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贴.贴/他这哪里是探心……
客船平稳行驶了一夜,当天边的深蓝渐渐变成浅蓝时,如约行至扬州城。
船渐渐靠岸,清晨下的扬州,宛如一幅恬淡的水墨画卷,静谧而淡雅。
阳光透过薄雾,为矗立的古桥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微风轻轻拂过树梢,运河两岸的柳树缓缓摇曳,吹来由远及近的水声、摊贩们的交流声。
沈葶月走出船舱时都觉得空气格外细润舒适,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空气,试图忘记昨夜的疲惫。
昨儿也不知怎的,遇上西风,客船有些轻晃,她躺在黛色的绸缎上准备安置时,陆愠合上扬州舆图,扯了扯衣领,脱去衣裳。
“郎君,我有些难受。”她乖着嗓子,哼唧了声。
“哪不舒服?”陆愠的嗓音低沉压抑,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沈葶月费力的喘口气,被船晃得栽到他怀中,一双含着雾的水眸怯怯的看着他:“我晕船。”
陆愠伸手探去,洪波荡漾,碧林高耸,他仔细贴了贴才找到那“砰砰”的心跳声。
这一动作让沈葶月忍不住闭上眼,脚趾亦如花瓣一样蜷曲起来,死死攀附着他的肩膀。
他这哪里是探心跳声,分明、分明是……
陆愠眸色染上烫意,弯身,将人抱了起来。
霎时天旋地转,沈葶月本不难受,却被他这一抱晃得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般。
谁料他抱着她竟重回椅子上,灯火摇曳,倒悬在她雪白细腻的肌肤,领口被他扯得松垮,勾人的惹眼,也看得格外清晰。
陆愠倒了碗晕船药递到她唇边:“把药喝了。”
沈葶月看着那酸苦的汤汁,顿时有种挖坑给自己埋了的感觉。
她是有点晕,但并不难受,方才那样说只是想让陆愠歇了碰她的心思,谁知这屋里竟备着晕船的汤药,还一直在银炉子上煨着。
见她不语,陆愠以为她怕苦,便自己低头喝下,随后去吻她的唇。
沈葶月身子软了几分,亦是紧紧颤抖,任他撬开牙关,可小姑娘到底存了不配合的心思,褐色的药汁顺着两人唇边一路流淌到她脖颈。
暖黄色的光晕下,那一路蜿蜒不见底的褐色水痕暧昧的指引着不为人知的地方。
沈葶月睫羽轻颤,抬手想去擦,却被他按住了腕子,修长分明的骨节贴在她的肌肤上,寸寸向下。
她一抬眼,正对上了他隐晦深邃的眼眸。
“还能动吗?”他的吐息皆是滚烫的热意。
沈葶月现在坐在他身上,自然知道他想要如何。
她小脸通红,忙不迭摇头。
陆愠便环住了她的身子,低头去咬她的耳瓣,似觉不够,又去亲她的唇,轻轻厮磨,又重重吮吸,抱着她的力度也越来越紧,紧到她浑身发烫,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可还是咬着唇,不忍吭声,这船隔音一般,旁边还有人……
仿佛猜中了她的想法,陆愠故意吻得久了些,她便连拽他衣襟的力气都没有了,唇间情不自禁地哼唧出几声勾人的娇颤。
长夜慢慢,这一次,她真如海中摇摆不定的浮木,船在晃,她也在晃,连陆愠什么时候把她抱在床上,再来一次都记不清了。
见她踟蹰不前,陆愠淡声问:“还晕?”
沈葶月顿时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
帷帽随着她摇摆的幅度有些晃动,陆愠替她重新戴好后,牵着她的手下了船。
身后的齐若芙看见这一幕,袖下的指甲都快按断了。
明明此时此刻,她才是陆愠的夫人啊!
陆愠替她重新戴好帷幔后,牵着她的手下了船。
先前的造势已经引起了扬州本地那些人的主意,他们一行下船皆用帷帽遮面,更惹得议论纷纷。
那些人看不见陆愠等人的面容,可单看那一堆随行的仆从都穿得那么好,拎着的箱笼宝匣更是名贵不菲,便知道此人怕就是那位轰动码头的贵家公子。
何况,那旁边腰肢细得不成样的女子,可不就是那祸水妾室么。
哪个正常良家女,青天白日的会没长骨头一样贴在郎君身上,啧啧。
赫融提前叫好了“宋家”的马车。
一年前宋砚曾到扬州游览,感慨此地景色审美,小住了数月,购置了一处宅子,并认识了“秦妤”,纳她为妾。
马车声辚辚,不多时便停在一处宅子前,此处名唤梨苑。
粉墙黛瓦,古朴秀致,三进三出,不大却五脏俱全,一看就是宋砚曾金屋藏娇的地。
推开朱门便可见一大理石配着汉白玉堆砌的云纹影壁,跨过一进院便是主院,九曲回廊幽邃,水上亭阁清爽。因为秦妤喜欢梨花,院中植了许多梨树,如雪洁白的花瓣飘落在池中,引得湖鱼连连。
陆愠简单嘱咐了几句后便一头栽进了书房,毕竟来扬州,他可不是光为了赏景的。
沈葶月提裙进了兰雨堂,几个随行婢女替她拎着箱笼。
齐若芙眼底嫉妒,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赫融拦住。
她眨着无辜的眼睛:“赫侍卫,郎君给了我夫人的身份,我不该住在正房吗?”
赫融解释道:“世子有吩咐,您的房间在西厢。”
“西厢?”
齐若芙瞥了眼,离正房好远,她有些不甘心道:“那郎君为何要让我做夫人?”
赫融道:“世子的意思,我等自然不知,但就是随便想想也能猜得出。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有夫人那样的容貌,怕是也没有姨娘什么事了。既姨娘非要跟了来自然也该懂这般道理。毕竟,当年的秦妤于落魄之时碰见了公子,若没有惊人的美貌怎会让公子带她回家呢。”
闻得此言,齐若芙脸色青白交加,肩膀更是恼得近乎发抖,可为了维持自己温柔的人设,她咬紧牙后还是轻声道:“多谢赫侍卫,我知道了。”
沈葶月安置后便一直在房间踱步,下船时她特地让元荷去集市打探谢家的消息。
不多时,元荷快步进了房间。
“如何?”沈葶月递上
杯水,眸色期待。
元荷“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随后长舒一口气,把她所见所闻都如实道:
“夫人,谢瑶的父亲竟是这如今的扬州刺史,在当地很富盛名。其夫人孟娴也因谢逊的关系,在扬州富太太圈里过得十分滋润。他们家还有大房一家,只可惜大房老爷病逝了,只留下其女谢仙和其幼子。”
沈葶月道:“我知道这位谢仙姑娘,当年江家大公子江世疏第一面看中的是她,却被谢瑶的母亲给偷梁换柱,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应该嫁人了吧?”
元荷点点头:“只不过谢姑娘的丈夫早死,她便回谢家孀居了,膝下养有一嫡子,身子不好,常年泡在药里。据说大房一家总是被二房欺负,日子过得很是可怜。”
沈葶月若有所思,孤儿寡母留在娘家自然是多余的那个,日子岂能好过。
若想揭露谢瑶母女的嘴脸,这个谢仙就是最好的引子,她得想个办法和谢仙搭上关系。
元荷仔细回忆着那货郎说的,又道:“夫人,奴婢还打听出那位谢二夫人喜欢买玉,几乎隔上一段日子便要去古琅轩逛一逛,古琅轩是扬州最大的珠宝铺子,其掌柜更是玉器行的行头。”
沈葶月目光不由得凝住:“谢逊虽是刺史,可即便再能攒,凭借着朝廷那点子俸禄也不足以支撑孟娴买玉。”
她跟着陆愠,在国公府里也算涨过见识,上好的玉少说几百贯,便是几千贯也是有的。孟娴既要操持着谢家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还有娘家要照看,她的女儿远嫁在京中太师府,怕是也有需要打点的时候。
那么孟娴的钱,从何处来呢?
沈葶月心生一计,顿时让元荷去账房支银子:“就跟郎君说,我要去逛街。”
陆愠想露富,应该不会说什么。
一炷香的功夫,沈葶月带着帷帽,弯身上了马车,元荷则带了足足两千贯的飞钱。
西厢的齐若芙看见沈葶月一行人出门后,直接对婢女道:“春桃,快跟上!”
白日的扬州城,街道宽敞整齐,商铺林立,因洛阳以南一带河运发达,百姓发家致富的路子也多,这里的商业极度繁荣。
沈葶月两人直奔古琅轩,进屋便有穿着雅致的女郎来搭话:“娘子可要选看些什么,我们这有当季新推出的珐琅掐丝玉质系列,十分适合您呢!”
“掌柜的可在?”沈葶月出声询问。
轻甜的声音一听便是扬州本地口音,女郎又见这位娘子穿戴皆不是俗物,顿时意识来大买卖了,当即麻溜道:“在的,请娘子移步二楼,稍等片刻。”
沈葶月纤手扶着把手,款款上了二楼。
女郎顿看那双细腻雪白的指节便可知那帷幔下是何等的绝色,这般美貌,开口又要见掌柜的,莫不是昨日那位让贵公子一掷千金的宠妾?
为博美人一笑,豪掷五百贯。
这消息,在扬州已经传遍了。
女郎不敢怠慢,直接就去后屋喊掌柜。
不多时,吴掌柜便上了二楼,还未进屋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梨香,窗下的女子一身水蓝色曳地罗裙,身段高挑,腰身极为纤细,衬托着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妩媚勾人的意味。
还未见真颜,光看着诱人的身段,便看得吴掌柜身.下蹭蹭的窜火,这等罕见的绝美尤物,那位贵公子竟也舍得她出门,想来此女交际应酬间,应该也不少卖弄胸脯二两吧。
有了这番先入为主的想法,吴掌柜的动作变得轻佻,他走上前,试图去摸沈葶月的手:“听说小娘子想买玉?”
元荷当即横在沈葶月身前,杏眸瞪圆:“放肆!”
沈葶月这才注意到身后站着个人,她显然吓了一跳,素手轻抚着胸脯,娇喝的声音听得吴掌柜骨头都酥了:“我来买玉,即是客人,掌柜这是何意?”
吴掌柜笑笑:“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小娘子想看什么玉?”
沈葶月不想着玉器行的行头竟这般没深沉,她忍着恶心冷声道:“你们这最好的玉,尽管拿出来,我家郎君有的是钱!”
年岁不大,口气不小。
吴掌柜眼底划过一抹锐利,随后朝空中拍拍手。
少倾,三位面带薄纱的女郎捧着紫檀木匣子走了上来。
吴掌柜抬手:“这三块都是昨日新到的货,水头极好,颜色纯正,色调均匀,一点杂质都没有,不知可否能入小娘子的眼?”
沈葶月静静看了会儿随后轻笑出声:“我真心买玉,掌柜却拿下等货来诓我。优质玉石的光泽向来是自然且柔和,有淡淡的油脂感,不会过于黯淡或刺眼。掌柜这几块玉确实毫无杂质,可玉都是天然产出,美玉如此无瑕刺目,是否太过假了点,此人工制成的下等货,还是算了。”
“你若不想做生意,我去别家就是!”
吴掌柜听得一身冷汗,想不到这小娘子看着美艳无脑,却是个懂玉的高手,几句话就戳中了要害。
他神色顿时变得恭敬:“不知娘子是行家,是吴某疏忽。”
沈葶月摇着扇子,娇笑了声,“我家郎君是做珠宝生意的,什么样的宝贝我没见过。”
吴掌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是我眼拙了,还请娘子稍等,且看这块玉。””
说着,他亲自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红木宝匣,打开一看,沈葶月美眸扫过,确是上好的翡翠,颜色玲珑通透,细腻温润,不是凡品。
她颇为满意,直接道:“开价吧。”
吴掌柜没有出声,而是伸出双手,狡黠地比个“十”字。
“成交。”沈葶月语气豪爽,没有半分犹豫。
旁边的管家一看,急了,压低声音道:“老爷,这翡翠是留给谢二夫人的,您怎么能卖出去呢,还有一会儿,谢二夫人就要上门了呀!”
