”越长风忽然连名带姓的唤他,满意的感觉到伺候自己的大手一僵。
“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不是吗?”她轻飘飘的问。“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有贵贱之分,臣服于本宫并不羞耻。”
柳孤城收回了手。
“不是的。”他轻声说,嗓音里彷佛在压抑什么大起大落的感情。“人本应该生而平等。”
“继续。”越长风不满他的动作停下,不耐烦的命令。
柳孤城下意识地把手重新放回她的头上。
就算还是那头桀骜不驯的狼,他的爪子已经学会了自动服从。
越长风这才接着问:“那为什么本宫坐着,而你跪着?”
柳孤城没有回应。
越长风却从不允许沉默。“嗯?”
柳孤城想了半晌,记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因为奴有所求,而主人施捨於奴。”
“所以,本宫对你的管教和玩弄是自上而下的施舍。”越长风阖着眼睛,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只要明白这一点,就能明白这是本宫对你独一无二的爱。”
在昭庆宫的一夜云雨过后,柳孤城曾经说过,他想知道他的长兄曾经拥有过什么。
柳时言曾经得到过那份洁白无瑕的爱早已被他自己的鲜血染污、腐蚀,天下间再也无人可以得到;但越长风可以给他一份以高低贵贱的地位差为基础的,一份以控制和被控制、施責与受責为前提的,来自支配者独一无二的“爱”。
“现在柳郎有什么感受?”越长风张开眼睛,指指他的胸前示意他用软硬适宜的肌肉为自己按摩。“本宫允许你说出自己的想法。”
柳孤城定定的注视着她,眸光深深,像不见底的深渊。
或许是眼下两人之间的坦诚相见助长了他的勇气,又或者是作为聚贤阁主的阴沈冷厉一面在这一刻浮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我不需要这种施舍的‘爱’……我想要的是人与人之间那种平等的关系。”
越长风笑着在他身上捏了一下,没有生气,却是直接否定了他:“你需要的就是这种施舍的爱,还有人与人之间从来就没有平等的关系,所谓的平等只会带来痛苦。”
“自你出生以来便没有平等二字,也没有人愿意施舍你一点感情,你是柳家家主和主母的耻辱,没有人会对一个耻辱有半分同情,也没有人会将一个耻辱放在和自己同样的高度。”
“本宫不知道你这些年是如何走过来,只知道你学会了与那个把你当作耻辱的人虚与委蛇,借此回归柳家;你也学会了向本宫低头,来换得本宫为你排除异己、助你登上家主之位。可见你这一生都在学会顺从,学会把自己放在卑贱的下位来得到别人给你的东西。如果你当真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又怎会得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你的人生本来毫无意义,”她没有直接点破柳孤城曾经作为柳时言替身暗卫的事实,只是旁敲侧击的隐喻。“你生来没有自我、没有人格,从前的你一直都是为了別人而活,现在的你有了自己、有了意义,所得到的一切也不过是由旁人施予而来。”
柳孤城的眼里燃起了点点星火,他也不顾规矩,昂首倔强的道:“我的人生,不需要外人来为我定义!”
越长风的手搭上他的后颈轻轻掐着,虽不致于让他呼吸困难,却也让他感到无法忽略的压迫感:“是吗?”
她微微歪头,明媚亮丽的桃花眼像是真心不解的看着他:“那柳郎到底想要从本宫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头两个字冲口而出,柳孤城却忽然打住。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
越长风忽然抬脚,在金丝笼上重重一碾。
“呜呃——!!!”
柳孤城本已被玩得身心具疲,毫不留情的一脚更是让他软了身子。
“主人,请慈悲!”他不知是真是假的低下了桀骜不驯的头。
“方才在你屋里的时候,你快乐吗?”
柳孤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越长风不再是那副好声好气的温柔模样,脚下又是一碾,冷漠问:“忘了回话了?”
身上没有戴着金链,可平时上着“规矩”的部位彷佛隐隐作痛,让男人不禁身躯一颤。
“是,主人。”他下意识的回话。
“那就是了。”越长风轻蔑的笑。“既然你的痛苦和快乐,都是基于不平等的本质下由本宫所赐予。”
“那为什么不去直面这些由本宫施舍给你的痛苦和快乐呢?你这辈子本来就是充斥着痛苦——全天下的所有人都只会施加给你的痛苦,从来都无法解决也无法逃避,你能做的一直都只是面对。”
“当你从本宫给你的痛苦中也感受到本宫给你的快乐时,你便会感到归属感,你是从属于本宫的东西,本宫会继续施予给你,这就是你的意义。”
越长风大发慈悲的放松了手上和脚上的力度,玉指转而摩挲男人被蒸气和不忿烫得发热的脸。
她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是最重要的一环,恶狼就算无法一举驯化,就像她可以让他下意识地跪下和回话一样,她也必须把“臣服”的价值观烙在他的“下意识”里。
“你以为爱是平等,那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缺乏真正的爱。你大哥已经死了,本宫和驸马所谓举案齐眉、平等的爱就是镜花水月,一点也不长久。”
“人人生而平等,那是就生命而言,千古英雄,偷生蝼蚁,都会平等地死。但在人活着的时候,面对另一个活人的时候,人与人之间便分了高下。”
“正如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放在耻辱的位置上,本宫现在不过是把你重新放在奴宠的位置。而本宫可以向你保证,这个位置,绝对比你大哥的驸马之位长久得多。”
“因為人生在世,想要长长久久,需要的只有命令和服从。”
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臣服于我,就是你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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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元十六年,在国子监开班讲学的翰林编修沈约问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五位学生一个问题。
问题是:人生诸般无奈,身如浮萍,行如逆旅。诸君迎难而上,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