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前方不远处, 垂直运输车发车的倒计时在闪烁:
【穹都地下14号线:03:54】
【03:53】
【03:52】
陆南嘉僵直地转过头,看到几个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围过来,为首的那个满脸胡茬, 眼中露出凶光。
“……”
见到他正脸的时候, 几人都是明显的一愣。
少年穿着很普通的卫衣,兜帽压得低低的, 低头匆匆走路的时候偷感很重,乍一看跟那些刚偷了东西准备赶去下层区倒手换钱的精神小伙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一抬头,就会看见他与周围那些不修边幅的流浪汉格格不入的白皙皮肤和精致五官,好像和周围的人根本不在一个图层一样,格外引人注目。
“Fxxk, 今天运气不错啊。”
说话的是刚才拦住他的瘦高个男人, 他明显眼睛都亮了, “这么漂亮的小家伙,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胆子不小。”
“可不是。”
旁边的矮胖男人舔了舔嘴唇,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陆南嘉看:“小美人,你是不是迷路了?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老大, ”高瘦男人搓了搓手,谄媚地笑着转头说:“这个可以不只要钱吧……”
“就这点出息!”
老大冷冷剜了他一眼, “来路不明的货少沾。忘了你前几天差点死人家床上了?”
他盯着陆南嘉, 手一动, 利刃明晃晃地一闪而过。
几人在他身后露出失望的神情:哎, 就说老大太直了,会少很多乐趣。
陆南嘉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这里是混乱地带,完全没有秩序可言,更不会有警察。
心跳在胸腔里怦怦作响, 他下意识地在脑中计算着一秒一秒的时间。
这些人不是善茬,但给了钱,应该还可以脱身……可是,真的不想给钱啊。
他咬咬牙,试图保持镇定的语气:“各位……我要是有钱,就不用去地下了。”
几人一对视,哈哈笑起来:“没有钱的话,就只能去地狱了。”
陆南嘉在心里默念,1分12秒。1分11秒。
远处就能看见灯光昏暗的站台,以他的速度,跑进站台至少需要半分钟。
可是在那之前,他一定会被抓住。没有胜算。
要不要搏一把……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要强行把他的包拉下来。
就在这时,噗!
大厅里的灯忽然灭了,顿时引起一阵骚动:“怎么停电了?!”
“怎么回事?”
陆南嘉因为紧张压缩到极致的瞳孔猛然放大了。
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轨道边的应急指示灯发出微弱的绿光,在幢幢人影间一闪而过,让那个方向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光影之中。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本能地意识到,这或许是他逃跑的唯一机会。
陆南嘉猛地甩开那只抓住他肩膀的手,往站台冲去!
“站住!”
气急败坏的吼声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但很快就淹没在因为失去照明而混乱的人群之中。
奇异的是,黑暗似乎并没有妨碍陆南嘉飞快躲过障碍物的狂奔。
之前看到过的画面在脑海中清晰地回忆起来,匆忙的脚步声、咒骂声,易拉罐被踩中的爆裂声、身体碰撞的钝响、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各种各样的噪音仿佛流水一样汹涌,却在他面前清晰得仿佛透明,为他指引出那一条未被危险潮水淹没的路。
快到站台了。还有20秒。
……不对!没有电,运输车无法发车,岂不是瓮中捉鳖?
陆南嘉猛然想起这件事,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赌一把。实在不行,站台另一边或许还有别的出口可以逃走。
十秒。
陆南嘉砰地冲进车厢。
仿佛神明眷顾,就在他踏上那块金属的瞬间,身后猛然传来电流的嗡鸣声,长久黑暗之后猛然亮起的灯光刺得所有人不得不闭眼,而站台边的倒计时牌猛然跳成红色。
【00:09,已关闭入口,即将发车。】
哐当一声,车厢猛地震动。
陆南嘉一时无法保持平衡,跌坐在车厢里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回头一看,车门在他背后关上了。
整个车厢里没有一扇窗户,此刻车门关闭,就像是被关在沙丁鱼罐头里一样,只剩下密闭空间里昏暗的一点光。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车厢微微晃动,运输车启动了。
陆南嘉狂跳的心脏总算是落了回去,他这才有余力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周围。
之前从山楂林到城里的地铁已经够破旧了,但和这个运输车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整个密闭的车厢看起来像是什么废弃的油罐改装的,内壁布满了锈迹,有刀刻和笔画的乱七八糟的涂鸦,还有一些不知是油污还是血迹的暗红色痕迹,看着叫人怪不舒服的,忍不住联想到这里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
车厢里连座位都没有,只有几排固定在地面上的栏杆,上面聊胜于无地挂着一条条破破烂烂的带子——看起来像是安全带,没几个人系。
离他最近的地方,一个满脸污垢的流浪汉蜷缩在墙边,脚边是一个破烂的布袋,眼神麻木地盯着脚下的地板,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另一个人则穿着一身黑色,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怀里抱着个东西,很是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怀疑的目光在陆南嘉身上反复扫过,可能是觉得他喘得太厉害了。
远处还有些人影,但是光线太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
空气中混杂着汗味、机油味和铁锈的味道,整个车厢里充斥着一种沉闷而警惕的气息,所有人都好像有默契一样和彼此保持着距离。
陆南嘉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默默系上了安全带。
刚吐出一口气,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一哆嗦。
“第一次去下面?”
那是个瘦削精干的中年男人,瘦长脸,一双狭长的眼睛特别亮,透着一种精明的光,“穿这么干净,一看就是被宰的,但你倒是运气好。”
陆南嘉:“……你看到了?”