吴掌柜摆手,陪笑着让婢女领着沈葶月去一旁签订契书,随后拉着管家走到楼梯口:“你懂什么,我这翡翠进价成本不到三百贯,便是留给谢二夫人,她最多也只能出到五百贯,如今这位娘子能给一千贯,我为何不卖?”
他这一笑,把商人重利的本色体会的淋漓尽致。
“好啊,好你个吴昌!没想到你是这种小人!”
孟娴正从楼梯上走,撞见了这一幕,顿时气的破口大骂道。
沈葶月听见女子的吵骂声,忍不住微微勾唇。
她侧过身去看,楼梯堂口处是一位趾高气扬美妇,绸缎首饰,无一不显示她的优渥富贵,只是虽保养得极好,却也能在她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
是了,谢瑶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谢瑶的母亲还能不老吗?
她们母女俩害死她娘亲这件事,已经是十六年前了。
老天竟然让这对母女快活了这么多年,真是没眼!
既然老天不收,那么她来收就是!
吴昌脸色变得十分尴尬,他弯着腰走上前恭维道:“夫人您来了,您看真是不巧,这批货就到了这么一块好料,等,等下批成不成!下批我都给您留着,您不要了我再去卖,可好?”
孟娴气得步摇乱晃,一口啐道:“我呸!知道夫人我今日会来你这儿,却在这时候转手将玉卖给别人,你真当我买不起是不是?若不是我夫君仁慈,给你这玉器行的行头当,你古琅轩能在扬州混到今日?还真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吴昌也是四十好几的男的,被孟娴这么劈头
盖脸一顿骂,脸色也是青白交加,难看的很。
沈葶月得到了想要的效果,莲步轻移,娇娇的笑了声:“这是怎么了,吴掌柜,难不成,你这玉是给这位夫人留着的?”
吴昌怕沈葶月不买,很想摇头,可又忌惮着孟娴背后那位谢刺史的势力,只得灰溜溜的点头:“是。”
沈葶月略略思忖:“也成,这位夫人若想买,便给她吧。只不过我家有规矩,经我手不要的物件,起码要双倍买回。这位夫人若出得起,这翡翠,我便让给她了。”
“小娘子好大的口气!”
孟娴丹凤眼微扬:“吴掌柜,这翡翠多少钱,我出了!”
吴昌脸色有些惨白,“两、两千贯……”
“什么?”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孟娴倒吸了口凉气,“两千贯?你莫不是当本夫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吴昌道:“夫人,按这小娘子所言,双倍买回,确实是这个价钱。”
孟娴脸上有些挂不住,也就是说这小娘子刚刚出了一千贯,就为买个翡翠?
这人看着弱不禁风,到底什么来头?
话都放出去了,此刻若是不买,她以后还要不要在扬州城里混,可若是买……眼下已是四月末,马上又到了月初阖府发放例银的时候,两千贯,够她们府上半年的开销了……
孟娴眼底神色不断变幻,最后还是咬咬牙,厉声道:“我买了。”
吴掌柜顿时面露喜色:“夫人大气,夫人大气啊!”
孟娴身子晃了晃,随后咬紧银牙:“我先付五百贯,剩下的,三日内结清,如何?”
她今日出门看玉,只带了五百贯。
吴掌柜自然没的说,忙招呼管家过来立契书。
沈葶月放下手中写契的笔,帷帽下的唇角微微扬起。
孟娴径直走到她身前,美眸划过一丝狠毒,压低声音道:“甭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别想在扬州掀起风浪,本夫人记着你了,你给我等着!”
沈葶月不卑不亢:“那就看夫人有没有把我赶出扬州的本事了。”
孟娴冷笑了声:“好啊,咱们走着瞧。”
送走了这尊大神后,吴掌柜顿时喜笑颜开凑到沈葶月前:“吴某多谢娘子今日大恩,没齿难忘,今日若没有娘子帮忙抬这一手价,我这翡翠也……确实不值这么多钱。”
见沈葶月不语,吴掌柜以为她是怕了孟娴,顿时叮嘱道:“娘子可要小心,她夫君是谢刺史,娘家又是做生意发家,官商相护,在当地势力极为庞大,若想对娘子不利,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沈葶月未接话茬,反而问道:“吴掌柜对谢家大房可有了解,我听闻谢家大姑娘的嫡子身体不好,常年吃药,不知在哪个药铺抓药?”
吴昌跟孟娴多有往来,每月也都要去刺史府上供,自然对谢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眼睛转了转:“娘子算是问对人了,谢大姑娘孀居多年,甚少出府,每次都是她的贴身婢女岚庭出来抓药,就在这条街最前头的药香斋。她家小公子每月吃药的钱开销庞大,其中数味药材譬如天山雪莲,紫灵芝都价值百贯,因此,孟娴对其深有怨言,可其实谢家两房,大房经商,二房从政,府中大半的银钱都是大老爷在世时攒下的,如今二房春风得意,大姑娘一个人带着儿子,便是再用钱能用到哪去,何况还是她亲生父亲留下的钱,哎……”
小娘子今日帮了他大忙,他一不小心多说了些。
“多谢掌柜。”
沈葶月得到答案后,没有接着攀谈下去,反而让吴掌柜稍微安心。
临走时,吴掌柜送了她好多玉器首饰报答抬价之恩,沈葶月特地选了一条祥云金纹嵌和田玉带。
出门后沈葶月带着元荷去药香斋转了一圈,上午看诊买药的人少,她们并没有见到大夫人的婢女。
意料之中的事,她没太在意,转手把药香斋的天上雪莲,紫灵芝都买空了,不仅如此,她又连续逛了几个药铺,凡是库房中有的存货都被她买了回去,又带元荷去吃了扬州本地菜,直至黄昏,两个人才大包小裹的回了兰苑。
兰雨堂内,下人早早掌上了灯。
沈葶月让元荷去安置好那些药材后进了内室,甫一抬眼便瞧见黄花梨木嵌海棠彩纹软榻上那道笔挺肃然的身影。
对上那双微沉的漆眸,她心脏骤跌。
她心知今日出门所作所为赫融应该早早的给他汇报过,便起身去拿那条腰带。
“郎君看看,这和田玉带好不好看?”她杏眸讨好,轻声问道。
陆愠今日也出门办事一天,可记挂着晚上回来陪她用饭,便尽早结束了行程,赶在黄昏时分回府。
可她呢,支了两千贯,带着婢女出门逛街去了。
甚至,他还在她身上闻到了蟹黄汤包的味道。
吃完饭回来的,她还真是不亏待自己。
“葶葶,过来。”陆愠食指敲了敲榻面。
第32章 第32章他只想把她囚.禁在屋里……
楹窗半掩着,透进来半片微弱月影。
他明明只说了四个字,可沈葶月拿着腰带的手都跟着抖了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要爆发一般。
她乖巧上前,走到他身边坐下。
“郎君,可用膳了?”话一出她顿时缄口。
都这个时候了,早该用过了。
男人一言不发,她心中忍不住叹气。
怎么了嘛?嫌她花钱多了?
可她今日就花了两百贯买药材,这点银子对于镇国公府世子来说,应该聊胜于无吧。
她正低头想着,男人擒上她的皓腕,随着她一声娇呼,将她抱坐在自己大腿上。
沈葶月小脸微红,感受着那正在勃然长大的,忍不住轻.哼了声。
陆愠勾了勾她细软的腰肢,哑声问:“何事出去这样久?”
见他终于肯说话,沈葶月轻呼了一口气,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娇声道:“妾给郎君选了条玉带,等明日我亲手缝制个荷包上去,再送给郎君。”
陆愠吐息渐渐湿热:“还有呢?”
沈葶月想了想,道:“我又去买了些药材,此行南下,怕是有人会水土不服,提前备着也好。”
陆愠本还轻巧的揉搓着,闻得此言,重重捏了下珍珠,小姑娘出息了,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嘶呃……”沈葶月没想到他偷袭,下意识张唇叫出声便后悔了。
两人离得很久,男人那几不可闻的喘息声和愈发滚烫的昂扬,都从感官上告诉她。
他想要了。
“郎君我……”
“别喘。”
陆愠扶正她的腰身,任那水蓝纱裙一点点堆叠至腰际,现出雪白圆润的长腿。
沈葶月咬着唇,杏眸湿漉漉的,哀求道,“再熄灭两盏灯好不好?”
他低头咬着她的耳垂,哑声问:“怎么,怕我看?”
小姑娘耳瓣敏感,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嗯”了声。
“怕我看哪里,葶葶?”他的吻一路蔓延向下,语气漫不经心。
男人的心眼是黑的,非要把她小脸逼得蟹子一般红,才肯进去。
她坐在陆愠腿上,正对着他,一手勾着他的脖颈,一手去蒙他的眼睛,可她摇摇晃晃,什么也遮不住。
陆愠紧紧按着她的细腰,最后竟站了起来,沈葶月只觉天旋地转,哪里都热得得喘不过气,有一股酥麻畅通无阻的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的骨头,都跟着酥软掉失去力气。
沈葶月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身体里浪潮余韵让她忍不住痉挛发抖。
陆愠见她如此可怜,便抱着她去了净室。
腾腾热水温和流淌,沈葶月伏在陆愠肩上,任他拿帨巾擦洗身子,甚至,每一寸脏掉的褶皱。
细长的指节带着薄茧,刮过她娇嫩的肌肤让她忍不住颤栗。
感觉到陆愠的掌心渐渐滚烫,她怕他再要一次顿时转移话题,“郎君,我今天发现一件事。”
“嗯。”
沈葶月吐了口气,缓缓地把今日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最后她总结道:“孟娴敢如此挥霍,扬州贪污案很有可能和赵刺史有关。”
陆愠点头,今日他出门查了一天,也发现出端倪。
他和赫融分别打听了扬州城的赋税,结果得到的话术全是千篇一律的好。
要知道
,就算一个官做的再好,可众口难调,总有不周全的时候。
谢逊能让扬州百姓都长着一个舌头,这其中没有猫腻才怪。
可再打探下去,除了谢逊利用职权私下经营扬州大半商铺便再无可用消息。
官员私下经营铺子也不违反楚律,直到他在街头撞见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乞丐,他才知道,扬州城曾丢过很多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劝说出城去做工,那里东家给的钱多,可他再问小乞丐具体在何处做工,小乞丐却摇头说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哥哥和另外几个人上了一辆灰色的马车出城,就再未回来过。
人贩子的生意早就不赚钱了,只是谢逊要这些人到底做何用处呢?
陆愠尚未参透。
“郎君?”
“我今日得罪了孟娴,怕是会给郎君带来麻烦。”小姑娘见他沉思,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陆愠扯了扯唇,忍不住轻笑。
傍晚赫融回来绘声绘色描述她是如何借着自己作威作福的,现在倒像个委屈的猫儿,知道怕了。
“宠妾走路都是横着走,你还知道怕?”
沈葶月瘪了瘪唇:“郎君不知道,那个孟娴像于乌眼鸡一样,恨不能扑上来吃了我。我若不提郎君的威名,哪还能活着出来,我能依靠的,也只有郎君了。”
陆愠哑然,她现在做出这许多腔调,已经得心应手,不像开始照着画本子那样笨拙了。
所以,沈葶月,你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经过了两世,除了负我,投入太子怀抱,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夜深了,睡吧。”陆愠替她擦好身子,低声道。
两人回房后,陆愠披着一件外袍走到院子里。
“那艘船,查得如何了?”他低声问。
赫融道:“根据公子的吩咐,属下留了几个暗桩在码头等着,那船头卸完货按理说应当在原地等候下一批乘客,可他原地检修了半日后竟驶向了私人码头。”
“谢逊家的?”
“正是。”
陆愠蹙眉,谢逊在扬州竟然已经奢靡到如此地步,竟敢私占航域。
“然后呢?他可是替谢逊运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赫融摇头,“那里皆用黑布遮挡,暗桩再想靠近时发现周围有人埋伏,为避免身份暴露只得草草而回。”
陆愠揉了揉眉心,“你先下去吧。”
赫融离开后,陆愠抿起了唇,眸色闪动,他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极为清浅的铁锈味。
是赫融身上传来的。
他今日走街串巷按理说身上味道应当很杂,怎么这铁锈的腥味如此浓重?
他和暗桩待得最久,既是暗桩身上的……
陆愠隐隐察觉出一丝苗头,他抬步朝书房走去——
“大人。”一道柔柔的女声突然喊住了他。
齐若芙不知何时出现,拦在了他身前。
“唤我什么?”陆愠音色冷冽,带着一丝不悦。
“爷。”齐若芙唇齿打了个哆嗦,“妾有事想向爷汇报。”
“滚。”陆愠思绪被打断,脸色沉了下去。
齐若芙咬咬牙,锲而不舍道:“事关夫人,爷不想听听吗?”
陆愠顿住脚步,唇角掀起一抹玩味:“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齐若芙得了机会,拼命点头,“爷,夫人她今日不仅得罪了刺史夫人,还向人打听谢家大房的私隐,爷当真以为那些药材是为了给咱们的人治病备下的吗?天山雪莲,血紫灵芝,那都是续命的灵药,她是为了跟谢家大房抢药才会如此。夫人背着爷如此得罪谢家,她到底存的什么心,爷心里很该有数,她分明就是在利用爷!”
“是么?”
陆愠掀唇,“那我该庆幸,我还能被她利用。”
齐若芙心脏骤跌,不可置信道:“爷,您就这般偏信她么……”
陆愠冷笑,“置喙夫人,窥探夫人行踪,齐家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么?”
“禁足在你的屋子里,再不许外出。”
说完,陆愠提步离开。
齐若芙后退了几步,嘴中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老夫人说她出身寒微,不过空有一副美艳皮囊,男人们不过看看就腻了,为何世子会这般维护她?!为什么!”
——
刺史府内,朱瓦高墙。
明明是春和日丽的日子,西边一角却满院药香。
谢仙听得婢女兰亭的话,顿时放下手中的汤药,蹙起眉:“什么?怎会买不到药材?”
兰亭面露难色:“姑娘,药香斋的老板说昨日有一带帷帽的小娘子把库中的雪莲,灵芝等药材全都一购而空,不仅如此,奴婢又跑了几家药铺,都是这个说法。”
谢仙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儿子,起身走到了窗下,压低声音问:“可打探出她什么来头?”
兰亭顿了顿,“那女子名唤秦妤,一年前攀上了随州商家的公子宋砚。她很得宋砚宠爱,出手极为阔绰,还与二夫人当众抢玉,惹得二夫人在众人面前丢脸呢。”
提起孟娴,谢仙猛地咳了两声,她以手掩唇,凄厉的眼中涌起一抹恨意。
她如今的人生全都拜这位二伯母所赐,所有的至亲都离她而去,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中却如同寄人篱下,若不是为了幼子明远,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兰亭知道姑娘又想起伤心事了,可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轻声道:“姑娘,公子的药还有两日便用尽了,若不想办法买到药材,公子的病怕是要……”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
谢仙眉宇寡淡,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明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幼子的药,不该回忆往事,可她还是忍不住,每每提到,便如鲠在喉。
若是当年二伯母没有拦下那封帖子,没有让二妹妹替她赴约,她如今的生活,会不会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听说她的二妹妹在京中做着太师府的长房儿媳,执掌中馈,夫妻恩爱,还养有一嫡子,好不幸福。
这样幸福的人生,本该是她……
谢仙只觉得心口处坠坠的疼,像是有块石头一直压着,叫她喘不过气,“兰亭,快……”
兰亭知道姑娘心疾的毛病又犯了,顿时去妆奁前的药匣子里拿出颗丸药,递了上去。
谢仙服过药后,长喘了一口气,缓缓道:“去替我下帖子吧。”
兰亭道:“姑娘是想要见一见那位秦姨娘?”
谢仙叹:“为了明远,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为谢家长房嫡长女,如今却要低眉顺眼去求见一位妾室。
做人做成她这样,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翌日一早,兰亭便带着谢仙亲手所书出门,直到晌午时分,她带着消息匆匆赶了回来,快步道:“姑娘,秦姨娘的婢女说,她家主子约咱们明日巳时在天香楼见!”
谢仙眉色缓缓,没有岚庭那么高兴,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儿。
旋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在妆奁里翻,边翻边道:“这个月的月例还剩多少?”
兰亭想了想,如实道:“前几日把药铺的帐清后,只剩五贯了。”
“五贯?”谢仙苦笑了声,就这么点钱,她就是在天香楼请客吃饭都不够。
天香楼连盛菜的盘子都用金器,最便宜的菜也要十贯朝上,她有求于秦姨娘,自然不能让人家花钱。
她眉心紧锁,“你去照顾公子,把今日的药熬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东跨院内,楼阁水榭,假山莲泉,处处透着精致典雅。
谢仙一身素衣,走到正房前对门口的婢女道,“通报一声,我有事要见二伯母。”
婢女当即行礼后进了屋,不多时便请谢仙进去。
绕过黄花梨木嵌大理石松鹤延年屏风,她看见窗下那满身富贵的女人正用玉轮按摩脸,身边靠着淡紫色蜀锦软枕,矮几上染着淡淡的玉梨香。
她识得此香,
一小块便要上百贯。
“呦,什么风把大姑娘吹来了?”
孟娴边说话边捏鼻子,身旁的婢女见状将香炉挪得近了些。
这屋子里没人说话,种种动作却都表明了嫌弃她身上浸泡的药味。
谢仙低头,敛去眸中凄婉神色,鼓起勇气道:“二伯母,能不能给我预支一些下个月的月例?”
孟娴闻言冷笑一声,放下的手中玉轮,“大姑娘开口闭口就是钱,这谢家还有多少钱给你们母子看病的,阖府上下若都像你这般,这家,我还怎么管?”
她正为了那剩下的一千五贯头疼,不知道去何处凑钱,这谢仙还敢来找她赊银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仙早知道会被拒绝,可儿子的命要紧,她语气哀求:“明远的药吃完了,若再不去买药怕是有性命危险,二伯母,算我求你成吗?他毕竟也是你的亲人啊!”
孟娴轻蔑的笑了声,“我的亲孙在京城呢,这是哪门子外孙,他又不姓谢,我谢家养着他已是仁慈了,却偏偏还要吃那贵死人的药。谢仙,谢家有多少家产够你们挥霍啊?”
谢仙脸色青白交加,渐渐涨红,眼底有泣血之态,终于忍不住爆发:
“挥霍?二伯母你素日买玉出手就是几百贯,这谢家家底都是我父亲辛苦一辈子拼来的,他把给我留下的数万贯家财,数十间庄子交到你们手上,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照顾我们母子,可如今你说我们吃药花了很多钱,我想知道这钱究竟去了何处?!”
孟娴震怒,抬袖扫过桌案,杯子盏子碎了一地,张口就骂:“你还好意思提那些庄子,哪个不是亏空的,你父亲留下的钱都去填那些烂账都不够,还要我拿嫁妆贴补。大姑娘,做人要凭良心说话,若是没有如今的刺史府,你那点家产早就不知道被族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瓜分成什么样了。””
“如今你二伯父和我可怜你们母子,能让你们月月用这么贵的药材,你不感恩戴德反而指责起我们来了,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来人,送客!”
谢仙被撵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可如今走投无路了,她该怎么办?
回到房中,兰亭看见姑娘脸红红的便知道她偷偷哭过。
谢仙从里屋的多宝匣中拿出一对和田玉镯,“拿去当铺,当了。”
兰亭大惊,“姑娘,这是夫人留给您最后的遗物了,不能当啊!”
谢仙一再被拂逆,忍不住大喊道:“去啊!让你去就去!人都要死了,留这物件还有什么用!”
“是。”兰亭顿时不敢说话,红着眼睛跑出去。
翌日清早,沈葶月便起床梳妆,准备着上午赴约之事儿。
这几日陆愠很忙,都睡在书房,偶尔半夜她起夜,还能看见斜对面的楹窗还透着烛光,赫融和她不认识的家仆,亦是进进出出。
她带了碗银耳燕窝粥去书房,一进屋便闻到了薄荷油的味道。
果不其然,陆愠蹙眉,在揉太阳穴。
“郎君又一夜没睡?”她缓步上前,将燕窝粥放在了书案上,顺势将那些舆图文书推到了一边。
“郎君尝尝,妾早起熬的,清心去火,最好不过了。”
陆愠看着那雪白的皓腕在眼前晃来晃去,忍不住擒了来,沈葶月娇呼一声,跌坐在他腿上。
陆愠食指拂过她白皙的脸颊,低哑的嗓音微微上扬,“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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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你更有用。”
沈葶月小脸羞红,挣扎着想起身,咬唇道:“这青天白日的……”
陆愠将她脸侧的青丝别至耳后,果不其然,在那似雪细腻的肌肤上看见一抹绯红。
他漫不经心地笑,低头去吻她的唇,
他的手四处游走,熟练的探到那枚禁忌的海棠纽扣,逐渐下滑——
沈葶月小手忙按着他的,杏眸湿红,“妾一会儿还要出门,不行……”
“去见谁,比我还重要?”
他吻着她的唇,似是不满,在她娇软的唇瓣上轻轻吮咬,又重重碾压,几下子就把怀中的小姑娘弄得身子软了下去。
正在此时,院内传来了脚步声,沈葶月美眸瞪圆,忙示意停下来。
她来时门是半掩着的,此刻她们又在窗边,支摘窗大开,屋里任何动静都会一声不差的传到院子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葶月紧张的控制不住夹紧双.褪。
陆愠忍不住闷哼出声。
那股难以言说的酥麻感又顺着双褪袭来,沈葶月紧紧蹙起眉,咬着嘴唇。
“世子,刺史府一位姓谢的夫人登门拜访。”
赫融隐约觉查到异样,可来人姓谢,他不敢耽搁,只得硬着头皮来报。
她羞愧难当,想叫他住手,可男人置若罔闻般,玩味道:“赫融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回?”
“我……妾……嗯……”沈葶月唇边娇喘断断续续,话不成音。
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可愈是这样,陆愠便愈坏意撩拨。
赫融站在廊下等回复,毫不意外的听见了女子连哭带喊,柔柔媚媚的求饶声。
“求郎君放过我……嗯,求您了,妾受不住了,真的不行了呜呜呜……”
房中,陆愠喘着粗气,健硕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他低头去看,好一大滩。
沈葶月美眸噙着泪花,领口大敞,玉色的肩膀,锁骨上布满了暧昧的红痕,她没有力气,仍旧坐在他身上,只不过身子隔一会儿便控制不住的痉挛颤抖。
“爽么?”
陆愠声音浸着哑.欲,听起来却无半分感情。
沈葶月却知道他这是在惩罚自己,惩罚她背着他同谢家来往。
只是她明明约谢仙在天香楼见面,她怎会自己寻着登上了门,真是害人!