那人笑着摸了摸食指上的戒指:“被他们盯上的人,一般就破财消灾了。不过,像你这样的确实危险,到了下面更是这样,你可得小心点。”
他递了一瓶水给陆南嘉:“离家出走的?现在年轻人,啧,心思让人看不懂。”
陆南嘉犹豫了一下接过水,默默地想其实在我面前你才是年轻人。
没想到那人一挑眉:“你就这么接了?行了,小帅哥,鉴定完毕,你这警惕心不适合在下层区生活——别接陌生人的水,当心里面加了料。”
“像你这样的,”他轻轻吹了声口哨,“在底下待不了多久,字面意思的。有人会想抢你的钱,有人会想要你的命,或者更糟的……想要你本身。”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陆南嘉的脸。
陆南嘉:“……”
他的手指下意识抓紧了包带:“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到他的表情,那人得意地笑起来,伸手从他手心拿回水瓶,一用力拧开,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一仰头喝了,又把瓶子递还给他:“行了,开个玩笑。小朋友,让你长点心。”
他伸出手来:“费恩,很高兴认识你。”
陆南嘉犹犹豫豫地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他食指上的戒指硌了自己一下:“……叫我Lu就行。”
“嗯。”
费恩点点头:“自我介绍一下,我日常在下层区和霓虹区穿梭,当然有自己的工作,不过更喜欢我的副业,情报贩子。”
“你可能不懂,没关系,跟你相关的部分很简单——我可以顺手帮你点小忙,比如帮你掩盖行踪,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或者是帮你找到你需要的资源,不管是买主还是卖主。我很公道的,你要是花钱,那我不收你的钱。你要是收钱,那我只收三成介绍费。”
三成。陆南嘉心想,有点黑。
但目前看来似乎暂时还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他出逃太过仓促,只是根据自己之前的了解确定了大致目标,但是其他的一概都是摸黑。
暂且先交个朋友试试,既然谈钱就还比较令人放心。
垂直运输车的车程并没有很久,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就到站了。
车门打开,迎面而来的空气里是一种常年不见光的潮湿霉味。
天已经很晚了,虽然陆南嘉怀疑哪怕到了白天,下层区也是乌漆嘛黑的一片,但要做什么正经事都得等明天,现在首先要解决住宿问题。
费恩简单问了问他的需求,就把他带到了一片密集街区的小楼边。
“按你的要求,又不能太危险,又要有信号屏蔽器,满足条件的范围不是很多,你就从这栋楼里找吧。跟老板说你是费恩的朋友,给你打折。”
费恩对他努努嘴,“我吃老板的回扣。不过放心,不宰你,绝对物美价廉,你要是觉得不划算,自己想去找别的住宿也随意。”
他扔了张卡片给陆南嘉:“最原始的联系方式最安全。明天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费恩丢下陆南嘉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按下电梯,上了楼。
别说,看了路上的环境,陆南嘉觉得这个酒店虽然小,但干净程度还可以接受。
前台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头,听到他说是费恩介绍来的之后也没什么表示,老眼昏花似的在面前的显示屏上翻了半天,才说房间住的挺满的,只剩下套房了。
“套房啊?”
陆南嘉有些犹豫,套房一听就很贵。
“套房好啊,外间谈生意,谈好了进去。也可以多人一起工作。”
老头说。
陆南嘉:“……?”
突然打开了思路,他心想,是不是可以直接把酒店当成工作间来着,那么确实需要一个小会客室。
“那价格……?”
他试探地问道。
老头摆摆手:“看在你是费恩的朋友的面子上,就按标准间价钱就行了。有收入另外抽成,一成。”
酒店居然也要抽成,商务酒店吗。
陆南嘉心下吐槽,但听他报了个数,一盘算确实不贵,决定不折腾了,至少先住一晚,明天再说。
就这么精疲力尽的一路终于到达终点,陆南嘉一进屋,感觉房间干净整洁还不错,外面的套间确实可以当个像样的会客室。
只是一进里屋,他一下子傻眼了——
整个屋子都是暧昧的酒红色,窗边的蕾丝窗纱也是酒红色的,一张爱心形的酒红色巨大床赫然靠墙放着,床头柜上摆了整整三排各种品牌和型号的套子,满满当当。
更可怕的还是床头挂着的银晃晃的锁链和手铐,以及旁边柜子上那一排排让人望而生畏的各种形状夸张的道具……
陆南嘉眼前一黑。
……救命,原来是那种酒店吗?!
第62章
虽然这房间让人两眼一抹黑, 但太晚了,心惊胆战的一路赶路已经让陆南嘉精疲力尽,实在是不想再出去找酒店了。
他垂死挣扎地去找老板, 试图换个房间, 却被告知只剩下这种情.趣房了。
陆南嘉:“……”
他忍了又忍:“不会有什么偷拍摄像头吧?”