“郎君,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陆愠把玩着她的青丝,淡淡“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沈葶月咳了两声,垂下的美眸滴溜溜转,“我承认,买药确实不是为了咱们的人有个头疼脑热,而是为了吸引谢大姑娘注意,她幼子常年患病,若断了药便活不下去。可妾也只是气不过那刺史夫人,又听说她常年打压谢大姑娘母子,这才想帮她们一把,出口恶气!”
陆愠冷笑了声,吸引想见谢仙是真,其他全为假。
一分真七分假,还有两分是她日渐纯熟的演技。
陆愠不打算拆穿,拍了拍她的臀,“既如此,那便去吧,别让谢大姑娘等急了。”
沈葶月忙应了声,可刚下地便脚踝一软,朝地上栽去,陆愠一把捞住她的腰身,将人抱起来。
净室不在书房,陆愠只得抱着她出门。
赫融神色尴尬,顿时低头回避。
公子怀中传来夫人有气无力的娇声:“让谢大姑娘在花厅等我。”
甜哑娇软,柔弱无骨,听得赫融骨头一酥,低低应了声。
陆愠听见赫融那不同寻常的声音,脚步略顿,眸色沉了下去。
同为男人,他自然知道小姑娘现在的声音有多勾人,他在她腰间轻掐了一把,不悦道,“闭嘴。”
不知从何时起,他只想把她囚禁在屋里,不计较那些过往,让她,只是他的私有物,完完全全被他占有!
第33章 第33章怎么,这样想我?
沈葶月此时没法见人,沐浴更衣后匆匆梳妆便去了花厅。
她还未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药香,隐隐约约还混杂着果香。
这味道有些刺鼻,与厅中女子那一身素衣格格不入。
沈葶月略皱了下眉很快舒展。
她明白了,谢仙的儿子常年吃药,所以身上有化不开的药香,好比那些后厨的小娘子们,无论怎么梳洗,怎么换上新衣裳,身上都有灶台的腥味和油烟味。
至于那点隐蔽的果香,应当是这位谢家长房嫡长女最后的尊严了。
“谢大姑娘妆安,让姑娘久等了。”沈葶月面带微笑,披着一袭华贵衣裙,款款行至堂内。
谢仙转身,枯槁的眼睛被这眼前春风亮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为何眼前这位小娘子敢得罪孟娴了。
一身鹅黄色斜襟上襦,配豆绿色月白描金下裙,外罩着淡淡的浮光流纱,腰身纤细,上边的玉带镌刻着海棠鸳鸯的图样,精致华贵,眉眼似月,流转着清傲与妩媚,却又带着一丝天真烂漫的春意。
如此美貌,如
此富贵,她有倨傲的本钱。
怪不得她如此骄纵,那位随州公子也对她宠爱异常。
甚至,她好久,好久没见到如此鲜活的容颜了。
目光下移,谢仙注意到这位秦娘子脖颈上的红痕紫痕,虽用了脂粉遮挡,可还是能看出一大片触目惊心,她不禁感慨,果然受宠。
谢仙抬唇:“秦姨娘好。”
元荷奉上了两杯茶后便关上门出去了,顺带着叫廊下两位掀帘子的小丫鬟一并退了出去。
沈葶月递过茶,便自顾自坐下,问道:“是天香楼不好吗,竟让大姑娘亲自登门,是阿妤的不是。”
“是我唐突了,不请自来,府中郎君未曾怪罪吧?”谢仙抿了口茶,神色有些尴尬。
她昨儿让岚庭去当了那对玉镯,可岚庭没当,只把身上的银镯子银项链给当了,带回来两贯钱。
她再去当铺的时候那里已经打烊了,她囊肿羞涩,只得带了薄礼亲自登门。
“怎会。”
沈葶月眉眼娇俏,语气洋洋得意:“郎君十分宠爱我,这不,听说有贵客登门,还让我带了东西给姑娘。”
说着,她起身将元荷刚刚放下的锦盒打开。
谢仙一看,天山雪莲四株,紫灵芝六株,还有一些上好的绸缎料子,除了女子素爱的颜色,还有两匹灰色,褐色的,一看便是给小儿做衣裳用的。
谢仙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沈葶月的用意,这人哪是无意买药,分明是截断了她的路子,逼她相见。
她语气霎时淡了下来:“秦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沈葶月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也没介意,只缓缓看着她的眼睛:“谢大姑娘本是谢家长房嫡长女,自小出身优渥,家中富庶,父母宠爱,可如今却要为几味药材折腰,你可甘心?”
谢仙凝眉:“你查我?”
沈葶月继续道:“我与大姑娘是一路心思,昨日孟娴在古琅轩对我叱责怒骂,还威胁我。她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这般。即便我家主母也不敢给我半分委屈受,若不让她受点苦,我秦妤岂非白活了。”
她说起话来语气轻狂,颇有些胸大无脑的宠妾口吻。
可谢仙是何人,自幼教养的知书达理,也是念过私塾,读过书的。
这位秦娘子的话是真是假她一眼便瞧了出来。
秦娘子不过在试探自己。
谢仙顺坡下驴,投诚道,“秦娘子与我性情相投,我愿听娘子差遣,只希望娘子顾全我儿性命!”
沈葶月轻笑,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大姑娘果然爽快。”
“那么,听好了。”
“我要,孟娴的命。”
谢仙眸色一滞,显然是被这口出狂言所震惊,可若仔细看去,那隐晦的眸底显然有丝被挑开的狂热。
她从未宣之于口过,但却不代表她没起过的那个念头。
是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和孟娴同归于尽。
自从父母去世后,她被逼着错过了心上人,被逼着嫁给了不爱的人,被收走了所有银钱,被毁掉了及笄后所有的人生。
都是拜孟娴所赐,她怎会不恨呢。
“秦娘子口气未免大了些,她是官,你是民,你家郎君即便再有钱可对上官府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更何况她夫君乃是一方刺史,权势滔天,岂非是你能撼动的?何况她只是让你下不来台,你却想要她的命?这未免有些太扯了。”
谢仙定定看着她:“娘子既然想合作,不妨拿出些诚意来。”
沈葶月笑吟吟道出当年的一些真相:“谢姑娘的父亲曾是扬州富甲一方的人物,和你母亲白手起家,挣下了万贯家财,可怎么就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呢?”
谢仙不解:“父亲是积劳成疾才抱病离世,母亲亦悲伤过度,又因操持着父亲所留的生意,力不从心才……”
她话音渐渐微弱,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葫蔓藤。”
沈葶月缓缓道:“又叫断肠草,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植物,盛开时黄花满枝,无色无味,却剧毒无比,和金银花十分相似,便是相似,才会有混淆的可能。”
“你父亲乃商界奇才,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春风得意,可那几年你的二伯伯呢?科举之路十分艰难,受尽了苦楚和冷眼,好不容易中了举却要外放,还是你父亲花了一大笔钱财托关系才将他的官职调遣至扬州。”
谢仙回忆起来了,她及笄前在家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祖母面前也深受宠爱,很少听见二伯伯和二伯母的消息,就连那时候的谢瑶也常常面黄肌瘦的,不像个嫡出小姐。
可随着二伯伯开始升官,父亲的病就每况愈下,最后甚至只能卧床,形容槁木,二伯母和谢瑶也渐渐开始穿戴,出现在家中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不像从前那样畏畏缩缩。
原来,罪魁祸首竟是她们!
毁了她的一生不够,还陪送上了她父母的性命!
他们可是亲兄弟啊,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谢仙眼眶湿红,控制不住的发抖,抽噎。
幼时过年,谢瑶连件新衣裳都穿不起,还穿的去岁的旧衣。是母亲让人去街上最好的绸缎庄买了时新的云锦料子缝制新衣,就连首饰头面,也都是她和谢瑶一人一份的准备。
母亲还常常教育她,二叔是个读书上进的料子,虽暂时困顿,可日后必将有大出息,到那时候我们谢家也可摆脱商人的身份,全家水涨船高。既然我们如今宽裕些,就更应该惠及妹妹,你是姐姐,要时刻照应好她们母女。
咱们谢氏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分了彼此。
可最后,母亲的善良没能为她换来好报,只换来冰冷的毒药。
何其讽刺!
“秦娘子,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替她们报仇!”
沈葶月轻抚了抚她的肩膀,柔声道:“我寻到了葫蔓藤并制出了毒药,又加入以雪莲为主等几十味药材进去,那些灵药可以救命也可以伤人,若是加热,以玉杯催化,效果更甚。只是这机会,还要你自己去寻。”
谢仙伸手接过玉瓶,“我明白了,多谢娘子。”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沈葶月偏头去看,直觉告诉她不对,她起身走到廊下看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有,几只黄鹂踩着树枝“扑棱棱”飞走。
她蹙眉,又觉得自己多疑了。
陆愠御下甚严,这院子应该没有人能进来。
身后谢仙将她拉了回来,压低了声音:“秦娘子,我还有些事要说。”
沈葶月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谢仙此时此刻拿沈葶月当真心可托付的人,便把她在府中这些年窥探到的细枝末节一一道来:
“谢逊这些年和京中常有往来,我本以为他是正常述职奏对,可有几次长安来了大人物,他都是秘密接待的,若是光明磊落,何须如此。有一次我路过花园听见了谢逊竟然背地里私设铁场,还掳了不少人去做工,我朝律法,不允许百姓私自冶铁,他私下锻造的兵器又接着航运尽数运送各地。”
沈葶月听得心惊肉跳,怪不得孟娴出手阔绰,光靠扬州那几个铺面能挣几个钱,自古以来盐铁便是宫中圣人最为看重的,谢逊此举,岂非谋逆?
她凝眸,小心问道:“可有账册,或者往来文书,书信之类的?”
谢仙回忆着幼年父亲曾带她去书房秘格看过他藏地契房契的位置。
父亲死后,谢逊就搬进了他的书房,他为人轻狂,又忌恨父亲多年,多半也会将重要的文件藏在相同的位置,去满足他变态的报复心。
人越没有什么,得到了便越会模仿,去掩盖曾经的自卑。
“谢逊书房里有一副乌江寒梅图,那幅画后有暗格,我想,大概藏在此处。我若有机会,一并帮你拿了来。”
“多谢大姑娘。”
沈葶月握着她的手,“姑娘今日出门有些久了,为免孟娴多疑,还是带着药回去吧。”
送走谢仙
后,天色青淡,渐渐有拢云之势,不多时便下了场雨。
雨丝绵密,扑在人脸上,衣上,带着透凉的寒意。
淅淅沥沥的雨丝不断顺着五彩琉璃瓦嘀落,连成雨幕。
沈葶月送走谢仙后便急着去找陆愠,想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他,可走到书房前却见里边空无一人,廊下的小厮告知爷出去了。
就连赫融也不在。
她心急如焚,此消息万般重要,很可能和此行扬州贪污案是一个案子。
不过她也不知道陆愠去哪,只能在府中空等。
一头忧心着将此事告知陆愠,一头又悬心着谢仙此去能不能成,沈葶月算是尝到了坐立不安的滋味。
她倚在铺面绸缎的红木交椅上,试图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细想想来扬州这段日子,她曾藏在心里的一个个计划正在如约进行着,成功的惹怒了孟娴,也顺利的搭上谢仙这条线,虽下毒的手段有些简单直接,可她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她揉了揉眉心,抬眉看着看,空旷的屋子,惨淡的日光,凌厉的雨丝。
没有一个能给她答案。
她仍旧孤身一人,踽踽独行着。
——
刺史府谢家,西跨院内。
雨势磅礴,仿佛要给天撕个口子般,渐渐下冒了烟。
此刻内室中央跪着一婢女,浑身被雨浇透,正瑟瑟发抖着。
孟娴瞥了眼外面瓢泼大雨,伸手端起面前的热茶,朝地上的人道:“你说的可是实话?谢仙竟然要和秦娘子给我下毒?”
春桃哆哆嗦嗦的声音却十分笃定:“奴婢就侯在廊下,听得一清二楚,若夫人不信,大可以等谢仙回来,看她是否暗中下毒!”
孟娴敛去脸上的笑意,“小妮子话说得像模像样,可你是宋府的人,要本夫人如何信你呢?”
春桃抬头,露出惨白的脸色:“夫人明鉴,秦姨娘仗着郎君宠爱在府中作威作福,我们大娘子处处被一个妾室压着,还被郎君禁了足。如今夫人和我们娘子都恨秦姨娘,自然希望可以借夫人之手打压一番,若不是大娘子被欺辱狠了,也不会让奴婢冒雨前来!”
孟娴眉眼一挑,这事她倒有所耳闻,那日在古琅轩秦妤开口闭口我家郎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受宠。
一个贱妾,捏死她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简单。
宋砚的正房娘子真是不中用,竟然被她骑到头上,还蹦跶那么久!
如今这蝼蚁竟还敢拉拢谢仙那个窝囊废朝她下毒。
啧,真是胸大无脑,不知天高地厚。
她放下茶盏,慢悠悠挥手,让人带春桃离开,随后则是吩咐起了心腹:“老爷今晚不是要设宴款待宋砚公子么,你去传话,让他把那位宠妾秦妤一并带着。”
论下毒,她还嫩了点。
京城中那位侯府夫人都折在自己手里,何况一商人之妾。
傍晚,雨过天晴,天边出现了极美的火烧云,空气中充斥着湿润清新的味道。
谢逊在府中设宴,刺史府上下都在为这场晚宴忙碌。
沈葶月在房中,直到雨停也没等到陆愠回来,她心脏处惴惴不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正想着出去看看,二门上有小厮来报信。
“姨娘,爷有话,让您此刻前往刺史府随他赴宴。”
沈葶月端看那小厮,确实是福熙阁里近身服侍的,她不禁问:“郎君呢,他人在哪?”
小厮道:“爷在外面办事,此刻也往刺史府去呢。想必快到了。”
沈葶月摆手,示意他去备马车。
元荷替她梳妆更衣,沈葶月黛眉轻蹙,怎么白日谢仙才来,晚上就要她去赴宴,难不成谢仙被发现了?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素手从妆奁里拿了一牛皮纸包揣在了怀里。
一刻钟后,沈葶月弯身上了马车。
雨后路滑,马车踏着辚辚之声缓缓行驶在青石板上。
沈葶月在马车上时不时掀开帘子眺望,她很想告诉陆愠现在的刺史府是龙潭虎穴,要多加小心,奈何见不到他。
元荷轻声安慰:“姑娘放心,等到了谢家,便可见到世子了,”
沈葶月抿唇,未答。
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熬到了刺史府。
下了马车后便有婢女前来接待,沈葶月脱口便问:“我家郎君呢?”
婢女答:“宋公子正在前院和大人喝茶。”
“带我去见他。”沈葶月提裙,娇纵道。
此时此刻的她,把一个恃宠而骄的宠妾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
奴婢面露难色,“这,姨娘,这不太合规矩。前院都是男人,何况,我们夫人正在花厅等您呢。”
“孟娴?”沈葶月喃喃道。
她可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怎么看,都是去找陆愠最安全。
沈葶月嗔眉,撒起泼来,“我不管,我就要见我家郎君,你们现在就带我去!我见不到郎君便心口难受,寝食难安!”
婢女被闹得没法,只得皱眉让人去前厅通报。
沈葶月此时此刻很庆幸顶着“秦妤”这张面具,这么不要脸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干。
不多时,那小厮便来传话,两人耳语几句,婢女道:“秦姨娘,请跟奴婢来。”
入了谢府,脚下踩着六棱石子铺就的长径小道,沿途灌木丛中种植着茉莉,松果,紫丁香,绣球,波斯菊等一众花朵,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遵循着剪枝插花的气韵,高低交错,□□尽头抬头便看见飞檐翘脚的亭台楼梯,池水潋滟,吹来几许初夏的清荷香气。
穿过垂花门,沈葶月看见陆愠同谢逊在院子里侧身说话。
男人一身描金纹的曳地墨色长袍,戴白玉带,紫金冠。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俊美的侧颜上,鼻梁高挺,棱角分明,低垂的鸦羽弧度都恰到好处。
不得不说,俊美无俦的镇国公世子来到扬州,简直如同鹤立鸡群。
那楚楚谡谡的清贵之姿,看不出半点商人的样子。
怎么看都像是皇亲国戚。
至少,沈葶月记忆中扬州街上的商人各个点头哈腰,唯利是图,见到县令这样的小官都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何况是谢逊这样的一方刺史呢?
他的腰板挺得也忒直。
这样一个清贵的商人公子,才貌,学识,财富样样皆是拔尖的,完美的,是不是太假了点。
他该有些污点,比如——
“郎君让我好找。”
娇柔如同莺啼的声音陡然在院子里炸开。
沈葶月款步上前,没骨头般贴在陆愠身上,漂亮的杏眸含着一片雾,可怜巴巴的仰头瞧着他。
陆愠对这投怀送抱的架势也没含糊,大掌紧掐玉腰,将人搂在怀中,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怎么,这样想我?”
沈葶月委屈地点点头,比了比自己的腰身,“见不到郎君,妾今日都没好好吃饭。”
谢逊眼色由怒火转为讶然,继而变为火热。
开始他想着谁这么大胆,竟敢闯进来,可再一看见沈葶月的容貌,那股怒火就变为欲.火,哪来的神仙小娘子,腰肢细成那样,肌肤如同剥了壳的荔枝,柔软细腻,那胸.脯下该是何等波澜?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尝尝鲜了。
“这位便是宋兄的妾室吧?”
陆愠拍了拍她的臀,示意她站好,随后道:“正是,贱妾出身微寒,又十分粘我,不懂规矩,让谢大人见笑了。”
谢逊对待美人一向温柔,尤其是沈葶月这等姿色的美人,他笑笑:“哪里,宋兄艳福不浅,怪不得为了美人一笑,豪掷千金啊!秦娘子,她值这个价。”
沈葶月心中一阵反胃,虽然妾通奴婢,甚至可以贩卖,可到底也是人,活生生的人。到了这些权贵眼里,全部变成明码标价的物品,真是令人作呕。
谢逊又瞄了眼沈葶月火辣的身段,意有所指道:“宋兄,走吧,开席了。”
陆愠颔首,抬手道:“谢大人请。”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朝里边走去,沈葶月若此时说话必然会被听见,眼看着入了宴,就要分男席和女席,再想跟陆
愠说话就难了。
情急之下,她故作崴脚,轻轻地“哎呀”了声,素手拽住陆愠的衣袖,小脸疼得皱成一团。
陆愠敛眉,下意识将她弯身抱起,低声问,“疼么?”
沈葶月脆弱的“嗯”了声,软软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脸也埋在他颈窝处呜呜的哭了起来。
谢逊开始还回头看,可见两人如此亲密,除了眼底刮过一抹嫉妒,也只能作罢。
他想要这个女人,但不是现在,至少此刻,明面上,她还是宋砚的娇妾。
沈葶月借着机会压低声音道,“郎君,谢逊私自冶铁,锻造兵器,还利用扬州的航运运输到各地敛财,扬州丢了好多人就是被他抓走的。”
陆愠挑眉,有些意外,但时间紧迫,只道:“我已查到他郊外铁场的位置,还有诸多马脚,眼下只差账册。”
沈葶月立刻道:“账册在谢逊书房一幅画后的暗格里,不过他夫人孟娴好像有所察觉,说不定今晚我们会有危险。”
她话音稍顿,语气不安道:“郎君,还请勿要丢下我。”
“别怕,我让赫融带了人埋伏在刺史内,若有变故,你只管跟紧我。”
沈葶月有些忐忑:“郎君不会骗我吧。”
陆愠爱怜的抚过她漂亮的眼睛,“我岂会舍得。”
第34章 第34章她的唇,在向他发着邀请……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们再交谈已经入了宴。
“还能走吗?”陆愠声音大了些,低头问她。
沈葶月柔弱道:“能走,好些了,郎君快放我下来吧。”
就这样,她一瘸一拐的去了女眷那边。
今日是小宴,男席那边只有陆愠,女卷这边除了谢逊的夫人孟娴在的话,竟还拉了大房的谢仙作陪,其余便是侍酒布菜的丫鬟小厮。
孟娴看见两人不顾场合亲热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妾就是妾,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勾引郎君。
贱皮子。
主座上的谢逊朝这边看去,见自家夫人的眼睛直直盯在宋砚身上,不多时又露出不悦的神情,一时间抿起唇,沉了沉脸。
仙乐响起,琵琶悠扬,十几个身着薄纱,露着白花花胸脯的舞姬赤脚踩在毯子上进来献舞。
暮色昏暗,暧昧的灯光落在那些年轻美丽的酮.体上,镀上了一层引人遐想的金色光芒,让在座的两个男人不禁兴奋起来。
陆愠眯起眼,目光毫不吝啬的游离在那些舞姬上,眼底的风流和迷情足够以假乱真,彻底投了谢逊的口味。
想他如此宠爱那妾室,也是个沉迷酒色的人,今日的舞姬都是夫人细心挑选过的,不怕入不了他的眼。
谢逊放声大笑,朝陆愠举杯道:“宋兄,你初来扬州,又与我一见如故,来,且满饮此杯!”