老板翻了个白眼:“谁来拍这种地方。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检查检查。”
陆南嘉没辙了,回房间凭着常识大致检查了一遍。插座和电器, 天花板上巨大的镜子,桌面的摆件……
好像没什么异常。
累了,先这样吧。
陆南嘉去收拾那些看得人心惊胆战的东西,手指触碰的时候,那些或光滑或颗粒甚至还有毛绒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根本不敢细看, 统统都扔到了柜子里, 这才觉得待在房间里舒服了一点。
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
陆南嘉多少是有点认床的,但奇怪的是, 虽然心里有点膈应,竟然意外地睡得很好。
第二天, 陆南嘉打算按照费恩给他的卡片去找他,先去看看情况。
那个地方的名字倒是很气派, “穹都之心”。
后面还有一行简单的手写字:“找不到的话, 等最亮的时候, 往头顶看。”
下层区像是永恒的黑夜, 哪怕是白天,也并没有什么像样的照明,只有建筑物外侧的人工光源灯带勉强照亮了道路,但再远处的地方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陆南嘉满脑子想象的都是赛博朋克城市地下巨大的控制中心, 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电线和川流的电流什么的。
不过,其实用不着等那个莫名其妙的“最亮的时候”,因为他自从苏醒做了手术之后,视力肯定超过了6.0,哪怕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
他的视线穿过那些高高低低的楼房间隙,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垃圾山——矗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看不见顶,如同一只盘踞的巨物,露出极富有压迫感的轮廓。
垃圾山上有许多若隐若现的闪光,仿佛一层朦胧的荧光薄毯盖在上面。各种废弃的金属、机械零件、玩具、家具等等向外翻滚滑落,层层叠叠铺展开来,血管一样向四面八方蔓延。
“怎么样?震撼吧。地下有地下的好,地面上肯定看不到这种景象。”
在垃圾山脚下的一个废品回收站旁找到费恩后,他对陆南嘉说。
确实震撼。
数不清的人正在垃圾山上翻找,捡出里面看起来还很新的电器、机器、屏幕……不过,现在更多的人正在往下跑,或者是在旁边围观。
“快到点补充资源了,所以大家在等。”
费恩说,“每周会补充一次资源,你运气挺好,刚来就碰上。”
陆南嘉站在山脚下仰望着那座垃圾山,目光顺着山坡攀爬到顶端。
那里的顶部笼罩在一片漆黑雾霾之中,几乎有近百层楼高。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头顶远处突然传来低沉的轰隆声,像是某种巨大的机械装置的缓缓启动。
不只是陆南嘉,几乎所有人都在此刻抬起头来,看向头顶。
下一刻,高空中黑暗的天穹猛然被撕裂。
一道刺目的光柱从天而降,击中了垃圾山的顶端,仿佛是从神话中的天国落下的、神明冰冷的目光,让所有人在一瞬间看清了整座垃圾山的全貌——
那是一个极为流畅的巨大圆锥体,仿佛是一个庞大的沙漏里由落沙堆积起来的沙山。数量惊人的废物在这里堆积,构成了整个下层区的中心。
更加剧烈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
“听到了吗?”
费恩顶着巨大的噪音给陆南嘉比手势,“上面——不是说地面,是再上面,浮光城的施舍,要倒下来了!”
“轰隆——”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洪流一样的废弃物从高空倾斜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尘土和碎屑飞扬起来,将光柱的边缘染成一片模糊的金灰色,几乎像是传说中罪恶之城被审判的画面。
“来了来了!”
“快快快!”
“那边!那两个机械臂看着带控制中枢的……最新款,稀缺货!”
垃圾山周围的人群欢呼起来,甚至有人等不及倾倒结束,就开始往垃圾山上冲去,一边跑一边躲避从上面滚落的东西。
一时间人潮涌动,尖叫声、欢呼声、争吵声和各种金属的撞击声响成一片,还夹杂着被重物砸中的惨叫声。
就像蚂蚁冲上流着蜜的尸体,信徒朝拜从天而降恩赐的圣坛。
“咱们等等。”
费恩对陆南嘉说,“所有人都在忙着淘金的时候,最赚的是在后面卖牛仔裤的人。看你也不像是亡命之徒,别在这时候去跟人抢,他们真的会动手的。”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了一声,“垃圾山里面全是尸体,跟几个世纪前被冰川覆盖的世界最高峰上到处都是冻僵的尸体一样。”
“对了,”他转向陆南嘉,“你能干什么?”
陆南嘉谨慎道:“之前跟人偷学了一点……修电脑。”
“哇哦!好技能。”
费恩笑了,“你放心好了,这玩意跟开锁似的,在上面要登记,在这底下可不用。不过,你真会?可不是能把些金属片和电路板接起来就叫会修电脑的。”
陆南嘉想了想:“其实也不是很会。”
费恩:“啧,就说……”
陆南嘉:“更多的还是写点程序,什么的。”
费恩:“噗!!!”
他瞪大眼睛看向陆南嘉:“你说真的?”
陆南嘉谨慎地点头又摇头:“……就会一点点。”
“好小伙子!”
费恩猛拍他的肩膀,“在这里可以发大财。从浮光城扔下来的东西其实很多都很好,但搭载的智能核心出了点故障,才会被废弃。总之就是需要先稍微修一修,再根据用户定制的需求写点新的控制程序。”
陆南嘉:“……我可以试试。”
听起来不算太难,主要的障碍在于要适应新的编程语言。不过,编程语言的进化趋势是越来越易于人类掌握,按理说不会比他那个时代的更难了。
“行!我给你介绍客户!”
费恩热情道。
他正搓着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应该知道NOVA吧?”
陆南嘉犹豫了一下:“那是什么?”
费恩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随后就把什么AI反叛啦,反人类联盟啦,控制着是ASH啦之类的背景信息又飞速地给陆南嘉讲了一遍。
陆南嘉心想,和他之前在格斗场得知的信息基本一致,可以交叉验证了。
“你这工作挺好的,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发财方式。”
费恩说,“下层区鱼龙混杂,里面还有越狱AI的仿生人——大多和NOVA有关,或者即将有关。”
陆南嘉有点疑惑:“即将有关?”
费恩一脸此子愚不可及的表情:“这还不好理解吗?你要是个越狱AI,现在这种环境下很难独自存续,最后当然都是去找组织了。”
陆南嘉:“哦……那跟发财有什么关系?”
“国际网络安全管理局有对ASH和NOVA相关线索的秘密悬赏,很大额的。”
费恩看了看周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所谓秘密悬赏,就是不需要任何道德和法律审查。”
“总之,只要你能提供线索就有奖金拿,如果能借此真的摸到NOVA的边,就更多。如果你走了狗屎运,甚至能追踪到那个传说中的ASH的踪迹,让它落网的话……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哦。”
陆南嘉的手抖了一下:“真的?”
费恩噗嗤笑了:“真的啊,但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而已了。网管局都跟它交手了这么久了,也有几次号称捣毁了它的老巢,据说还抓到了它控制的仿生人和机械人身体。但哎嘿,人家一点没受影响,狡兔三窟,抓到了也没用。”
陆南嘉迟疑一下:“对了,你刚才说的不需要任何道德和法律审查,什么意思?”
费恩:“这还不好理解?就是从你举报到抓捕的全过程,不受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废话啦,毕竟那玩意又并不是人,没有人权。”
陆南嘉:“……可是,我听说AI仿生人也有痛觉,AI中枢的控制原理和人脑是一样的。”
费恩稀奇地看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我还听说蟑螂也有痛觉呢,踩死的时候没见谁脚软啊。”
陆南嘉:“……”
他不吭声了,却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心脏一缩。
虽然安昀很可怕……但他不愿意想象安昀被秘密警察逮捕的样子。
想到那个陪他度过日日夜夜的男人被铐上双手带走,或许还会被拷打折磨,心就忍不住揪成一团。
“好了好了,这种其实还是小概率事件。”
费恩拉着他往外走,“带你去见几个可能的客户——你看,那边几个人,看着像是有发现了。”
……
“有发现了?”
网络安全管理局总部核心区,无数的监测屏幕闪烁着冰冷的蓝光,空气中充斥着终端设备的嗡鸣声和有节奏的嘀嘀声,一台台巨大的计算和控制终端泾渭分明地分开在两个区域,两套网络物理隔离。
而在此刻,大厅中央最大的屏幕上,一个猩红信号点出现在标注“下层区”的网络图上,瞬间亮起红色三角警告标志。
“长官,频率和模式确认了!”
技术员敬了个军礼,激动得声音都发颤:“90%以上概率,是ASH!”
“捕捉定位成功,标记信号出现于穹都下层区!”
“之前ASH展现出了很强的反追踪屏蔽能力,哪怕是一瞬间捕捉到讯息,也无法定位,几乎是转瞬即逝。”
长官皱起眉,“为什么这次会突然出现,甚至被定位?”
技术员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因为……下层区信号屏蔽效应强,它远程控制的难度高,所以就露出马脚了?”
“这只能解答为什么ASH的信号竟然会被我们检测到。但是,之前它很少去下层区,为什么突然去了呢?”
“嗯……”
这超出了技术员的专业范畴,他回答不上来长官的问题,顿时有些局促不安。
长官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下层区是个天然的信号屏蔽场,和上层比起来,就像是老虎从原始森林进了沙漠,很难像藏匿在树林之中那样隐藏踪迹。”
“所以,什么会让一头老虎离开森林冲进沙漠呢?”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
“……难道说,它也在追踪某个猎物。”
第63章
“Lu是个很乖的孩子, 也很漂亮。就像一只洁白柔软的小羊羔。”
“是啊,只可惜身体不好,智力检测也不太合格。不过, 当个漂亮的洋娃娃也够了。”
“奇怪, 他好像从来没有过……”
许多人低低的说话声环绕在四周,又像泡沫一样转瞬就碎裂在水中, 浮光掠影,听不分明。
半梦半醒间,陆南嘉的意识缓缓从昏睡中醒来,仿佛从深海浮起,掠过水中大片大片的泡沫, 最终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房间。
……是个梦。
梦里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在说话, 而他……呃, 好像在睡觉。
总之,算不上噩梦,就是听了一些不知所云的絮语。
陆南嘉躺在床上望着黑乎乎的房间, 脑子放空了十几秒,打开了灯。
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暧昧的酒红色房间, 陆南嘉麻木的目光掠过屋子里打了蝴蝶结的木马、各种金属架子等等,已经对这些令人无法直视的东西视而不见。
他已经在下层区待了一周, 依然住在这个房间里。
——没办法, 出去找了一圈, 实在是没有比这里更划算的选择了。
所以干脆直接忽略掉那些玩意, 暂时把这里当成窝点,不是,据点。
而且确实像他之前歪打正着的计划那样,外间的套房确实可以用来接待客户, 只要别让客户看到里间的卧室,还是很像样的。
陆南嘉翻身下床,走到桌前,上面是一个终端显示屏。
是他刚刚完成的一个大单,客户的终端估计是从垃圾山上捡的,还新鲜热乎着就通过费恩牵线搭桥送到了他这里,让他帮忙检修一下,再装一个后台程序。
浮光城倒下来的废品果然品质还是不错的,后台程序也并不算很复杂,但也废了他好些天的工夫,好在报酬丰厚,客户给的时间也很充足,并且表示提前交货的话有奖金。
陆南嘉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满意地将它收起来,准备带去“穹都之心”交货。
之前费恩也带他去垃圾山上转了转,还颇有经验地跟他传授说可以特别注意那些看起来随手一包的纸巾,常常有人从里面翻出一件值钱的首饰,但凡能开出一个像样的盲盒就赚大发了。
但陆南嘉并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还是老老实实靠双手致富比较靠谱。
……
“神了,”客户是个穿着沾满油污的外套的中年男人,他检查了一遍陆南嘉交还给他的终端,看着上面重新亮起的屏幕上整齐的运行指令,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南嘉:“居然真能修好!”