陆愠亦起身给谢逊面子,操着一口流利随州口音:“宋某多谢大人抬举,日后想要在扬州立稳脚跟,还要大人多多提携。”
两个男人觥筹交错,女眷这边也不闲着。
孟娴率先起身,端着酒杯朝宋砚走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色镌金边对襟长裙,领口处的薄纱随着她的步伐渐渐松垮,一颦一笑,看得出当年的风韵。
她娇笑着:“宋公子初到扬州,尝尝这琼玉汤,我亲手选的海棠作引,别有一番味道。”
宋砚抬起酒杯,清隽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一饮而尽,几滴清液滚过他凸起的喉结,让孟娴心弦颤抖。
侍奉谢逊久了,突然和宋砚这样的年轻男人接触,她只觉得□□都便轻盈了。
谢逊一直盯着孟娴的神情,见此,冷哼了声,重重放下酒杯。
只可惜离得远,又有琵琶潺潺,无人看见。
孟娴这边敬酒完毕后就轮到了沈葶月。
她美眸隔着重重舞姬落在了陆愠身上,四目相对间,他分明没说话,可她却看出了“去”的意思。
孟娴顿时偏头看向谢仙,示意她去给沈葶月倒酒。
谢仙起身,端着酒樽走到沈葶月身侧,弯身倒酒。
沈葶月看了眼谢仙,毫无防备,端着酒杯一瘸一拐的走到谢逊面前。
“妾身敬谢大人。”
谢逊眯着眼看这摇摇晃晃的小娘子,胯.下邪.火险些有些不住,他捉住沈葶月柔弱无骨的小手,笑道:“秦娘子倒是爽快。”
沈葶月不漏痕迹抽出手,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她不胜酒力,烈酒穿喉过肚,只让她觉得头晕目眩。
谢逊见状,起身想将她搂在身侧。
沈葶月袖下微微晃动,短暂的痛意让她清醒几分,弯身行礼退下。
陆愠神色如常,可那漆黑的眸底隐着一丝控制不住的杀意。
回到座位后,沈葶月咬唇,右手这才松开刚刚死死攥着的珠钗,若不是她提前藏了利器在袖中放血,此刻怕是已被谢逊揩了油。
过了最难的敬酒关,接下来就等宴席结束了。
沈葶月起身欲去身后不远处湖边散散酒力。
这庭院宴席依湖而设,沿途皆设了灯,她在湖边喊一嗓子,这边都能听见,所以她十分放心。
沈葶月刚走,孟娴立刻看向身侧婢女,婢女领命,悄然退下。
“娘子,奴婢扶您吧,更衣的房间在这边。”
沈葶月走两步便觉身子软绵无力,与方才醉酒的感觉不大一样,碰巧又来了孟娴的婢女,她下意识道:“我不更衣,我只在湖边吹吹风即可。”
奴婢笑了笑:“娘子醉了,奴婢还是扶您去偏房歇会儿吧。”
“松开……”
沈葶月心下恼怒,可说出的话却声如蚊呐,渐渐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一炷香的功夫,沈葶月被扶到了谢逊的书房。
两个婢女彼此看了眼床榻上罗裙凌乱,昏迷过去的娇软尤.物,心照不宣的笑了下,随后关上门。
等人走后,沈葶月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从腰间翻出个牛皮纸包,正是她走之前从妆奁带着的,里边有颗丸药,是她寻那大夫制毒时花高价制的解药,除了蛇毒,任何毒都可解。
今晚这种场合谢仙本不该出现,她不仅出现,还亲自斟酒,只有一种可能,她们的计划被孟娴发现了。
孟娴让谢仙给她下毒。
谢仙倒酒的时候,沈葶月特地看了眼,她的手很抖,洒在桌上一点,能看出来她很不安。
谢仙被孟娴控制了。
沈葶月解了那迷香毒后,迅速起身在房间里找画。
谢逊的书房分为三间房,分别由直棂门隔断,她刚被抬到的榻是用屏风隔出来的,跨过一道直棂门,掀开帘子,沈葶月来到他办公的桌案前,转身便看见那幅乌江寒梅图。
她记着谢仙告诉她的解开暗格的办法,对着那墙上凸起先左扭然后又扭了三下,便看见了机关后的匣子。
沈葶月凝眉,用手帕包住手轻轻打开匣子,果然藏着账册,还有往来的书信,进货单她粗略的看了眼,顿时心惊肉跳。
刚玉砖、硅砖、以及粘土砖,耐火泥等。
这都是冶铁所需窑炉的材料。
谢逊果然有逆反之心。
她顿时寻来了纸笔,一笔一笔的对着账册单子复述。
更漏一点点流过,她的手也越来越抖,沈葶月心跳加快,只以为自己太紧张了才会手软,可渐渐她觉察到不对,偏头看去,楹窗上的明纸不知何时被戳了个小洞,正有小片迷烟不断涌入。
沈葶月暗道不妙,迅速抄完几笔金额大的将账册放回原位,抄本藏在胸.前,然后快步走到门口,她身量高,借着窗纸瞥见了藏在门口的身影。
竟是齐若芙!
来不及思考齐若芙为何会在这儿,沈葶月用簪子划破手腕,钻心的疼痛让她短暂的清醒了下,她猛地推开门,一把攥住齐若芙的手臂将她拉了进来。
齐若芙本是来下药,只是起了轻漫之心偷偷看了会儿,不想沈葶月居然没事?!
“你想做什么?”齐若芙想甩开她,可亡命之徒的力气大得惊人,齐若芙也吸入了春.药,渐渐失去力气。
沈葶月冷笑,唇角绽开血色
:“想做什么?同为女子,你竟能如此狠毒,我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葶月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将其按在了榻上,随后褪去自己的外裳替齐若芙穿上,又拔了几根海棠步摇凌乱插.上,随后用丝衾蒙上她的脸,跌跌撞撞走出门,朝林荫深处踉跄跑去。
暮色深沉,沈葶月跑到一处假山处,身体无力支撑摔在地上。
好在她刚刚服过药,又流了不少血,那春.药的效力减弱了大半,除了身子酸软无力,她倒还清醒。
只是眼下夜色已深,正宴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怕走几步被谢逊的手下发现再被抓回去。
何况,她被扶到书房时神志不清,根本不记得路。
多留在谢府,就多一分危险。
她该怎么办?!
等陆愠来寻他么?
只一瞬,沈葶月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最关键的账册证据还没拿到手,他不会和谢逊翻脸。
刚想到这儿,突然不远处传来“砰砰”两声,地面震颤,随后便是一阵强劲的脚步声,吵嚷声。
她撑着身子稍微往外探了探,惊得以手掩唇。
谢逊的书房前围了好多人,叮叮当当,她甚至听见了拔剑的声音。
不会被谢逊发现床上的人不是自己,要派人搜查了吧?!
沈葶月脊背冷僵,下意识就想跑,可风声略过耳畔,她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谢大人,你这是何意?”
是陆愠的声音!
书房中的谢逊骑在床上,一室无灯,他勒令手下拦住持剑的陆愠,行至一半突然被打断,有些恼怒:“宋砚!一个贱妾而已,你若想要,我府上舞姬美人多的是,你挑捡几个带走就是!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看上你的妾室是她的福气,长的那个骚.样不就是给人骑的,给谁骑不是骑?!”
沈葶月深吸了一口气,肩膀控制不住发抖,眼眶簌簌砸下泪珠。
若她没有事先防备,此刻生不如死的便是自己了。
妾如草芥,在这些做官的人眼里,真真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她抬手擦了擦泪,还未干涸的伤口混杂着灰尘,眼泪的咸味,疼得她紧紧蹙眉。
前方没有再传出什么声音,她有些心慌,杏眸紧紧锁在陆愠身上。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可那簇拥的下人众多,他的身影时在,时不在,她实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陆愠眼底猩红,显然是气急,不能自控抬剑——
下人们虎视眈眈,见状顿时拿着棍子举起来,随时准备动手。
良久,他似是有些颓然认命,猛地将剑插在地上,旋即离开,挺拔如松的背影有些踉跄。
下人们松了口气。
书房内不断传来女子声声惨叫,形若鬼哭狼嚎,十分凄惨。
见宋砚离开,对老爷再没什么威胁,他们放松了警惕,没有再追上去,反而此时此刻,他们有些同情这位宋公子。
宋砚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足以见他多宠爱这位秦姨娘,可如今心头所爱当着自己的面被别人强.要了,都是男人,这是多大的羞辱!
沈葶月眸光紧紧锁着陆愠的背影,眼看着他消失在廊庑下,心道不妙,她看了眼天色,恐怕再过一会儿等陆愠走了,谢府就要关府了。
她决定拼一拼,正当她裹紧衣裳准备奔入夜色时,腰身骤然被人搂紧,她吓得忍不住尖叫,唇却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捂住。
沈葶月心头一凉,还是决定殊死拼一下,下意识拿起袖子里的发簪便朝那人要害捅去!
“谋杀亲夫?”
“啪”的声音,她手上的簪子被他稍微用力,便脱手砸在了地上。
男女力量何其悬殊。
沈葶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怔然回头,鼻尖一酸。
他的话音依旧刺人,可她在那双总是矜傲冷淡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慌乱,急促。
沈葶月眼眶湿红,身子也如释重负的软了下来。
她安全了。
此时此刻,她很想像寻常夫妻间那样捶胸质问,泪眼滂沱:“你怎么才来啊……”
可她不能,也根本不想对他露怯。
他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公世子,怎会任由她去无礼撒娇。
何况她从未真心爱过他,在他身边也不过是为了利用,虚与委蛇。
她心里对他的恨,从未有一刻停歇过。
论起来,陆愠对她做的事儿,和今日的谢逊想做的,有何分别?
不过是陆愠更年轻些,那张脸也更为俊俏。
“沈葶月,我来迟了。”
陆愠轻轻拍着她脆弱的背,明明在安慰她,可那样修长好看的手,却在发抖。
沈葶月被他搂在怀中,自然感知到了他身体本能的反应。
她分不清假意和真心,可若陆愠当真对她动了情,她心里竟突生一丝畅快之意。
这是她能想到,报复他的最好的办法。
月色倒悬,雾色无声涌动。
陆愠低声问,“还能走吗?”
说着,他去牵她的手,沈葶月疼的“哎呀”了声。
陆愠皱眉,意识到不对,翻开她的袖口,月白色的里衬下布满了斑驳的血迹,那手腕亦是划破了好几道口子,看着触目惊心。
他脸色沉了下去。
与他的猜测一致,方才在席间见她久去不回便知要出事,离席后一路上那些下人遮遮掩掩的,反倒是替他指了正确的路。
本想从此翻脸,大不了生擒了谢逊,可陆愠看到庑廊下那断断续续的血迹和柱角下的海棠步摇,顿时笃定里边被下药的那个人不是沈葶月。
她跑了。
他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郁郁离去,让谢逊误以为他痛失所爱。
陆愠不再他想,解开外裳披在她身上,系好带子,随后横腰将她抱了起来,顺着曲径朝府门走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书房传来一声暴喝。
谢逊对着那身下女子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贱婢,你是何人?!”
齐若芙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被打的淤青,蜡烛烫的疤痕,甚至凹陷下去的皮肤上还沾着凝固的蜡油,脖子更是很深的一道青紫掐痕,她唇齿呜咽,被这一巴掌扇得直接昏死了过去。
孟娴觉得时辰差不多了,饮完最后一杯酒,由婢女扶着朝书房走去。
她喝的微醺,脚步松软如棉花,飘飘欲仙,只觉得今夜刺史府的夜景都美上了许多。
秦妤那个贱妾此时应已生不如死了吧。
谢逊早些年于床笫之事对她尚还温存,自从有一次陪京中贵人骑马摔下来伤了根后,雄风大不如前,几次都萎靡泄不出来后,她便不再与他同房,只找些年轻貌美的丫鬟送进去,那些丫鬟每次侍奉后都如同活死人般,竖着进去,横着出去。
秦妤那娇弱的身子,恐怕承受不住几次便被玩死了吧。
孟娴越想越得意,等走到书房后看见站了满院子的人,而他的夫君站在门口,红涨着脸,看见她后,重重的“哼”了声,拂袖而去。
孟娴自嫁给谢逊后,虽早年日子过得不尽人意,可自从将唯一嫡女谢瑶嫁入了太师府后,在家中的位置也水涨船高,日子越发滋润,数年养尊处优下来,性子养得娇纵傲慢,哪受得了这气。
她美眸闪了闪,看见正有小厮将人抬出来,勒令他们停住。
身侧婢女上前看了眼,忍不住惊呼一声,小跑回来:“夫人,那,那死的人不是秦娘子,是,是宋砚公子的正室!”
“什么?他的发妻?”孟娴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失去了分寸。
怎会如此?!
她亲自下的药,又亲眼所见谢仙倒酒后,沈葶月一饮而尽。
那药性凶猛,一旦沾上身体便会酸软无力,她怎会逃
掉?
还有,这罗芙是如何进府的,又是如何躺在老爷的书房的?
孟娴隐隐觉得自己被骗了,那谢仙恐怕是假意投诚,早就和沈葶月串通一气,气得转身就去寻人。
等回到席面上,四处冷清,早已空无人影,孟娴怒不可遏,高声质问:“大姑娘呢?”
婢女嗫嚅道:“奴婢瞧大姑娘朝止颂院去了。”
“什么?”孟娴气得发笑,她还敢去自己的地盘。
孟娴带着十几个婆子丫鬟冲进了止颂院,可偌大的庭院里哪还有谢仙的影子,只看见谢逊在正厅坐着,身后多宝柜上点了几根蜡烛,一室晦暗,显得他那张幽邃的面孔格外阴沉。
她来时的戾气僵在唇角,忽地换上副笑容,“老爷一个人坐在这儿,怎么不多燃些灯?”