陆南嘉有点腼腆地笑了笑:“其实也没坏那么彻底,问题主要在主板上的逻辑处理模块。线路有部分确实烧毁了,硬件我不太能处理,但还是可以用替代代码绕过那部分,就是功能少了点。不过您说不需要那部分,或许也不用再专门找人去修那部分硬件了。”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陆南嘉肩膀:“不需要,确实不需要!神了神了,咱们下层区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孩子了。”
陆南嘉顺利完成一单,心情不错,于是抱着一种来都来了不如去散散步的心态,爬上了垃圾山半塌的一角。
破碎的无人机、机械臂、动力核心、各种各样的杂物堆积在一起,让这里看起来像是某种赛博废土。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一滞。
前面不远处的垃圾堆里有一个断裂的机械臂,看起来依旧崭新,但吸引陆南嘉目光的原因还是——机械臂的小臂上,有一个熟悉的π的符号。
他对那个符号的印象非常深,那是应许之岛,也就是圣保罗岛的标志。
可是,圣保罗岛不是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被ASH惨烈地屠杀夷平了吗?这个机械臂看起来却很新,外壳还光滑簇亮。
像这样的金属材质,如果真是过了一百多年,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陆南嘉的心跳有点加快。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正想把那只机械臂从垃圾堆里拽出来,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哟,这不是上次那个走了狗屎运跑掉的小白脸吗?”
陆南嘉猛一回头,顿时心脏狂跳起来——是他之前在地面准备搭垂直运输车到地下时,打劫他的那伙人!
当时他运气极好地碰到停电熄灯,摸黑冲进站台坐上了车,这才逃过一劫。
可是此刻再次遭遇他们,陆南嘉迅速环视四周,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胜算。
“又见面了啊,小美人。”
矮胖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当时其实原本只打算抢点钱的,你要是乖乖地给了钱,那也就算了。”
一伙人里的瘦高个男人说,“但你偏偏跑了,那可就不能这么简单了。”
几人对视一眼,阴恻恻地笑了。
他们随即从各个方向包抄过来。
陆南嘉后退一步,死死压抑着心里的紧张情绪。
他知道在没有别的环境优势的情况下,自己根本跑不过这些人,尤其是在这片满是废品和障碍的危险地形里。
……真倒霉。他才拿到一单的收入,可不想就这样被人抢走了劳动所得啊!
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试图用钱买命了……
陆南嘉深吸一口气,准备把包里的钱给他们。
在这种时候忍不住又开始幻想,要是Ares或者陆熵在身边就好了……随便哪一个在,都不会遇到这种事吧,唉!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几位做什么呢?”
陆南嘉下意识心头一震,抬头一看,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是,等等……那个一身同周围格格不入的闪亮银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白梵因?!
那种住在城堡里的纨绔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一时间,曾经被白梵因囚禁的恐惧和得救的欣喜混在一起,变成复杂的震惊。
打劫的几人也纷纷回过头去,一开始还一脸警惕,但看到对方只不过是一个人,还是个穿得跟只闪光孔雀似的年轻男人,顿时嗤笑起来:“干嘛,还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过来,也让咱们瞧瞧你有什么可以上贡的。”
陆南嘉下意识往白梵因背后四处张望。
这么有钱的少爷出门,还是到下层区这么危险的地方,不可能不带人吧?
保镖是不是就躲在暗处……
可是什么人影都没看见,白梵因居然就那么一个人悠哉悠哉地过来了。
虽然面无表情,但那张脸上的五官俊美得轻佻,仿佛下一刻就能从他那闪亮亮的外套里掏出一块手帕,再从里面变出一朵玫瑰花来。
陆南嘉:“……”
完蛋。少爷是不是离家出走微服私访,对下层区的危险毫无认知,就自己跑来玩了啊。
……还是说,他是追着他过来的?!
陆南嘉浑身震悚,忍不住在这样的场合里也立刻分心去回想自己身上是不是被白梵因放了什么能够追踪的东西。
而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砰!
沉重的撞击声、骨骼碎裂的脆响和惨叫声几乎同时传来,那边已经按捺不住动起手来了!
白梵因一个养尊处优、看起来并不算强壮的年轻男人,居然能在瞬间和几个人高马大的劫匪打成一团,一时间一片混乱,陆南嘉甚至看不清局势。
他也不想看。
陆南嘉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被打劫很惨,被白梵因抓到难道就不惨吗?!
他一看到白梵因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浑身发麻,想起被他困在绿洲里的那几个日夜,那些被迫摆出的不堪的姿势,以及令他完全无法直视的欲望……
说真的,陆南嘉觉得再在白梵因手底下待一段时间,他就要变成变态了。
那个未来太可怕,根本不敢细想。他慌不择路地从另一侧冲下垃圾山,迎面跑进一条狭窄的巷道。
巷道两侧是破旧的钢板,锈迹斑斑地层层叠立着,里面的夹道黑漆漆一片,看着极为瘆人。
没跑几十米就到了头,那是一面封住了巷道的墙,墙面很高,只有大概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个极小的窗户一样的开口,没有玻璃,但尺寸并不大,看起来就像是浴室里的排气窗。
两侧厚厚的钢板都抵在这面墙上,并没有空隙可以钻出去。
陆南嘉见这里走不通,只好先躲在巷道的阴影里喘气,想歇一歇再折回去看看情况如何。
没想到刚缓过一口气来,往外走了几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正慢悠悠地由远及近,哼着轻柔的歌,伴着远处垃圾山上翻动的窸窣响声,在一片看不清晰的昏暗之中极为诡异——
“从前~有只小羊~逃跑啦。”
陆南嘉浑身寒毛直竖,扭头就跑!
距离白梵因和那几人交手,现在明明只过去了几分钟!
之前把他关在绿洲的白蔷薇庄园里的白梵因令他恐惧,现在的白梵因居然能够一个人这么快就解决四五个劫匪,然后精准地找来他逃亡的巷道,更是让他怕得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逃命。
……其实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虽然白梵因的手掌是那种养尊处优的柔软,可是之前摆弄他的时候,却足以让他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白梵因不是没有压迫性的武力,只是尚未对他展示出来而已……
越想越令人心惊胆战。
刚才走到头的时候陆南嘉简单目测过,那面墙上的小窗户,他应该还是可以勉强钻过去的。
白梵因已经追上来了,实在没有别的退路,只能赌一把。
陆南嘉猛一发力把自己撑到那个狭小的窗台上,使劲往那边钻。
面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身后则是那个鬼魂一样的脚步声和哼唱声在不断逼近。陆南嘉紧张得鼻尖冒汗,拼命地试图钻过去——
糟糕!肩膀和腰都钻了过去,可是在胯骨处卡住了!
完了完了完了,死屁股,快点钻……
越紧张卡得越紧,陆南嘉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竟然以这样一个极为尴尬的翘起屁股的姿势卡在了窗台上。
正急得满头大汗时,极度紧张的屁股忽然被拍了一下,吓得整个柔软瘦削的身体都紧绷起来。
从背后看去,肉乎乎的臀部底下两条白得发亮的腿蹬直了也可怜兮兮地踩不到地,只能徒劳地扑腾。
一声轻笑。
“咦,这是哪只小羊圆滚滚的屁股呀。”
第64章
陆南嘉被死死卡在漆黑巷道深处的墙上, 进退不得,甚至无法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危险。
他一开口声音都哆嗦了:“白……白先生,求求你……”
此刻他甚至看不到白梵因的神情, 更看不到他的动作——他在做什么?在看哪里?
未知与丝毫无法反抗的绝望让恐惧升到极致, 汗水从颈侧滴落,坠在后面的腿更是不住地打颤。
“小羊为什么要逃跑呢?”
白梵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柔和而优雅,听在陆南嘉耳中,却让他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陆南嘉慌忙解释:“我没有逃跑,我当时只是……只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身后忽然一凉,布料褪去、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刺激感让他身体一颤, 腿不安地绞紧在一起。
“啊!”
陆南嘉吓出一声惊叫, 嘴里的话顿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没有, 白先生,求求你……我真没有……”
“我亲爱的小羊呀,”白梵因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救了你,你的反应却是头也不回地逃跑, 真伤我的心啊。”
陆南嘉快要哭了:“不是,那个……谢谢你救我, 但是我……你能不能先让我出去……”
他进退不得地卡在狭小的孔洞里, 腰侧的衣摆早已在反复的摩擦中被蹭了上去, 露出半截细而韧的腰肢。
从弧度凹陷的后腰到圆润饱满的臀, 连成一条引人遐想的优美线条,两枚精致的腰窝小小的、圆圆的。大片皮肤在黑暗中是一片亮莹莹的白,带着晶亮的细细汗珠,仿佛空气中沁出水珠的冰。
只是最敏感的地方仿佛感受到了一道过于火热的视线, 悄悄地泛起红来,便让清冷的冰变成了饱熟的蜜桃,是沉甸甸、水汪汪的柔软,引诱人去摩挲……揉搓。
白梵因的目光在那里打转片刻,带上了一丝幽深的笑意。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呜……”
陆南嘉咬紧牙关,忽然无法自抑地哼出一声。
发热的皮肤感受到了更灼热的触碰,顿时紧张得一缩,随后又在压力下不得已地放松下来,自指缝间溢出,好像蛋糕上融化的奶油一样洁白松软,甚至会荡漾出波浪。
“小羊好像瘦了点。”
白梵因的嗓音温柔得像柔软的绸缎,隔着一堵墙的阻碍落进陆南嘉耳中,仿佛漂浮在空中的幻梦,让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纱,“怎么这么可怜呢……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还会遇到抢劫的歹徒。”
“像刚才那样遇到了危险,可怎么办呢?”
“他们想抢你的钱,还想抓走你、折磨你……你要是被他们抓走了,谁能救你呢?”
陆南嘉的额角满是汗珠,他使劲用手撑着墙,手指无望地蜷缩起来抓挠着,却依然被固定在原地,怎么挣扎都无法逃离。
仿佛古时刑架上的犯人,这个姿势已经足够让他局促紧张到极点,何况还有身后白梵因飘忽的嗓音,以及那双细腻而烫热的手……
他的大脑都开始变得有些迷离,好像这是一个午夜的迷梦,暧昧、扭曲又刺激,就像曾经某些深夜曾经降临过他的沉眠的梦境。
“小羊不知道下层区有多危险,还能这么果断地逃到这里,真是勇敢得很啊。”
白梵因的声音似乎带着笑,却透着冷意,“这么勇敢的小羊,是不是该有一点奖励?”
那双手忽然撤离了,被揉搓得发烫的皮肤被突如其来的冷空气一激,竟然有一丝空虚的寒冷感。
“白先生……”
陆南嘉还在惯性地哀求着,“你……”
“……呃!”
他惊得猛然往前一蹿,却被一只手扣住腰往后一扯。
汗水一下子就从绷紧的后腰上滴落了下来,就连眼角都承受不住地渗出泪来。
那种触感……
细密的、粗糙的、酥麻的。脆弱的皮肤黏膜甚至先于大脑辨认出了那种能让人灵魂都发麻的触感,那是白梵因的画笔!