说着,她便欲吩咐下人去点蜡烛。
谢逊抬眉,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夫人今夜操持晚宴辛苦了,坐下喝杯茶解解酒。”
孟娴接过茶盏,娇羞了拿帕子轻轻捂唇:“老爷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
谢逊起身,倒沉的三角眼一错不错的看着孟娴。
孟娴被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老爷怎么这般盯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话还没说话,她神色遽变,突然瞪大了眼睛,随后身子控制不住痉挛,唇角流淌着黑血。
谢逊适时的接住她朝后倒去的身子,温声道:“你我夫妻二十余载,自然是想将夫人的容颜刻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孟娴颤颤巍巍抬手,唇瓣翕合着,却只有汩汩黑血,她不甘心也想不明白,谢逊怎会杀他……
孟娴就这样活生生睁着眼睛断气了。
谢逊大掌拂过她的眼睛,替她瞑了目,旋即抬袖,顿时有下人进来将尸身其抬走。
他负手而立,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斜长,他便那样静静地看着恩爱多年的发妻如同那些贱妾一般,被人抬出去。
孟娴,你早些年跟我吃了不少苦,而后与我育有一女,得嫁高门,如今在扬州城呼风唤雨,谁见了你,都要尊称句第一夫人。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宋砚起了念头。
我只能将你的容颜和□□,停留在还没有背叛我的时候。
半个时辰前,谢逊爽完发现不是秦妤,心中一腔邪火没法出去,想那宋砚肯定带着秦妤跑了,只能回到止颂院喝茶。
谢仙却在此时登门:“见过二伯伯。”
谢逊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谢仙弯身行礼后缓缓道:“侄女此番前来,是不想二伯伯被蒙在鼓里,头上戴了绿帽还不知!”
谢逊冷笑了声,给他戴绿帽子的人还没出世呢。
谢仙继续道:“方才席间,侄女观察二伯母与宋砚公子眉来眼去,便心生疑惑,想起今天下午二伯母曾让侄女偷偷去宋府请了罗夫人来。二伯伯对秦娘子有意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可二伯母却偷梁换柱,将秦娘子换成了罗夫人,她,她这是为了讨宋公子欢心啊!”
“秦娘子是宋砚公子的心头所爱,二伯母不惜得罪您也要成全宋公子,如此讨好,可见其异心。这宋砚公子还不知是什么来头,倘若日后两人联系密切,二伯母将府中生意介绍给宋砚,那——”
“够了!”谢逊猛地拍桌。
谢仙勾了勾唇,知道目的达到,便弯身告退。
她清楚的知道,光说二伯母偷腥没用,男女之事到底是捕风捉影,二伯母又擅诡辩,难保不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谢逊。
铁场是谢逊的秘密,逆鳞,任谁有透漏出一丝一毫的风险时,谢逊都会毫不犹豫的除掉。
哪怕是结发妻子。
她渐渐挺直了清瘦的脊背,面孔舒展开,容光焕发,从未有一日像今日这般,痛快!
——
月影倒悬在大地上,街道上碾过马车的辚辚之声。
沈葶月靠在陆愠怀中,杏眸紧紧闭着,额头上有一层薄汗,雪白柔夷无力的瘫在一旁,衣裳也半褪不褪,襟口渐渐敞开,露出大片白瓷般的肌肤,绯红从其中渗出来。
撑过了刚刚那阵,药劲又返上来了。
陆愠动作轻缓,怜惜的替她别过脸庞上的青丝,脑海中思忖着更好的散药性方法。
他当然可以此刻要了她,替她散去药效,可她这身子骨脆弱不堪,怕是承受不住。
沈葶月面颊潮红,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唇间,好热,她嗅到一抹冷冽的气息,忍不住贴了上去。
柔弱无骨的身子蹭了蹭,隔着布料也能觉察到她在发烫发颤,陆愠的手忍不住扣在她腰窝上,眸色深邃。
她似乎入了梦,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说完,浑身又是一颤,唇边轻溢出声:“萧御哥哥……”
本是娇言软语,可陆愠却心脏骤跌,一股剧烈的疼痛将他侵蚀,蔓延到四肢百骸。
太子出身萧氏皇族,单名一个御字。
他的视线一点点落在女子身上,她的唇,她的身体,都在向他发着邀请。
她是他的妻,他可以完完全全占.有她,只是那一句萧御哥哥,让他眼底晦暗难辨,彻底沉了下去。
沈葶月,你还没忘了太子!
第35章 第35章叫哥哥……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在往他坏中蹭去,娇娇柔柔的手臂颤在他脖颈间,她仰着头,薄唇无意识的吻着他的喉结,带着梨香的呼吸一点点洒在他脖颈处,缱绻勾人。
全然不知,那喉结上的黑眸,已经结上了一层冰。
恨意如此汹涌,冲破了他的理智,方才仅存的疼爱刹那被烧得消失殆尽,他此时此刻,吃醋到发狂,扣在她腰窝的手肆意扯碎了罗裙,落在她唇上的吻也凶狠,毫不怜惜地撞了进去。
沈葶月紧紧蹙眉,似是陷入梦魇,可那药性凶烈,让她怎么也醒不过来,她粉唇微张,哭着喊疼。
马车颠簸,可男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赫融停好了马车,听见里边厢身晃动和女子溃不成音的娇声,自觉的退到十丈外守着。
数不清过了多久,陆愠喘着粗气作罢,随后紧紧捏着她的下颌。
沈葶月便在这剧烈的痛意中惊醒,入眼便是与梦中萧御哥哥一般无二的俊美面容,她想也不想抬手便欲扇他。
陆愠早有防范,另一手按住她的手臂,摔倒车窗上,紧紧扣过她发顶,漆黑猩红,带着狠厉:“说,你梦见了什么!”
沈葶月疼得眼泪簌簌流下,干咳了几声。
她终于记起来了。
那梦境虽短,却长。
原来她上一世曾经相恋的人是太子萧御,两人曾两心相印,度过了一段甜蜜温馨的生活,直到镇国公府世子陆愠出现——
他罔顾廉耻,背着太子强.夺了她,还把她关在房中,囚.禁了起来。
那日入夜,她设计偷跑出去后,陆愠闻讯而来,身后带着镇国公府的私兵,火光滔天中,她用着太子曾教过的箭法,搭弓,展臂,一气呵成,在陆愠不可置信的眸光下,一箭射杀了他。
而后,陆愠倒下的瞬间,她踮起脚,亲了亲太子的喉结,如释重负。
“说!”
陆愠并不打算放过她,死死按着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她捏碎。
可他越是这样,沈葶月便越是厌恶他,只是眼下还不能与他太撕破脸,只忍不住咳嗽道:“我……没梦见什么,咳咳……”
陆愠钳着她通红的手腕,一字一句道:“萧御哥哥。”
“是谁?”
沈葶月疼得杏眸含雾,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郎君表字,祁玉,小玉哥哥还能,是谁?”
陆愠欺身凑近了些,抬起眉:“是么?我还以为是萧御呢。”
沈葶月呼吸一紧,旋即有些后怕,她刚刚说了什么,难不成真的说了太子么?
此时此刻她人还在陆愠这儿,若是将他得罪狠了,怕是再也逃不出去了。
她放低了姿态:“萧御是谁,妾不认识,郎君怎么动了这么大的气,你弄的我好疼呐。”
陆愠冷笑:“你最好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说完,他猛地甩开她动手,弯身下了马车。
好在这马车里周遭皆是软枕,虽摔得她头昏脑涨,却并未受伤。
沈葶月得以解脱,细眉蹙着,轻捂着胸.口喘气。
陆愠此人性子阴晴不定,极为狠戾,自己刚刚肯定无意识间提了太子,他才会恼羞成怒,还得做些什么,消除他的疑心才是。
她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唇。
多嘴,误事。
入夜,桌案上的灯火明灭交叠。
陆愠低头皱眉,仔细看着暗桩递上来的信件。
赫融见主子回来后便
伏在案上,一看就是几个时辰,重新又点上了几根新蜡烛。
陆愠那日闻到铁锈味觉得不对,翌日便派了人去扬州各码头暗自调查。
根据信上所述,谢逊利用这些往来扬州的客船私运铁矿。铁矿主要在山西,河北,河南,扬州城多运河,兴漕运,却不产矿。冶铁需要大量金钱,他利用扬州刺身的身份搜刮民脂民膏,强征赋税,利用所经营的铺面,庄子垄断扬州的上层经济。
他采集到了矿石后,自己设置了铁场,最后锻造成的兵器除了零散运往其他地域,大部分都入了长安太师府。
陆愠猜测那少量武器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太师江家,一介文臣,要武器何用?
他眸色闪动,倏然想起,江家三房嫡女江雨柔,可不就是嫁给靖王做了王妃么?
如此一看,便可说得过去了。
靖王是齐妃的儿子,齐太后与圣人并非亲生母子,私下已是暗斗多年,不然圣人也不会早早立了国本,以打消诸王夺嫡之心,只是圣人他,还是低估了太后的野心。
时间从更漏里倏然流淌而过,桌案上的蜡烛又黯了几分。
陆愠揉了揉眉心,低声唤了赫融。
赫融进来后,他抬眉问:“铁场封得如何?还有那药,查的怎么样了?”
他们在去刺史府赴宴之前就已经让从苏州节度使那调来的一千牙兵控制住了铁场,封锁消息,并且截断了谢逊的暗哨,对他报信只报铁场照旧运作,一切正常。
赫融道:“谢逊府中暗哨见了那一模一样的字迹,并没查疑,他们暂时不知道铁场已被咱们控制,只是此法恐撑不了多久便会被发现。”
“无妨。”
陆愠食指瞧着桌案,“谢府这几日就要治丧,谢逊他没空管那边。”
“接着说。”
赫融迟疑了下,如实阐述了大夫的原话:“孟夫人给夫人下的药名叫幻春散,服用后浑身发烫,需得交.合才能散其药性,可因其药性霸道,服用之人事后会产生记忆错乱的现象,甚至梦见相反的事物,篡改记忆。”
陆愠蹙眉,所以她才会梦见太子,唤了那句萧御哥哥。
这一世,她们还未曾见过,许是药物所致,自己错怪了她。
眼下是最重要从谢逊那里拿到账册和书信。
“赫融,你提前安排好,让牙兵和我们的人穿上百姓的衣裳去参加丧仪,另外安排五百人围在刺史府外,那日,我要活捉谢逊。”
“是。”
陆愠继续翻看着扬州城的堪舆图,策划着撤退的备选路线。
谢逊在扬州扎根多年,实力根基不可小觑。
见赫融没走,他挑眉:“还有事?”