他是案板上的鱼肉,鱼嘴被鱼钩刺穿,却没有手能够拯救自己。
陆南嘉从未感受过这种诡异至极的刺激感,好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到极致疯狂尖叫起来,脑中灿烂烟花炸成一片,腰瞬间软了下去。
他也没有意识到,此刻他嘴里控制不住地溢出变了调的呻.吟,甚至有几分柔腻。
凌乱的喘息声在隐秘的黑暗深处来回碰壁、回荡,如果有别人不小心听到,恐怕会立刻变得面红耳赤。
如果不是脑子还在过度刺激的一瞬间之后空白,陆南嘉恐怕也要面红耳赤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快就……
濡湿的触感落在腿根,被沾湿的画笔笔毛从皮肤上滑过,留下湿漉漉的一道滑腻痕迹,反射着隐约的银亮水光。
白梵因揶揄的笑声传来:“嗯?原来比起城堡里华丽的房间,小羊更喜欢户外这种简陋刺激的场所吗。既然如此,那我们下次试试……”
陆南嘉猛然回过神来,浑身一激灵:“不要!不要在外面……”
刺激过后,被冷风吹着的身体变得格外敏感。
白梵因拍了拍他:“不要吗?那你还是喜欢城堡里的房间?”
陆南嘉惊恐地喘着气,过度刺激后的大脑尚且不能胜任过于复杂缜密的思考应对,只能本能地趋利避害:“嗯……不要在外面……求你,先帮我出去……”
“噢。”
白梵因语调甜蜜蜜地说:“没问题呀。其实你可以钻过去的,只需要稍微再润滑一下。”
卡在窗台上的皮肤因为之前他过于用力的挣扎磨蹭,已经有些红肿破皮。白梵因的手扯了扯他的衣服,被打湿的笔刷又在腰间裸露的皮肤上涂抹了几下,激得那片皮肤又是一阵瑟缩。
紧接着,陆南嘉感觉自己从腰身到胯骨被白梵因按住摆弄了两下,随后忽然一推他——胯骨最宽的部分就这样顺利挤过了狭小的缺口。
陆南嘉手撑着往前一用力,顿时钻了过去。
手终于能够赶紧把裤子提上。
动作间感受到那种湿漉漉的触感,陆南嘉心头一梗,胡乱用布料蹭了两下,潦草地穿上了裤子。
他看了看面前——这条巷道是通的,只是中间被一堵墙隔开了,但前面还能从另一个方向跑出去。
身后,白梵因从那个狭小的窗口伸出一只手来,叩了叩窗台:“小羊,现在你可以钻回来了。”
陆南嘉只犹豫了几秒钟。
然后顾不上腿软,踉跄地拔腿就跑!
——就算白梵因要钻过来,也需要时间,何况他那种少爷做派的精致孔雀恐怕不会愿意钻过来。所以,谁会乖乖地钻回去被他抓回去啊!
陆南嘉疯了一样地狂奔,一边跑一边担惊受怕地回头,生怕再次被白梵因发现。
但是一路都是混乱的垃圾堆和迷宫似的巷道,给他提供了天然的隐蔽物,也让这场逃亡不可思议地顺利。
在周围绕几圈绕远之后,陆南嘉终于放下了点心,看来是甩掉了。
原本怀疑白梵因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追踪设备,但既然他没再追上来,大概就说明,陆南嘉在垃圾山碰到他更有可能只是巧合。
此时此刻,继续在外面游荡显得十分危险。
陆南嘉绕路回到酒店,贴着墙根闪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入口,墙外忽闪的霓虹灯牌在一瞬间照亮了他沾湿了碎发的脖颈。
或许是他的心理作用,酒店的走廊安静得诡异,感应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让他身后拖长的影子像是紧紧跟随的鬼魅。
挑战心理极限的逃亡一直持续到他门前的指纹锁亮起绿灯——
陆南嘉反身关上门,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几乎虚脱地靠在门框上。
总算是,逃回来了。
想来也是,下层区的中心就是“穹都之心”垃圾山,几乎所有下层区的人都免不了会有出现在垃圾山的时候,在那里遇见的概率也是最大的。
而现在他藏身于地下数不清的楼宇中最不起眼的小酒店里,白梵因想必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他。
他平息一下怦怦直跳的心脏,伸手准备扣上门锁。
可就在这时,先于他动作一步,金属门上传来“咔哒”一声——门竟然自己反锁了。
陆南嘉猛然僵住,无声的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背后的黑暗中,传来皮鞋踏在地面上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小羊。”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冒着这么大危险跑来下层区,还住在这么个房间里……原来,你喜欢这种更刺激的风格么。”
第65章
黑暗中, 隐约有一点清冷微苦的酒味飘过来。
陆南嘉僵硬地一寸寸转身,看到陆熵的身影从黑暗深处浮现,一步步逼近。
这短短的片刻好像放慢了无数倍, 映在他惊恐放大的瞳仁之中。
男人一身漆黑的西装, 阴影交界处那道刀锋似的界线落在他的脸颊上,切过高耸的喉结, 映亮微微抿起的锋利下颌线,以及那张几无表情的脸庞。
陆南嘉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靠在门板上,再也无法往后了。
就像是黑夜里突然被强光照射的鱼一样,他整个人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定在原地, 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越走越近, 然后向他的脸伸出手——
陆南嘉下意识闭上了眼。
但脸颊上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痛感,反而是指尖细腻温热的触感落在了耳垂上,捉住那颗小巧圆润的垂珠, 轻轻一捻。
“耳钉也取下来了。”
陆熵唇角勾了勾,声音里却无笑意, “扔了?”