已是一更了,赫融思忖着元荷姑娘一刻钟前来禀告的事儿,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世子,夫人病了,亥时便发起了高烧,元荷过来请世子过去看看。”
“知道了。”陆愠蹙眉,示意他下去。
赫融悻悻地耸肩,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回来的时候,世子一人下车。良久,夫人才从马车里下来,一瘸一拐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肯定吵架了。
二更天,陆愠用笔圈出了几个要塞,设定好三条路线后才终于放下纸笔。
晚风吹拂起楹窗,案角一旁的一叠纸散落几许,落在他眼前。
歪歪扭扭的字迹却难掩娟秀,显然是极为紧迫的时候写下的。
陆愠抿唇,食指轻刮过那泛皱的宣纸,漆黑的眸色乌黑,像是漫长无垠的夜。
他想象着,描绘着沈葶月那时抄账册的心情,恐惧,无助。
即使无助,她还是尽她所能,抄了大半账册和书信,助他破局。
从前看不出,柔柔弱弱如她,竟这么勇敢。
陆愠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窗前朝东厢看去,那里早已熄了灯,晦暗一片。
良久,他叹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蜡烛将熄,月华透过楹窗散着柔柔的光,映在她昳丽的眉眼上,不施粉黛,平添了一分恬静温婉,纤长的眼睫兀自垂着,映出一小片阴影,更显病弱。
薄薄的丝衾半搭在腰际,盈盈腰身,不堪一握,雪白的亵衣被撑得高低起伏,想让人拥进怀中好好疼惜。
陆愠叹了口气,坐在了窗边,伸手轻拂过她轻柔的眉眼、秀气挺拔的鼻、苍白毫无血色的唇。
不得不承认,眼光极高如陆愠,对上这张极纯的脸,这具柔媚的身子,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一旁矮几的白瓷碗还剩半碗汤药,显然他不在,连个能管她的人都没有。
知道她性子表面看着柔顺,实则长了一副不屈服的骨头。
他偏要梏着她,要她趴服在他面前,要她从身到心,完完全全的臣服于他,属于她。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即便他折了她的骨头,碎了她的骄傲,她轻飘飘一句“萧御哥哥”,他便方寸大乱,失去理智,嫉妒的发狂。
沈葶月啊,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床上的女子嘤咛了声,黛眉紧蹙,小手不安的扯了扯被子。
陆愠见状,抬手去探她的额头。
滚烫得厉害。
不能这样再烧下去。
他起身推开门,守夜的元荷耷拉着眉毛,站在一旁。
陆愠低声吩咐,“备水,帨巾,再把药热一遍。”
“是。”元荷霎时清醒过来,去一旁耳房准备。
不多时,她递上了一应物件,瞥见榻上衣衫半袒的夫人,她犹豫道,“世子爷,不然我来吧?”
“下去。”
陆愠抱起沈葶月的身子,谁料小姑娘没骨头般贴了上来,冰凉的触觉让她本能的想要索取更多。
陆愠不由得蹙眉,知道是谁么,就这么热情。
拧干的帨巾一点点擦拭着她的额头,眉眼,锁骨,再往下时陆愠喉结不由得滑动,他压下眼底的欲.火,抿唇替她擦了身子,又重新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哥哥……”沈葶月梦呓着,低垂的眼睫处湿成了一片。
陆愠端着药碗的手一滞,静静等着她吐露下文。
今日她敢再说一句萧御哥哥。
他就。
陆愠心底苦笑了声,他能如何?
绑着她,按着她,把她不屈服的骨头一节节敲碎,再用金链子锁起来?
亦或是,一命偿一命?
陆愠心脏处隐隐刺痛,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唇。
不知是怨她心里没他,还是恨自己无能,即便她负了他,甚至杀了他,他也拿她没办法。
他用汤匙舀起药,递到她唇边,小姑娘哼哼呀呀又说了声:“若哥哥在,就好了……葶葶就不是没有亲人的野孩子了……”
陆愠眸色怔住,她还有哥哥?
她在江南小镇家中不是只有个弟弟么?
“哥哥是谁?”男人低声诱哄。
沈葶月睫毛颤了颤,葡萄一样的眼眸恹恹睁开,还看不清人,迷迷糊糊道:“郎君?”
果然,一睁眼,她就不是她了。
她还从未唤他哥哥。
陆愠有些不悦。
趁机喂了口药。
他下手没个轻重,沈葶月猝不及防呛了声,唇边淌着几滴褐色药汁,漂亮纤细的眉毛蹙成一团:“好苦。”
滑稽的模样,可怜可爱都有。
陆愠端起药碗,随后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嗯,苦……”
小姑娘身子软绵绵的挣扎了下,细碎的软吟都被他尽数咽了下去。
初时喂药,可当一整晚药都见了底,他还是舍不得放开她,细细密密的吻夹杂着低低的娇.喘声蔓延整
个房间。
陆愠咬她的唇,轻重碾压,又去吻她的耳朵,眼看着那雪白绒毛根根竖起来,擦一点点染上为他绽放的娇俏颜色。
“郎君,不要……”
小姑娘意识朦胧,不安的想要躲着他的抚摸,爱怜,刚冷下去的身子又变得滚烫。
陆愠喉结滑动,喘着粗气,生生抑住了动作。
良久,他眼底清明,重新沥了遍帨巾,替她擦了擦身子,盖好被子,放下幔帐。
离开时陆愠低声嘱咐:“不必告诉她我来过。”
元荷俯身应声道是。
他抬头,满院明月渐渐被愁云所拢,大有股风雨欲来的前兆。
——
翌日,沈葶月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意外的发现烧退了。
她起身,衣裳的带子扯得她痛了下,她低头去看,荷粉色的亵衣,系带歪歪斜斜,系得乱七八糟,顿时有些疑惑。
她昨儿睡前穿的是月白色底衣呀。
沈葶月喊了元荷进来,水洗过的杏眸看向她:“你给我换衣裳了?”
元荷端着水盆的动作一顿,有些磕巴道:“是呀,夫人,昨日夫人烧得厉害,奴婢替您擦了身子,见那衣裳被汗趿得厉害,便换了一套。”
沈葶月晕晕的“哦”了声,还是有些不相信:“这带子怎么系成这样,不像你的手法呐。”
元荷一遍暗骂世子怎么这么笨,一边想借口:“昨夜灯暗,奴婢怕把夫人弄醒,这才草草系的,是奴婢疏忽了。”
沈葶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揉了揉酸疼的手臂,唇间一丝痛意让她霎时清醒过来,她摸了摸唇,不知何时被咬破了,可能自己睡梦中无意识咬的吧,总之,退烧了便好。
洗漱用过早饭后,她换上了一身藕碧色斜襟上襦,下配月白色海棠纹罗裙,元荷怕她穿的少,又给罩上了件天水碧的披风。
沈葶月站在廊下,目光落在书房,抬声道:“郎君还是不在吗?”
元荷点头:“世子今晨便出去了,赫侍卫也不在,奴婢隐约听见世子是去刺史府上了。”
沈葶月“嗯”了声,意料之中的事儿。
昨夜齐若芙偷鸡不成蚀把米,在谢府失了身,她是陆愠名义上的“夫人”,陆愠自然要去讨个说法。
陆老夫人的这步棋算是毁了,清清白白的姑娘跟了来,最后的结局大概是抵给谢逊做姨娘了。
不过陆愠不在最好,她要出去打探消息。
沈葶月吩咐元荷准备帷帽出门,临行前她想起昨日提到了太子,惹得他生疑,复又走回春雨堂,从内室中拿出那条玉带。
柔润的十三块汉白玉板上,刻着玲珑有致的描金浮云海棠纹样,周围用密金的线脚收边,华美贵气,沈葶月挂上了一个元荷所缝制的粽子荷包。
她想了想,将这玉带并着荷包放在了陆愠的书桌上。
愿他看见,能消除了戒心。
沈葶月带着元荷上街,沿途发现素日热闹的扬州长街竟冷清了许多。
她有些不解,“已是五月,正是郊游踏青,采购新季新品的时候,怎么街上行人如此之少?”
元荷也跟着皱起了眉:“奴婢也觉得不大对劲。”
两人又接着往前走走,瞥见一家素白门匾下人特别多,清菊,白菊,一圈圈,一簇簇的摆着,被人挑捡。
视线上移,这是一家卖寿衣的店铺。
沈葶月拉着元荷在旁驻足。
一个身穿豆绿比甲的丫鬟激动道:“你看我抢到的这个菊花多漂亮,待会儿回去给夫人复命,定挑不出错。”
另一个婢子没抢到,叹了口气:“姐姐是能交差了,我还要再跑几家。哎,这刺史夫人的丧仪,可不能马虎,若是得罪了谢大人,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葶月美眸瞪圆,什么,孟娴死了?
竟这么快?
怪不得这街上都没什么人敢出来,怪不得那数十家店铺冷清,唯有这家店如此火热。
谢仙下手好快。
沈葶月眉眼舒展,如此一来,孟娴死了,长安京中的谢瑶夫妇肯定会回来吊丧。
长安至扬州需要十二三日,但是谢瑶思母心切,最多不过十日便会赶到扬州。
她长舒一口气,眉眼中暗暗跳动着复仇的火苗。
此时,一股邪风刮过,转瞬吹开了沈葶月面上的帷帽,风太大,一时迷了她的眼睛。
元荷急忙低头去替她追帽子。
沈葶月揉了揉眼睛,恰逢长街上驶过一辆马车,车帘被吹开一角,她睁眼后便对上了马车里看向她的那道视线。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傻了眼。
沈葶月美眸倏然睁大了几分,错愕的看着那张如锦似玉的容貌。
不单单是因那男人容貌俊美出挑,堆石如玉,实在是、是和梦中与她相恋的太子,一模一样!
她看错了么?
太子殿下这等人物,怎会出现在扬州城?
马车擦身而过,元荷下意识护在沈葶月前边,怕撞到她。
沈葶月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马车的背影。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那人冷傲清冽的眉骨又很像陆愠,只是陆愠素来穿深色,墨色,他却是紫金冠,月白衣。
男人落下帘子,微挑的眼睑里满是陷入迷恋的猩红。
他低喃出声:“杨越,孤看见时宁了……”
被唤杨越的人也觉得震撼,那身段,那眉眼,不说十分像已故的侧妃娘娘,可也有七八分了。
“殿下,看来那陆家六娘子说得没错,咱们此行来对了。”
太子闭上眼,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屈成拳,似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少倾,他再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只是眼尾处那抹残存的红晕昭示着他刚刚的痛苦。
太子哑声问:“陆六娘子还说什么了?她嫁人了?”
方才惊鸿一瞥,除却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容貌,他注意到,她挽得是妇人发髻。
杨越仔细回忆起那日的场景。
千景宫春宴,贤妃娘娘邀请京中四品以上的世家小娘子入宫过春。
他替殿下送东西正好路过,听见陆六娘子同兵部尚书家的赵二娘子聊天,不知怎的,谈到了侧妃娘娘。
陆六娘子道:“赵姐姐不怕你听,我倒觉得我家新进门的四嫂嫂和东宫那位已故姜侧妃容貌十分相似呢。”
赵二娘子不信,掩唇娇笑了声,“你别逗我了妹妹,姜时宁的容貌放在整个长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自她去后,这几年,我可没见过生得比她还美的。”
陆清狡黠的笑了笑,“就知赵姐姐不信,你是不知道我那四哥哥眼光有多高,能入他的眼,难不成还是胭脂俗粉?”
说着,陆清拿出了贴身带着的画册,正是陆愠大婚那日,镇国公府的画师为两人所作。
画中的女子黛眉缱绻,眉眼似月,高挺的琼鼻,鲜研饱满的朱唇,都能看出她的绝色。
赵二娘子娇呼一声,“这,这不活脱脱的是姜时宁翻版么?”
陆清洋洋得意的卷起画册,仿佛为了自己哥哥娶了这么一位美貌的娘子而沾沾自喜。
杨越虽离得远,可他是习武之人,目力极好,自然也瞧见了画中的女子,事关姜侧妃,他当即回到东宫禀告。
只不过,怕殿下大怒,他未敢说沈葶月已经成婚,只道是此人是镇国公府的表姑娘,眼下来了江南扬州城。
如今殿下的情绪还算稳定,杨越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来时查明,此女名唤沈葶月,已经嫁人了。”
“哦?”太子挑起眉,淡淡道:“嫁谁了?”
“镇国公府世子,陆愠。”
第36章 第36章你亲亲我,就告诉你…………
“原来是陆愠啊。”
太子沉静无波的黑眸闪过一丝涟漪,低低邪笑了声。
杨越看见太子殿下勾起的唇角,顿觉不妥,有些头皮发麻。
这也是他迟迟不敢和殿下开口的原因。
无他,只因三年前的一桩旧案。
三年前,太上皇驾崩,大楚上下举国哀悼,丧钟整整敲了七日,圣人更是为此,在念诵悼文时晕厥在太极殿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