没有一点温度的嗓音落在耳中,陆南嘉忍不住一个激灵。
耳钉被他留在了家里。他确实怀疑过那对耳钉会不会藏了什么定位装置, 而且在知道它的价值之后, 更不敢再动拿它换钱的心思, 怕是直接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此时此刻, 男人并未发火,半遮掩的阴影之下的脸上甚至还有点似笑非笑的神情。
但周身那种冰冷的气场,就像是极寒的风暴,会让人发自内心地恐惧。
之前被卡在墙上被白梵因追上的时候, 陆南嘉还能努力想办法辩解、自救,但此刻面对陆熵,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被捕食者按在爪下的鼠。
“一句话都没有,就跑到这种地方来。”
陆熵慢慢道,“是在逃离我吗?”
他的手沿着陆南嘉的耳垂滑过下颌,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进他眼中:“小羊,我是不是应该建一个笼子,把你关在里面。”
“我应该剪掉你的翅膀,用链子锁住你的脖子,用珠宝挂满你的全身……塞满你。”
陆南嘉在他的手下战栗,忍不住踉跄后退了两步。
他完全没想到,背后的门竟“咔哒”一声,忽然打开了——他靠了个空,猝不及防地向后跌过去,却撞进了一个灼热坚硬的怀抱。
胸膛极其宽厚,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裹在身前。体温出奇的高,近乎将他灼伤。
……谁?!
极度的惊惧下,陆南嘉挣扎的手臂被一只大手攥住,就像握住一枚莹润光滑的美玉一般,凑到唇边轻吻一下。
“惊喜吗?”
身后的男人冰冷地笑起来,笑意穿透震动的胸腔,传递到紧贴的皮肤上,“我也找到你了。”
……Ares!
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陆南嘉脑中轰然巨响,整个人都吓得颤抖起来,连嘴唇都抖个不停。
为什么他们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那几乎必然意味着,陆熵和Ares在寻找他的踪迹的过程中,确实已经发现了彼此的存在……发现他脚踩两条船。
那是之前的他最害怕的事情。
那他们会对他做什么……
陆南嘉抖如筛糠之时,陆熵往前一步,脸色极为阴沉:“商量好的,我先来。你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身后的Ares冷笑一声:“没忘。但我们刚刚抓住小羊,难道不应该当面对质一下,听听他怎么说?”
在陆熵面前,他像是炫耀似的把怀里的少年又抱紧了几分,钢铁似的手臂几乎要将那一把纤细的腰勒断:“小羊,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你突然失踪,我通过各个渠道去找你,杳无音讯,却在几天后,突然遇到了这位陆先生。他告诉我他也在找你——他是你的男朋友。”
他低下头凑到那段细白的颈窝里,感受到这具温软的身体紧张地僵硬了,亲昵又粗鲁地蹭了蹭。
好像猛兽即将用獠牙咬开猎物的颈动脉,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
“——那我呢,小羊?”
“是他在撒谎,还是你在撒谎?”
“我……”
陆南嘉被Ares极具威慑意味地抱在怀里,脆弱的脖颈都被扼在他的掌心,对面却是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杀人的陆熵,整个人已经完全宕机。
他怎么说,他能怎么说。
情况都这样了,怎么说好像都已经完蛋了。
陆南嘉哆嗦了半天,最终只能绝望地开口:“我我我,我错了……其实我之前就想说的,但是……我,我怕你们会……”
会因为抢夺他而打起来?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就算他有一个尚且还能入眼的皮囊,但突如其来地被这样两个在人群中足够耀眼的男人盯上,竟还会为他追根究底到这种程度,完全是一个人不可想象的。
就算见色起意,但想到这两人都曾经在他有生命危险时不顾自己地救他,那种沉甸甸的感激和极强的违和感杂糅在一起,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哦。”
Ares阴森地笑了一声,“那如果现在让你在我们中选一个,你选谁?”
陆南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种送命题,他怎么可能当着两个人的面做?
而且他是直男,他一个都不想选……他忽然脸上发烫,想起深夜那些暧昧的梦境里,其实两个人都曾经出现,或是慢条斯理地将他摆弄得泪水涟涟,或是强硬地将他压在身下,汗湿的腰腹绷紧出极富力量感的人鱼线。
一定是阴暗密闭的空间和这两人过于明显的压迫感让他产生了错乱,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对男人产生这么口干舌燥的感觉呢……
“你待在这里的时间够长了。”
陆熵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
话是对着Ares说的,那双阴森冰冷的目光却扫过陆南嘉,随后才转向他身后的男人,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仿佛咬牙切齿:“先来后到,用的是我的势力,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
陆熵忽然伸出手,强硬地插进陆南嘉和Ares紧贴的腰间,用力把他往外一扯!
陆南嘉只知道Ares武力惊人,却不知道陆熵修身西服包裹下的身体竟也有这么可怕的力量,好像他是一只轻飘飘的布娃娃,随便一拨就能够抢到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下层区待的这些天没有人照顾,陆南嘉作息混乱,饮食也不按时,拉扯之间,脑袋撞在陆熵胸前,“砰”的一声竟然眼前一黑。
断片前还在想:完了,他死定了。
眼睛一闭一睁,陆南嘉在下一秒醒来,发现自己歪坐在套房的沙发上,就靠在陆熵的腿上,而Ares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碟红艳艳的草莓,隐约的草莓香气落进鼻腔,令人垂涎欲滴。
但陆南嘉一时顾不上这个。
脸颊靠在细腻微凉的上好裤装料子上的触感,让他无法不回想起自己在无人街道深处撞见陆熵处决背叛者那一次,他跪坐在男人面前,被迫把头靠在他大腿上的经历。
陆南嘉腾地脸红起来。
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唇瓣忽然被捏开,一颗草莓被塞了进来,迎面而来一股极其香甜的草莓清香。